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說一切有部及其論書
第一節 一切有與說一切有部
第一項 一切有的定義
說一切有部,是從上座部中流出的大部派,對印度佛教及中國佛教,關係最為重大。說一切有部的論書與論師,為本書研究的主題。說一切有部,是從說「一切有」([A1]sarvāsti)得名的。「說一切有」,特別以所說的一切有為部名,到底「一切有」是什麼意義?依世親(Vasubandhu)的解說,應依佛說而立論,如《俱舍論》卷二〇(大正二九.一〇六上)說:
「梵志當知:一切有者,唯十二處」。
所引的契經,是出於《雜阿含經》[1]的。《雜阿含經》卷八,廣說一切——「一切無常」,例說「一切苦」……「一切熾然」等。經中所說的一切,就是眼、色、眼識、[A2]眼觸、眼觸因緣所生受,(耳、鼻、舌、身)……意、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所生受[2]。這是以有情自體——六根為六內處,所取的色等六境為六外處(綜合就是十二處)。由此根境相關而起六識,六觸,六受。由此執著而流轉生死,或於此不取著而得解脫。這是一切,現實的一切。佛法的知,斷,修,證,都不外乎此。又《雜阿含經》中,佛為生聞([A3]Jātiśroṇa)婆羅門,說「一切」、「一切有」、「一切法」——三經,與《俱舍論》所引相近,如《雜阿含經》卷一三(大正二.九一上——中)說:
「佛告婆羅門:一切者,謂十二入處。眼、色,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是名一切。若復說言:此非一切。沙門瞿曇所說一切,我今捨(之),別立餘一切者,彼但有言說,問己不知,增其疑惑,所以者何?非其境界故」。
「一切有」、「一切法」的經說,文句全同[3]。所以,佛說「一切」、「一切有」、「一切法」,只是現實的一切。十二處是一切,一切有的;離了十二處,就沒有什麼可知可說,可修可證的。那些離十二處而有所施設的——超經驗的,形而上的,在佛看來,那是戲論,是無關於實存的幻想,佛總是以「無記」去否定他。
然而,這樣的「一切」,「一切有」,是佛法的根本立場,也是一切部派所共同的。並不能依此經文,顯出「一切有」的特色。真能表示「一切有」說的,如《順正理論》卷五一(大正二九.六二五下)引經說:
「過去未來色尚無常,何況現在?若能如是觀色無常,則諸多聞聖弟子眾,於過去色勤修厭捨,於未來色勤斷欣求,現在色中勤厭離滅」。
「若過去色非有,不應多聞聖弟子眾,於過去色勤修厭捨;以過去色是有故,應多聞聖弟子眾,於過去色勤修厭捨。若未來色非有,不應多聞聖弟子眾,於未來色勤斷欣求;以未來色是有故,應多聞聖弟子眾,於未來色勤斷欣求」。
《順正理論》所引的經文,出於《雜阿含經》[4]。《相應部.蘊相應》[5],也有同樣的經文,但沒有第二段——反證非有不可的文句。這就涉及了部派所傳文句不同的問題;漢譯《雜阿含經》,是與說一切有部所傳相合的。從契經來說,這是由於聖弟子的精勤修習——厭捨過去色,不求未來色,而確信過去未來是有的,為佛說的真義。
在《雜阿含經》[A4]裡,佛說的契經,碓乎流露「三世有」的意趣,如《經》卷二(大正二.一三中)說:
「若所有諸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異譯作勝與劣);若遠,若近:彼一切總說色陰」。
經中對於色、受、想、行、識,都以過去、未來、現在等,總攝為蘊。過去、未來、現在為一類,與內、外,麤、細,好、醜,遠、近,共為五大類。在這一敘列中,過去、未來與現在,平列而沒有任何區別的意味。這也是[A5]啟發「三世有」說的有力教證。這五類,實在是最古典的論門(論母),從不同分類去理解一切。《法集論》的論母,有內外,劣(中)勝,過去未來現在——三門。《舍利弗阿毘曇論.非問分.界品》,有內外,劣(中)勝,麤細(微),過去未來現在——四門。《品類足論.辯攝等品》,也有遠近,劣(中)妙,過去未來現在——三門。阿毘達磨的主要論法,都可以上溯到佛陀的時代,這是一明顯的例子。
我以為,重於「三世有」的一切有說,根源於佛法的實踐性。佛告弟子:已觀,今觀,當觀;已斷,今斷,當斷——這類三世分別的文句,《阿含經》中是常見的。又如說:對於不善的,未生(未來)的要使他不起,已起(過去)的要使他斷除;善的,未生的要使他生起,已生的要使他增長廣大,這就是「四正勤」,離惡修善的精進。佛陀開示的修持法,無論是厭,是斷,是修,是觀,不如後代人師的直提「當下」,而是綿歷於三世的。對不善法來說,要三世盡斷,才不會再受過去不善的影響,引起未來的再生。從經文而來的一切有,三世有;三世是同樣的有(到底是怎樣的有,要等論師們來解說),與過去業不失的經說相合,加深了三世有的信仰。在佛教中,出現了「過未無而現在有」的思想,這才自稱「說一切有」,以表示自部的正義。以「三世有」為說一切有,這應該是初期的思想。在說一切有部初成立時,未必就論到無為法的有無。所以,有關部派間的論辯,阿毘達磨論師的解說,多是著重於三世有,作為說一切有部的特色。世親(Vasubandhu)的《俱舍論》卷二〇(大正二九.一〇四中)說:
