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道次第廣論卷十七
如是唯以如前[A1]已說正奢摩他,心於一緣,如其所欲安置而住無諸分別,復離沉沒,具足明顯,又具喜樂勝利差別,不應喜足,應於實義,無倒引發决定勝慧,而更修習毘缽舍那。若不爾者,其三摩地與外道共。唯修習彼,如外道道,終不能斷煩惱種子,解脫三有。如《修次初篇》云:「如是於所緣境心堅固[A2]已,應以智慧而善觀察,若能發生智慧光明,乃能永害愚癡種子。若不爾者,如諸外道,唯三摩地不能斷惑。如經亦云:『世人雖修三摩地,然彼不能壞我想,其後仍為煩惱惱,如增上行修此定。』」此中說言「雖修三摩地」者,謂如前說,具無分別明等差別妙三摩地。雖修習此,然終不能斷除我執,故云:「然彼不能壞我想。」由其我執未能斷故,其[A3]後仍[A4]當生諸煩惱,故云:「其後仍為煩惱惱。」
若爾,由修何等能得解脫耶?即前引經無間又云:「設若於法觀無我。」謂若觀察無我之法,能生智慧了無我義。又云:「既觀察[A5]已若修習。」謂[A6]已獲得無我見者,若能修習無我正見。又云:「此因能得涅槃果。」謂此因即能得涅槃果。如由修此能得解脫,若修餘法能解脫否?又云:「由諸餘因不能靜。」謂除此外而修餘道,若全無此,苦及煩惱不能寂靜。此言明顯,唯無我慧乃能永斷三有根本。《修次論》中亦引此文破和尚執,故於此義當獲定解。
外道諸仙亦有定通等德,然由缺乏無我正見,故終不能略越生死。如是前引《菩薩藏經》亦云:「未知經說諸真實義,唯三摩地而生喜足,即便於此起增上慢,謂是修習甚深義道,故終不能解脫生死。故我於此密意說云,由從他聞解脫生死。」此是大師自取密意顯了宣說。從他聞者謂從他聞解釋無我。又此定為破除邪執,謂外不從善知識所聽聞、思惟無我深義,內自能生,故說「從他聞」等。
總諸佛語,有者直顯真實性義,未直顯者,亦唯間接令於實性趣向臨入。乃至未發真實慧光,不能滅除愚癡黑闇,發則能除,故唯由其心一境性奢摩他者,智不能淨亦不能滅愚癡黑闇,故當尋求達真實性無我空義定解智慧。如是思已,定須求慧。如《修次中篇》云:「其次成就奢摩他[A7]已,應當修習毘缽舍那。當如是思,世尊所有一切言教皆是善說,或有現前顯示真實,或有間接趣向真實。若知真實,便能永離一切見網,如發光明便除黑闇。唯奢摩他,智不能淨,亦不能遣諸障黑闇。若以智慧善修真實,即能淨智,能證真實。唯以智慧正斷諸障,是故我當住奢摩他,而以智慧徧求真實,不應唯由奢摩他故,便生喜足。云何真實?謂於勝義,一切有事由補特伽羅及法二我空性。」又此真實是諸度中慧度所證,非靜慮等所能通達。莫於靜慮誤為慧度,更須生慧,如《解深密經》云:「世尊,菩薩以何等波羅密多,取一切法無自性性?觀自在,以般若波羅蜜多取。」前引《修信大乘經》,亦於此義密意說云:「若諸菩薩不住般若信解大乘,於大乘中隨修何行,我終不說能得出離。」
第二、學習毘缽舍那之法。分四:一、依止毘缽舍那資糧;二、毘缽舍那所有差別;三、修習毘缽舍那之法;四、由修習故毘缽舍那成就之量。今初
親近無倒了達佛語宗要智者,聽聞無垢清淨經論,由聞、思慧引發通達真實正見,是必不可少毘缽舍那正因資糧。若於實義無决定見,必不能生通達如所有性毘缽舍那故。又此正見,要依了義而善尋求,不依不了義,故須先知了不了義所有差別,乃能解悟了義經義。此若不依定量大轍解密意論,如同生盲又無導者而往險處,故當依止無倒釋論。為當依止何等釋論?謂佛世尊於多經續明了授記,能解深義聖教心藏,遠離一切有無二邊,曰:聖龍猛徧揚三處,應依彼論而求通達空性見解。
