[P.57]第二品
第一 法相續之問
王言:「尊者那先!再生者〔與死滅者〕是同耶?是異耶?」
長老言:「非同,非異。」
「請加譬喻之。」
「大王!如何而思耶?曾幼小、年輕,仰臥於搖籃時,其卿與現在成人之卿同一耶?」
「尊者!不然。其時是幼小、年輕,仰臥〔於搖籃〕時其我與現在成人之我是別異。」
「大王!若如是者〔成人之卿〕亦無母,亦無父,亦無阿闍梨,亦無持戒者,亦無技藝家,亦無具慧者。大王!羯[A1]剌藍時之母、額部曇時之母、閉尸時之母、鍵南時之母、幼少時之母、成人時之母是各別異耶?大王!學技藝者與已學者為別異耶?為惡業者與〔其惡業之結果,受刑而〕斷手足者是別異耶?」
「尊者!不然。然,卿如是而言者欲說何耶?」
長老言:「大王!我曾幼小,我今成人。蓋依止此身體,如上一切〔之狀態〕者攝於一。」
「尊者!請譬喻之。」
「大王!譬如某人點燈火,其終夜燃耶?」
「尊者!然,終夜應燃。」
[P.58]「大王!初更之焰與中更之焰是同一耶?又中更之焰與後更之焰是同一耶?」
「尊者!不然。」
「大王!初更之燈火與中更之燈火是別異耶?中更之燈火與後更之燈火是別異耶?」
「尊者!不然。依止同一〔燈火〕,燈光乃終夜而燃。」
「大王!如是法之相續是繼續。生者與滅者雖是別異,非前非後而繼續,如是為不同不異,至於最後之識所攝。」
「尊者!請再譬喻之。」
「大王!譬如搾出之牛乳不久成酪,由酪而成生酥,由生酥而成熟酥。大王!如是而言:『乳與酪是同一,酪與生酥是同一,生酥與熟酥是同一。』大王!其正實耶?」
「尊者!不然。依止於一而他乃生。」
「大王!如是法之相續是繼續。生者與滅者雖是別異,非前非後而繼續,如是不同亦不異,至於最後之識所攝。」
「宜也,尊者那先!」
第二 知不結生耶之問
王言:「尊者那先!不結生之人應知『我不結生』耶?」
長老言:「大王!然。不結生之人應知『我不結生』。」
[P.59]「尊者那先!彼如何而知耶?」
長老言:「由至結生之因與緣之熄滅,彼應知『我不結生』。」
「請譬喻之。」
「大王!譬如農家之家主人耕作,收穫而穀類充滿倉庫。然而,次時不耕作,不收穫,依所貯藏之穀物,或食,或交換〔其他之品〕,或應需要而供用。大王!彼農家之家主人應知『我穀類之倉庫不充滿』耶?」
「尊者!然,彼應知之。」
「彼如何知耶?」
「彼依至穀類倉庫充滿之因與緣之滅而應知『我穀類之倉庫不充滿』。」
「大王!如是,彼依至結生之因與緣之滅而應知『我不結生』。」
「宜也,尊者那先!」
第三 慧消滅之問
王言:「尊者那先!智生者慧亦生耶?」
長老言:「大王!然,智生者慧亦生。」
「尊者那先!智與慧是同一耶?」
「大王!然,智與慧是同一。」
「尊者!智生者與智同一之慧生。〔智或——其與同一——慧生之時〕彼為迷亂耶?或不為耶?」
[P.60]「大王!某狀態為迷亂,某狀態為不迷亂。」
「尊者!如何狀態為迷亂,如何狀態為不迷亂耶?」
長老言:「大王!不曾為技術之領域,或不曾行之地方,或不曾聞之名稱,對於假名者將有所迷亂。」
「尊者!如何之狀態不迷亂耶?」
「大王!依彼智〔此〕之無常、苦、無我之狀態者應不迷亂。」
王言:「尊者!彼癡(迷亂)行於何處耶?」
「大王!智生之時,癡者立即消滅。」
「尊者!請譬喻之。」
「大王!譬如有人持燈火於黑闇之家,由此黑闇消滅,光明呈現。大王!如是,智生之時,癡乃立即消滅。」
「尊者!慧行於何處耶?」
「大王!慧完成其用亦立即消滅。然依其慧此是無常、苦、無我者不消滅。」
王言:「尊者那先!卿言:『慧完成其用亦立即消滅,然而依其慧此是無常、苦、無我者不消滅。』請譬喻之。」
