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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岑山慧因高麗華嚴教寺志

慧因寺志卷之八

傳志

唐定慧禪師傳法碑

釋宗密姓何氏果州西充人也家本豪盛少通儒書欲千世以活生靈負俊才而隨計吏[A1]元和二年偶謁遂州圓禪師圓未與語密欣然而慕之乃從其削染受教此年進具于拯律師尋謁荊南張張曰「汝傳教人也當宣道於帝都」復見洛陽照禪師照曰「菩薩人也誰能識之」末見上都華嚴觀觀曰「毘盧單藏能隨我遊者其唯汝乎」初在蜀因齋次受經得《圓覺》十二章深達義趣誓傳是經在漢上因病僧付《華嚴》句義未嘗隸習即爾講之由是乃著《圓覺》《華嚴》及《涅槃》《金剛》《起信》《唯識》《盂蘭盆》《法界觀》《行願》等經疏鈔及法義類例禮懴修證圖傳纂略又集諸宗禪言為禪藏總而序之并酬答書偈議論等又《四分律疏》五卷《鈔懸談》二卷凡二百許卷圖六面皆本一心而貫諸法顯真體而融事理超羣有於對待冥物我而獨運矣密每入內殿問其法要[A2][1]和二年慶成節徵賜紫方袍為大德尋請歸山會昌元年正月六日坐滅於興福塔院儼若平日容貌益悅七日遷於函其自證之力可知矣其月二十二日道俗等奉全身于圭峰二月十三日茶毘得舍利數十粒明白而潤大後門人泣而求諸煨中必得而歸悉斂藏於石室其無緣之慈可知矣俗齡六十五僧臘三十四遺誡令「舁屍施鳥獸焚其骨而散之勿塔勿得悲慕以亂禪觀每清明上山必講道七日而後去其餘住持儀則當合律科違者非吾弟子」初密道既芬馨名惟烜赫內眾慕羶既如彼朝貴答響又如此當長慶元和已來中官立功執政者孔熾內外猜疑人主危殆時宰臣李訓酷重於密乃開成中偽甘露發中官率禁兵五百人出閤所遇者一皆屠戮時王涯賈餗舒元輿方在中書會食聞難作奔入終南投密唯李訓欲求翦髮匿之從者止之訓改圖趨鳳翔時仇士良知之遣人捕密入左軍面數其不告之罪將害之密怡然曰「貧道識訓年深亦知其反叛然本師教法遇苦即救不愛身命死固甘心」中尉魚恒志嘉之奏釋其罪朝士聞之扼腕出涕焉或曰「密師為禪耶律耶經綸耶」則對曰「夫密者四戰之國也人無得而名焉都可謂大智圓明自證利他大菩薩也」是故裴休論譔云「議者以師不守禪行而廣講經論遊名邑大都以興建為務乃為多聞之所役乎豈聲利之所未忘乎議者焉知大道之所趣哉夫一心者萬法之惣也分而為誡定慧開而為六度散而為萬行萬行未嘗非一心一心未嘗違萬行禪者六度之一耳何能惣諸法哉且如來以法眼付迦葉不以法行故自心而證者為法隨緣而起者為行未必常同也然則一心萬法之所生而不屬於萬法得之者則于法自在矣見之者則于教無礙矣本非法不可以法說本非教不可以教傳豈可以軌迹而尋哉自迦葉至富那奢凡十祖皆羅漢所度亦羅漢馬鳴龍樹提婆天親始開摩訶衍著論釋經摧滅外道為菩薩唱首而尊者闍夜獨以戒力為威神尊者摩訶獨以苦行為道跡其他諸祖或廣行法教或專心禪寂或蟬脫而去或火化而滅或攀樹以示終或受害而償債是乃法必同而行不必同也且循轍迹者非善行守規墨者非善巧不迅疾無以為大牛不超過無以為大士故師之道也以知見為妙門寂靜為正味慈忍為甲盾慧斷為劒矛破內魔之高壘陷外賊之堅陣鎮撫邪雜解釋縲籠遇窮子則叱而使歸其家見貧女則呵而使照其室窮子不歸貧女不富吾師恥之三乘不興四分不振吾師恥之忠孝不並化荷擔不勝任吾師恥之避名滯相匿我憎慢吾師恥之故遑遑于濟拔汲汲于開誘不以一行自高不以一德自聳人有依歸者不俟請則往矣有求益者不俟憤則啟矣雖童幼不簡於應接雖鷔很不怠於叩勵其以闡教度生助國家之化也如此故親師之法者[A3]貪則施暴則斂剛則惰戾則順昏則開惰則奮自榮者慊自堅者化徇私者公溺情者義凡士俗有捨其家與妻子同入其法分寺居者有變活業絕血食持戒法起家為近住者有出而修政理以救疾苦為道者有退而奉父母以豐供養為行者其餘憧憧而來欣欣而去揚袂而至實腹而歸所在甚眾不可以紀真如來付囑之菩薩眾生不請之良友其四依之人乎其十地之人乎吾不識其境界庭宇之廣狹深淺矣議者又焉知大道之所趣哉其為識達大人之所知心為若此也密知心者多矣無如昇平相國之深者葢同氣相求耳宣宗再闡真乘萬善咸秩追諡曰『定慧禪師』塔號『青蓮』持服執弟子禮四眾數千百人矣