此又分三:一、明了義不了義經;二、如何解釋龍猛意趣;三、决擇空性正見之法。今初
諸欲通達真實性者,須依佛語。然諸佛語由種種機,意樂增上亦有種種,當依何等求深義耶?謂當依止了義佛語通達真實。若爾,何等名為了義,何等名為不了義耶?答:此就所詮安立。詮顯勝義是名了義,詮顯世俗應知即為不了義經。如《無盡慧經》云:「何等名為了義契經,何等名為不了義經?若有安立顯示世俗,此等即名不了義經;若有安立顯示勝義,此等即名了義契經。若有顯示種種字句,此等即名不了義經;若有顯示甚深難見、難可通達,此等是名了義契經。」
若由顯示世俗成不了義,顯示世俗其理云何?又由顯示勝義而成了義,顯示勝義復云何顯?即彼經中明顯宣說,如彼經云:「若有由其種種名言,宣說有我、有情、命者、養者、士夫、補特伽羅、意生、儒童、作者、受者,於無我中顯似有我,此等名為不了義經。若有顯示空性、無相、無願、無作、無生、不生、無有情、無命者、無補特伽羅及無我等諸解脫門,此等是名了義契經。」此說開示無我及無生等,斷絕戲論,是名了義;宣說我等是不了義。故亦應知無我無生等是為勝義,生等是世俗。《三摩地王經》云:「當知善逝宣說空,是為了義經差別,若說有情數取士,其法皆是不了義。」《中觀光明論》云:「是故應知,唯說勝義是名了義,與此相違是不了義。《入一切佛境智慧光明莊嚴經》云:『所有了義是名勝義。』《無盡慧經》說無生等是名了義,故定應知唯無生等說名勝義。」故中觀理聚及諸解釋,應知如實宣說了義,以廣决擇離生滅等一切戲論真勝義故。
何故如是二種宣說,而名了義、不了義耶?謂由此義不能更於餘引轉,故名為了義或義定了。此義即是真實性義,過此已去不可引轉,所决擇事到究竟故。諸餘補特伽羅,除此不可引顯餘義,由其具足能成量故。如《中觀光明論》云:「何等名為了義?謂有正量,依於勝義增上而說,此義除此,餘人不能向餘引故。」由此宣說之力,其不了義亦能了解,謂若此義不可如言而取,須引餘義釋其密意,或雖可如言而取,然彼非是究竟真實,除彼更須求彼真實,故非了義或義未了。
有作是說:諸了義經是如實說,故若彼經宣說無生、無補特伽羅等應須執為全無有生、補特伽羅,若不爾者應非了義,以其言聲非如實故。然不應理!如是說法大師,現見眾多了義之經,遮生等時加勝義簡別。若有一處已加簡別,於未加者亦應例加,是共法故。又此即是彼法真實,豈能成立如是說者為非了義?若不爾者,總破生故,亦別破句,故不能立如是宣說了義之經。故經或論,若不就其前後所說總體之理,唯由其中少分語句不可如言而取義者,應知不壞為了義經。又若彼語縱可如言而取其義,然亦不成非不了義。
第二、如何解釋龍猛意趣。
《般若經》等宣說諸法,皆無自性、無生滅等,其能無倒解釋經者厥為龍猛。解彼意趣有何次第?答:佛護、清辨、月稱、靜命等大中觀師,皆依聖天為量,等同龍猛。故彼父子是餘中觀師所依根源,故諸先覺稱彼二師名根本中觀師,稱諸餘者名隨持中觀師。
又有一類先覺知識,作如是言:「就立名言而立名者,略於二類大中觀師,謂於名言許外境者,名經部行中觀師,及於名言不許外境者,名瑜伽行中觀師。就立勝義亦立二名,謂許勝義諦現空雙聚,名理成如幻,及許勝義諦唯於現境斷絕戲論,名極無所住。」二中初者許是靜命論師及蓮華戒等。其如幻及極無所住之名,印度論師亦有許者。總其印、藏自許為中觀之論師,雖亦略有如是許者,然僅决擇龍猛菩薩弟子之中大中觀師有何宗派,若諸細流誰能盡說。