「以說三世皆定實有,故許是說一切有宗」。
但在說一切有部的發達中,成立三無為法是實有。針對無為非實有的經部譬喻師說,那就應如《順正理論》卷五一(大正二九.六三〇下)說:
「信有如前所辯三世,及有真實三種無為,方可自稱說一切有」。
第二項 說一切有部的成立
說一切有部的成立,我國一向依世友(Vasumitra)的《異部宗輪論》(大正四九.一五中)說:
「其上座部經爾所時,一味和合。三百年初,有少乖諍,分為兩部:一、說一切有部,亦名說因部。二、即本上座部,轉名雪山部」。
這是說一切有部的傳說。到底當時有什麼小「乖諍」呢?舊傳真諦(Paramârtha)《部執論疏》,如《三論玄義檢幽集》卷六(大正七〇.四六三上——中)所引:
「上座弟子部,唯弘經藏,不弘律論二藏」。
「從迦葉已來,至優波笈多,專弘經藏,相傳未異。以後稍棄根本,漸弘毘曇。至迦旃延子等,棄本取末,所說與經不相符。欲刊定之,使改末歸本,固執不從。再三是正,皆執不[A6]迴,因此分成異部」。
嘉祥的《三論玄義》,也是依真諦的傳說,但多少修正。如說:「上座弟子但弘經,以經為正。……故不正弘之,亦不棄捨二藏也」[1]。這一傳說,以為上座部唯弘經藏,以迦旃延尼子(kātyāyanīputra)等造論為棄本取末,為分立說一切有部的原因。這大概是晚期經部師,不滿阿毘達磨論者的傳說。這一傳說,即使是事出有因,也與實際有相當距離的。從部派的分化過程來說,根本二部中,大眾部是重法——經的,上座部是重律的(上座部經律並重,但對大眾部說,是更重於律的)。「論阿毘達磨論」的學風,在上座部中日漸開展,終於有了古型的阿毘達磨論。所以,說上座部不弘律、論,是決定不對的!上座部的再分化為二部:一、分別說部,也是自稱為上座部的。這一部系,每分出一部——化地,法藏,飲光,銅鍱,就有一部不同的律,這可以說明上座部中的分別說系,是繼承特重律部——上座部的一派。一直到現在,屬於銅鍱部的——泰、錫等國的佛教,主要還是依嚴整的律制而延續。論書方面,古型阿毘達磨,組織近於《舍利弗阿毘曇論》的四分。分別說部而流傳於海南錫蘭的,成銅鍱部。對於阿毘達磨,繼承類集的、分別的古代論風,而作更繁廣的論究,演化為《法集》等六論。在大陸方面弘揚的,如法藏部等,對阿毘達磨的論究,適可而止,不再深求,所以就奉《舍利弗阿毘曇論》為論藏。二、分別說部脫出以後的上座部——先上座部,可能如真諦所傳說,由於不滿迦旃延尼子過分重視論部,引起分化。保持舊統的先上座部,轉名雪山部,也是奉《舍利弗阿毘曇論》為論藏的。那時,重視論書的,稱為說一切有部的,更向北方罽賓山區發展。而舊住摩偷羅(Mathurā)一帶的,過於「一切有」了,不但法是有的,補特伽羅也是有的。這是有名的犢子部,也是宗奉《舍利弗阿毘曇論》的。發展於罽賓山區的說一切有部,有經,有律,有論。一分特重阿毘達磨的,成立六論及《發智論》,成為說一切有部的主流。所以,充其量,只能說說一切有部偏重論書,因而引起分化,卻不能說上座部不重律與論。
分別說系——化地、法藏、飲光(部分取一切有說)、銅鍱,對三世取分別的看法,主張現在實有,過去未來是無的,這應該是以「分別說」為部名的本意吧!分別說部脫出以後的上座部——先上座部,及從此而分出的說一切有部,犢子部,都是於三世有作平等觀的,三世都是有,這是說一切有系。所以從部派的大系來看,「分別說」,「說一切有」,是根本上座部中,兩大思想對立的標幟。起初,雖自以為是「分別說」的,「說一切有」的,都還是自稱為上座部的。這一對立的意識,一直流傳下來。在說一切有部中,自稱為「應理論者」,稱對方為「分別論者」,而存有厭惡的情緒。分別說系一再分化為四部,而南傳的銅鍱部,不忘「分別說」的傳統,仍自稱為分別說部。同樣的,雪山部、犢子部等,都是三世有的,而北傳罽賓的一系,繼承了「說一切有」的光榮,以「說一切有」為部名。說一切有部中,對阿毘達磨論尊重的程度,也是並不一致的;所以在說一切有部的流傳中,還有內部的一再分化。關於說一切有系的分化,本書下面會分別的敘述。
在上座部的二流分化中,阿育王(Aśoka)時,分別說系的目犍連子帝須(Moggaliputtatissa),以為佛法是「分別說者」[2],表示自系獨得佛說的真意。有分別說者——過未無體,現在實有者(大眾部也這樣說),就有與之相對立的,三世實有的說一切有者。如《俱舍論》卷二〇(大正二九.一〇四中)說:
「謂若有人說三世實有,方許彼是說一切有宗。若人唯說有現在世及過去世未與果業,說無未來及過去世已與果業,彼可許為分別說部。」
這是飲光部。雖認可「過去世未與果業」是有,還是分別說部;全無過去、未來的,那更是分別說了。「說一切有」與「分別說」對舉時,阿毘達磨論者,都是依三世的有無而說。所以,「說一切有」,被作為法門的標幟來宣揚,應在上座部分化,與分別說對立的時代。在阿育王時,明顯的見到分別說者的存在;說一切有者,也就已經存在了。但當時,二派還都以上座部自居。等到迦旃延尼子造論,廣開三世論門,分別成就不成就等。三世有的立場更明朗化,才以說一切有部為名而發揚起來。
第二節 說一切有部的師承
第一項 五師相承
說一切有部,阿毘達磨論宗的淵源,應該是繼承舍利弗(Śāriputra),大目犍連([A7]Mahāmaudgalyāyāna),大拘絺羅(Mahākauṣṭhila)的學統。但說一切有部,並不限於阿毘達磨論者,所以別有師承的傳說。在上座部的傳說中,有兩大師承——五師相承說。一、銅鍱部所傳:從佛滅到阿育王(Aśoka)時,有五師傳承:優波離([A8]Upāli),馱寫拘(Dāsaka),蘇那拘(Sonaka),悉伽婆(Siggava),目犍連子帝須([A9]Moggaliputta tissa)。這是傳於錫蘭的,重律的分別說系的傳承[1]。二、傳於罽賓的說一切有部的傳說,從佛滅到阿育王時,也有五師。五師的古說,如西晉安法欽所譯的《阿育王傳》卷七(大正五〇.一二六中)說:
「(優波)毱多……語提多迦曰:子!佛以法付囑迦葉,迦葉以法付囑阿難,阿難以法付我和上商那和修,商那和修以法付我,我今以法付囑於汝」!
這是說一切有系,重法者的傳說[2]。
在傳說中,師承是代代相傳的。不但從師長親受付囑,還是從師出家受戒,成為直系相承的法統。實際上,無論南傳、北傳,怕都不適宜作這樣拘泥的解說。在佛教的宏傳中,什麼時代,有那位大德,領導僧倫;這樣的先後繼起,也許與事實更相近些。在說一切有部的傳承中,大迦葉(Mahākāśyapa)是五百結集的主持者,阿難(Ānanda)是契經的結集者。說一切有系,是上座部中重法的一流,所以仰推這二位為法統的根源。
商那和修([A10]Sāṇavāsi),玄奘傳為商諾迦縛娑(Śāṇaka-vāsa),是阿難的弟子。主持七百結集,為當時西方系(後演化為上座部)的著名大德,這是各部廣律所公認的。商那和修以摩偷羅為化區——當時西方的佛教中心。《阿育王傳》說:「商那和修付囑法已,至彼罽賓,入於禪定」[3]。《大唐西域記》也說:「商諾迦縛娑大阿羅漢,所持鐵鉢,量可八九升。……又有商諾迦縛娑九條僧伽胝,衣[A11]絳赤色」[4],都在梵衍那國(Bāmiyān)。西藏也有商那和修化導罽賓的傳說[5]。那時的北方,佛法已經罽賓,而到達現在的 Afghanistan 的 Hindu Kush 山地。商那和修時代,有一重要的傳說,如《大毘婆沙論》卷一六(大正二七.七九中)說:
「商諾迦衣大阿羅漢……彼阿羅漢般涅槃時,即於是日,有七萬七千本生經,一萬阿毘達磨論,隱沒不現」。
阿毘達磨論與本生談,傳說為從此損失不少。如從歷史的見地,應解說為本生談與阿毘達磨,在商那和修涅槃前後,開始引起人的注意,漸漸流行起來。這一傳說,應有確切的事實背景;傳說,每每是史實的變形。
阿育王時代,優波毱多(Upagupta)是上座部重心,摩偷羅佛教的領導者。而上座部向西南阿槃提(Avanti)一帶發展的,屬於分別說系,目犍連子帝須為領導者。當時,東方首都華氏城([A12]Pāṭaliputra)一帶,大眾部的力量極大;大天(Mahādeva)是知名的大師。傳說目犍連子帝須,優波毱多,都曾受到阿育王的尊敬。依《善見律毘婆沙》所說,當時的分別說系,在東方與大眾部合作(都主張過未無體,現在實有說),成為一代盛行的大派。大眾部與分別說系的協和,對上座部中的說一切有系來說,多少有受制、受拒的感覺。說一切有部,對於大天的厭惡,賢聖北遊罽賓的傳說[6],都不會是無因的。
當時,說一切有系的大師——優波毱多,住於摩偷羅國,優留漫荼山的那羅跋利寺(Natabhatikavihāra),為最卓越的大德。優波毱多是論師,是禪師,是優越的教化師。說一切有部的未來派別——阿毘達磨論師,譬喻師,瑜伽師,可說都是尊者的學眾,各得一分而為偏重的發展。首先,優波毱多是論師:現有史料可考的,除傳說佛的及門弟子,如舍利弗等而外,以優波毱多的《理目足論》為最古。《理目足論》,並沒有傳譯,《俱舍論》曾引一則:「當言如來先起滅定,後起盡智」[7]。這一見解,與阿毘達磨西方師相合。約與《俱舍論》主同時而稍遲一些的,婆藪跋摩(Vasuvarman)所造的《四諦論》,引有《理(目)足論》四則。其中一則,如《四諦論》卷四(大正三二.三九四下)說:
「理足論說:由境正故智正,不由智正故境正。有為有流相相應故,一切唯苦。決定知此,是名正見」。
這是以為認識的是否正確,並非由於主觀,而在乎能符合客觀的真相。這對於境界,賦以客觀的實在性;如苦,不是主觀的想像為苦,正由於有為有漏相是苦的,這確乎近於初期佛教的思想。
優波毱多又是大禪師。《阿育王傳》說:「尊者如是名稱滿閻浮提,皆言:摩突羅國有優波毱多,佛記教授坐禪,最為第一」[8]。優波毱多的《禪集》,鳩摩羅什(Kumārajīva)曾介紹一部分來中國,如《出三藏記集》卷九〈關中出禪經序〉(大正五五.六五上——中)說:
「其中五門,是……優波崛……禪要之中鈔集之所出也」。
優波毱多的禪風,從《阿育王傳》(卷五、六),及異譯的《阿育王經》(卷九、一〇)所說,是活潑潑而有機用的。有人因說法、作事厭了,想修習禪法,尊者卻教他去說法、做事;在這說法與做事中,證得阿羅漢。有人太瘦弱了,尊者就以優美的衣食供給他。有人貪著五百金錢,尊者卻許他一千,教他先施捨那五百,這是以貪去貪的大方便。有人自以為證得究竟,尊者卻設法引起他的欲念、慢心,使他自覺沒有究竟,而進修證入。更有教人升到樹上,下設火炕,要他放手,放[A13]腳;巧用這怖畏心的意志集中,使他得道。優波毱多的禪風,也許在傳說中有些[A14]渲染,但他決不是拘謹的,偏於靜止的。活潑潑的應機妙用,惟有在中國古代的禪宗[A15]裡,見到這種風格。
優波毱多是優越的教化師。優波毱多的宏化事業,成就極大,如《阿育王經》卷六(大正五〇.一四九中——下)說:
「優波笈多,無相佛,當作佛事,教化多人證阿羅漢果。……當知我(佛)後,教化弟子,優波笈多最為第一」。
傳說優波毱多,在優留蔓荼山的石窟,作一房,廣二丈四尺,長三丈二尺。如從尊者受學,而得阿羅漢果的,就以四指長的籌,擲在石窟中。後來,籌都塞滿了。教化得益的廣大,傳下「無相佛」的稱譽。尊者的稱譽,是歷久不衰的!《大悲經》卷二(大正一二.九五四上——中)也說:
「優樓蔓荼山旁,當有比丘,名優波毱多……於彼當有千阿羅漢,集八萬八千諸比丘眾,共一布薩。……令我正法,廣行流布」。
優波毱多的造作論書,發揚活潑的禪風,對未來的說一切有部,給予極深遠的影響。還有一位被人遺忘了的大師,是優波毱多的同門,順便的記在這[A16]裡。如《大毘婆沙論》卷一六(大正二七.七九中)說:
「商諾迦衣大阿羅漢……是大德時縛迦親教授師」。
時縛迦,涼譯作耆婆迦(Jīvaka),是商那和修的弟子。《大毘婆沙論》偶爾的提到他,實是一位知名的大德,受到大乘學者的尊敬。如《大悲經》卷二(大正一二.九五五中——下)說:
「於未來世,北天竺國,當有比丘,名祁婆迦,出興於世。……深信具足,安住大乘。……是比丘見我舍利,形像,塔廟,有破壞者,莊校修治,以金莊嚴[A17]竪立幢幡。……令多眾種善根故,作般遮跋瑟迦會。……祁婆迦比丘,令諸比丘著袈裟者,其心柔軟,諸根無缺,具足深信。……彼祁婆迦比丘,修習無量種種最勝菩提善根已而取命終,生於西方,過億百千諸佛世界無量壽國」。
這是大乘佛教者的傳說。時縛迦是商那和修弟子,在北天竺宏化;說一切有部中,迦濕彌羅([A18]Kaśmīra)的毘婆沙論師,知道這一位大德,是極為合理的。據《大悲經》所說,時縛迦有興福德、重事行的傾向。據摩偷羅地方,Huviṣka 上寺的石幢刻文,幢為烏仗那(Udyāna)比丘 Jīvaka 所造的[9];可能就是這位大德。在說一切有部中,重於一般教化的,都被稱為菩薩。時縛迦在北方,重於福德的事行,是有大乘傾向的,所以大乘經傳說他為「安住大乘」。早在阿育王以前五十多年,亞歷山大王(Alexander)於西元前三二七年,侵入印度西北。希臘藝術因此而輸入,深深的影響了北方的佛教。本生談,佛教界更廣泛的流行起來。舍利、塔廟、形像(《法華經》稱之為異方便)的供養,也一天天興盛起來。時縛迦與優波毱多,都是對於北方佛教的開展,給予有力影響的大德。北方的論師,大乘學者,都一致傳說時縛迦,這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師。
繼承優波毱多的,是提多迦(Dhītika)。在摩偷羅弘法的情形,也見於《大悲經》卷二(大正一二.九五四上)說:
「於憂樓蔓荼山,那馳迦伽藍,當有比丘名提知迦……能令我法廣大流布,增益人天」。
西藏傳說:提知迦曾去吐貨羅(Tukhāra)宏法,受到國王 Minara 的供養。Minara 就是 Milinda,為西元前二世紀中人。