清涼國師傳

唐清涼國師諱澄觀字大休會稽人姓夏候氏生於玄宗開元戊寅身長九尺四寸垂手過膝口四十齒目光夜發晝乃不眗天寶七年出家肅宗二年受具是年受詔入內敕譯《華嚴》初受具時即以十事自勵乃曰「體不捐沙門之表心不違如來之制坐不背法界之經性不染情礙之境足不履尼寺之塵脇不觸居士之榻目不視非儀之綵舌不味過午之餚手不釋圓明之珠宿不離衣鉢之側」從牛頭忠徑山欽問西來宗旨遙稟于賢首國師《華嚴》圓旨代宗大厤三年詔入內與大辯正三藏譯經為「潤文大德」既而辭入五臺大華嚴寺覃思華嚴以三地聖人棲身佛境心體真如猶於後得智起世俗心學世間解繇是博覽六藝圖史九流異學華夏訓詁竺經梵字及四圍五明聖教世典等書靡不該洽德宗建中四年下筆著疏先求瑞應一夕夢金容當陽山峙光相顒顒因以手捧咽面門既覺而喜以謂獲光明遍照之徵自是筆無停思乃以信解行證分《華嚴》為四科理無不包觀每慨舊疏未盡經旨唯賢首國師頗涉淵源遂宗承之製疏凡歷四年而文成又夢身為龍矯首南臺尾蟠北臺宛轉凌虛鱗鬛曜日須臾變百千數蜿蜒青冥分散四方而去識者以為流通之像初為眾開講感景雲凝空盤旋成葢久而不散又為僧叡等著《隨疏演義》四十卷《隨文手鏡》一百卷貞元十二年上遣河東節度使禮部尚書李詵備禮迎觀入京特旨同罽賓般若三藏翻譯烏茶國所進《華嚴》後分梵夾帝親預譯場一日不至即差僧寂光依僧欲云「皇帝國事因緣如法僧事與欲清淨」觀承睿旨翻宣既就進之帝命開示《華嚴》宗旨羣臣大集觀陞高座曰「我皇御宇德合乾坤光宅萬方重譯來貢東風入律西天輸越海之誠南印御書北闕獻朝宗之敬特回明詔再譯真詮光闡大猷增輝新理澄觀顧多天幸欽屬盛明奉詔譯場承旨幽讚抃躍兢惕三復竭愚露滴天池喜合百川之味塵培華嶽無增萬仞之高極虛空之可度體無邊涯大也竭滄溟而可飲法門無盡方也碎塵剎而可數用無能測廣也離覺所覺朗萬法之幽邃佛也芬敷萬行榮耀眾德華也圓茲行德飾彼十身嚴也貫攝玄微以成真光之彩經也總斯七字為一部之宏綱則無盡法門斯過半矣將契本性非行莫階故演普賢行海行起解絕智證圓明矣」帝大悅賜澄觀紫方袍號「教授和尚」其後相國齊抗請撰《華嚴綱要》三卷相國李吉甫請述《正要》一卷又為南康王韋臯著《法界觀玄鏡》一卷僕射高崇文請著《鏡燈說文》一卷司徒嚴綬請撰《三聖圓融觀》一卷節度使薛華拾遺白居易請製《七處九會華藏界圖》《心鏡說文》千卷又與僧錄靈邃等十八首座三學上流製《華嚴》《圓覺》《四分》《中觀》等經律論關脈三十餘部皆古錦純金隨器任用耳十五年受「鎮國大師」號四月帝誕節敕有司備儀輦迎「教授和尚」澄觀入內殿闡揚《華嚴》宗旨觀陞座曰「大哉真界萬法資始包空有而絕相入言象而無迹妙有得之而不有真空得之而不空生滅得之而真常緣起得之而交映我佛得之妙踐真覺廓淨塵習寂寥於萬化之域