「大王!譬如有人夜欲送書簡,準備書簡,點燈火後,確認書簡,確認書簡終了[P.61]之時,令滅燈火。然燈火消滅之時,其書簡亦不消失。大王!如是,慧完成其用亦立即消滅。」
「尊者那先!卿言:『慧完成其用亦立即消滅,然而依其慧此是無常、苦、無我者不消滅。』請再譬喻之。」
「大王!譬如於東方地方,人人放置五個水甕排列於每家之入口,〔有〕消滅火災〔之風習〕,於家著火之時,其五個水甕〔之水〕澆家上,而火即消滅。大王!其等之人人乃如是思惟耶?『我等更以其水壺,為水甕之用。』」
「尊者!不然。其水甕用盡,其更何為,火乃充分〔消滅〕,彼等如是置水甕於下。」
「大王!信根等之五根,視如五個水甕。修行者視如彼等之人人,煩惱視如其火。恰如依五個水甕消滅其火,依五根而煩惱消滅,而所消滅之煩惱不再生起。大王!如是之慧完成其用亦立即消滅,然依其慧而此是無常、苦、無我者不消滅。」
「再譬喻之。」
「大王!譬如醫師持由五種樹根而〔得〕之藥料,近於病者,以〔由〕五種樹根〔而得之〕藥料作成[A2]粉末,令病者飲之,依此病苦應除。大王!彼之醫師即如是思惟耶?『我以前〔所用〕其樹根之藥料,更為藥料之用。』」
[P.62]「尊者!不然。樹根之藥料用盡,其更何為,病乃充分〔癒痊〕。」
「大王!信根等之五根恰視〔由〕五種樹根〔所得之〕藥料。修行者恰視為醫師,煩惱恰視為病,凡夫恰視為病者。恰如〔由〕五種樹根〔所得之〕藥料,病者病苦消除,病苦消除之時,病者乃無病。煩惱依〔信等之〕五根而消除,消除之煩[A3]惱不再生起。大王!如是之慧完成其用立即消滅,然而依其慧而此是無常、苦、無我者不消滅。」
「請再譬喻之。」
「大王!譬如從事戰爭之人持有五支箭,欲破敵軍而臨戰,彼行於戰場之時,放射其五支箭,而因其五支箭而破敵之步軍。大王!從事彼戰之人如是思惟耶?『我以其箭,更為箭之用。』」
「尊者!不然。箭用盡,更不持以其箭而行,敵之步軍充分被〔破壞〕。」
「大王!信根等之五根恰視為五支箭。修行者恰視為從事其戰爭之人、兵士。煩惱恰視為步軍。恰如依五支箭而破敵之步軍。煩惱依五根而破,而所破之煩惱不再[P.63]生起。大王!如是之慧完成其用亦立即消滅,然而,依其慧而此無常、苦、無我者不消滅。」
「宜也,尊者那先!」
第四 涅槃之問
王言:「尊者那先!不結生者感受何等之苦受耶?」
長老言:「某種〔之苦受〕是感受,某種〔之苦受〕是不感受。」
王言:「如何是為感受,如何是為不感受耶?」
「大王!肉體之〔苦〕受是感受,心之苦受是不感受。」
「尊者!如何是肉體之〔苦〕受是感受,心之〔苦〕受是不感受耶?」
「大王!至肉體之苦受生起時,而因與緣不消滅,則感受肉體之苦受;至心之苦受生起時,而因與緣消滅,則不感受心之苦受。大王!依世尊而如是說:『彼唯一種之〔苦〕受,即唯感受肉體之〔苦〕受,而不感受心之〔苦〕受。』」
「尊者那先!不感受[1]苦受者何故不般涅槃耶?」
長老言:「大王!對彼阿羅漢無愛好,無嫌惡。阿羅漢不落未熟之〔果實〕。賢者阿羅漢待成熟故。大王!依法將舍利弗長老而如是說:
「宜也,尊者那先!」
第五 樂受之問
王言:「尊者那先!樂受或善耶?或不善耶?或無記耶?」
長老言:「有善,有不善,有無記。」
王言:「尊者!若善是不為苦〔受〕,苦〔受〕是不為善時,善是苦〔受〕不生。」
「大王!卿如何思耶?茲有人一方之手置熱鐵丸,他方之手置冷雪塊。大王!兩手皆痛耶?」
「然,尊者!兩手皆痛。」
「大王!然者,兩手皆熱耶?」
「尊者!不然。」
「大王!然者,兩手皆冷耶?」
「尊者!不然。」