這一法統的傳承中,大迦葉與阿難,是全佛教的領導者。商那和修是七百結集中的西方上座。優波毱多已是上座部中說一切有系的大師。提知迦為阿育王以後的大德。傳述這一法統的,是《阿育王傳》,是說一切有部中譬喻師的撰述。
第二項 摩田提與罽賓
摩田提([A19]Madhyāntika Majjhantika [A20]末闡提),《阿育王傳》說:是阿難(Ānanda)弟子,到罽賓(Kaśmīra)降伏龍王,「於罽賓國[A21]竪立佛法」[1]。摩田提的開化罽賓,對於北方佛教,是一件大事。摩田提的時代,開化的區域,都是值得重視的。
說一切有部的傳說——《阿育王傳》,摩田提是阿難弟子;這在北方,已成為公認的事實。然錫蘭所傳:[A22]末闡提為阿育王(Aśoka)時代的大德,為阿育王子摩哂陀(Mahinda)授戒阿闍黎[2]。錫蘭所傳的,可能更近於事實。《分別功德論》卷二(大正二五.三七中)說:
「阿難已將五百弟子,至中路[A23]恒水岸上,上船欲度,適至水半。……以神力制船,令住中流。時度弟子:一名摩禪提,二名摩呻提。告摩禪提:汝至羯賓興顯佛法,彼土未有佛法,好令流布。告摩呻提曰:汝至師子渚國,興隆佛法」。
在這傳說中,將北傳罽賓的摩禪提,南傳錫蘭的摩呻提(摩哂陀),都作為阿難的弟子。稱為阿難弟子,無非表示直承阿難的法(經法)統而已。而說這兩位大德,同一時代,恰與錫蘭的傳說一致。
摩田提開化的區域,據錫蘭所傳的《島史》([A24]Dīpavaṃsa)(南傳六〇.五八)說:
「摩禪提赴犍陀羅地方,降伏暴龍」。
在南傳佛教中,這是現存最早的史傳,著作於西元四、五世紀間。據此古典的傳說,摩禪提開化的區域,是健馱羅(Gandhāra)。西元五世紀著作的《一切善見律註》、《大史》,於健馱羅外,又加上罽賓。降伏的暴龍,名阿羅婆(Aravāla),還有半支迦(Paṇḍaka)夜叉[3]。這位阿羅婆龍王,《大智度論》說是「月氏國」[4],《阿育王傳》作「烏萇」[5],《大唐西域記》卷三(大正五一.八八二中)說:
「烏仗那國……瞢揭釐城東北行二百五六十里,入大山,至阿波邏羅龍泉,即蘇婆伐[A25]窣堵河之源也」。
《大唐西域記》所說,與《阿育王傳》相合,阿羅婆樓龍池,在烏仗那(Udyāna)。今 Swāt 河的河源。在古代,烏仗那的中心,遠在陀歷地方(Dardistan)[6]。這一帶屬於健馱羅,而健馱羅曾為大月氏王國的中心。所以說月氏,健馱羅,烏仗那,所指的區域——健馱羅迤北一帶,都是一樣的。《大史》等說,當時還有半支迦夜叉歸信;據《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半支迦是健馱羅夜叉半遮羅的兒子[7]。所以從摩禪提降伏的龍王、夜叉而論,傳說中的摩禪提的教化區,明確無疑的是健馱羅。
南傳的《大史》等,於健馱羅外,加上罽賓為化區;健馱羅與罽賓,是一還是二呢?這在漢譯的《善見律毘婆沙》中,露出了文義上的矛盾。如《善見律毘婆沙》卷二(大正二四.六八四下——六八五中)說:
「爾時罽賓國中有龍王,名阿羅婆樓。……末闡提比丘。……至雪山邊,阿羅婆樓池」。
「是時罽賓,犍陀勒叉國人民,常以節日,集往祠會龍王。到已,見大德末闡提……從昔至今,罽賓國皆著袈裟,光飾其境」。
《善見律毘婆沙》,是《一切善見律註》的漢譯本。《一切善見律註》,《大史》,只是泛說罽賓與健馱羅;對降伏龍王的地點,含混不明。《善見律毘婆沙》,修正而確定為:[A28]末闡提降伏龍王,是罽賓。又說:罽賓與健馱羅人,去龍池會見[A29]末闡提。但[A30]末闡提降伏的龍王——阿羅婆樓,是健馱羅迤北山區的烏仗那;降伏的夜叉,是健馱羅,並非罽賓——迦溼彌羅。迦溼彌羅的龍王,是虎嚕荼或息弄[8]。而且,罽賓與健馱羅為不同的區域,健馱羅人遠去罽賓見[A31]末闡提,是不可能的。《一切善見律註》,《大史》,為什麼加上罽賓?《善見律毘婆沙》,為什麼指定為罽賓?唯一的合理解說,是調和北方佛教的傳說。
北方的傳說,摩田提開化的是罽賓。依文記而論,北傳為罽賓——迦溼彌羅;南傳本為健馱羅。傳說不同,是難以和會或取捨的。如就事而推論:健馱羅為北方政治重心,所屬的呾叉始羅(Takṣaśīlā),為北方著名的學藝中心(《阿育王傳》,有阿育王子平定呾叉始羅亂事的記載)。摩田提北來,首先到健馱羅,然後北向烏仗那山區,最為可能。傳烏仗那的古都陀歷——達麗羅川,有摩田提(末田底迦)所造的木刻彌勒像。這不必是事實,但在傳說中,有力的暗示了這一帶佛化的開展,是與摩田提有關的。