動用於一虛之中融身剎以相含流聲光而遐燭我皇得之靈鑒虛極保合太和聖文掩于百王湻風扇於萬國敷玄化以覺夢垂天真以性情是知不有太虛曷展無涯之照不有真界豈淨等空之心華嚴教者即窮斯旨趣盡其源流故恢廓宏遠包納沖邃不可得而思議矣指其源也情塵有經智海無外妄惑非取重玄不空四句之火莫焚萬法之門皆入冥二際而不一動千變而非多事理交涉而兩忘性相融通而無盡若秦鏡之互照猶帝珠之相含重重交光歷歷齊現故得圓至功於頃刻見佛境於塵毛諸佛心內眾生新新作佛眾生心中諸佛念念證真一字法門海墨書而不盡一毫之善空界盡而無窮語其定也冥一如於無心即萬動而常寂海湛真智光含性空星羅法身影落心水圓音非扣而長演果海離念而心傳萬行忘照而齊修漸頓無礙而雙入雖四心彼廣八難頓超而一極唱高二乘絕聽當其器也百城詢友一道棲神明正為南方盡南矣益我為友人皆友焉遇三毒而三德圓入一塵而一心淨千化不變其慮萬境順通於道契文殊之妙智宛是初心入普賢之玄門曾無別體失其旨也徒修因於曠劫得其門也等諸佛於一朝諦觀一塵法界在掌理深智遠識昧辭單塵讀聖聰退坐而已」帝時默湛海印朗然大覺顧謂羣臣曰「朕之師言雅而簡辭典而富扇真風於第一義天能以聖法清涼朕心仍以『清涼』賜為國師之號朕思從來執身及諸法定相斯為甚倒」羣臣拜賀頂奉明命於是中外台輔重臣咸受八戒一日帝問師曰「華嚴所詮何謂法界」師曰「法界者一切眾生身心之本體也從本已來靈明廓徹廣大虛寂唯一真境而已無有形貌而森羅大千無有邊際而含容萬有昭昭於心目之間而相不可覩晃晃於色塵之內而理不可分非徹法之慧目離念之明智不能見自心如此之靈通也故世尊初成正覺歎曰『奇哉我今普見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於是稱法界性說《華嚴經》總該萬有即是一心無礙融通故名法界」帝天縱聖明一聽玄談廊然自得於是敕有司鑄印遷國師統冠天下緇徒號「僧統清涼國師」開成三年三月六日師將示寂謂其徒海岸等曰「吾聞偶運無功先聖悼歎復質無行古人恥之無昭穆動靜無綸緒往復勿穿鑿異端勿順非辯偽勿迷陷邪心勿固牢鬬諍大明不能破長夜之昏慈母不能保身後之子當取信於佛無取信於人真離玄微非言說所顯要以深心體解朗然現前對境無心逢緣不動則不孤我矣」言訖而逝生歷九朝為七帝門師(九朝者唐玄宗肅宗代宗德宗順宗憲宗穆宗敬宗文宗七帝者即代宗以下)春秋一百有二僧臘八十有三是為華嚴六祖文宗深沐法澤崇仰慟悼特輟朝三日重民縞素奉全身塔於終南山未幾有梵僧到闕表稱於蔥嶺見二使者凌空而過以咒止而問之荅曰「北印度文殊堂神也東取華嚴菩薩大牙歸國供養」有旨啟塔果失一牙唯三十九存焉遂闍維舍利光明瑩潤舌如紅蓮色仍諡號「清涼國師妙覺之塔」相國裴休奉敕撰碑其銘曰