「大王!卿知錯誤。若熱令痛者,則兩手皆痛[3]而兩手皆非熱,痛非依熱而生。若冷令生痛者,則兩手皆痛而兩手皆非冷,〔痛〕非依冷而生。大王!然者,因何兩手皆痛耶?兩手皆非熱,又兩手皆非冷,一方熱,一方冷,兩手皆痛,故〔痛〕非〔依熱或冷而〕生。」
「予不得與如卿之論師對論。請話其義是幸。」
[P.65]是故,長老以阿毘達磨相應之語,令彌蘭王理解:「大王!依止於在家,有此等之六喜;依止於出離,有六喜;依止於在家,有六憂;依止於出離,有六憂;依止於在家,有六捨;依止於出離,有六捨;如是此等之六,有六種〔之受〕。〔更〕有過去之三十六受,有未來之三十六受,有現在之三十六受,集此於一,總計攝百八受[4]。大王!此稱為百八受。」
「宜也,尊者那先!」
第六 名色結生之問
王言:「尊者那先!結生者為何耶?」
長老言:「大王!名色是結生。」
「此〔現在之〕名色是結生耶?」
「大王!此〔現在之〕名色非結生。大王!依此〔現在之〕名色而為或善或惡之業,依其業而結生他之〔新〕名色。」
王言:「若此〔現在之〕名色非結生,則人非免惡業〔之果〕耶?」
長老言:「若無結生,則人應免惡業。大王!然而,結生之故,不免惡業〔之果〕。」
「請譬喻之。」
「大王!譬如有人盜他人之菴婆。菴婆之所有者捕彼:『大王!此人盜我菴婆。』以[P.66]示於王,彼如是言:『大王!我不盜此人之菴婆。此人所植之菴婆與我所盜之菴婆者有別。我不應受罰。』大王!其人應受罰耶?」
「尊者!然,彼應受罰。」
「依如何之理由耶?」
「譬如彼雖如是言,尊者!〔彼所盜之〕菴婆是與〔所有者之植〕菴婆非別物故,其人應受罰。」
「大王!如是,依此〔現在之〕名色而為或善、或惡之業,依其業而結生他之〔新〕名色,是故不免惡業〔之果〕。」
「尊者![5]請再譬喻之。」
「大王!譬如有人於嚴寒時節於焚火,暖後,火不消滅而去。其火將燒他人之田。田之所有者補彼,『大王!此人燒我之田地』以示於王,彼如是言:『大王!我沒燒此人之田地。我沒消滅彼火與燒此人田地之火有別,我不應受罰。』大王!其人應受罰耶?」
「尊者!然。彼應受罰。」
「依如何之理由耶?」
「譬如彼如是言,尊者!〔燒田地之〕火與〔彼沒消滅之〕火非別物故,其人應受罰。」
「大王!如是,依此〔現在之〕名色而為或善、或惡之業,依其業而結生他之〔新〕名色,是故,不免惡業〔之果〕。」
[P.67]「尊者!請再譬喻之。」
「大王!譬如有人持燈火昇於屋頂之圓房煮飯菜。燃燈之火燃燒屋頂之草,燃燒屋頂之草而燒其家,燒其家燒其村里。村里之人捕捉其人,如是言:『君!汝何故燒村里耶?』彼如是言:『我沒燒村里。我依其光而煮飯菜之燈火,依此而燒村里之火有別。』彼等諍論並來到卿之處,大王!卿以何為正耶?」
「尊者!是村里之人。」
「何故耶?」
「譬如彼雖如是言,〔燒村里之〕火由〔彼光而煮飯菜〕之火而生。」
「大王!如是,隨死而終〔現在之〕名色與結生之名色有別,然而結生之名色由〔現在之名色〕而生。是故不免惡業〔之果〕。」
「尊者!請再譬喻之。」
「大王!譬如有人向年幼少女求婚,與聘金而去。其少女而後成人,達到成年,爾時他人欲與聘金而結婚。其時,前之人來而如是言:『君!汝何故帶走我妻耶?』彼則如是言:『我沒帶走汝妻,汝求婚與聘金之時彼為幼小、年輕、未達成年之少[P.68]女,與我求婚給聘金時此之成年、達成年之少女有別。』彼等諍論並來到卿之處。大王!卿以何為正耶?」
「尊者!是前者。」
「何故耶?」
「譬如彼雖如是言,〔達到成人、成年之〕此少女,是由〔幼小,年輕,未達成年〕彼女少而生長。」
「大王!如是,隨死而終〔現在之〕名色雖與結生之名色有別。然而結生之名色由〔現在之名色〕而生。是故,不免惡業〔之果〕。」
