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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佛教思想史

第九章 瑜伽中觀之對抗與合流

第一節 瑜伽與中觀論師

西元四五五年鳩摩羅笈多(Kumāragupta)王去世笈多王朝也走向衰落由於從北方來的白匈奴——嚈噠([A1]Hephtalites不斷侵入喪失了西北印度進而危害中印度嚈噠的入侵使北印度的佛法受到了慘重的破壞北魏的宋雲與惠生奉使去印度時為西元五一九——五二一年那時的乾陀羅(Gandhāra為嚈噠所征服「已經二世」[1]唐玄奘西遊西元六三〇頃經過北印度所見佛教的衰落情況及摩醯邏矩羅——彌羅崛(Mihirakula)王的滅法傳說都與嚈噠的侵入破壞有關[2]笈多王朝外患嚴重內部也告分裂東北摩竭陀(Magadha西南摩臘婆(Mālava)的分立王朝越來越衰了然摩竭陀那爛陀(Nālandā)寺的興建對佛教的影響極大依義淨《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說「那爛陀寺乃是古王室利鑠羯羅昳底為北天苾芻曷羅社槃所造此寺初基纔餘方堵」[3]玄奘所傳那爛陀寺是六王次第興建才成為八寺合一的大寺六王是帝日——鑠迦羅阿逸多(Śakrâditya覺護——佛陀毱多(Buddhagupta如來護——呾他揭多毱多([A2]Tathāgata-gupta幻日——婆羅阿迭多(Bālâditya金剛——伐闍羅(Vajra戒日——尸羅阿迭多(Śīlâditya[4]首創者鑠迦羅阿逸多可能就是鳩摩羅笈多的兒子塞建陀笈多(Skandagupta那時在梵文學復興印度傳統宗教復興的機運中因無著(Asaṅga世親(Vasubandhu)的宏揚瑜伽大乘大乘的論學急劇開展那爛陀寺的建築越大那爛陀寺論議的學風也越來越興盛了玄奘傳說「五印度境兩國重學西南摩臘婆國東北摩揭陀國貴德尚仁明敏強學」[5]義淨說到〈西方學法〉「多在那爛陀寺或居跋臘毘國英彥雲聚[A3]搉是非」[6]摩臘婆是南羅羅([A4]Lāṭa伐臘毘(Valabhī)是北羅羅兩國的「風俗人性」相同是正量部([A5]Saṃmatīya)流行的地區弘揚如來藏(tathāgata-garbha)說的堅慧(Sāramati在這[A6]裡(信仰「不可說我」的教區)造論義淨說「難陀在西印度經十二年專心持咒可十二千頌成一家之言」道琳「向西印度於羅荼國[A7]稟明[A8]呪」[7]西印度的羅荼就是北羅羅[A9]裡的學風與摩竭陀是多少不同的[8]無著世親引起的重論學風一直延續下去笈多王朝衰落時王室都崇仰大乘所以那爛陀寺不斷的增建西元六世紀中印度有伐彈那(Vardhana)王朝興起傳到曷利沙伐彈那([A10]Harṣavardhana)——戒日(Śīlâditya)王在位(西元六〇六——六四八年)時以武力統一了中印度西北印度的部分地區尊重佛法獎勵文學在印度歷史上是一位難得的名王戒日王去世印度又陷於各自為政的局面玄奘(西元六二九——六四四)與義淨(西元六七一——六九五)在印度所見到的「大乘佛法」似乎還算是興盛但已不如從前了西元六九〇年波羅([A11]Pāla)王朝成立歷代都信仰佛教達磨波羅(Dharmapāla)王建立了比那爛陀寺更偉大的超行寺(Vikramaśīla合百零八院為一大寺但重於「秘密大乘」講說的大乘論義已成為附庸了

無著與世親仰推彌勒(Maitreya)而創開瑜伽行派([A12]Yogācāra以中印度(後來以那爛陀寺)為中心引起佛教界的深遠影響世親以後除了瑜伽行派的不斷發展中觀派(Mādhyamika)也應時而復興起來瑜伽與中觀二派相互對抗又都是內部分化大乘論義的非常發達從世親以後到西元七〇〇年約有二五〇年的興盛

瑜伽行派世親門下知名的大德不少主要有安慧([A13]Sthiramati陳那(Diṅnāga德光(Guṇaprabha安慧是南印度人傳說前生是聽世親說法的鳩鳥鳩鳥死後生在人間七歲就來摩竭陀從世親受學安慧為世親的《俱舍論》作釋名《俱舍論實義釋》玄奘傳說為了《順正理論》的難破《俱舍》所以將《大乘阿毘達磨集論》及師子覺(Buddhasiṃha)的注釋糅合而成《阿毘達磨雜集論》以申張《俱舍》的正理安慧的門下如滿增(Pūrṇavardhana)也有《阿毘達磨俱舍廣釋隨相論》的著述安慧又有(與《阿毘達磨集論》有關的)《[A14]大乘廣五蘊論[A15]就是[A16]釋玄奘所譯的[A17]世親造《[A18]大乘五蘊論》這樣西藏說他傳世親的阿毘達磨(abhidharma可說也有部分意義其實安慧的著作還有依據《[A19]瑜伽師地論攝決擇分》作古《寶積經》釋就是菩提流支(Bodhiruci)所譯的《寶積經論》為世親的《大乘莊嚴經論釋》作廣釋《唯識二十論釋》《唯識三十論釋》現在都存有梵本安慧作龍樹(Nāgārjuna)《中論釋》趙宋惟淨等譯出名《大乘中觀釋論》依西藏的傳說安慧是世親弟子與德慧(Guṇamati)同時玄奘的傳說安慧是德慧的弟子安慧屬於世親的學系是無疑的事實但西藏的傳說是不足信的不但傳說的故事——鳩鳥與七歲就到遠地受學充滿了神話與傳奇的成分而安慧的《中論釋》已評論到清辨([A20]Bhāvaviveka, Bhavya)的《般若燈論》清辨與護法(Dharmapāla)同時而護法是陳那的弟子安慧造(《中論釋》)論的時代一定是在西元六世紀中安慧是不可能親受世親教導的所以玄奘說他是德慧的弟子似乎更合理些德慧也有《唯識三十論》的注釋與《中論釋》所作《俱舍論》的部分注釋就是真諦([A21]Paramārtha)譯的《隨相論》德慧的學風與安慧的確是相近的陳那南印度人依犢子部([A22]Vātsīputrīya)出家傳說不滿犢子部的「有我」說離開了來親近世親曾在東(南)方歐提毘舍(Oḍiviśa)的巖洞中專修後應那爛陀寺眾的邀請來那爛陀寺廣破外道在那爛陀寺著作了阿毘達磨的《俱舍論釋》唯識的《觀所緣頌釋》玄奘譯為《觀所緣緣論》般若的《佛母般若攝頌》趙宋施護(Dānapāla)譯出名《佛母般若圓集要義論》還有有關因明(hetu-vidyā)的《因明正理門論》玄奘譯〈因輪決擇論〉等玄奘所譯商羯羅主(Śaṅkarasvāmin)的《因明入正理論》西藏傳說也是陳那造的陳那再回到歐提毘舍將有關因明的種種論義[A23]匯集而成著名的《集量論》陳那的門下護法是南印度人從世親的弟子法使(Dharmadāsa)出家後來從陳那受學護法曾主持那爛陀寺在金剛座(大覺寺)說法三十多年著作有《唯識三十論釋》《二十唯識論釋》唐義淨譯名《成唯識寶生論》注釋提婆(Āryadeva)的《瑜伽行四百論》頌玄奘譯出後二百頌釋名《大乘廣百論釋論》護法門下人才濟濟如勝友([A24]Viśeṣamitra最勝子(Jinaputra智月(Jñānacandra都有《唯識三十論》的注釋玄奘去印度時為那爛陀寺眾尊稱為「正法藏」的戒賢(Śīlabhadra也是護法的弟子是玄奘求學[A25]《瑜伽師地論》的老師[9]親光([A26]Bandhuprabha可能是戒賢的弟子戒賢與親光都有《佛地經》的釋論玄奘譯的《佛地經論》作「親光等造」戒賢還有一位在家弟子——勝軍(Jayasena[A27]年輕時曾從安慧學玄奘曾從勝軍修學了二年《唯識決擇論》可能是勝軍所造的陳那下護法一系是重在「唯識」的陳那的另一弟子是自在軍(Īśvarasena受學陳那的因明南印度的法稱(Dharmakīrti精通世間的學問到摩竭陀來從護法出家修學後來從自在軍聽講陳那的《全因明要集》一用聽受發覺陳那所說的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自在軍就鼓勵法稱為陳那的因明作注釋法稱到處破斥外道後到頻陀耶山([A28]Vindhaya)區專心著作作了七部量論——《量論評釋》《定量論》《正理一滴論》《因一滴論》《觀相屬論》《成他相續論》《論諍正理論》法稱的著作成為量論的權威得到很多學者的研究與注釋法稱等是陳那下重因明的一系德光摩偷羅(Mathurā)或說秣底補羅(Matipura)人從世親修學大乘留意於僧伽的清淨特重毘奈耶有《毘奈耶分別文句注》《律經》與《律經釋》等是依《根本說一切有部律》的玄奘門下不滿意德光而有所譏刺[10]然從佛法來說是一位末世難得的律師

中觀派龍樹系的中觀派早期傳入我國的知道龍樹提婆羅睺羅跋陀羅(Rāhulabhadra)的次第傳承如依梁真諦所傳羅睺羅跋陀羅已與如來藏說相結合其他的傳承就不知道了據西藏所傳與世親同時代中印度有名叫僧護(Saṃgharakṣa)的據說是從羅睺羅密多羅(Rāhulamitra)的弟子龍友([A29]Nāgamitra)處受學的而羅睺羅密多羅就是羅睺羅跋陀羅的弟子僧護與世親同時(推定為西元三六〇——四四〇年)當然不可能是西元二世紀中造《修行道地經》的僧護羅睺羅密多羅與龍友[A30]跡不詳在西元三四世紀間龍樹學顯然是相當衰落了僧護有兩位著名的弟子佛護(Buddhapālita)與清辨清辨或譯為「分別明」佛護南方人從中印的僧護受學著有《根本中論釋》後來回南方去弘法佛護的弟子蓮華覺(Kamalabuddhi再傳弟子月稱(Candrakīrti南方薩曼多(Samanta)人在南方出家從蓮華覺受學龍樹宗義曾任那爛陀寺座主是一位卓越的中觀學者他注釋龍樹論如《根本中明句論》《六十如理論釋》《七十空性論釋》又注釋提婆的《四百論》——《瑜伽行四百論廣釋》又依《十地經》作《入中論》(於六地中廣破瑜伽學派)有法尊的譯本這一學系後為西藏學者所推崇清辨生於南印度王族出家後來中印度從僧護聽受大乘經及龍樹的論義回到南方造《中論》的注釋名《根本中般若燈論》唐波羅頗蜜多羅(Prabhākaramitra)譯名《般若燈論釋》清辨又造《中觀心論》與注釋《中觀心思擇燄論》《大乘掌珍論》玄奘譯藏譯本缺清辨在南印度常隨比丘有一千多人法門是相當興盛的[11]弟子三鉢羅多陀(Sampraduta再傳室利崛多(Śrīgupta室利崛多的弟子智藏(Jñānagarbha歐提毘舍(Oḍiviśa)人著《分別二諦論》在東方——藩伽羅([A31]Baṅgala)地方宣揚清辨的宗風後來有觀誓(Avalokitavrata著《般若燈論》的《廣釋》佛護與清辨不知道龍樹的《大智度論》《十住毘婆沙論》只是依龍樹《中論》等五論提婆的《四百論》等頌文研求弘揚可稱為後期龍樹學因為對立破的意見不同漸分成二系後來稱佛護系為「隨應破派」(Prāsaṅgika清辨系為「自立量派」(Svātantrika近於「隨應破派」的中觀者還有寂天(Śāntideva為南印度的搜羅史吒(Saurāṣṭra)王子為了避王位而到東印度在般遮摩僧訶(Pañcama-siṃha)王處協助國政多年才到那爛陀寺從勝天(Jayadeva)出家勝天是護法以後繼任那爛陀寺座主的所以寂天應該是西元六七世紀間人據說寂天從文殊(Mañjuśrī)聞法編集了《學處要集》《諸經要集》《入菩薩行論》(頌)寂天在那爛陀寺平時表現得很懶散懈怠所以並不受人尊敬但在一次誦經大會中寂天誦出了《入菩薩行論》這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這才引起會眾的尊崇後來寂天到羯[A32]陵伽([A33]Kaliṅga)去住末後他捨棄了出家身分(過在家人的生活)修秘密行寂天的《入菩薩行論》以發心六度迴向為次第《學處要集》與《諸經要集》也是以行持為目廣引大乘經也引「阿含」與「陀羅尼」來說明在論師們專心思辨論諍的時代顯然的表示了厭倦煩瑣思辨而重視實踐的學風寂天的思想也還是屬於中觀派的這三部論我國趙宋時都已譯出《學處要集》法護(Dharmapāla日稱等譯名《大乘集菩薩學論》題作「法稱造」《諸經要集》就是法護惟淨等譯出的《大乘寶要義論》《入菩薩行論》[A34]天息災譯出名《菩提行經》題作「龍樹集頌」三部論都譯出竟沒有傳出寂天的名字也許是寂天的思想誘導學者重於實行為學眾所接受而義理方面沒有獨到而不成學派的關係吧