然從另一傳說來說:罽賓的原語,無論為 Kaśpira,或 Kaśmīra,在中國的史書中,往來僧侶的傳說中,從漢到晉,地情顯然與《大毘婆沙論》的集成處——迦溼彌羅不合。白鳥庫吉〈罽賓國考〉,認為中國史書所見的罽賓,從漢到晉,罽賓是以健馱羅為中心,Kabul 河的下流。[A32]包括烏仗那,[A33]Swāt 河流域[9]。這論斷大致可信。一直到北魏時,惠生的使西域行記,還說「乾陀羅國……本名業波羅」[10]。業波羅([A34]Gopāla)與罽賓,音也相近。所以,如白鳥庫吉所論證的可信,[A35]那麼,摩田提的開化北方,南傳說是健馱羅,北傳說是罽賓,原來是異名同實的。古代的地名通泛,罽賓是以健陀羅為中心,向北入烏仗那,而更向東、向西延[A36]伸的。等到迦溼彌羅(《大毘婆沙論》集成處)的阿毘達磨漸盛,這才以摩田提的開化北方,為局指東部山高地。附會迦溼彌羅地本大湖,由迦葉([A37]Kāśyapa)招天神,使大地隆起——固有的傳說,而成摩田提向龍索地,建設迦溼彌羅的神話。覺音([A38]Buddhaghoṣa)從印度去錫蘭,應熟悉北方的傳說,因而有「罽賓、健馱羅」傳法的調和說吧!
摩田提被派往,傳說為初傳佛法,事實是不會如此的。被派遣的大德,往邊方去弘法的,如末示摩(Majjhima)到雪山邊國([A39]Himavantapadeśa),曇無德([A40]Yonaka Dhammarakkhita)往阿波蘭多迦([A41]Aparāntaka),這都是佛世就有佛法的地方。罽賓、健馱羅方面,也是一樣。商那和修([A42]Sāṇavāsi)到罽賓坐禪,梵衍那(Bāmiyān)留有遺物;優波毱多(Upagupta)的同門時縛迦(Jīvaka),在北天竺大興福事;優波毱多時代,善見(Sudarśana)是罽賓的大德[11]。這些傳說,都可見那時罽賓、健馱羅的佛法,已相當發達。摩田提受王命而北來,受到推重,尊為創開罽賓佛法的第一人,也不過如漢明帝時代,佛法早在中國流行,而攝摩騰來洛陽,受王家的尊重,因而造成佛法初來的傳說一樣。
第三項 阿毘達磨論宗迦旃延尼子
說一切有部,並不限於阿毘達磨論師,然阿毘達磨論師,確為說一切有部的主流。所以造《阿毘達磨發智論》,奠定說一切有部的論義的迦旃延尼子(kātyāyanīputra),就被推為說一切有部的創立者。迦旃延尼子,奘譯作迦多衍那子。他的學統傳承,《三論玄義》(大正四五.九中)說:
「優婆崛多付富樓那,富樓那付寐者柯,寐者柯付迦旃延尼子。……三百年初,迦旃延尼子去(出字的訛寫)世,便分成兩部:一、上座弟子部;二、薩婆多部」。
《三論玄義》的傳說,不知有什麼根據?然富樓那([A43]Pūrṇa)與寐者柯(Mecaka),就是《大莊嚴經論》的富那與彌織,《薩婆多部記》的富樓那與彌遮迦或蜜遮迦。都是西元一世紀間的大師,傳為迦旃延尼子的師承,顯然是不足採信的。《出三藏記集》卷一二,〈薩婆多部記〉(中有舊記所傳,及齊公寺所傳二說,多有同異),也有一(大正五五.八九上——下)傳說:
依「舊記」所傳,優婆掘(Upagupta)與迦旃延(尼子)間,有慈世子菩薩,事[A44]跡不可知。考《大毘婆沙論》,有名「尊者慈授子」(Maitreya-datta-putra)的,涼譯《毘婆沙論》作「彌多達子」。慈授子初生時,就會說「結有二部」[1];墮在地獄中,還能說法度眾生[2]。傳說中的慈授子,是一位不可思議的大德。我以為:迦旃延尼子所承的慈世子菩薩,就是這位慈授子;世是受字草寫的訛脫。
迦旃延尼子所造的《發智論》,在說一切有部論宗中,或以為是佛說的,或以為本是佛說,而由迦旃延尼子纂集傳布的[3]。所以,《發智論》被尊為《發智經》;作者迦旃延尼子,當然有著最崇高的地位。迦旃延尼子的事[A45]跡,除傳說專宏阿毘達磨外,極少流傳。造論的地點,如《大大唐西域記》卷四(大正五一.八八九中——下)說:
「至那僕底國……答秣蘇伐那僧伽藍……如來涅槃之後,第三百年中,有迦多衍那論師者,於此製發智論焉」。
至那僕底(Cīnabhukti),在今 [A46]Bias 河與 Sutlej 河合流處的南邊。這[A47]裡也有闇林(Tamasâvana)僧伽藍(印度寺院以此為名的,不止一處),為說一切有部的大寺之一。迦旃延尼子在這[A48]裡造論的傳說,似與《大毘婆沙論》的傳說不合。《大毘婆沙論》卷五(大正二七.二一下——二二上)說:
「尊者造此發智論時,住在東方,故引東方共所現見五河為喻」。
《發智論》引恆河(Gaṅgā)系的五河為比喻。《大毘婆沙論》的集成者,以為論主不引閻浮提(Jambudvīpa)的四大河,而說恆河系的五河,是因為在東方造論的緣故。東方,那就不能是至那僕底了。還有可以證明為東方的,如《大毘婆沙論》卷一四(大正二七.六八上)說:
「謂依世俗,小街,小舍,小器,小眼,言是滅街乃至滅眼。謂東方人見小街等,說言此滅」。