寶月清涼 寂照法界
以沙門相 藏世間解 澄湛含虛 氣清鐘鼎 雪沃剡溪 霞橫緱嶺
真室寥敻 靈嶽崔嵬 虛融天地 峻拔風雷
離微休命 實際龐鴻 奉若時政 革彼幽蒙 烱乎禹質 元聖孕靈
德雲冉冉 凝眸幻形 谷響入耳 性不可為
青蓮出水 深不可闚 才受[A4]尸羅 奉持止作 原始要終 克諧適莫
鳳藻璝奇 遺演秘密 染翰風生 供盈二筆
欲造玄關 咽金一像 逮竟將流 龍飛遷颺 疏新五頂 光銜二京
躍山法界 功齊百城 萬行分披 華開古錦
啟迪羣甿 與甘露飲 燮讚金偈 懷生保乂 聖主師資 聿興遐裔
貝葉翻宣 譯場獨步 談柄一揮 幾回天顧
王庭闡法 傾河湧泉 屬辭縱辯 玄玄玄玄 紫衲命衣 清涼國號
不有吾師 孰知吾道 九州傳命 然無盡燈
一人拜錫 統天下僧 帝網沖融 潛通萬戶 歷天不周 同時顯晤
卷舒自在 來往無蹤 大士知見 允執厥中
西域供牙 梵倫遽至 奏啟石驗 嘉風益熾 敕俾圖真 相即無相
海印大龍 蟠居方丈 哲人去矣 資何所參
即事之理 塔鎖終南

文宗御讚曰

朕觀法界 曠闃無垠
應緣成事 允用虛根 清涼國師 體像啟門 奄有法界 我祖聿尊
教融海嶽 恩廓乾坤 首相二疏 拔擢幽昏
閒氣斯來 拱承佛日 四海光凝 九州慶溢 敞金仙門 奪古賢席
大手名曹 橫經請益 仍師巨休 保余遐厤
爰抒顓毫 式揚茂實 真空罔盡 機就而駕 白月虛秋 清風適夏
妙有不遷 緣息而化 邈爾禹儀 煥乎精舍