無著世親以來以中印度主要是以那爛陀為中心的「大乘佛法」也可說是相當的隆盛在知名的大德中依多氏《印度佛教史》所載有一反常的現象那就是幾乎沒有摩竭陀人最多的是南印度人瑜伽行派中如安慧陳那僧使德慧護法法稱中觀派中如佛護清辨月稱觀誓寂天如加上龍樹提婆龍叫(Nāgāhvaya)或譯龍猛[12]重要的大乘論師無著世親以外幾乎多數是南印度人了摩竭陀以東及東南歐提毘舍(今 Orissa《大唐西域記》屬南印度)的瑜伽行派有法使優婆塞月官([A35]Candragomin)與無性(Asvabhāva中觀派有室利崛多智藏寂護師子賢等時代遲一些的瑜伽中觀的綜貫者多在東方這是後來中觀與「秘密佛法」結合的重要原因德光是中印度(偏西)的摩偷羅人在迦溼彌羅弘法波羅王朝時期北方的迦溼彌羅與烏仗那(Udyāna佛法還在流行但已多數是秘密行者了在這三百年中在家優婆塞而主持佛法可能出身於婆羅門族的也多起來了如法顯(西元五世紀初)於巴連弗邑(Pāṭaliputra見「大乘婆羅門子名羅汰私婆迷」「舉國瞻仰賴此一人弘宣佛法」[13]《方等泥洹經》(與《大般涅槃經》前分同本)法顯就是在此地得到的西元七世紀上半玄奘在礫迦國(Ṭakka見「七百歲婆羅門停一月學經百論廣百論」[14]從(西印度人)「居士勝軍論師首末二年學唯識決擇論」等[15]瑜伽行派的月官無性都是在家優婆塞[16]大乘菩薩道本重於在家者的遍及各階層普化人[A36]在家而弘法的人多了在印度不免受到印度的傳統文化——印度神教的影響「秘密佛教」中更多的以在家身分主持教法應該是與此有關的

第二節 瑜伽學的發展

無著(Asaṅga世親(Vasubandhu)以後瑜伽行派([A37]Yogācāra)中大乘不共的唯識([A38]vijñapti-mātratā)學著重於世親《唯識三十論》(及《唯識二十論》)的闡揚依唐玄奘所傳為世親《唯識三十論》(頌)作注釋的有十家護法(Dharmapāla德慧(Guṇamati安慧([A39]Sthiramati親勝(Bandhuśrī難陀(Nanda淨月(Śuddhacandra火辨(Citrabhāna勝友([A40]Viśeṣamitra最勝子(Jinaputra智月(Jñānacandra《成唯識論述記》說親勝與火辨是世親同時代的人安慧是德慧的弟子淨月與安慧同時護法出於世親之後勝友最勝子智月都是護法的弟子[1]玄奘所出的《成唯識論》是以護法說為主雜糅十家的注釋代表當時的那爛陀寺(Nālandā)戒賢(Śīlabhadra)一系集當時唯識學的大成《唯識三十論》的十家注釋梵本傳來中國的已失去了安慧的《唯識三十釋》有梵本與西藏譯本近有香港霍韜晦的譯註本名《安慧「[A41]三十唯識釋」原典譯註》陳真諦([A42]Paramârtha)譯的《轉識論》是《唯識三十論》釋的一本不知作者是誰也許是十家注的一種

傳下來的唯識學有不少的異義從前傳入中國的有菩提流支(Bodhiruci)所傳的地論系真諦所傳的攝論系玄奘所傳的法相(唯識)系引起了相宗新舊不同的論諍西藏所傳的唯識學以安慧說為主與玄奘所傳的以護法說為主見解不同因而有人要分別「唯識古學」與「唯識今學」[2]要論述唯識思想的同異有幾點是應該先確認的唯識學是以《瑜伽師地論本地分》——《十七地論》為根本的十七地中以「五識身地」「意地」為先表示了一切以心識為主的佛法關於「心意識」如《瑜伽師地論》卷一(大正三〇二八〇中)

「心謂一切種子所隨依止性所隨依附依止性體能執受異熟所攝阿賴耶識謂恒行意及六識身無間滅意謂現前了別所緣境界」

唯識學的主要內容如心識——八識種子與熏習轉依〈本地分〉都已明白的說到論是彌勒(Maitreya)所傳是唯識學所公認的唯識學是在發展中完成的如種子(bīja[A43]瑜伽師地論》說因有七義《攝大乘論》精簡為種子六義所熏四義《成唯識論》更增立能熏四義[3]如成立阿賴耶(ālaya)識〈攝決擇分〉以八相來證明《攝大乘論》說得嚴密些《成唯識論》引(阿含)經又以十理成立非有阿賴耶不可[4]又如恒行意[A44]瑜伽師地論》點到為止《攝大乘論》成立非別有末那(manas)不可《成唯識論》說得更詳細[5]唯識學是瑜伽行者以修驗——唯識所現的信念與「一類經為量者」的細心受熏持種說合流而形成的由渾而劃由簡而詳是論師們論究的成就無著與世親有異義與新義的成立如無著的《大乘莊嚴經論》依《[A45]瑜伽師地論本地分》立本有與新熏所成——二類無漏種子《攝大乘論》卻依〈攝決擇分〉立「出世心從最清淨法界等流正聞熏習種子所生」——無漏種子新熏說[6]如《大乘莊嚴經論》隨順經部(sutrāntika心所是心的分位差別但《攝大乘論》等又說心與心所相應了[7][A46]瑜伽師地論》等都說有五色根而世親的《唯識二十論》為了成立(認識論的)一切唯識別立新義「識從自種生似境相而轉為成內外處佛說彼為十」[8]這是說「似色現識」——如眼識「從自種子」生名自種子為「眼處」了陳那(Diṅn-āga)《觀所緣緣論》也說「識上色功能名五根應理」[9]論師們對唯識義的闡明可能有不同的異義即使是為「本論」作釋有相當見地的論師們不一定依文作釋總是決擇會通(甚至修改原文)使論義更精確更圓滿的所以論究唯識唯識的不同派系應從論師的依據不同思想不同去理解

說到「唯識」梵語有二vijñāna-mātratāvijñāna是眼識耳識等識[A47]vijñaptimātratā《大乘莊嚴經論》以來到《唯識二十論》《唯識三十論》都使用這一術語元魏菩提流支(Bodhiruci)以來到玄奘義淨都一致的譯為「唯識」vijñapti就是表色(vijñapti-rūpa表業(vijñapti-karman)的表vijñapti-mātratā 一詞為什麼大家不譯為「唯表」而一致譯為「唯識」呢玄奘所譯的《唯識三十論》中「爾時住唯識」及安慧([A48]Sthiramati)釋「非實住唯識」梵本也不是唯表而是 vijñāna-mātratā——「唯識」又如《唯識二十論》論題的「唯識」梵語是 vijñapti-mātratā——唯表而世親長行說「安立大乘三界唯識以契經說三界唯心了(別)名之差別」[10]雖然名稱不同而意義是一樣的識的識當然是 vijñāna論題 vijñapti而以 vijñāna 來解說vijñānavijñapti——二詞應有一定程度的共同性在我國文字中「表」與梵語的 vijñapti意義並不一致「表業」或解說為「表示自心令他知故」[11]依佛法說表業是思心所為主的內心表現於身語的行為所以身語行為依內心而有善惡的差別表——vijñapti 不是別的是內心(思等)的表現出來如經上說「愚夫希欲說名為愛愛所發表說名為業」[12]表是心的表現如將心識(思等)離去那「表」就根本不能表示 vijñapti 的意義總之vijñapti-mātratā 的意義是唯識表現也就是「唯識現」古譯為「唯識」正是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所現)的意思大乘唯識學正為了闡明這一意義如《攝大乘論》卷中(大正三一一三八下)

「安立如是諸識成唯識性略由三相由唯識無有義故由二性有相有見二識別故由種種種種行相而生起故」

唯識的基本意義是一切唯識現沒有外境(義)的存在然唯識並非只有心識而是表現為(能)見(所)相二分的「種種」古人解說不一依《攝論》是意識[A49]遍緣一切而起種種行相依《攝論》所說「緣起」與「緣起所生法相」來說緣起是阿賴耶識與轉識的互為因緣著重種子識的變現就是「唯識」義緣起所生法相「彼轉識相法有相有見識為自性」著重於現行識變就是「二性」義所以說「唯識」說「二性」並不是矛盾對立而都是成立唯識的無著的《大乘莊嚴經論》也是這樣《論》中沒有明說第八識的名字(世親的解釋中有)只說「自界」「種子」「熏聚」(dauṣṭhulyakāya——[A50]粗重身)著重於從(雜染的)種習而現(光)一切是「唯識」義《論》上又說「所取及能取二相各三光不真分別故是說依他相」[13]所取(grāhya)與能取(grāhaka都是依他相([A51]para-tantra-lakṣaṇa那是有見有相的「二性」了依無著的論書可見無著的唯識說種子識變現一切一切「唯識」是依「因果」說的「餘(阿賴耶識以外的)一切識是其相識若意識識及所依止是其見識」[14]唯識的「二性」義是依「能所」(認識論)說的在無著的唯識說中「唯識」與「二性」是意義相順而不是別異的

無著的唯識說從阿賴耶種子識所生的一切說見說相而阿賴耶識的見相卻沒有明說這是值得考慮的世親的《唯識三十論》就是在無著唯識說的基礎上接受《[A52]瑜伽師地論本地分》的「心意識」說〈攝決擇分〉(《解深密經》的〈心意識相品〉)的賴耶所緣及阿賴耶識了別色根習氣及器世間說[15]立三類識變阿賴耶識轉變末那轉變前六識轉變約三類現行識來說明唯識這是世親不同於無著論的要點所在《唯識三十論》說識的轉變(pariṇāma先說三類識第一「阿賴耶識異熟一切種」是阿賴耶識的(含得因果)「自性」「不可知執受了」是阿賴耶識的「所緣」(與「行相」)「與觸」等是阿賴耶識的「相應」(《[A53]瑜伽師地論》作「助伴」)《三十論》先說三類識的「自性」「所依」「所緣」(心所)「相應」善不善等「性」苦樂等「受」生起與不起(暫時的或捨離)等然後說唯三類識的變現如《唯識三十論》(大正三一六一上)

「是諸識轉變分別所分別由此彼皆無故一切唯識」

「由一切種識如是如是變以展轉(相互)力故彼彼分別生」

《唯識三十論》以「唯識無義」為主題上一頌的「諸識轉變」是分別(vikalpa依此而起所分別([A54]vikalpita所分別是非實有的「故一切唯識」所現這是與《辯中邊論》相同的如「虛妄分別」是三界的心心所法是依他起相是「有」的與分別相對立的所分別——境或依虛妄分別而引起的二取——能取與所取[A55]遍計所執相([A56]parikalpita-lakṣaṇa是沒有的依他起有的是心心所法——分別《三十論》也說依他起性是「分別緣所生」第二頌明種子識與前七識互相熏生為三類分別——識生起不斷的因與《攝論》等相同有分別「識」而沒有所分別的「義」《唯識三十論》(及《辯中邊論》)可說是極端的「唯識無義」說《唯識三十論》的研究者與注釋者也要注意到《攝大乘論》的「由二性」成立唯識《莊嚴經論》的「所取及能取是說依他起」對古師的論典不但要了解他還要會通決擇發展所以對《唯識三十論》的「唯識」義雖同樣的依現行識變說而意見是不能一致了