又其覺慧大譯師云:「就勝義門所立二宗,是令愚者覺其希有。」此說極善,以彼所說,唯就理智比量所量之義為勝義諦。理智所量順勝義諦故,假名勝義。《中觀莊嚴論》及《光明論》俱宣說故。又諸餘大中觀師,亦不許唯以正理斷除戲論便為勝義諦,故非善說。智軍論師云:「聖父子所造中觀論中,未明外境有無之理,其後清辨論師破唯識宗,於名言中建立許有外境之宗。次靜命論師依瑜伽行教,於名言中說無外境,於勝[A8]義中說心無性,別立中觀之理。故出二種中觀論師,前者名為經部行中觀師,後者名為瑜伽行中觀師。」次第實爾,然月稱論師雖於名言許外境有,然不隨順餘宗門徑,故不可名經部行者。如是有說同婆沙師,亦極非理。雪山聚中後宏教時,有諸智者於中觀師安立二名,曰:應成師及自續師。此順《明顯句論》,非出杜撰。故就名言許不許外境定為二類,若就自心引發定解勝義空性之正見而立名,亦定為應成、自續之二。
若爾,於此諸大論師應隨誰行,而求聖者父子意趣?大依怙尊宗於月稱論師派。又此教授,隨行尊者之諸大先覺,亦於此派為所宗尚。月稱論師於《中觀論》諸解釋中,唯見佛護論師圓滿解釋聖者意趣,以彼為本,更多采取清辨論師所有善說,略有非理亦為破除,而正解釋聖者密意。彼二論師所有釋論,解說聖者父子之論最為殊勝,故今當隨行佛護論師、月稱論師,决擇聖者所有密意。
第三、决擇空性正見之法。分二:一、悟入真實義之次第;二、正决擇真實義。今初
何者名為所應現證實性涅槃及能證得涅槃之方便?其悟入真實又從何門而悟入耶?答:若內若外種種諸法,實非真實,現似真實,即此一切並諸習氣永寂滅故,於一切種悉皆滅盡我、我所執,是為此中所應證得實性法身。
如何悟入真實之次第者,謂先當思惟生死過患,令意厭離,於彼生死生棄捨欲。次見若未永滅其因,則終不能得還滅果,便念何事為生死本。由求其本,便於薩迦耶見或曰無明,為受生死根本之理,須由至心引生定解,發生真實斷彼欲樂。次見若滅薩迦耶見,必賴發生智慧通達無彼所執之我,故見必須破除其我。次依教理觀察其我,有則有害,能成其無而獲定解,是求解脫者,不容或少之方便。如是於我、我所無少自性獲定見已,由修此義而得法身。如《明顯句論》云:「若諸煩惱、業、身、作者及諸果報,此等一切皆非真實,然如尋香城等惑諸愚夫,實非真實現真實相。又於此中何為真實?於真實義云何悟入耶?茲當宣說。由內外法不可得故,則於內外永盡一切種我、我所執,是為此中真實性義。悟入真實者,『慧見無餘煩惱過,皆從薩迦耶見生,通達我為此緣境,故瑜伽師當滅我。』此等應從《入中論》求。」又云:「修觀行者,若於真實起悟入欲,而欲無餘永斷煩惱及諸過失,應如是觀何者為此生死之本。彼若如是正觀察[A9]已,則見生死以薩迦耶見而為其本。又見我是薩迦耶見所緣境界,由我不可得故,則能斷除薩迦耶見。由斷彼故,永斷煩惱及諸過失。故於最初唯應於我諦審觀察:何為我執所緣之境?何等名我?」
又於無量各別之法,佛說無量破除自性之理,然修觀行者悟入之時,應略决擇修習我及我所悉無自性。此是《中論》第十八品之義,月稱論師依佛護論師所說而建立。《入中論》說補特伽羅無我,亦即廣釋第十八品之義。若謂此中豈非宣說悟入大乘真實之法,故唯滅盡我、我所執,非是所得真實性義。又唯决擇我及我所悉無自性,亦未决擇諸法無我,故名悟入真實之道不應正理。答曰:無過。於一切種永滅我、我所執,略有二種:一、若以煩惱更不生理而永斷者,雖於小乘亦容共有,然由永斷內外諸法戲論之相,皆無可得,即是法身。又若通達我無自性,於彼支分諸蘊,亦能滅除有自性執,譬如燒車則亦燒毀輪等支分。如《明顯句論》云:「依緣假立,諸具無明顛倒執者著為我事,即是能取五蘊為性。