宋杭州南山慧因教院晉水法師碑

元祐三年冬十有一月庚午中興賢首祖教晉水大法師示寂于杭州南山之慧因院即是年閏月丙午茶毗以舍利建塔于院之西北維遵本教故也門人神鑒大師希仲等永慕盛德追紀行實將刻之石以信後世謂予嘗從法師遊因以為請予為之考於釋氏之學昔者雙林既滅正法亦謝一時末學淪於邪小故西竺馬鳴大士應期而生閔彼世迷示之道要為造宗論明一切法皆自一心探其本則發一心二門之義窮其末則盡三細六麤之相業之聖凡染淨教之權實半滿囊括而無所移區別而不可亂故能會脩多羅之旨起摩訶衍之信可謂有生之心鏡釋門之義天者也譯傳中國賢首師聞其風而悅之雖然造論之緣為化邪小故一真之旨雖具而十玄之義猶秘隨機示化廣略當然也逮夫根行湻淑道妙乃發則有帝心大士探雜華之賾集三重之觀而後心源究竟論旨益著葢論發其蘊觀則成之異時殊方聖揆則一也而賢首之教約法義五重則教類分齊之所由辨也窮法界三重則心體相用之所自顯也所謂集大成者歟是以通玄歷疏十師而獨贊其妙清涼遠在異世而追踵其武圓融其德於斯為盛自唐之季道運亦否學於此宗者或得少分莫究大全法統散離二百年矣道之將興必有所啟惟法師以高明之才精微之學興於既墜合於已裂以為已任歿而後已自非夙受記屬葢於此不能與也嗟乎化緣遽畢法炬遂隱性海浩渺孰為導師此子之所以不得無述也法師名淨源字伯長自號潛叟本泉州晉江楊氏故學人以「晉水」稱之家世簪紳幼傳儒術夙秉慧性所學必達既冠肄業之暇閒游禪林因聞海印師一言頓悟心地志操勇決遂辭親出家先是法師母馮氏嘗夢梵僧宴坐其前異光滿室因而有娠即屏葷素茹彌月之夕復夢神人曰「是子非常當為法器」以是莫逆其志年二十三依東京報慈寺海達大師以泛恩得度明年[A5]具足戒自是朝夕佛事無復異念負笈求法百舍重跅初受華嚴經觀於華藏大師承遷次受李通玄《華嚴論》於橫海明覃自北還南時長水大師子璿造《首楞疏》道行浙江縉雲仲希親稟其義二師亦以《圓覺》《起信》等諸經論為人演說法師徧參兼聽本末全盡復傳《還源觀》於崑山清本肇公《四絕論》於中吳秘思所詣講席聞一知十得意象外游刃無間舊德歎仰曰「此教海義龍也」圓融一宗經觀論章與其疏記鈔解凡數百萬言名義既多科條亦博有終身不能卒業者故近世總持者罕能該徧講《雜華》者則曰「清涼教」講《圓覺》者則曰「圭峰教」宗途離析未有統紀法師於是推原其本則教宗雖始於賢首法義實出於《起信》乃以馬鳴大士為始祖龍樹帝心雲華賢首清涼圭峰以次列之七祖既立由是賢首宗裔皆出一本又離合五教以為十皆清涼圭峰之遺意其發明之則自法師始焉道業既就還鄉省親泉人因請住州之清涼縣復出游吳蘇州請住報忠寺之觀音院故翰林學士沈公守杭州又於大中祥符寺置賢首教院以延之其後復住青墪之密印寺寶閣院華亭之普照寺善住閣院皆秀州請也所涖道場檀供遝至給眾之外悉以印造教藏所以廣法財之施也身衣布褐自奉甚約或欲為致賜衣名號者皆卻而不受「吾豈為世間名利恭敬者哉」《華嚴》證聖正元兩疏初與本經別行艱於閱讀法師因準外與傳注之此合以為一疏文浩博先後交互非深其旨未易科解經疏傳合學者便之嘗謂「懴悔發願佛事之始也」故製《華嚴》《首楞》《圓覺》三懴摩法以嚴修證謂思親隆師人倫之本也故製《盂蘭盆》《賢首諱日》二禮讚文以嚴報事《華嚴》善財所參大善知識凡五十四《首楞》文殊所列圓通大士凡二十五皆依經顯相施於繪事歲首陳供法儀甚盛闔境讚慕常千餘人化惡起善教利尤博諸祖之教既已流行法師又謂「《妙法蓮花經》天台慈恩各有疏解性相二宗惟吾賢首則能融通為一」於是摭而會之益以新意作《集義通要》十四卷其箋他經也則有《仁王護國般若經疏鈔》其扶律宗也則有《遺教經疏節要》洎《廣宣記》其恢祖訓也《法界觀》則有《助修記》《還源觀》則有《補解》《金師子章》則有《雲間類解》《原人