關於唯識——心境有無的見解玄奘門下所傳共有四說如《成唯識論述記》卷三(大正四三三二〇下)

「安惠立唯一分難陀立二分陳那立三分護法立四分」

安慧是一分說近見《安慧「[A57]三十唯識釋」原典譯[A58]註》的確是唯有分別無有所分別的一分說其實說一分的可以有「分別」與「所分別」的一有一無及「虛妄分別有於此二都無」的一有二無不過思想是相通而一致的有一四——四說不同是可信的而奘門所解多少有點揣測可能由於玄奘所譯《成唯識論》是雜糅而成的在說明「唯識」時以(護法說)陳那三分說為主的如《成唯識論》卷一(大正三一一上——中)

(一)「變謂識體轉似二分見俱依自證起故依斯二分施設我法彼二離此無所依故」

(二)「或復內識轉似外境我法分別熏習力故諸識生時變似我法此我法相雖在內識而由分別似外境現」

這二說第一是三分說第二是二分說《成唯識論》是以陳那(及護法)說為主的所以說「變謂識體轉似二分」二分以外有「識體」就是三分說如說「變謂識生轉似二分」不就是二分說嗎類似的文句而意義不同的如《成唯識論》卷七(大正三一三八下)

(一)「三能變識及彼心所皆能變似見相二分立轉變名所變見分說名分別能取相故所變相分名所分別見所取故」

(二)「或轉變者謂諸內識轉似我法外境相現此能轉變即名分別此所執境名所分別即所妄執實我法性」

第一是二分說第二是一分說與安慧釋相合這二說本來與卷一的二說相當但《成唯識論》依陳那(三分)說所以「識能變似見相二分」引申為「識體轉似二分」成為三分說《攝論》的「唯識」與「二性」就是一分說與二分說意義本來是相通的但著重「唯識」的以為所分別(境)是無體的[A59]遍計所執性一切唯是識——分別的顯現而著重「二性」的以為識能變似見相分呈現於心識——分別的對象是相分——所分別也是由識種所變現與見分——分別有同樣的存在意義如安慧說「唯識」無境——一分說西藏相傳這是「無相唯識」難陀火辨等是「識似見相二分」的二分說也就是「有相唯識」三分說四分說都是同意「有相唯識」而發展所成的三分說——相分見分自證分是依據陳那《集量論釋現量品》的如《成唯識論》引偈說「似境相所量能取相自證即能量及果此三體無別」[16]量([A60]pramāṇa是正確的認識凡是認識必有「所量」的境相——相分是識所顯現的能取相是見分是識——(能)「量」在能取所取時有能知對境了解的識自體也就是「量果」對於心(心所)的能知方面分為量與量果所以成為三分陳那以為如沒有自證分就沒有量果即使能取境相但以後的識體由於沒有自知取境所以不能自憶心心所了境的情形對於這一問題說一切有部([A61]Sarvāstivāda)等認為念(smṛti)有憶念過去的作用所以當時雖沒有能知自心但後念能憶念以前的心陳那以為憶念是心所法念也還是具足三分的否則後念也不能憶知前念了所以在所引的偈頌下又有一偈說憶念也有量與量果二分在唯識學中相分(所量)見分(量)自證分(量果)「此三體無別」沒有別體而用有差別所以可立為三分《佛地經論》提到三分時就說「如是三分不一不異」[17]瑜伽唯識學淵源於說一切有部及經部(sutrāntika堅守「指不自指刀不自割」的原則否認一剎那中心能自知現在自證分與見分是內心的二分那就可說自證分證知見分的了境情形了陳那的三分說留下待解的問題自證分能證知見分那又有誰來證知自證分呢自證分也是不能自知的因而有護法的四分說如《成唯識論》說「若細分別應有四分三分如前(所說)復有第四證自證分此若無者誰證第三」[18]護法的四分說問題還沒有解決證自證分又有誰來證知呢如立證證自證分那樣的一直推論下去也不能解脫這問題的困境好在說一切有部傳下巧妙的論法可以採用如「生」能生一切誰又生這「生」呢有「生生」能生於「生」那「生生」又由誰生呢說一切有部立展轉論法「生」能生「生生」「生生」能生「生」「生」與「生生」展轉相生解免了無窮生的過失「得」也是這樣「得」能得「得得」「得得」能得於「得」「得」與「得得」展轉相得難題也就解決了四分說者採用了這一論法「證自證分」能證「自證分」「自證分」能證「證自證分」後二分展轉相證知所以四分說就圓滿了三分四分說堅守「心不自知」的原則其實是融攝了大眾部(Mahāsāṃghika)所說心能知他也能自知的意義總之三分說是成立於依識自體似現見分與相分的意義說明唯識變現實不外乎「唯識」與「二性」三分四分是為了論究心識自知而引起的

大乘經重於勝義的現證在這一原則下「依於法性」「依於勝義」顯示發心修行與佛的果德大乘經的出現與論究「佛法」而發達的論書——摩呾理迦([A62]māṭrkā阿毘達磨(abhidharma範圍僧伽的毘奈耶(vinaya關係不大也就很少的論到當然在「大乘佛法」發揚中也漸漸的為大乘經師所引用特別是大乘論師面對(聲聞部派的)現實佛教界不能不加以考慮對阿毘達磨等論書龍樹(Nāgārjuna)在《大智度論》中也只多少引用西元五世紀初鳩摩羅什(Kumārajīva)「常歎曰吾若著筆作大乘阿毘曇非迦旃延子比也」[19]而在印度西元四五世紀間過去論書的論究方法論究成果正融入「大乘佛法」體系中這就是論書型的經典——《解深密經》《阿毘達磨大乘經》及無著所傳出的論典——《瑜伽師地論》《大乘莊嚴經論》《攝大乘論》《大乘阿毘達磨集論》瑜伽行派興起於北方而盛行於中印度受說一切有部與經部思想的影響極深表現出與一般大乘經的不同這就是充滿了摩呾理迦與阿毘達磨的特色《大乘莊嚴經論》是依[A63]《瑜伽師地論》的〈菩薩地〉造的在〈菩提品〉中以一切種智([A64]sarvākārajñatā)為佛身廣說法界([A65]dharma-dhātu)的種種甚深也就顯示了依無漏法界而住的佛甚深在〈菩薩地〉的基礎上《莊嚴論》融攝了當時眾多的大乘經說諸佛法界後說佛的三身自性身(svabhāva-kāya受用身([A66]saṃbhoga-kāya變化身([A67]nirmāṇa-kāya三身說可能是依《金光明經》的又說四智圓鏡智(ādarśa-jñāna平等性智([A68]samatā-jñāna妙觀察智([A69]pratyavekṣaṇa-jñāna成所作智([A70]kṛtyânuṣṭhāna-jñāna轉染為淨的一切種智《莊嚴論》是以法界為依止的雜染生死的顯現也就是「唯識」現《莊嚴論》是以(阿賴耶)種子(bīja)為依止的《論》上說「如是種子轉句(器世間)義(色等塵)身(五根)光轉是名無漏界三乘同所依」[20]這是轉捨雜染種習轉安住於無漏法界的解脫了依雜染種子而唯識現依清淨法界而住(解脫身或)佛智轉染依為淨依在說明上多少帶有二元的形[A71]依《阿毘達磨大乘經》而造的《攝大乘論》作了更好的安立依阿賴耶識為依止成立雜染生死與清淨解脫阿賴耶(雜染)種子識唯識現為有漏雜染阿賴耶識中「最清淨法界等流正聞熏習」性質是反阿賴耶識的能引生出世心雜染盡就轉所依而得法身聞熏習依附阿賴耶識其實是「法身解脫身攝」這暗示了「唯識」——唯種識顯現的底[A72]就是如如法身[21]這也許受到《阿毘達磨大乘經》的影響《阿毘達磨大乘經》的特點就是依他起性「彼二分」「雜染清淨性不成故」[22]依他起性不是一成不變的如隨染汙而轉依他起的雜染分就是[A73]遍計所執性如隨清淨(離雜染)而轉依他起的清淨分就是圓成實自性(pariniṣpanna-svabhāva轉依([A74]āśraya-parāvṛtti)得涅槃得菩提《攝大乘論》的後二分——〈彼果斷分〉〈彼果智分〉都是依依他起通二分而說轉依的關於圓成實性《攝大乘論》引經頌說「若說四清淨是謂圓成實自性及離垢清淨道所緣一切清淨法皆四相所攝」[23]「所緣」是「生此境清淨」就是聽聞「最清淨法界等流」的大乘教法正法是佛所覺證的依自證而施設教法教法並不等於佛所證的但也不離佛的自證如攝影一樣教法為清淨的所緣境依此而引生清淨名「生此境清淨」與上文所說到的「正聞熏習」一樣「清淨道」是菩提分法[A75]波羅蜜多等菩薩所修的聖道依聖道能得圓滿清淨的佛果「自性」是本來清淨的法界真如等多約在纏說「離垢」是法界離一切障垢而顯約出纏說這四種清淨總攝一切清淨法然「所緣」是境「道清淨」是行如來果位所有的無量功德在四清淨中屬於那一類如屬於離垢清淨那就與「不空如來藏」說相近佛智——菩提應該是常住的《楞伽經》說「無漏習氣非剎那法」[24]無漏習氣不是剎那生滅的那從無漏習氣所現起的無漏功德當然是常住了如不屬於「離垢清淨」那佛果的無盡功德就出於四種清淨之外又與頌說不合無著論所說的佛當然是圓成實性如《莊嚴經論》以一切種智為佛的「自性」「白法所成身」是無漏清淨善法所成身也就是法身(dharma-kāya)的意義佛身是轉依而得的「佛體與最上圓滿白法相應」「一得極清淨出世智道得無邊所識境界智道」所以轉依成佛是以一切種智為佛自性的然佛一切種智所攝一切白法與真如無別是真如清淨所顯不是妄分別那樣的《莊嚴經論》廣說佛無漏法界的甚深以「譬如染畫空」作結說佛是這樣那樣的其實佛無漏界是不容分別戲論的說佛這樣那樣是彩色的繪畫虛空那樣了無形[A76]跡可得這樣的佛是圓成實性《楞伽經》等都說正智真如為圓成實以此來通釋大乘經特別是後期大乘的如來觀容易得出佛智常住(或一得以後常住不變)的結論然《莊嚴經論》所說的三身自性身是轉依所成的「一切佛等無差別微細難知」而為眾所見的在淨土中受用法樂的是受用身種種變化利益眾生的是變化身自性身重於契證清淨法界而受用身與變化身約自利與利他說佛自利的受用身剎土眾會佛號佛身體等都不同這可以釋通十方佛土的種種差別但佛佛平等的自利的真實身有這樣的差別嗎自性身是自性常受用身是不(間)斷常變化身是相續常後二身是無常的解說經說的常住佛所以約別義而稱之為常《論》說四智圓鏡智「不動」後三智與三身中的後二身都依圓鏡智而起圓鏡智與自性身有相當的意義不過自性身約無漏界為所依止說圓鏡智約與真如無別的一切種智說[25]無著的《攝大乘論》在〈彼果智[A77]分〉也立三身「自性身者謂諸如來法身一切法自在轉所依止故」《攝論》廣說法身法身有五相「轉依為相」「白法所成為相」「有無無二為相」「常住為相」「不思議為相」而但為成熟菩薩的受用身多為成熟聲聞的變化身是無常的法身轉五蘊而得自在轉識蘊得四智那法身是以四智(等)而自在的《論》中說「念佛法身」說佛受用的十八圓滿淨土《攝論》所說法身是如智不二的超越一切而又顯現一切利濟一切有情[26]從如智不二的超越性說法身與自性身相同法身內證而起不思議用利濟有情應該與自性身不同法身常住四智是常還是無常呢又如《莊嚴經論》的受用身也稱法受用身是「自利」的於淨土中自受用法樂而《攝大乘論》的受用身卻是「但為成熟諸菩薩」意義上是不同的《莊嚴經論》與《攝論》都說轉識蘊得四智而沒有對轉識為智作詳細的敘述漢譯本說到轉第八前五識——四類分別的得四種智但梵本中缺這是譯者波羅頗迦羅蜜多羅(Prabhākaramitra在那爛陀寺親近戒賢論師而以當時那爛陀寺的唯識學補充了《大乘莊嚴經論》[27]《唯識三十論》詳於三類轉變識的分別從唯識現而論到唯識性在行果的敘述中泛稱佛果為「法身」對身智沒有明確的分別唯識學在發展中對佛果完成精密的敘述那是世親以後瑜伽唯識論者的重要任務以適應佛教界(傾向以佛為主的佛法)的要求