「尊者!請再譬喻之。」
「大王!譬如有人由牧牛者之手購一壺乳,寄存彼而『明日當持去』。其翌日變成酪。彼來如是言:『給我一壺乳。』彼牧牛者示其酪,彼如是言:『我非由汝購其酪,給我一壺乳。』彼之牧牛者如是言:『彼乳成為酪。』大王!彼等諍論並來到卿之處。大王!卿以何為正耶?」
「尊者!是牧牛者。」
「何故耶?」
「譬如彼雖如是言,其〔酪〕由乳而生。」
「大王!如是,隨死亡而終〔現在之〕名色與結生之名色有別,然而結生之名色由〔現在之名色〕而生。是故,不免惡業〔之果〕。」
「宜也,尊者那先!」
第七 再結生之問
「尊者那先!然者,卿是結生耶?」
[P.69]「大王!請止。卿以此問為何,我非既言耶?『大王!若是有取我則結生;若是無取我則不結生。』」
「尊者!請譬喻之。」
「大王!譬如有人處理王之政務。王滿足彼,委以政務。彼依〔隨〕政務而得滿足、耽溺於五種之欲。彼若告大眾:『我王亦不取任何之政務。』大王!彼人誠正耶?」
「尊者!不然。」
「大王!如是,卿以此問為何,我非既言耶?『大王!若是有取,我則再生,若是無取,我則不結生。』」
「宜也,尊者那先!」
第八 名色之問
王言:「尊者那先!卿言名色,其名色者為何耶?」
長老言:「其中,麤者是色。細之心心所法是名。」
「尊者那先!依如何之理由而唯名不結生,唯色不結生耶?」
長老言:「大王!此等〔名與色〕之二法者相互依止,俱生之故。」
「尊者!請譬喻之。」
「大王!譬如雌雞無卵黃,亦不生卵。一切之卵黃與一切之卵兩者互相依止,俱[P.70]生。大王!如是,若無名,色亦不生,一切之名與一切之色兩者相互依止,俱生。長時,如是而有。」
「宜也,尊者那先!」
第九 長時之問
王言:「尊者那先!卿言長時。其時間者何耶?」
長老言:「大王!是過去時、未來時、現在時。」
「尊者!一切之時間[6]是存在耶?」
長老言:「某時間是存在,某時間是不存在。」
「尊者!如何是存在,如何是不存在耶?」
「大王!一切諸行之過去、消滅、離去、變易者,對此時間是不存在。一切之異熟法與一切之異熟法法與一切令於他處而結生者,對此時間是存在。一切有情之死去,使於他處而再生者,對此時間是存在。一切有情之死去,使於他處而不再生者,對此時間是不存在。一切有情之般涅槃者,對此時間是不存在,依其般涅槃也。」
「宜也,尊者那先!」
校注
[0072001] 羅馬字本是「感受苦受者何故不般涅槃耶?」 [0072002] Thig. 1003, 1002。 [0074003] 羅馬字本無「與兩手俱痛」之語。 [0074004] 百八受之語是 M. I. p. 398, S. IV, p. 225 出雜阿含四八五(大正二、一二四a)。 [0076005] 羅馬字本亦列舉盜米、甘蔗情形之譬喻。 [0081006] 底本 sabbe 羅馬字本無。【經文資訊】《漢譯南傳大藏經》第 63 冊 No. 31 彌蘭王問經(第1卷-第13卷)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0-07-12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中華電子佛典協會(CBETA)依《漢譯南傳大藏經》所編輯
【原始資料】CBETA 人工輸入,智光法師提供,祥因法師提供
【其他事項】詳細說明請參閱【中華電子佛典協會資料庫版權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