然所執我為有蘊相耶?為無蘊相耶?求解脫者當善觀察。若一切種善觀察[A10]已,求解脫者見無所得,故於彼云『我性且非有,豈能有我所。』由我不可得故,則其我所我施設處亦極不可得,猶如燒車,其車支分亦為燒毀,全無所得。如是諸觀行師,若時通達無我,爾時亦能通達蘊事我所皆無有我。」此說於我達無性時,亦能通達我所諸蘊無我、無性。《入中論釋》云:「由緣色等自性成顛倒故,亦不能達補特伽羅無我,以於諸蘊施設我事而緣執故。如云:『乃至有蘊執,爾時有我執。』」此說未達蘊無自性,不能通達補特伽羅無我性故。
若即通達補特伽羅無自性慧,而是通達蘊無性慧,則有通達二種無我二種覺慧成一之過,法與補特伽羅二各別故,能達彼二無性二慧,亦應各別,如達瓶、柱無常之慧。若即通達補特伽羅無自性慧,不能通達蘊無自性,則正通達補特伽羅無我之時,如何安立亦能通達蘊無自性耶?初問非許,當釋後問。謂正通達補特伽羅無自性慧,雖不即執蘊無自性,然即由此慧不待餘緣能引定智,决定諸蘊皆無自性,能斷蘊上增益自性諸增益執。故說通達補特伽羅無自性時,亦能通達蘊無自性。如《佛護論》云:「屬我所有名曰我所,若我且無,由無我故,何能更云此是我之所有?」譬如定知無石女兒,雖不即由此慧執云無彼耳等,然能斷除計有耳等增益妄執。故若定知無真實我,則能滅除執彼眼等真實有故。
若爾,自部說實事宗,許補特伽羅為假有者,亦皆不許補特伽羅為勝義有,則彼諸師亦當通達眼等諸法皆無自性。若如是者,眼及苗等諸粗顯法,彼等亦皆許為假有,亦應通達皆無自性。若謂實爾,違汝自許,應不更成苗等無實。善惡業道亦應建立於相續上,應許相續是無自性。如《顯義論》云:「若同夢者,無十不善及布施等,則未睡時豈非同於[A11]已睡之時?」則中觀師說彼如夢,無實之時應無駁難。故說實事自宗說勝義世俗成與不成,與中觀宗說世俗勝義成與不成極不相順。故彼諸師世俗所許諸法,由中觀師自量斷之成勝義有,彼師許為勝義有者,中觀義成世俗有,全無所違,應詳辨別。又彼諸師所許假有補特伽羅與此論師所許假有補特伽羅,二名雖同,其義各異。以此論師說彼諸師,皆無通達補特伽羅無我見故。由未通達諸法無我,亦不能達補特伽羅無我義故。故此論師,許其乃至未捨諸蘊實有之宗,亦執補特伽羅實有,彼宗諸師未能通達補特伽羅勝義無故。
第二、正决擇真實義。分三:一、正明正理所破;二、破所破時應成能立以誰而破;三、依其能破於相續中生見之法。初又分三:一、必須善明所破之因相;二、遮遣餘派未明所破而妄破除;三、自派明顯所破之理。今初
譬如說此補特伽羅决定無有,必須先識其所無之補特伽羅,如是若說無我無性决定此義,亦須善知所無之我及其自性。若未現起所破總相,則其破彼亦難决定是無顛倒故。《入行論》云:「未觸假設事,非能取事無。」其所破之差別雖無邊際,然於總攝所破根本而破除者,則能滅一切所破除。又若不從究竟微細所破樞要而滅除者,有所餘存便墮有邊耽著實事,終久不能解脫三有。若未了知所破量齊破太過者,失壞因果緣起次第,墮斷滅邊,即由彼見引入惡趣。故應善明所破為要。此未善明,决定發生或是常見或斷見故。
第二、遮[A12]遣餘派未明所破而妄破除。分二:一、明所破義,遮破太過;二、明所破義,遮破太狹。初又分二:一、說其所欲;二、顯其非理。今初
現自許為釋中觀義者,多作是言,就真實義,觀察生等有無之理,從色乃至一切種智一切諸法,皆能破除。隨許何法,若以正理而正觀察,皆無塵許能忍觀察。由破一切有無四邊,非有一法此不攝故。