世親以後到戒賢的時代約近二百年唯識論者有以阿賴耶(ālaya)識與如來藏([A78]tathāgata-garbha)相結合的是《入楞伽經》與《大乘密(厚)嚴經》在「虛妄唯識」的假相下顯出「真常唯心」的真義不忘《[A79]瑜伽師地論》義以經典形式出現的有《佛說佛地經》及《如來功德莊嚴經》玄奘所譯《佛說佛地經》(大正一六七二一上)

「當知有五種法攝大覺地何等為五所謂清淨法界大圓鏡智平等性智妙觀察智成所作智」

大覺地就是佛地依此五法而成就圓滿大覺佛果的所說「五法」清淨法界([A80]dharmadhātu-viśuddhi)是真如(tathatā)異名如與四智作了各別的說明《成唯識論》引《如來功德莊嚴經》說「如來無垢識是淨無漏界解脫一切障圓鏡智相應」[28]無垢識是阿摩羅識(amala-vijñāna)的義譯依此經說阿摩羅識是轉染為淨的第八清淨識攝持一切清淨無漏種子(淨無漏界)如阿賴耶識的攝持雜染(及清淨)種一樣阿摩羅識攝持淨無漏種現起一切無漏清淨的佛法無垢識與圓鏡智相應也與有漏第八識與有漏心所相應一樣這樣確定了清淨法界以外的四智是有為的清淨依他起性與《[A81]瑜伽師地論攝決擇分》所說「依他起自性亦正智所攝」相合[29]正智是無漏智是依他起性不是圓成實性所攝的還有佛的無漏智與無漏識相應也是有漏智那樣與有漏識相應這是與一般大乘經從「依智不依識」而傾向於唯智無識的不同如與智各別無漏智與識相應契合《瑜伽師地論》與阿毘達磨論的見解

在論書與論師方面《唯識三十論》的安慧釋不知作者名字的《轉識論》都沒有廣說佛果玄奘所譯的「親光等菩薩造」[30]的《佛地經論》這樣說「無為功德淨法界攝」「有為功德四智所攝」[31]明確的區別了清淨法界與四智的不同有漏位說一切唯識依《大乘百法明門論》一切法略分為五「一切最勝故(識)與此相應故(心所)二所現影故(色)三位差別故(不相應行)四所顯示故(無為)[32]無漏位轉識成智《佛地經論》也說「四智具攝一切佛地無漏心及心法若俱有法(不相應行)若所變現品類差別(色)[33]無漏位依智得名其實也是心與心所相應的所以「四智相應心品有二十一謂五遍行五各別境十一唯善」轉染成淨的八種淨識每一淨識都是與二十一無漏善心所相應的[34]以上《佛地經論》的解說是大乘而阿毘達磨化的與《瑜伽師地論》的風格相同無著論說的三身《佛地經論》分別為自受用身與他受用身會通了《莊嚴經論》與《攝論》的異說《大乘莊嚴經論》說到四智但沒有說轉什麼得什麼智無性(Asvabhāva)的《攝大乘論釋》說轉八前五識別別的得四智[35]《佛地經論》與無性的《攝大乘論釋》是世親以下陳那護法戒賢的系統玄奘雜糅而成的《成唯識論》所說轉依的意義就是依此而作更圓滿的安立《成唯識論》約四種義來說明轉依能轉道所轉依所轉捨所轉得「所轉依」有二持(染淨)種依與迷悟依這是會通了阿賴耶識為所依如來藏(真如法界等)為所依的二大流「所轉得」有二「所顯得」是真如離障的大涅槃約義立四種涅槃「所生得」是大菩提從無漏種子所生的就是四智相應心品[36]在如智差別(不一不異之異)正智是有為依他起性的原則下抉擇會通《成唯識論》所代表的是西元六七世紀間那爛陀寺大成的唯識學

在這[A82]順便說到瑜伽唯識傳來我國的情形《瑜伽師地論本地分》的〈菩薩地〉西元五世紀初已由曇無讖([A83]Dharmarakṣa)譯出菩薩戒以外沒有引發多大影響西元六世紀初北印度的菩提流支(Bodhiruci)等來譯出世親的《十地經論》等《十地經論》的宏傳形成「地論師」一系「地論師」說阿梨(賴)耶識是真識《十地經論》說「應於阿梨耶識及阿陀那識中求解脫」[37]並沒有真識的意味「地論師」的真識說可能是從菩提流支所譯的《入楞伽經》的「自相阿梨耶識不滅」中來的[38]西元五四六年真諦(Paramârtha)來中國譯出世親的《攝大乘論釋》等成「攝論師」一系真諦所譯的《攝論釋》在世親的解說中每有所補充解說(所譯其他的論書也有這種情形)如說「阿梨耶識界以解為性」「聞熏習與解性和合以此為依一切聖道皆依此生」[39]持種異熟阿梨耶識外又立解性梨耶所以阿梨耶有「真妄和合」的意義這可能是從《阿毘達磨大乘經》所說依他起性「彼二分」而來的真諦於八識外立阿摩羅識——無垢識也許是《楞伽經》「八九種種識」的第九識吧阿摩羅識的內容是八地菩薩(及阿羅漢)捨阿梨耶所得的「轉依」又通於初地所證得的及眾生的本淨心[40]真諦所譯的論典重於阿賴耶(或作「本識」)種子識的轉變被稱為「一能變」說而最特出的是對阿梨耶識為所依如來藏為所依——兩大思想作了疏解融通的工作對翻譯來說不夠忠實但所援引的思想是存在於當時的教界並非他個人的意見真諦是優禪尼([A84]Ujjayainī)人近於摩臘婆(Mālava伐臘毘([A85]Valabhī這一帶地方正量部([A86]Saṃmatīya)盛行當然是不可說我(anabhilāpya-pudgala)的流行區真諦所傳代表了中印度西部地區的唯識(唯心)學西元七世紀初玄奘傳來了大量的唯識經論特別是雜糅眾說的《成唯識論》被稱為是「法相宗」或「唯識宗」唯識學本是依《瑜伽師地論》為本的無著的《大乘莊嚴經論》與《攝大乘論》闡揚阿賴耶的種子識變(《攝論》說緣起與緣所生法已有種子識變現行識變二義)由於會通當時流行的大乘經也會通了如來藏與大我依此而發展下去就有《楞伽》《密嚴》等傳出世親的《唯識三十論》依《[A87]瑜伽師地論攝決擇分》闡揚阿賴耶末那前六識——三類現行識變陳那護法一系重視理性思辨而思想復歸於[A88]《瑜伽師地論》正智是依他起有為生滅的智與識相應如與智不一依此來論佛果——三身四智都作了詳密的分別《成唯識論》再也不談如來藏了玄奘的西行求法主要是「誓遊西方以問所惑并取十七地論(《[A89]瑜伽師地論本地分》)以釋眾疑」到了那爛陀寺從戒賢「聽瑜伽三遍」[41]玄奘所傳的《成唯識論》是綜集當時中印度東部——那爛陀大成的唯識學當然是經過近二百年的發展可說是後起的但從瑜伽唯識的發展來說正是復歸於[A90]《瑜伽師地論》的古義

成立「一切唯識現」以外瑜伽行派的卓越成就是因明([A91]hetu-vidyā)的高度發展在瑜伽行派以前從辯論術而來的論理學是稱為正理——尼夜耶(naiyāyika)與因論(hetu-śāstra)的「正理」本是真理的意義其後演化為思惟論究真理的方法大抵由於種種沙門團興起印度傳統的婆羅門(brāhmaṇa)教徒迫得發展辯論術其中特重思辨以求真理得解脫的形成尼夜耶派有《正理經》勝論(Vaiśeṣika)也以究理著名數論(Sāṃkhya彌曼薩(Mīmāṃsā)等婆羅門教分流出的教派都多少有論理的學風西元一世紀起漸漸的流行起來尼夜耶派的《正理經》明十六諦(或作十六句義)量(pramāṇa立現量比量譬喻量聲量(教量)量是正確的知識可作為知識的準量正確的知識依此四量而得所以《方便心論》說知四量名「知因」所量(prameya是所知的對象疑(saṃśaya用(prayojana對所知見的事理不能確定(疑)所以有求解決的作用宗——悉檀([A92]siddhānta是立者所主張的有遍所許宗[A93]稟承宗傍準義宗不顧論宗——四宗喻([A94]dṛṣṭânta是舉例支分(avayava就是比量的五支結(決定)思擇(tarka決(nirṇaya義理決定以上是論證的重要事項以下是實際論辯論證的謬誤或失敗如一〇論議(vāda彼此互相論議一一紛議(jalpa一二壞義(vitaṇḍā一三似因(hetu-ābhāsa一四難難(chala一五諍論([A95]jāti一六墮負(nigrahasthāna論議失敗從十六句義可見與未來因明的關係思惟分別與論辯依龍樹(Nāgārjuna)的中道觀是不能證知正理而得解脫的所以龍樹作《[A96]迴諍論》與《廣破經》徹底的評破了《正理經》然思辨正理的方法主要是為了自宗與他宗間的辯難受一般異教學風的影響佛教也不得不採取修改正理派的論法作為維護佛法的方便魏吉迦夜(Kiṅkara)譯出的《方便心論》說「如為修治菴摩羅果而外廣植荊棘之林為防果故今我造論亦復如是為護法故」[42]《方便心論》經錄都佚名《高麗藏》本也如此但《宋藏》本以下都作「龍樹菩薩造」是不足信的又有陳真諦的《如實論反質難品》「如實」可能是「正理」的異譯〈反質難品〉與《集量論》所破的[A97]《成質難論》相合傳說是世親所造為陳那所否認《方便心論》與《如實論》都是佛教徒參照《正理經》的論法多少修正作為立正破邪的方便《瑜伽師地論聞所成地》以為「五明處」是三乘學者所應該正確了解的五明中的因明是「於觀察義中諸所有事」「諸所有事」共七種「一論體性論處所論所依論莊嚴論墮負論出離論多所作法」七事都是有關對敵(論)方立論的事瑜伽行派早期的修學因明顯然還是辯論法七事中的「論所依」為辯論的主要依據立論「所成立義」有自性與差別「能成立法」有八「一立宗辯因引喻同類異類現量比量正教量」《顯揚聖教論》所說相同名之為「論法」[43]《大乘阿毘達磨集論》名為「論軌」簡略些內容大致相合只有「能成立法」的前五法立宗立因立喻那是與《正理經》的五支作法完全一致了[44]傳說世親有《論軌》《論式》《論心》的三部著作都已失傳

因明的革新而大有成就的是世親的弟子陳那陳那的因明八論玄奘譯出了《因明正理門論本》《觀所緣(緣)論》義淨譯出了《集量論》可惜佚失了又譯出《取因施設論》《觀總相論頌》呂澂依藏譯本出〈集量論釋略抄〉並與《因明正理門論》互相比對印證又譯出〈因輪決擇論〉玄奘所譯的商羯羅主(Śaṅkarasvāmin)的《因明入正理論》是依《集量》《理門》而作的陳那因明論的特色如《[A98]瑜伽師地論》等立三種量陳那但立現量(pratyakṣa-pramāṇa)與比量(anumāna-pramāṇa)——二量至教量或聖教量——每一教派的經說(如吠陀佛經《新舊約》)如不為對方所信受就不能成為定量如經教所說正確而可以為他所接受的那一定是符合現量與比量的所以但立二量不取聖教量也就是以理為宗而不是信仰為先的明顯呈現而離分別的智是現量現量有四類(五)根識所了意(五俱意)也有離分別的心與心所的自證分瑜伽者離分別的直觀比量是推理的正確知識有自比量與他比量自比量是自己推理的正知以自己的正知為了使他了解而立量是他比量舊時是五支作法陳那簡化為三支宗([A99]siddhānta因(hetu喻(dṛṣṭânta如立「聲無常(宗)所作性故(因)諸所作者皆見無常如瓶等(同喻)諸是常者見非所作如虛空等(異喻)比量的三支中因三相是最重要的三相是「(遍)是宗法性同品定有性異品遍無性」《順中論》說到「若耶須摩論師說言彼因三相」因三相是「朋(宗)中之法相對(異)朋無復自朋成」[45]《成實論》說「十六種(句)義是那耶修摩(所)有」[46]若耶須摩或譯那耶修摩([A100]Naya-suma是正理學徒的意思《如實論》說「我立因三種相是根本法同類所攝異類相離」[47]這可見「因三相」是陳那以前所舊有的陳那是對「因三相」作更合理的論列如〈因輪決擇論〉就是說明因三相的正因及不具三相的過失在因明論理的卓見外依佛法來說是將重於認識論的現識變現與重於論理學的正知——量論結合起來也是為了成立唯識變現所以在認識論與論理學上痛下功夫如唯識學中立相分見分自證分因明中立所量(能)量量果——自證又在現量中立瑜伽者的直觀與修持佛法的宗教經驗相結合陳那的因明或稱量論不是一般的而是以世俗的「因論」作為成立理解唯識現的方便