這是有關語言學的論證。《發智論》所說的滅([A49]nirodha),是滅盡的滅,有世俗所說的滅。小街稱為滅街,小舍稱為滅舍,是東方所用的俗語。《發智論》主引用東方的俗語,那說《發智論》在東方造,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了。說到東方,並非東印度。恆曲以東的,如華氏城([A50]Pāṭaliputra)、阿瑜陀(Ayodhyā)一帶,都是。如《順正理論》說:「東方貴此,實為奇哉」[4]!在北方看來,恆河流域,都可說是東方的。如亞歷山大(Alexander)侵入北印度時,聽說 Prassi——東方,也就是恆河流域。這樣,《大毘婆沙論》所說,與《大唐西域記》的傳說,似乎不合。對於這,《婆藪[A51]槃豆法師傳》,可以給我們提出一項解決的途徑。如《傳》(大正五〇.一八九上)說:
「有阿羅漢,名迦旃延子,母姓迦旃延,從母為名。先於薩婆多部出家,本是天竺人,後往罽賓國……與五百阿羅漢,及五百菩薩,共撰集薩婆多部阿毘達磨,製為八伽蘭他,即此間云八乾度」。
傳說迦旃延(尼)子,在罽賓共集八伽蘭他,顯然與罽賓編集《大毘婆沙論》的傳說相淆混;但說迦旃延(尼)子「本是天竺人」,是非常重要的。天竺與罽賓,在中國史書是有差別的。天竺指恆河流域,及南方。如迦旃延(尼)子是天竺人——東方人,當然熟悉恆河系的五河,與東方人的俗稱。迦旃延尼子引用恆河系的五河,東方的俗語,不一定能證明他在東方造論,卻可以信任他是從東方來的。如解說為:迦旃延尼子是東方——天竺人,到北方至那僕底造論,那就可以解說《大毘婆沙論》、《大唐西域記》所傳的矛盾了。
迦旃延尼子的時代,也就是《發智論》撰集的時代,說一切有部論宗確立的時代。依《異部宗輪論》,應為佛滅「三百年初」。《大唐西域記》作「三百年中」[5],普光等傳說「三百年末」[6]。《發智論》為確立說一切有部論宗宗義的根本論,時代不能過遲。玄奘傳說為「三百年中」,較為近理,約為佛滅二五〇年前後。這是說一切有部的傳說,應依說一切有部的傳說來推定。阿育王立於佛滅百十六年,為西元前二七三年頃。這樣,佛滅二五〇前後,就是西元前一五〇年前後。以西元前一五〇年頃,作為迦旃延尼子造論的時代,當不會有太大的距離。至於《婆藪[A52]槃豆法師傳》的佛滅五百年說,那是誤以為《大毘婆沙論》編集的時代了。
第三節 說一切有部阿毘達磨論
說一切有部,是特重阿毘達磨的部派,傳譯來我國的論書,數量都很大。統論一切阿毘達磨論書,可分為四期:一、本源時期;二、獨立時期;三、解說時期;四、組織時期。
一、本源時期:就是第二章所說的,阿毘達磨從起源到成立,為上座部的根本論書。其時代,從契經集成到上座部未分化時期。內容為自相,共相,攝,相應,因緣——五大論門的分別。現存《舍利弗阿毘曇論》,雖為分別說(大陸)系及犢子系所宗,有過不少變化。但在組織形式,論究主題方面,還是大致相近的。
二、獨立時期:是上座部各派分立了,論書也分別獨立了。銅鍱部與說一切有部,阿毘達磨特別發達。在南北不同的發展中,以五大論門為主,而形成各各獨立(大致是四分、五分的分分獨立)的論書,這就是六論又一論,為自宗的根本阿毘達磨。論門雖仍以五大論門為主,而在說一切有部的論書,成就不成就論門,已極為重要。固有的分別論法,更為細密,不厭其繁。如《發趣論》的分別,《發智論》的小七、大七分別等。對於色法、心所法的分類,條理,已略具規模。大概的說:銅鍱部七論,與說一切有部七論,為同一時代的論書。但銅鍱部的論法,較為古樸,無論分別到怎樣深細,也只是古樸的論義與論法。說一切有部的七論,如心不相應行的成立,四大種的論列,心所法的簡別,因與緣的分別,在教義上,代表了深究細辨的學風。這一時期的說一切有部論書,傳譯來我國而現存的,有:
三、解說時期:由於七論淵源於古代論法,並不容易理解。七論的漸次成立,以《發智論》為中心的研究,也發達起來。在論究中,各種不同的意見,自由發表出來。那時期,重於確定定義,分別體性,提示綱要(略毘婆沙),更重於七論間差別的會通與取捨。論究的內容,更擴大到佛與菩薩的種種問題,及契經所說而論書還沒說到的。約在西元一五〇年頃,將各家的解說,綜合,評定,集成了《大毘婆沙論》。說一切有部宗義,達到精密與完成的階段。將一宗本論,作如此深廣及長期的論究、解說,似乎銅鍱部論書,還沒有。解說時期的論書,現存的有:
四、組織時期:七論主要為「性相以求」,不重次第。經過深廣的解說,更有「文廣義散」的感覺。於是阿毘達磨論者,傾向於論義的組織。到這時,不但古代的「隨類纂集」,已成過去,就是不厭其繁的細密分別,也逐漸減退,而代以精簡扼要的論義,而為綱舉目張的組織。節省大部分的心力——繁密論法,而重於精深的思考,部派間異義的抉擇。《俱舍論》代表了這一時期論書最高的成就。這一時期的論書,傳譯而現存的,有:
校注
[0091001] 此下,可參照《相應部.六處相應》(南傳一五.二五——四八)。 [0091002] 《雜阿含經》卷八(大正二.五〇上——中)。 [0092003] 《雜阿含經》卷一三(大正二.九一中)。 [0093004] 《雜阿含經》卷三(大正二.二〇上)。 [0093005] 《相應部.蘊相應》(南傳一四.二九——三一)。 [0096001] 《三論玄義》(大正四五.九中)。 [0098002] 《善見律毘婆沙》卷二(大正二四.六八四中)。 [0099001] 《善見律毘婆沙》卷二(大正二四.六八四中)。 [0100002] 五師傳承的異說,參閱拙著〈佛滅紀年抉擇談〉。 [0100003] 《阿育王傳》卷四(大正五〇.一二〇中)。 [0100004] 《大唐西域記》卷一(大正五一.八七三中)。 [0100005] 《(ターラナータ)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譯本三一)。 [0101006] 《大毘婆沙論》卷九九(大正二七.五一〇下——五一二上)。 [0102007] 《俱舍論》卷五(大正二九.二五上)。 [0102008] 《阿育王傳》卷五(大正五〇.一二〇中)。 [0105009] Lüders, Heinrich [1912] A List of Brahmi Inscriptions from the Earliest Times to About A.D. 400 with the Exception of Those of Asoka. Appendix to Epigraphia Indica 10. 這份資料可以自由下載:http://archive.org/details/epigraphiaindica014771mbp。Heinrich 是把當時印度所見的波羅米銘文資料作一整理(還引述各學者解讀的論文出處)。Lüders 對此銘文的解讀,見此書附錄(Appendix)頁13。 [0106001] 《阿育王傳》卷四(大正五〇.一一六中——下)。 [0107002] 《善見律毘婆沙》卷二(大正二四.六八二上)。 [0107003] 《一切善見律註序》(南傳六五.八一——八三)。 [0107004] 《大智度論》卷九(大正二五.一二六中)。 [0107005] 《阿育王傳》卷一(大正五〇.一〇二中)。 [0108006] 「達麗羅川,即烏仗那國舊都」,見《大唐西域記》卷三(大正五一.八八四中)。 [0108007]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三一(大正二四.三六一上)。 [0109008]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藥事》卷九(大正二四.四〇下)。又《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四〇(大正二四.四一一上——中)。 [0110009] 白鳥庫吉《西域史研究》上(四六一)。 [0110010] 《北魏僧惠生使西域記》卷一(大正五一.八六七上)。 [0110011] 《阿育王傳》卷七(大正五〇.一二六上)。 [0113001] 《大毘婆沙論》卷六三(大正二七.三二七中)。又卷一二〇(大正二七.六二六上)。 [0113002] 《大毘婆沙論》卷二九(大正二七.一五二下)。 [0113003] 《大毘婆沙論》卷一(大正二七.一上)。 [0114004] 《順正理論》卷二五(大正二九.四八二下)。 [0115005] 《大唐西域記》卷四(大正五一.八八九下)。 [0115006] 《俱舍論(光)記》卷一(大正四一.八下)。 [0117001] A至G,是全部或部分的異譯。【經文資訊】《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集》第 36 冊 No. 34 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1-12-09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中華電子佛典協會(CBETA)依《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集》所編輯
【原始資料】印順文教基金會提供
【其他事項】詳細說明請參閱【中華電子佛典協會資料庫版權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