又見真實之聖智,全不見有生滅、繫縛、解脫等法,如彼所量應是真實,故無生等。設許生等為能忍否觀察實性正理觀察,若能忍者,則有堪忍正理所觀之事,應成實事;若不堪忍,則理所破義而云是有,如何應理?如是若許有生等為量成不成,若有量成不應正理,見實性智見無生故。若許由名言眼識等成者,彼是能成之量不應道理,彼等是量已被破故。如《三摩地王經》云:「眼耳鼻非量,舌身意亦非,若諸根是量,聖道復益誰?」《入中論》云:「世間皆非量。」若雖無量成而許是有,既非自許亦非正理,故亦不成。
又若許生,非勝義許須世俗許,此亦非理。《入中論》云:「於實性時由何理,破自他生不應理,即由彼理於名言,非理汝生由何成?」此說由於勝義破生正理,於名言中亦能破故。
又若不許從自、他等四句而生,則於勝義觀察四句,破除生時應不能破,以除彼等有餘生故。若從四句隨一而生,不許餘三,應從他生,此不應理。《入中論》云:「世間亦無從他生。」故破生時不應更加勝義簡別,《明顯句論》破加勝義簡別語故。
此有一類雖於名言亦不許生等,餘者則於名言許有,然彼一切皆作如是暢亮宣說:由諸正理,於諸法上破除自性,是此論師所宗無可疑賴,以雙於二諦破自性故。如是無性復有何法,故於所破冠加勝義簡別語者,唯是中觀自續師軌。
第二、顯其非理。分二:一、顯彼破壞中觀不共勝法;二、顯所設難皆非能破。初又分三:一、明中觀勝法;二、彼如何破壞;三、諸中觀師如何答彼。今初
如《六十正理論》云:「此善願眾生,集修福智糧,獲得從福智,所出二殊勝。」由大乘行令所化機,於果位時獲二勝事,謂勝法身及勝色身。此於道時須如前說方便般若,未單分離積集無量福智資糧。此復觀待至心定解世俗因果,從如此因生如此果,勝利過患信因果[A13]系,即於盡所有性獲得定解,及由至心定解諸法皆無自性如微塵許,即於如所有性獲得定解。若無此二,則於雙具方便、智慧二分之道,不能至心而修學故。如是果位能得二身之因,有賴根本决擇正見,道無錯誤。其决擇正見之法,即無間所說雙於二諦獲决定解,除中觀師,任何補特伽羅皆見相違,無慧宣說無違之理。唯具深細賢明廣大觀慧中觀智者,善巧方便通達二諦,决擇令無相違氣息能得諸佛究竟密意。由此因緣,於自大師及佛聖教,生起希有最大恭敬,發清淨語,以大音聲數數宣告:「諸具慧者應知性空之空義,是緣起義,非作用空無事之義。」
諸說實事自部智者,雖善修習眾多明處,猶不能許中觀正見。故於中觀師作如是諍:若一切法皆無自性自體空者,則繫縛、解脫、生死、[A14]湼槃一切建立皆無立處。如《中論》云:「若此悉皆空,應無生無滅,則諸四聖諦,於汝皆應無。」此說若自性空,生滅四諦皆不應理。《迴諍論》云:「設若一切法,皆非有自性,汝語亦無性,不能破自性。」此說諍論若語無性,則不堪能破除自性、成立無性。若無自性則能生、所生、能破、能立之作用,皆不應理。
此是由覺破自性理,能破一切能作、所作,故相辯諍。故實事師與中觀師,諍論二宗不共之事,唯諍性空可否安立生死、涅槃一切建立。故無塵許自性之自體,然能許可[A15]能生所生及破立等生死、涅槃一切建立,是乃中觀之勝法。如《中論》第二十四品云:「應成諸過失,於空不成過,汝破空成過,彼於我無過。若誰可有空,於彼一切成,若誰不許空,於彼皆不成。」此說於無性者,非但不犯「若一切皆空」等過,且於性空之宗,有生滅等,於自性非空之宗反皆不成。如《明顯句論》云:「於我宗中,非但不犯所說眾過,其四諦等一切建立且極應理。」為顯此故,頌云:「若誰可有空。」引文而釋。又《中觀論》第二十六品,顯示十二緣起,順轉生起次第及逆轉還滅之次第;第二十五品重破自性;第二十四觀聖諦品,極廣决擇,自性不空,其生滅等生死、涅槃一切建立不成之理,及自性空,彼等一切可成之理。故應了知,持此品義徧一切品。故現自許講中觀義者,說無性中能生、所生等一切因果悉不得成,乃說實事之宗。