陳那再傳弟子法稱(Dharmakīrti造了七部量論《釋量論》是最重要的一部法稱的論書文字艱[A101]起初不受人尊重後得弟子天主慧(Devendramati)與釋迦慧(Śākyamati)的精研注釋才流行起來玄奘沒有提到法稱也許他的著作還不大流行義淨就說到「法稱則重顯因明」了[48]法稱的論書與天主慧等釋論西藏都有譯本近來法尊譯出《釋量論》及依僧成的《釋量論疏》略出《釋量論略解》多少可以了解一些《釋量論》是依據《集量論》解說而有所修正發展的如陳那的宗喻——三支還是傳統五支說的簡化對他而成立自宗或評破對方的主張一定先要揭出自己的見解(或否定對方的主張)——宗其次說明理由——因然後從同類異類兩方面舉事例來證成——喻喻的三支次第主要是適合於對他的辯論法稱修改為近於喻宗的次第如凡是所作法都是無常的如瓶盆等聲也是所作法因而得到「聲是無常」的結論這一次第近於西方邏輯的三段論法是順於自己正確推理的次第(自比量)法稱著重於自己正確的推理使這一方法能普遍應用於自己對佛法的正確思惟所以《釋量論》四品第一品就是〈自義比量品〉陳那在「宗過」中有「決定相違」如甲方以三支比量成立自宗乙方也成立一比量與甲方的立義相反而比量的三支卻都沒有過失這就成了立敵雙方對立相持不下的局面名「相違決定」「相違決定」近於西方邏輯中的「二律背反」法稱不立「相違決定」以為正確的思惟必有所決定也就是正理定於一所以否定了「相違決定」然身在相對的世間運用世間的名言分別思惟世間的事理陳那立「相違決定」可能還是正確的陳那的《集量論》初說「歸敬為量利諸趣示現善逝救護者釋成量故集自論於此總攝諸散義」一般造論的多數先歸敬佛(法僧)說明造論的所為——動機與目的所在《集量論》初的一頌上二句是歸敬為量的佛下二句說明造論的所為這本是造論的一般情形法稱卻據此一頌成立第二〈成量品〉(二八五五頌)〈成量品〉說釋尊開示四諦使人如實知四諦知苦斷集證滅修道佛是依此修習而成具足大悲等功德佛所知所說無不是究竟正確的是真正的「量士夫」可作為我們聞思的準量在「量論」「因論」的發展中法稱的著作與後起的解說在世間「認識論」與「論理學」中應有值得研究的價值

「量」是認識論「因明」是論理學(邏輯)都只是世間的學問在瑜伽唯識派中發展起來對佛法的影響極大幾乎成為學佛者必修的科目因明為五明之一無著世親以來非常重視他由於正理派等勢力增強學風重視辯論瑜伽行派不能不研究來求適應而為了成立「唯識」應該是發展的主因「唯心」或「唯識所現」是瑜伽行者修驗的心境而說明一切唯識所現說種子識變是不夠的必須依現行識——分別所分別中去說明唯識理論的誘發者是經部經部以為十八界種子生一切法是實有的而約六根六境——十二處生識來說是假有的如《順正理論》說「(經部)上座作如是言五識依(根)(境)俱非實有極微一一不成所依所緣事故眾微和合方成所依所緣事故極微一一各住無依緣用眾多和集此用亦無故處是假唯界是實」[49]在認識論中經部是說根與外境是非實有的但依種子(界)所生色是實有的如種子是依心識而相續有的從種子識生起的色等不也可以說非實有嗎在認識論——能所關係中經部以為眼識所見的色是眼識的表象而不是實色瑜伽唯識者也是這樣說的所以瑜伽唯識興起經部就被融攝而消失了釋尊說「二和生識」如眼識生起一定要有青黃等色為所緣有眼根——「清淨色」等於視覺神經的生理機構作所依眼識才有生起的可能瑜伽行者成立「唯識」說色是眼識的表象眼根是生識的功能[50]這是但立能識所識而完成「唯識無義」的定律法稱但說唯識現沒有說阿賴耶識可能是阿賴耶識的行相所緣微細難知在能所相關的認識論中不容易說明阿賴耶識的所緣是唯識所現吧總之成立「唯識」與量論的發展是密切相關的然從印度辯論術而來的無論是正理勝論等論法[A102]瑜伽師地論》的因明陳那法稱大成的量論都不是推求未知的事理發展新知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宗教而努力——以種種論理方法證明自宗是正確的以因明來說立自破他無非是維護佛法的方便法稱的時代佛教界傾向於如來果德及對人(師長)的誠信《釋量論》特立〈成量品〉論證佛智的完全正確多少是為了適應時代的要求[51]

第三節 中觀學的復興

世親(Vasubandhu)時代中觀者(Mādhyamika)僧護(Saṃgharakṣa先後得到了兩位弟子——佛護([A103]Buddhapālita)與清辨([A104]Bhāvaviveka衰落的中觀學這才重振而開始了新的機運後期中觀的著作西藏的譯本不少漢譯的僅有清辨的《般若燈論》《大乘掌珍論》及蓮華戒(Kamalaśīla)的《廣釋菩提心論》等近來法尊譯出月稱(Candrakīrti)的《入中論》及從所譯的《菩提道次第廣論》《辨了不了義善說藏論》多少知道一些衰落的中觀學忽而興盛起來可說是瑜伽行派([A105]Yogācāra)所激發的瑜伽行派的根本信念是經說「一切法無自性空」是不了義的三自性中[A106]遍計所執自性([A107]parikalpita-svabhāva)是無(空)依他起自性([A108]para-tantra-svabhāva)與圓成實自性([A109]pariniṣpanna-svabhāva)是有(自性)的這才是了義的(如《解深密經》說)龍樹(Nāgārjuna)依《般若》等經造論那時沒有《解深密經》沒有三自性說當然不會評論後起的經論後起的瑜伽行派卻以先前所說「一切法無自性空」為不了義中觀派自然會起來聲辯似乎龍樹的後學興起了諍論其實諍論的原因應該是以「一切法[A110]無自性空」為不了義的瑜伽行者復興的中觀學在確認「一切法無自性空」是了義的這一點上是一致的與瑜伽行派對立但在瑜伽行派的興盛中中觀者或多或少的受到影響也就漸漸的分化了分化的原因還有重要的是「後期大乘」經的流行應給以解說論究《中論》《四百論》等深觀而不知龍樹的大論如《大智度論》《十住毘婆沙論》所以在緣起([A111]pratītya-samutpāda)事的安立方面不免無所適從而所見不同了

佛護著《中論釋》大體依《根本中論無畏釋》清辨著《根本中論般若燈釋》(即《般若燈論》)論中評論了佛護釋如《般若燈論》卷一(大正三〇五二下五三上)

「(佛護)釋曰諸法無有從自體起彼起無義故又生(應)無窮故(評曰)彼不相應此義云何以不說因及譬喻故又不能避他說過故」

「佛護論師釋曰他作亦不然何以故遍一切處一切起過故論者(清辨)彼若如此說過即所成能成顛倒故謂自俱因起體過故或時有處隨一物起故先語相違又若異此遍一切處一切起過此語能成他起過故此不相應」

在解說《中論》破「自生」與「他生」等處清辨不同意佛護的破他方法如破「自生」佛護以為自(體)生(自體)是自體已有而說再生那是毫無意義的已有何必再生呢如有自體而要更生那就該生生無窮了這樣的破斥不提自己的意見只從對方的主張中(如「自生」)指出對方語意的內在矛盾這確是龍樹的常用的破法清辨不同意這一破法認為要破斥他宗應說因與譬喻也就是要應用三支比量(anumāna-pramāṇa)的方法如清辨《掌珍論》說「真性有為空如幻緣生故無為無有實不起似空華」[1]明有為無為空就立了兩個具足宗喻的比量清辨(與護法時代相當)在異教的正理派(naiyāyika瑜伽行派的因明(hetu-vidyā)立破影響下也覺得破他是應該這樣的自立比量所以評破了佛護起初佛護與清辨門下都沒有覺得有太大的問題到了佛護再傳的月稱([A112]Candrakīrti作《根本中論明顯句釋》才揭發清辨與佛護間的根本歧異依月稱說一般的比量是依某些共同(「極成」「共許」)的見地而論究彼此的不同到底什麼是正確的然在中觀者的不共見地中與中觀以外的學派不可能有共許的所以立量(或立或破)是不可能的如《辨了義不了義論》廣說[2]「一切法無自性空」原則上是中觀派一致的然勝義(Paramârtha)中「一切法無自性空」而世俗(saṃvṛti)中清辨以為緣起法是有自相([A113]svalakṣaṇa)的自相也就是自性(svabhāva在彼此共許的自相有法下可以立量然依月稱說《中論》說緣起無自性無自性所以是空(śūnyatā)的「以有空義故一切法得成」緣起如幻如化也是無自性的這不是一般人所有的共識所以自立比量以破他是不可能的對無明(avidyā)所蔽的眾生只有從對方的見解中指出他自義的矛盾使他「觸處難通」從反省而理解自相有的謬誤引向勝義的修證《入中論》卷二(漢院刊本一八)

「癡障性故名世俗假法由彼現為諦能仁說為世俗諦所有假法唯世俗」

世俗有覆障的意義緣起如幻而在眾生(無明覆障)心境現起諦實相如來也就隨世俗而稱之為(世俗)諦在聖者的心境緣起如幻可說「唯世俗」而不再是「諦」了《中論》青目釋也說「一切法性空而世間顛倒故生虛妄法於世間是實」[3]從破他的方法中發見清辨所說的因緣生法世俗諦是自相有的應「自立量」以破他所以稱為「自續」或「自立量派」(Svātantrika佛護與月稱隨他所說而難破所以稱為「應成」或「隨應破派」(Prāsaṅgika這是有關勝義的觀察與二諦安立的

後期中觀學在「後期大乘」經論流行的時代引起種種新的問題「佛法」所開示的是生死的解脫「後期大乘」的《勝鬘經》提出了兩類生死生死是煩惱(kleśa業([A114]karman(生死)苦(duḥkha)的延續《勝鬘經》在一般的煩惱——四種住地(與一般所說見所斷修所斷煩惱相當)外別立無明住地([A115]avidyā-vāsa-bhūmi在有漏的善惡業外別立無漏業(anāsrava-karma在一般的生死一次又一次的分段生死外別立意生(成)身(manomaya-kāya)的不可思議變易死([A116]acintya-pariṇāma-cyuti無明住地為緣無漏業為因得意生身的變易生死[4]這是在共三乘所斷的五趣生死外別有大乘菩薩不共的生死究竟解脫才能成佛說明大乘的不共有二乘共斷的煩惱障([A117]kleśâvaraṇa佛菩薩所斷的智(所知)障([A118]jñeya-avaraṇa在離執證空方面聲聞離我執證補特伽羅無我(pudgala-nirātman或名生空——補特伽羅空(pudgala-śūnyatā大乘更離法執證法無我(dharma-nirātman也就是法空(dharma-śūnyatā這些論題解說上或多少差別卻是「後期大乘」所共說的對於這清辨的《般若燈論釋》卷一一(大正三〇一〇六中——下)

「二乘之人見(人)無我故煩惱障盡乘彼乘去是名說斷煩惱障方便已」

「為大乘者說二無我為最上法說斷智(所知)障方便已」

清辨所說的顯然是隨順「後期大乘」的二乘得人無我斷煩惱障大乘得二無我更斷所知障然月稱的見解不同如《菩提道次第廣論》卷一七(漢院刊本二八)