論》則有《發微錄》《肇論》則有《中吳集解》及《今模鈔》皆其手述也餘如《百門義海》《一乘分齊》《禪源詮序》等皆與之定科刊誤門人受之通教意者授疏轉講故學者益勸凡門庭規範多所建立教行中夏聲被異域高麗國王遙申禮敬元豐中寓舶人致書以黃金蓮華手爐為供明州以聞神宗皇帝恩旨特聽領納彼國王子義天出家號「佑世僧統」以書致師承之禮稟問法義歲時不絕至元祐初義天航海而至因有司自陳願禮法師親近承聽朝廷從之遣尚書郎楊傑將會引伴至法師所禮足席下坐則侍側不敢拘禮朝聽夕請歲餘而後歸雲華所造《華嚴搜玄記》《孔目章》《無性攝論疏》《起信論義記》賢首所造《華嚴探玄記》《起信別記》《法界無差別論疏》《十二門論疏》《三寶諸章門》清涼所造《正元新譯華嚴經疏》圭峰所造《華嚴綸貫》皆教宗玄要五代兵火久已亡絕至是義天持至座下咨決所疑既佚之典復行於世法師之力也法師立性方嚴有質問者苟所不合則必直之雖遇貴勢不少屈也嘗曰「直心不諂趣道之本未聞以法徇乎人者也」故名震他方而當世士大夫罕能知之惟今鎮南司徒呂公與之為方外之契及義天之來故尚書左丞蒲公鎮杭乃始識之嘆其苦志佛學行解高妙奏改慧因禪院為教院請師居之造祖師像及繪聖賢相并供具用器等皆蒲公與在位者同力辦之教藏諸部凡六百函則義天所置也義天既還復以金書大經三譯本凡一百七十卷象籖金軸包匭嚴飾歸之法師以祝聖壽議者謂賢首之教自圭峰既歿未有如茲日之盛者也法師享年七十八為僧五十四夏前大期一日命知浴僧子常曰「翌日為吾設眾浴」是夕俗徒浴罷乃剃髮澡身更淨衣結跏趺坐堂上召門弟子悉集曰「吾五十餘年力興祖教願心既滿今茲逝矣祖師止觀行境玄妙宜各精進同趣華藏」言訖奄然如入深定者坐踰浹日顏色不動公卿士庶瞻禮悲慕往來如[A6]茶毗之日有光如金線出火中盤結虛空舍利無算士庶求之鑿其地成坎繼日猶有獲者明年十一月義天遣其徒賜紫壽介等三人齎持《首楞》圓通繪像詣塔薦奠杭州以其事奏至次年正月朝旨聽許修建仍以金塔請法師舍利以歸其國法師所度弟子曰廣潤大師曇真曇真所度曰晉侁晉倫晉僊晉仁晉儀晉偕晉儒晉佺晉修凡十人學徒傳講四方累百餘眾甘露正味乳乳成就神鑒大師實為上首熙寧末予閒居吳中始深求《易》「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之說念古人之大體散於百氏更千餘年矣道無不在則釋氏之門有所謂因者不得而廢也始得《起信論》讀之考其說則曰「所言法者謂眾生心是心則攝一切法」又曰「依一心法有二種門一者心真如門二者生滅門」乃知天下之無二道也信矣葢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唯精唯一允執厥中堯以授舜舜以授禹者也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孟子受之子思子思受之曾子曾子受之孔子者也「心真如」舜之所謂微孔氏之所謂出入無時莫知其鄉者是也「心生滅」舜之所謂危孔氏之所謂操則存舍則亡者是也《華嚴》四種法界統惟一真則老耼氏之所謂「常無欲以觀其妙」者理法界也「常有欲以觀其竅」者事法界也「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者」理事無礙法界也「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則事事無礙法界者也佛氏之與中國聖人其異者特在名迹之閒耳至其所同則若合符節焉予既得其說矣是時法師方以《華嚴》《起信》之義為大宗師乃從之遊以道相友於釋氏之學啟發為多故因神鑒之請敘其本末而係之以銘其辭曰