龍猛菩薩之所許,謂依如此如此因緣,生滅如此如此眾果,即應依此因果建立而求性空及中道義。如第二十四品云:「若緣起所生,即說彼為空,即依他假設,亦即是中道。若非依緣起,是法全非有,故若非性空,全非有是法。」此說性空能遍緣起,[A16]故莫違說,凡因緣生定有自性。《迴諍論》云:「若誰有此空,彼有一切義,若誰無空性,彼一切非有。諸說空緣起,中道為一義,無等第一語,敬禮如是佛。」《七十空性論》云:「由一切諸法,自性皆是空,諸法是緣起,無等如來說。」《六十正理論》云:「諸不許緣起,著我或世間,彼遭常無常,惡見等所刼。若有許緣起,諸法有自性,常等過於彼,如何能不生?若有許緣起,諸法如水月,非真非顛倒,彼非見能奪。」《出世讚》云:「戲論說眾苦,自作及他作,俱作無因作,佛則說緣起。若法從緣起,佛即許是空,說法無自[A17]性,無等獅子吼。」此等唯說,由緣起因故自性空,故緣起義現為無性空性之義,即是龍猛菩薩不共之宗。
若謂無性之空,是就中觀自宗安立,而緣起因果之建立,於自宗中不善安立,便謂就他而假立者,非緣起義。如云:「若誰可有空,於彼一切成。」此說何宗許無自性,即於彼宗生死、涅槃一切緣起,皆應理故。
若爾,許空性宗生死、涅槃如何成耶?答:一切諸法自性空者,是由依因緣生起之理,故說彼空,後當廣釋。故於此宗緣起成立,此成立故苦亦成立,苦依因緣緣起建立,若無緣起,苦不成故。若有苦諦,生苦之集,滅苦之滅,能滅之道,亦皆應理,故有四諦。若有四諦,則於四諦,知、斷、證、修亦皆成立。若有知等,則三寶等一切皆成。如《明顯句論》云:「若於誰宗,有一切法皆自性空,即於彼宗如所宣說此等一切皆可得成。云何得成?答:我因緣起故說是空,故誰有空,即有緣起,誰有緣起,則四聖諦於彼應理。云何應理?答:謂由緣起故乃有苦諦,非無緣起,彼無性故即為性空。若有苦者,苦集、苦滅、趣苦滅道,皆可成立,故知苦、斷集、證滅、修道,亦得成立。若有知苦諦等,則有諸聖果。若有諸果,住果亦成,若有住果,則有諸向。若有住果及向,即有僧寶。有諸聖諦,即有正法。若有正法及僧伽者,佛亦得成。是故三寶[A18]得成立,則世出世一切諸法差別、證德一切皆成。諸法、非法及其果報,並其世間一切名言亦皆得成。故云:『若誰可有空,於彼一切成。』若誰無空則無緣起,故一切不成。」言成不成,應知是說彼等有無。又前引《迴諍論》之諍,龍猛菩薩明顯答云於無自性能作所作皆悉應理。《迴諍論》云:「若法依緣起,即說彼為空,若法依緣起,即說無自性。」《自釋》中云:「汝由未解諸法空義,故汝難云:『汝語無性故,應不能破諸法自性。』然此是說,諸緣起法即是空性,何以故?是無自性故。諸緣起法其性非有,無自性故。何故無性?待因緣故。若法有性,則無因緣亦應恆有,然非如是,故無自性,故說為空。如是我語亦是緣起,故無自性,無自性故,說空應理。如瓶、衣等,是緣起故,自性雖空,然能受取蜜、水、乳麋,及能遮蔽風寒日曝,如是我語,是緣起故,雖無自性,然能善成諸法無性。故說:『汝語無自性故,不[A19]能破除一切法[A20]自性。』皆悉不成。」此極顯說若有自性,不待因緣,若待因緣,定無自性。順行、逆返及無性語,而能作為破立等事,由依因緣,染、淨諸法生滅緣起與無自性隨順和合,固不待言,即此緣起,為達無性最無上因,當知唯是中觀智者所有勝法。若執緣起生滅定有自性,破自性理而破生滅緣起,如天變成魔,於能如實得中觀義作大障碍。