「如明顯句論云由內外法不可得故則於內外永盡一切種我我所執是為此中真實性義悟入真實者慧見無餘煩惱過皆從薩迦耶見生通達我為此緣境故瑜伽師當滅我」

「由我不可得故則其我所我施設處(法)亦極不可得猶如燒車其車支分亦為燒毀全無所得如是諸觀行師若時通達無我爾時亦能通達蘊事我所皆無有我」

無我《入中論》說「無我為度生由人法分二」[5]無我也就是空性由於所觀境不同分為二無我或二空無我與空的定義同樣是(緣起)無自性所以能通達無我——我空的也能通達無我所——法空反之如有蘊等法執的也就有我執這樣大乘通達二無我二乘也能通達二無我不過二乘在通達人無我時不一定也觀法我(如觀是一定能通達的)「於法無我不圓滿修」經說二乘得我空大乘得法空是約偏勝說的無明障蔽對補特伽羅與所依蘊等法起諦實相不知是沒有自性的這是生死的根源也就是十二支的無明執我法有自性是煩惱障的根源那什麼是所知障呢《入中論釋》說「彼無明貪等習氣亦唯成佛一切種智乃能滅除非餘能滅」[6]二乘斷煩惱佛能斷盡煩惱習氣(所知障)確是「佛法」所說的月稱的見解與龍樹《大智度論》所說大致相同

後期的「大乘佛法」是以如來藏我([A119]tathāgatagarbha-atman自性清淨心([A120]prakṛtiprabhāsvara-citta)說阿賴耶識([A121]ālayavijñāna)為依止說二流合成的「真常唯心論」為主流的後期流行的特出思想代表「初期大乘」的中觀者怎樣在保持中觀思想下去應付處理這新傳出的思想呢清辨造《中觀心論》及釋論《思擇燄》在《中觀心論》的〈入抉擇瑜伽行真實品〉中對瑜伽行派作了廣泛的批評《大乘掌珍論》所說「入真甘露已具分別」[7]就是指《中觀心論》說的清辨的《般若燈論》也批評了「三自性」但漢譯本的譯者傳承瑜伽學的波羅頗蜜多羅(Prabhākaramitra卻把他略去了《十地經》說「三界唯心」清辨以為經意是遮破外道所說離心別有作者受者——我不是說外境非有《楞伽經》說「外境悉非有心似身現為種種義故我說唯心」清辨解說為這是說外境不是自性有的依境而有種種心似彼(境)行相而生經上所說的(唯心)都不是「唯識變現」的意義徹底否定了瑜伽行派的唯識說[8]實踐的方法依《辯中邊論》說「唯識無義」是依妄分別識(及心所)的有遮遣外境的非有再依外境的非有識也就不可得——境空心寂這樣境無與識有都歸於無所得平等平等也就是契入真如這一進修次第真諦(Paramârtha)所譯《十八空論》稱之為「方便唯識」「正觀唯識」[9]清辨的《般若燈論》[10]

「若先許唯識後仍[A122]遍捨者與其以泥汙後而洗初即勿觸遠離為妙」

「先即同修無須慳[A123]吝」

依清辨的意見「識」終歸是無所得的那為什麼不直捷了當的觀境與識都是虛妄無實要分成先後次第呢月稱對唯識說也作了詳細的評判經上所說的「唯心」如《十地經》是為了遮破外道的作者受者《楞伽經》說是為了遣除外境的執著《入中論》引經說「如對諸病者醫生給眾藥如是對有情佛亦說唯心此教顯彼是不了義」[11]醫生的應病與藥當然是隨宜方便以治病為喻來說「唯心」顯然唯心(唯識)是不了義教又廣引《楞伽經》說「為除愚夫無我恐怖」佛說類似神我的如來藏結論說「是故如是行相契經唯識師計為了義者已由此教顯彼所說皆非了義」[12]如來藏與阿賴耶識來自不同的思想系但在稍遲的「後期大乘」經中聯合起來發展到如《密嚴經》所說「佛說如來藏以為阿賴耶惡慧不能知(如來)藏即賴耶識」[13]瑜伽行者對於這一經說似乎沒有去解說《入中論釋》依此而說「隨一切法自性轉故當知唯說空性名阿賴耶識」[14]說如來藏是不了義如來藏就是阿賴耶識阿賴耶識當然也是不了義了月稱以為成立阿賴耶識是為了眾生的業果相續其實業入過去並不等於消滅過去業是能感報的所以立阿賴耶識是沒有必要的(為鈍根可以這樣方便說)業入過去而是有的是「三世有」說但這是三世如幻有與薩婆多部([A124]Sarvāstivāda)的三世實有說不同陳那([A125]Diṅnāga)立自證分能證知見分後起心才能知前心的了境月稱以為「念」有憶念過去的作用所以立自證分是多餘的而且有「心能自知」的過失瑜伽行者成立「唯識」的種種譬喻《入中論》一一的給以評破成立緣起的心與境勝義中都是空的而世俗中都是有的——無自性的有在世俗安立方面如三世有念能憶知過去有心有色等近於薩婆多部不同的是一切如幻沒有自性所以有的稱他為「隨婆沙行」《入中論》卷二到卷五對瑜伽行者的依他起性自相有及唯識無境說作了最徹底的批評

瑜伽行者所宗依的《解深密經》立三自性([A126]trividha-svabhāva[A127]遍計所執(我法)是空的依他起圓成實性是有的這一理論體系是說一切有部的「我及我所無(空)有為無為有」的大乘化《解深密經》依三自性立三無自性([A128]trividha-niḥsvabhāva解說《般若經》等一切法無自性這一思想容易為經部等所接受所以在三時教中稱此第三時教為「普為發趣一切乘者」約這點說是有誘導二乘入大乘作用的(經部等多就大乘化了)第二時教是「依一切法皆無自性無生無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以隱密相轉正法輪雖更甚奇甚為希有而於彼時所轉法輪亦是有上有所容受猶未了義是諸諍論安足處所」到第三時教才是「于今世尊所轉法輪無上無容是真了義非諸諍論安足處所」[15]後期的中觀者依緣起有說一切法空無自性與瑜伽行派所宗的《解深密經》不合那當然要對《解深密經》的三性說作一番解說了清辨是說世俗諦中有自相的所以《般若燈論》中說能遍計與所遍計都是世俗依他有的說遍計所執「相無自性」是約勝義說的依他起的「生無自然性」是無自性生也是「勝義無生」「故於勝義若色自性若色生等空為圓成實」[16]這樣的解說《解深密經》的三自性三無自性那是說瑜伽行者的解說錯了月稱《入中論》卷三(漢院刊本三一)

「如是行相諸餘經此教亦顯不了義(釋)如是行相經為何等謂如解深密經[A129]遍計執依他起圓成實三自性中[A130]遍計執無性依他起有性」

《解深密經》的三自性說月稱論定為不了義的與瑜伽行派的見解相反《辨了不了義論》解說為如於一切法空無自性中能安立生死業果與解脫那《般若經》與《中論》所說當然是究竟了義的如不能於無自性中安立生死業果與解脫的對一切法無自性空的教說會引生極大斷見的那就應如《解深密經》也就是如瑜伽行者這樣說了[17]約根性的利鈍來會通似乎比清辨的解說好些因為這是與《解深密經》說相合的《解深密經》說「已種上品善根已清淨諸障己成熟相續已多修勝解已能積集上品福德智慧資糧」——五事具足的根性聽了第二時教的「一切法皆無自性無生無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能夠深生信解如實通達速疾能證最極究竟對這樣根性當然無所謂「隱密」也就用不著再解釋深密了由於一般根性五事不具足引起不信毀謗大乘或顛倒解說等過失這才說三自性三無自性的第三時教再來解釋一番[18]這一解說確是《解深密經》說的也許瑜伽行者不以為然但約應機設教來說中觀與瑜伽應該是可以並存的

第四節 對抗與合流

後期中觀派(Mādhyamika)的清辨(Bhavya)與月稱(Candrakīrti在所造的論書中評破了瑜伽行派([A131]Yogācāra瑜伽者的唯識(vijñapti-mātratā)說依他起([A132]para-tantra)與圓成實(pariniṣpanna)有自相說等月稱認為是不了義的是為劣機所作的方便說清辨是徹底的加以否定認為不合經文的意義瑜伽行派的對策是為龍樹(Nāgārjuna)的《中論》提婆([A133]Āryadeva)的《四百論》作注釋如安慧([A134]Sthiramati)的《中論》注釋漢譯名《大乘中觀釋論》與安慧同時的德慧(Guṇamati也有《中論》注釋已經失傳了護法(Dharmapāla)為《四百論》作注釋玄奘譯名《大乘廣百論釋論》但僅是後二百頌的注釋(西藏有全譯)由於月稱的《四百論釋》糾正護法的曲解護法的弟子提婆設摩(Devaśarman又作《中論》的注釋龍樹與提婆在大乘佛教界有崇高的聲譽後起的瑜伽行者是不適宜進行批評的所以為龍樹提婆論作釋似乎表示意見的和同如破外道與聲聞部派當然依文解說如有關大乘法義與中觀者所見不合的當然要依《解深密經》的了義說來抉擇《般若》《中論》等「隱密」教了如護法的《大乘廣百論釋論》解說「虛妄分別縛證空見能除」廣敘依他起有與依他起空(可能指安慧與清辨)的雙方論辯然後提出「心境有三一者有言有相心境二者無言有相心境三者無言無相心境」[1]這就是三自性說第二依他起離言而為言所依「親證為先後方起說」所以依他起有性卻不能說自相實有這樣為龍樹提婆論造釋論似乎推崇前輩其實是評中觀者而表達自宗的意見這就是傳說中的「空有之諍」中觀與瑜伽者的論諍不只是文字(筆墨)上的論諍還採取印度當時流行的公開辯論據多氏《印度佛教史》說南印度清辨的弟子們不滿意安慧的《中觀釋論》到那爛陀([A135]Nālandā)寺來與安慧的弟子爭辯[2]安慧的在家弟子月官([A136]Candragomin到那爛陀寺來與月稱作了七年的長期論辯[3]德慧的《中論》註破斥清辨清辨的弟子三鉢羅多陀(Sampraduta與德慧在南方的婆羅保梨(Balapurī也作了長期的論辯[4]到底是誰勝利了呢佛法是否能專憑口舌以定成敗呢在這重認識論(「量論」)重論理學(「因明」)的時代對內對外愛好口舌的論諍論辯的結果往往是敗者被誣辱被驅逐(或自殺)或改變信仰以「佛法」的精神來說可說是走向歧途了傳說瑜伽行派大成「量論」的法稱(Dharmakīrti與婆羅門鳩摩羅梨羅([A137]Kumārila)辯論得勝鳩摩羅梨羅就改信佛法法稱又與商羯羅([A138]Śaṃkara)辯論商羯羅失敗投河自殺商羯羅轉生十五六歲時又與法稱辯論失敗而自殺到第三生十二歲時再與法稱辯論失敗終於歸信佛教[5]法稱的論辯法義真是高明極了然在印度歷史中鳩摩羅梨羅與商羯羅是復興印度教的著名人物西元七五〇——八五〇年間在世法稱是西元七世紀人是不可能與這二人辯論而使之信佛的反之印度教復興使「大乘佛法」衰落的鳩摩羅梨羅與商羯羅正是重要人物憑法稱辯論的神話傳說是不能改變印度佛教沒落的事實