道在天下 其體不二
本源於心 萬法一致 聖人之興 殊世異地
揆其所同 脗合無際 惟佛華嚴 法界有四 統惟一真 超諸義諦
良哉馬鳴 融以法義 真如生滅 未始相離
本末五重 方便顯示 譯傳中夏 康藏命世 終南元孫 雲華適嗣
十玄交參 五教分齊 和會論觀 通為一味
半千相望 孰為義繼 晉水之生 體具正智 神啟其眾 見謂法器
出家從釋 終達其志 頗黎梵境 總攝一切
帝網玄珠 迥絕擬議 法師慧目 獨與之契 行境現前 發於文字
筆舌之端 莊嚴佛事 祖道中興 教風遠暨
世緣有終 與化俱逝 三昧光中 金毫顯瑞 異邦浮海 來分舍利
我觀法師 因圓德備 當知夙身 嘗受密記
運茲寶乘 拯彼生類 勒文豐碑 以告後裔

鎮南軍節度洪州管內觀察處置等使檢校司徒持節都督洪州諸軍事洪州刺史知杭州軍州事兼管內勸農使充兩浙西路兵馬軡轄兼提舉本路兵馬巡檢公事柱國東平郡開國公食邑三千四百戶食實千五百戶呂惠卿立

易菴通法師塔銘

法師示寂於天台國清寺其弟子性省等即寺之東隅建塔以瘞師骨持仇文學雲鳳所為狀乞銘於予予衰倦不能文然予壯時與季弟光宅延師於平湖華亭之間開講席也先司寇胥峰府君年望七矣長師二十歲重師真率特扶杖稽首為忘年交葢予父子兄弟與遊者數十年故頗悉其平生是不可以倦辭乃受狀詮次師諱如通號易菴末年復自號蘆江老叟享年七十三僧臘五十九本會稽陳留鄉杭氏子母潘氏夢梵僧借宿覺而舉師豐頤廣顙骸貌魁梧竟與夢合襁褓間母恒指之曰「若其僧乎」年十五家七人俱以疫死師孑立無倚乃憶母言往諸暨抗烏山三德寺祝髮焉託大海為度師參「萬法歸一一歸何處」久之有省海戒之曰「正可勤心求進勿生慶快」遂詣徑山萬松和尚決擇心要侍講之暇即擔負米薪崎嶇山麓不辭胼胝時月亭得法師正與同學自謂勞苦弗如也久之能契萬松意旨一日松問曰「如何是白雲不繫青山住」師應聲曰「明月常懸古澗心」事萬松十二年學益精乃繼臨濟正宗二十七世後復遊京師抵少室參覈宗乘綽有見解師為人朴素坦夷無矯行無飾語望之知其為碩德也無論賢愚貴賤皆喜近之居恒言不出口及登壇講演則振音朗朗口如懸河雖村夫婦稚莫不竦動讚嘆以故學徒雲集檀越駢闐瓶錫所至營搆所須往往不呼而集不速而成始隆慶間因大中丞抑菴陳公請住杭之南山慧因寺講法營建已竟偶鋤下發得古碑則鐫有「易菴」二大字上額御書旁小璽剝蝕不可考人大奇之由此名震會城爰及遐邇無不向慕嗣後吳越諸名山大剎頹圮賴以飭墟廢賴以復者甚眾其最著則杭之靈隱為「西山第一叢林」師為重建費四萬金萬歷甲午至吾郡東塔為清涼國師道場師準清涼遺意說法度生緇素咸服殿宇像設為之改觀不踰年而就復為精嚴寺重搆鐘樓垂成尋赴國清之請比至國清先疉石成輿梁以便行旅然後鳩工繕殿業有端緒師忽不豫方以良晨立棟梁而即於是刻結跏趺坐說偈言而逝面色無異生時時萬歷乙未臘之三日也昔時杭之靈隱台之國清與留都報恩寺以同日廢於火今靈隱國清皆師所創而師之化去又與國清豎殿同在一刻豈非異數耶所說偈記者不詳中有「出台又入台」及「箇中無去來」之句方師在吾郡時有終老天台之意每形諸言今遊於國清不惟遂所願觀「出台又入台」之語則師之前生故在台也國清為豐干寒山道場以是推之師之宿因葢不可測矣師雖不究心文字而當機處時亦落筆數語曾見其頌五宗宗旨者有曰「五宗五師吼百獸盡狂走龍象失威儀狐兔難啟口白牛眠露地一獸不見有斗轉與星移日月懷中走當道鑄成金獅子正齋行下鐵饅頭」師生平自甘辛苦惟欲利物其性使然故在講座則儼然嚴重聽者無敢屑及下座歸堂即偕諸行人十指並作麤衣糲飯主客共之萬歷戊子己丑兩歲大饑杭為尤甚師設糜以振存活者甚眾其種種高行不能枚舉惟誌其槩而為之銘曰