故於諸法,若見無有塵許自性引生定解,則就自宗於因果系全無引生定解之處,須就他許。若就自宗於因果上善引定解,則於無性自宗全無定解之處,而於無性取密意者,應知未得中觀正見。應於能得正見之因,淨護所受淨戒為本,多門策勵積集資粮,淨治罪障,親近善士,勤求聞、思。能於如是現、空二事,雙引定解者,至極少際,故極難得中觀正見。《中論》二十四品密意說云:「由知諸劣慧,難達此深法,故於說正法,能仁心退捨。」《寶鬘論》云:「且此不淨身,粗惡是現境,恆常而顯現,若尚不住心,爾時此正法,無所住深細,[A21]非現最甚深,於心何易轉?此法甚深故,知眾生難悟,故能仁成佛,欲捨不說法。」經、論皆說極難通達。若不如是,僅於少數堪為定量之論,見說觀察瓶等與自支分,以一異理决擇無性而起誤解。便觀瓶等於自支分嘴、項等中為是何事,若於彼中全無所得便起定解,謂瓶非有。次於觀者亦如是觀,則覺觀者亦定非有。爾時觀者且無所得,又由誰知瓶等為無。由是便謂非有非無,以相似理引顛倒解。若安立此為得正見,誠乃易事。故具慧者應於了義經及中觀等清淨釋論所說空義即緣起義,中觀智者所有勝法,尤於佛護論師、月稱論師無餘盡解聖者父子所有密意,最微細處,謂依緣起,於無自性生定解法,及性空法現為因果之理,當生定解,他莫能轉。
第二、彼說如何破此之理。
如是龍猛菩薩之宗,謂諸法全無塵許自性,若由自性,生死、涅槃一切建立皆不得成。然此建立不可不有,其縛、脫等一切建立皆當安立,故亦定須許無自性。然汝等說「若一切法皆無自性,餘復何有?破除縛脫及生滅等,不須更加勝義簡別,即由破除自性正理而能破除。」故於無性安立縛脫及生滅等,應當審思云何非破。
若謂論師就名言許繫縛、解脫、生死、涅槃一切建立,我於名言亦許彼等,故無過失。此非應理。月稱論師於名言中,亦許諸法全無自性,汝亦共許。若爾,破除自性之理,於名言中亦須破彼自性故。又許破自性之理,能破繫縛及解脫等,故於名言亦破繫縛及解脫等,極為明顯。
總許無性與繫縛、解脫、生滅等相違,則於性空之空,生死、涅槃一切建立而應理者,隨於二諦皆不得成,故汝破壞中觀所有唯一勝法。若不許彼為相違者,許於所破全不簡別,以破自性之理而破生滅、繫縛、解脫等,全無正因。若以破自性之理而破因果,則無性中無生滅等,是與第二十四品「若此等皆空,應無生無滅,則諸四聖諦,於汝應皆無。」實事師宗所起諍論,及《迴諍論》中「設若一切法,皆非有自性,汝語亦無性,不能破自性。」實事師宗所起諍論顯然無別。
若謂性空、不空,其生滅等皆不得成,我俱不許性空、不空,故無過失者,此定非論義。《明顯句論》云:「其生滅等非但於我無不成過,其四諦等且極應理。」本論亦善分辨性空之宗,彼等皆成,不空之宗則皆不成。《入中論》云:「事空如像等,依緣非不許,如從空像等,能生彼相識,如是諸法空,然從空事生。」
又以正理破縛、脫等,非於勝義而能破除,須於世俗中破。然於名言破除生死、涅槃一切建立之中觀論師,誠為先所未有者。
菩提道次第廣論卷十七終
校注
【經文資訊】《大藏經補編》第 10 冊 No. 67 菩提道次第廣論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2-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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