中觀者說一切法無自性空(niḥsvabhāva-śūnyatā是究竟了義的瑜伽者說一切法無自性空是不了義的如上文所說「大乘佛法」內部諍論不已依一般思想進展的情形雙方對立論諍不已總會有第三者——折中綜貫的思想出來「大乘佛法」的折中綜貫者首先是聖解脫軍(Vimuktasena)傳出的《現觀莊嚴論》聖解脫軍傳說生於中印南印的交界處耆婆羅(Jvāla)洞窟附近是(世親弟子)覺使(Buddhadāsa)的外甥從雞胤部([A139]Kukkuṭīka)出家解脫軍的傳承極不明白有的說從世親(Vasubandhu)聽受《般若經》般若論義是從僧護(Saṃgharakṣa)學的有的說解脫軍是陳那(Diṅnāga)的弟子般若論義是從清辨學習的傳說《現觀莊嚴論》是彌勒(Maitreya)造的所以一般就說解脫軍是世親的弟子《現觀莊嚴論》是「中本般若」經的論分八品七十義但與「中本般若」的二萬五千頌本有些地方不大合適後來解脫軍在波羅奈([A140]Vārāṇasī遇到奔陀伐彈那(Puṇḍavardhana)地方的寂鎧([A141]Śāntivarman)優婆塞寂鎧從奔陀伐彈那到南印度的普陀洛(Potala從觀自在([A142]Avalokiteśvara)菩薩處取來的二萬頌《般若經》是分作八品的聖解脫軍這才造了一部《二萬五千頌般若經現觀莊嚴論釋》也有人說寂鎧到普陀洛去共有三次第三次才取到了二萬頌的《般若經》取經的旅程充滿了神秘的氣息後來聖解脫軍在東方一小王國中三十年弘揚《般若》[6]聖解脫軍的事[A143]闇昧而富傳奇性師承不明確八品《般若經》的來歷太離奇二萬頌八品的《般若經》末後有〈彌勒問品〉說三性是其他經本所沒有的玄奘與義淨都沒有說到解脫軍與《現觀莊嚴論》西方來的大德也沒有說起聖解脫軍以後的傳承在多氏《印度佛教史》中直到達磨波羅(Dharmapāla)王時(西元七六六——八二九年在位)說到師子賢(Siṅhabhadra)從[A144]遍照賢(Vairocanabhadra)受學《現觀莊嚴論》那已是義淨去印度後一百年了如解脫軍真是世親弟子那從解脫軍到[A145]遍照賢三百年間的傳承不明傳說解脫軍是陳那弟子從清辨受學可能與護法月稱同一時代(西元五六世紀間)解脫軍在東方弘傳(奔陀伐彈那也在恒河東岸與東印度相鄰接的)《現觀莊嚴論》在東方興盛起來這是值得注意的從傳說佛身說是從二身三身而進展到四身的無著的《大乘莊嚴經論》立三身〈敬佛品〉的三身是自性身受用身化身〈菩提品〉的三身受用身作「法食」——法受用身(dharma-saṃbhoga[7]法受用身泛說受用如《攝大乘論》所說「大乘法樂為所受故」但《攝論》又說「但為成熟諸菩薩故」[8]那又偏重在他受用了《楞伽經》說三身也不一致經立法(性)佛(dharmatā-buddha從法(性)佛而頓現的報佛(niṣyanda-b.)與化佛——三(身)佛報佛又名為法性所流佛(dharmatā-niṣyanda-b.niṣyanda 是「等流」的意思不應該譯作「報佛」的[9]但在經初的偈問中又立變化佛報佛([A146]vipākaja-buddha真如智慧佛([A147]tathatā-jñāna-buddha[10]vipāka 是異熟通俗譯為報與等流不同而真如智慧佛如智不二也比法(性)佛的含義要廣些約法身說有約法性及如智不二的差別約修行(色究竟天)成佛說有從法性等流所起(符合如來藏說)及福智莊嚴的報得(符合阿賴耶識為依止說)不同《楞伽經》後出的〈偈頌品〉立四身「所有法報(等流義)佛化身及變化」「自性及受用化身復現化」[11]化身(nirmāṇa-kāya而《楞伽經》又依化身而立變化(nairmānika大抵化身如釋尊變化是隨類現身了以護法說為主的《成唯識論》立四身是分別「受用身」為自受用與他受用《楞伽經偈頌品》所立四身是分別化身為化身與變化身《現觀莊嚴論》立四身是分別法(性)身為自性身與智法身用意不同而安立各別但同樣是從三身而進入四身說這應該是同時代所成立的所以推定《現觀莊嚴論》成立於西元五世紀末(或六世紀初)應該是非常可能的傳說《現觀莊嚴論》是彌勒造的與瑜伽行派應有相當的關係但思想是歸宗於中觀派的如論文是攝《般若經》義而造頌的卻多了(經文所沒有的)二頌如《論》[12]

「無滅自性中謂當以見道盡何分別種得何無生相」

「若有餘實法而於所知上說能盡彼障吾以彼為奇」

後一頌顯然通於評責瑜伽行派說依他起是有自相的師子賢努力《現觀莊嚴論》的弘揚作《二萬五千頌般若合論》《八千般若現觀莊嚴光明釋》《般若經論現觀莊嚴釋》等弘揚《現觀莊嚴論》也是弘揚《般若經》在波羅王朝時代《現觀莊嚴論》大大的發揚傳入西藏成為學者必修的要典

傳說為彌勒造的《現觀莊嚴論》有綜貫瑜伽與中觀的意趣但自成一家勉強說綜合中觀與瑜伽的是寂護或譯靜命([A148]Śāntarakṣita)系寂護是東印度人從智藏(Jñānagarbha)學造了一部智藏《二諦分別論》的釋論智藏是東(南)方歐提毘舍([A149]Oḍiviśa)人在藩伽羅([A150]Baṅgala從室利崛多(Śrīgupta)聞法室利崛多智藏寂護都是東(南)印度人都以為依他緣生法在世俗諦中是自相有的所以可依自立比量來破他也被稱為自續——自立量派([A151]Svātantrika可說是繼承清辨的學風寂護的主要著作是《中觀莊嚴論》(頌)及自己的注釋寂護的弟子蓮華戒([A152]Kamalaśīla著《中觀莊嚴論精釋》《中觀光明論》等西元七四七年寂護應西藏乞栗雙提贊王(Khri-sroṅ-lde-btsan)的禮請與弟子蓮華戒到西藏奠定了西藏佛教的初基師子賢也是寂護的弟子弘揚《般若》與《現觀莊嚴論》西元六六〇年開創的東方波羅(Pāla)王朝崇信佛法寂護這一綜合學派發展起來但那時印度教越來越盛「大乘佛法」在各處衰落下來在東方波羅王朝的護持下維持了一段較長時期不過已進入「秘密大乘佛法」時代「密主顯從」「大乘佛法」與「秘密佛法」深深的結合而流傳

寂護是自立量派在世俗自相有中取「唯識」說所以不同於清辨而被稱為「隨瑜伽行」《中觀莊嚴論釋》[13]

「應觀何義為世俗事唯心心所為自體耶抑為亦有外法體耶此中有依後義者如說經說唯心破作者受者故有餘思云雖諸因果法亦皆唯有識諸自所成立亦皆住唯識」

心外有法體的是清辨說「有餘思云」是寂護自己的意見寂護在世俗諦中成立唯識似外境現進觀勝義那是心也無自性了如《中觀莊嚴論》說「由依止唯心當知無外事次由依此理當知心無我」這是比較容易會通「後期大乘」的「唯心」說寂護以為世俗唯識而勝義皆空也是龍樹的意見如《中觀莊嚴論》引(《六十頌如理論》)文說「此中皆無生亦皆無有滅故知生滅法當知唯是識宣說大種等皆是識所攝彼離智所見豈非皆顛倒」[14]這樣世俗唯心勝義心空瑜伽行與中觀的綜合是龍樹的本意不過這二頌在宋施護所譯《六十頌如理論》文意並不是這樣的[15]

「隨瑜伽行中觀派」的寂護對瑜伽行派法稱(Dharmakīrti)的七部量論是相當推崇的曾為法稱的《論議正理論》作註釋法稱是瑜伽行中的「隨理行」者從量論——認識論的論究中論定唯識是究竟的寂護深受法稱的影響雖遠源於清辨的中觀自立量派而在所造的《中觀莊嚴論》也是以認識論來論法義淺深的自世親造《俱舍論》眾賢(Saṃghabhadra)造《順正理論》有部——薩婆多部([A153]Sarvāstivāda)與經部([A154]Sautrāntika)的思想經論辯而明確瑜伽行派以這二部為聲聞法的代表如世親的《唯識二十論》陳那的《觀所緣(緣)論》都評破了這二家(其實部派思想複雜這只是代表當時的重要思想而已)中觀派與瑜伽行派又論諍不已形成當時佛教界的四大思想——有部見經部見唯識見中觀見《中觀莊嚴論》就是以這樣的次第敘述評論而以中觀最為究竟的有部與經部繼承「佛法」的現實立場主張外界(物質(色)世界)是存在的有部以為心識的認識外界外界的形相是存在於外界而不是存在於心識中的這一見解被稱為無形象(行相)知識論(anākārajñāna-vāda經部以為外界是存在的但心識不能直接認知外界在心識的認識中識上現起色等行相(形象)而後了解行相是識的一分所以知識到的只是識自身的一分這一見解被稱為有形象知識論(sākārajñāna-vāda寂護以為經部的有形象論勝過有部的見解寂護依瑜伽行派的觀點知識與外界物質——心與色的本質是不同的心識不可能認識與自己相異的對象所以對承認外界存在的部派都批評為不能成立瑜伽行派是心外無物的唯心論但也分為二派陳那護法法稱等是有形象論([A155]sākāravāda也稱為形象真實論([A156]satyākāravāda外界是不存在的剎那的心體表現為所知的形象(相分)這是二分說或所了的形象(相分)與能了的作用(見分)及覺知了境作用的識自體(自證分)是一心的三分說了別的相與見也是(從種子生的)依他起性不能說是沒有的所以也被稱為「有相唯識」安慧等是無形象論(anākāra-vāda也稱為形象虛偽論(alīkākāra-vāda這是唯識無境或唯有虛妄分別而沒有能取所取在唯識現中唯有識體而已在這一次第中寂護是以瑜伽唯識為優越的顯然以形象虛偽論是更勝於形象真實論的寂護對有部經部唯識有形象論無形象論一一的加以批判更上一層的當然是極無自性的中觀了在寂護的批判中表示了後後的勝於前前依此而論「隨瑜伽行」的寂護應該是世俗諦中是無形象的唯識說勝義諦中是自立量派的中觀說寂護真的是這樣綜合了瑜伽與中觀——二大乘嗎在「隨瑜伽行中觀派」的發展中有的更分為二系與形象真實派一致的中觀者如寂護蓮華戒解脫軍與形象虛偽派一致的中觀者如師子賢後者又分為二系如急達里(Jitāri)是有垢論者迦姆波羅(Kambala)是無垢論者這些傳說是比較遲些的

在修行次第中寂護引《入楞伽經》的三頌(一〇二五六——二五八頌)來表示依《空之哲學》所引略述如下

「瑜伽行者體會到唯有心便不以外界為有住於真相中更超越了唯心」

「他超越了唯心更超越了都無顯現安住於無顯現的瑜伽中見到了大乘的真理」

「不用勉力(無功用)所達到的是寂靜依本願而清淨由於沒有顯現故能體會到最高智慧的無本體性」

對於這三頌蓮華戒有解說著作《般若波羅蜜多論》的寶作寂([A157]Ratnākaraśānti也引用這三頌而有所解釋文句與意義都與蓮華戒有所不同《入楞伽經》的〈偈頌品〉是後起的(宋譯本缺)我國魏唐二譯大致相同而與寂護寶作寂所引的卻不一致經文與論師的意見都在變化發展中但可以肯定的這三頌的次第修行是唯心(也就是唯識)觀與《辯中邊論頌》說非常的接近如說「依識有所得境無所得生依境無所得識無所得生由識有所得亦成無所得故知二——有得無得性平等」[16]頌文大意是唯心(唯識)觀依唯心而境不可得進而(與境相對的)心也無所得心境不現時有空相(無顯現的)顯現進一步空相也泯寂了就是「都無顯現的瑜伽」——空(所顯)性寶作寂強調作為最高真實的空不是別的正是清淨光輝心的本質[17]從佛教思想發展來說《般若經》說一切法空一切如幻也說到心清淨([A158]prabhāsvarā可譯為光明清淨)但「是心非心」不落有一切法也是這樣龍樹的《中論》一切是緣起即空性一切如幻化「隨瑜伽行」的中觀者脫離了法法平等的立場瑜伽行派以虛妄分別識為依止說唯識現一分說二分說三分說都是生滅識也說到心性淨如《大乘莊嚴經論》卷六(大正三一六二三上)