古貌端儀 山之云時 大度醕風 日之方昫 福德在躬 聿來檀施
名藍欲傾 森森復樹 吳越之間 法筵丕著
自始至終 精進弗替 天台何因 死歸生寓 國清之陽 松靄鬱熾
白骨斯埋 法身常住 垂千百年 神衞其處

吏部尚書平湖陸光祖撰

雙徑林禪師塔碑

師生沈氏諱慧林字萬松別號雙徑杭之仁和人也生稟異質不類羣兒稍長耽玩佛書授以世典棄而弗觀也父母察其志以為終不可奪遂捨為法輪寺僧寺在省城中諸僧所習《瑜伽》薦亡之教罔知出世大法師獨愀然歎曰「此豈生死大事可能了耶」素聞天目平舒老人道行超卓即別其師實庵堅公投禮老人獲聞心要一日宴坐林間偶聞猿鳴之音豁然有悟別老人入京師徘徊諸講肆中研究玄奧夜宿通堂旁聞一僧「丹霞上堂公案尤大」了了是時伏牛空幻叟寓止廣德禪師乃詣叟自陳所解遂得法於空幻之門已而入川峽登峨峰復歸杭歲在庚戌師特造予曰「吾年浸老衰朽之相豈可久遊人寰茲欲別子遁跡諸暨山中以畢此頹齡耳」乃以永明《心賦》一帙留別而去是後復遷徑山竟絕跡於城府矣師素通三藏尤精於《圓覺》《金剛》《法華》《楞嚴》諸經為人講說諄諄靡厭其人領解乃止予嘗讀《楞嚴》詣師質疑頗得其詳師之居徑山也道日益崇修日益精而四方從學日益以眾經云「兩足」者其師之謂歟丁巳春月師忽謂眾曰「吾報將盡當不久人世矣」自是絕穀月餘時時惟啜澗水至冬微疾而化目未瞑猶涉筆書偈云「七十六年萍踪何倚本無去來應緣而已」於時禽鳥哀鳴瑞雪飛舞眾以為異云師生成化壬寅四月十四日卒於嘉靖丁巳十二月十五日老壽七十有六僧臈五十有八葢自臨濟傳法以至於師實二十六世也縉紳與師交友者若萬總戎表王郎中畿予尤被厚於師其為悲感何如哉茲歲庚申弟子性中等將建塔葬師以為稔知師道者莫予若也乃以悅庵喜公狀乞銘乃為銘曰

佛法有三 曰戒定慧
疇克兼全 是為高第 師稟異質 卓然早歲 性樂一乘 志卑六藝
初入法輪 厭於塵世 再禮平舒 洞乎實際
遐遊京師 徧參講肆 傳心空幻 繼統臨濟 峩峯既歸 徑山自憩
戒珠圓明 慧天澄霽 說法譚經 啟蒙祛蔽
實惟利他 匪但自利 吾道無涯 死生罔逮 絕穀逾旬 趺坐而逝
囑付羣徒 朗吟一偈 存鮮遺金 藏惟寸竁
新塔巋然 山靈拱衞 稽首以銘 垂諸萬世

校注

[a124001] 「太」為底本「元」的勘誤見《起信論疏記會閱》卷首五祖圭峰大師(CBETA, X45, n0. 767, p. 540, a18)
[A1] 元【CB】充【志彙】
[A2] 太【CB】元【志彙】
[A3] 貪【CB】貧【志彙】(cf. J15nB005_p0646a07; X75n1512_p0234a18; T49n2036_p0635c29)
[A4] 尸【CB】戶【志彙】
[A5] 具【CB】其【志彙】
[A6] 市【CB】巿【志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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