「已說心性淨而為客塵染不離心真如別有心性淨」

「不離心之真如別有異心謂依他相說為自性清淨此中應知說心真如名之為心」

說心清淨是約心的真如性說沒有依他起的心而可說為清淨的《辯中邊論頌》也說心性本淨是「空性異門」[18]「後期大乘」別有如來藏([A159]athāgata-garbhat自性清淨心([A160]citta-prakṛti-prabhāsvaratā)一流瑜伽行派以空性(śūnyatā)去解說其實如來藏與自性清淨心法門是別有見解的《楞伽》與《密嚴經》等使如來藏與阿賴耶識(ālayavijñāna)相結合到達「如來清淨藏亦名無垢智常住無始終離四句言說」「如來清淨藏世間阿賴耶如金與指環展轉無差別」[19]這不只是空(所顯)性與心性的統一而是空性與真心的統一世俗安立是不離如來藏的阿賴耶識變現一切(法稱以後重在認識論的唯識所以每泛說六識了)顯示勝義空性與真心——無垢識無垢智的統一晚期的印度佛教偏重論議只說中觀派與瑜伽行派而不知「如來藏我」「清淨心」正發展為經典潛流滲入於二大乘中被稱為瑜伽行的中觀者努力弘揚般若而主要是傳為彌勒造的《現觀莊嚴論》追隨「隨理行」的瑜伽者引《楞伽經》來表示觀行次第以中觀的空為究竟返觀「初期大乘」的《般若經》與《中論》距離是太遙遠了嚴格地說這不是中觀與無著世親的瑜伽行的綜合而是傾向真常唯心的(還不是「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的主流)與「秘密大乘」更接近的一流


校注

[0321001] 《洛陽伽藍記》卷五(大正五一一〇二〇下) [0321002] 參閱拙作〈北印度之教難〉(《妙雲集》下編《佛教史地考論》三一一——三二一) [0321003] 《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卷上(大正五一五中) [0322004] 《大唐西域記》卷九(大正五一九二三中——下) [0322005] 《大唐西域記》卷一一(大正五一九三五下) [0322006] 《南海寄歸內法傳》卷四(大正五四二二九上) [0322007] 《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卷下(大正五一六下——七上) [0322008] 真諦三藏是優禪尼(Ujjayainī)人毘鄰伐臘毘真諦所傳的唯識學有溝通如來藏說的趨向也介紹正量部疑與西部學風有關 [0325009] 窺基傳說護法年三十二就死了然從護法的不少著作濟濟多士的不少弟子及玄奘與義淨都說他著有《雜寶聲明論》二萬五千頌的事實看來窺基的傳說是不宜採信的 [0326010] 《大唐西域記》卷四(大正五一八九一中——下) [0327011] 多氏《印度佛教史》(二〇六) [0329012] 龍叫就是《楞伽經偈頌品》所說的龍猛多氏《印度佛教史》說龍叫闡明「唯識中道」其實是如來藏說《印度佛教史》作者多羅那他屬「覺曩巴派」是依《如來藏經》《入楞伽經》等真常唯心論自稱唯識中道 [0329013] 《高僧法顯傳》(大正五一八六二中) [0329014]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二(大正五〇二三二上) [0329015]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四(大正五〇二四四上) [0329016] 本節人地事跡多參考多氏《印度佛教史》第二三章——二六章(寺本婉雅日譯本一九一——三〇三 [0331001] 《成唯識論述記》卷第一本(大正四三二三一下——二三二上) [0332002] 呂澂〈安慧三十唯識釋略抄〉(《內學》第三輯一一五——一二〇 [0332003] 《瑜伽師地論》卷五(大正三〇三〇二中)《攝大乘論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五上)《成唯識論》卷二(大正三一九中——一〇上) [0333004] 《瑜伽師地論》卷五一(大正三〇五七九上——下)《攝大乘論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五中——一三七上)《成唯識論》卷三(大正三一一五中——一九上) [0333005] 《瑜伽師地論》卷一(大正三〇二八〇中)《攝大乘論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三下——一三四上)《成唯識論》卷五(大正三一二四下——二六上) [0333006] 《大乘莊嚴經論》卷一(大正三一五九四中——下)《攝大乘論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六中——下) [0333007] 《大乘莊嚴經論》卷五(大正三一六一三中)《攝大乘論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三下) [0333008] 《唯識二十論》(大正三一七五中) [0333009] 《觀所緣緣論》(大正三一八八八下) [0334010] 《唯識二十論》(大正三一七四中) [0334011] 《阿毘達磨順正理論》卷三三(大正二九五三一下) [0334012] 《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卷一一二引經(大正二七六三四下) [0335013] 《大乘莊嚴經論》卷四(大正三一六一三下) [0335014] 《攝大乘論本》卷中(大正三一一三九上) [0336015] 《瑜伽師地論》卷五一(大正三〇五七九下——五八〇上) [0339016] 《成唯識論》卷二(大正三一一〇中)〈集量論釋略抄〉(《內學》第四輯一一 [0340017] 《佛說佛地經論》卷三(大正二六三〇三上——中) [0340018] 《成唯識論》卷二(大正三一一〇中)參閱《佛說佛地經論》卷三(大正二六三〇三中) [0341019] 《高僧傳》卷二(大正五〇三三二下) [0342020] 《大乘莊嚴經論》卷五(大正三一六一四中) [0342021] 《攝大乘論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六中——下) [0342022] 《攝大乘論本》卷中(大正三一一四〇下一三九下) [0343023] 《攝大乘論本》卷中(大正三一一四〇中) [0343024] 《大乘入楞伽經》卷五(大正一六六二一下) [0344025] 以上見《大乘莊嚴經論》卷三(大正三一六〇二上——六〇七中) [0345026] 以上見《攝大乘論本》卷下(大正三一一四九上——一五一上) [0345027] 宇井伯壽《大乘莊嚴經論研究》(九——一一) [0346028] 《成唯識論》卷三(大正三一一三下) [0346029] 《瑜伽師地論》卷七四(大正三〇七〇四下) [0346030] 《佛地經》有戒賢釋親光釋「親光等菩薩造」那是糅合而為一本了玄奘又糅合十師釋而成《成唯識論》玄奘的一再糅譯顯然有「定於一」的用意 [0346031] 《佛地經論》卷三(大正二六三〇一下) [0347032] 《大乘百法明門論》(大正三一八五五中) [0347033] 《佛說佛地經論》卷三(大正二六三〇一下) [0347034] 《佛說佛地經論》卷三(大正二六三〇二中——三〇四上) [0347035] 《攝大乘論(無性)釋》卷九(大正三一四三八上) [0347036] 《成唯識論》卷一〇(大正三一五四下——五七上) [0348037] 《十地經論》卷八(大正二六一七〇下) [0348038] 《入楞伽經》卷二(大正一六五二二上) [0348039] 《攝大乘論釋》卷一(大正三一一五六下)卷三(大正三一一七五上) [0348040] 參考拙作〈真諦三藏阿摩羅識之研究〉(《妙雲集》下編三《以佛法研究佛法》二七九——二八八) [0349041] 《慈恩三藏法師傳》卷一(大正五〇二二二下)卷三(大正五〇二三八下) [0351042] 《方便心論》(大正三二二三中) [0351043] 《瑜伽師地論》卷一五(大正三〇三五六上——三六〇下)《顯揚聖教論》卷一一(大正三一五三一上——五三五中) [0352044] 《大乘阿毘達磨集論》卷七(大正三一六九三中——下) [0353045] 《順中論》卷上(大正三〇四二上)《順中論》傳為無著所造對正理派的宗喻等取徹底否定的態度與無著的思想不合 [0353046] 《成實論》卷二(大正三二二五六上) [0353047] 《如實論》(大正三二三〇下) [0354048] 《南海寄歸內法傳》卷四(大正五四二二九中) [0355049] 《阿毘達磨順正理論》卷四(大正二九三五〇下) [0356050] 《唯識二十論》(大正三一七五中)《觀所緣緣論》(大正三一八八八下——八八九上) [0356051] 以上陳那法稱的「量論」曾參考呂澂所譯〈集量論釋略抄〉〈因輪決擇論〉及〈因明正理門論本證文〉(《內學》第四輯一六五——二七〇法尊所譯《釋量論略解》(臺灣佛教出版社出版) [0362001] 《大乘掌珍論》卷上(大正三〇二六八中) [0362002] 《辨了不了義善說藏論》卷四(漢院刊本二五——二八) [0363003] 《中論》卷四(大正三〇三二下) [0364004] 《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大正一二二一九下——二二〇上) [0365005] 《入中論》卷五(漢院刊本二〇) [0365006] 《入中論》卷六(漢院刊本二〇) [0366007] 《大乘掌珍論》卷上(大正三〇二七二上)卷下(大正三〇二七五上) [0366008] 《辨了不了義善說藏論》卷三(漢院刊本一五——一六) [0366009] 《十八空論》(大正三一八六四上) [0366010] 《辨了不了義善說藏論》卷三引文(漢院刊本一八——一九) [0367011] 《入中論》卷三(漢院刊本三一) [0367012] 《入中論》卷三(漢院刊本三二——三三) [0367013] 《大乘密嚴經》卷下(大正一六七四七上) [0367014] 《辨了不了義善說藏論》卷五引文(漢院刊本一四) [0368015] 《解深密經》卷二(大正一六六九七上——中) [0368016] 《辨了不了義善說藏論》卷三(漢院刊本一二——一五) [0369017] 《辨了不了義善說藏論》卷五(漢院刊本一五——一六) [0369018] 《解深密經》卷二(大正一六六九五中——六九六上) [0372001] 《大乘廣百論釋論》卷一〇(大正三〇二四六上——二四九下) [0372002]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譯本二〇六 [0372003]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譯本二二四——二二五 [0372004]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譯本二三〇 [0373005]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譯本二四九——二五五 [0374006]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譯本二〇八——二〇九 [0374007] 《大乘莊嚴經論》卷一三(大正三一六六一中)卷三(大正三一六〇六上——下) [0375008] 《攝大乘論本》卷下(大正三一一四九上——下) [0375009] 《大乘入楞伽經》卷二(大正一六五九六中)《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一(大正一六四八六上) [0375010] 《大乘入楞伽經》卷一(大正一六五九一下)《入楞伽經》卷一(大正一六五二一上)《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一作四佛(大正一六四八一中) [0375011] 《大乘入楞伽經》卷六(大正一六六二七中)卷七(大正一六六三一下)《入楞伽經》卷九(大正一六五六八下五七四中) [0376012] 《現觀莊嚴論略釋》卷三(漢院刊本三六) [0377013] 《辨了不了義善說藏論》卷三(漢院刊本一九) [0377014] 《辨了不了義善說藏論》卷三(漢院刊本一九——二〇) [0378015] 宋施護所譯《六十頌如理論》此二頌作「若生法滅法二俱不可得正智所觀察從無明緣生」「大種等及識所說皆平等彼智現證時無妄無分別」(大正三〇二五四下二五五中) [0380016] 《辯中邊論頌》(大正三一四七七下) [0380017] 有關「隨瑜伽行中觀派」參考吳汝鈞所譯梶山雄一《空之哲學》第四章(〈中觀與空義〉三四三——三七五李世傑所譯一鄉正道〈瑜伽行中觀派〉(《中觀思想》二三九——二九五 [0381018] 《辯中邊論頌》(大正三一四七八上) [0381019] 《大乘密嚴經》卷下(大正一六七四七上)
[A1] Hephtalites【CB】Ephtalites【印順】
[A2] Tathāgata-gupta【CB】Tathāgatagupta【印順】
[A3] 搉【CB】榷【印順】(cf. 《南海寄歸內法傳》卷4(CBETA, T54, no. 2125, p. 229, a5-7))
[A4] Lāṭa【CB】lata【印順】
[A5] Saṃmatīya【CB】Sammatiya【印順】
[A6] 裡【CB】裏【印順】
[A7] 稟【CB】禀【印順】(cf. 《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卷2(CBETA, T51, no. 2066, p. 6, c20-21))
[A8] 呪【CB】咒【印順】
[A9] 裡【CB】裏【印順】
[A10] Harṣavardhana【CB】Harshavardhana【印順】
[A11] Pāla【CB】pāla【印順】
[A12] Yogācāra【CB】Yogācārika【印順】
[A13] Sthiramati【CB】Athiramati【印順】
[A14] 大乘廣【CB】[-]【印順】
[A15] [-]【CB】釋【印順】
[A16] 釋【CB】[-]【印順】
[A17] 世親造【CB】[-]【印順】
[A18] 大乘【CB】廣【印順】
[A19] 瑜伽師地論【CB】瑜伽論【印順】
[A20] Bhāvaviveka【CB】Bhavaviveka【印順】
[A21] Paramārtha【CB】Para-mârtha【印順】
[A22] Vātsīputrīya【CB】Vatsīputrīya【印順】
[A23] 匯【CB】滙【印順】
[A24] Viśeṣamitra【CB】Viśesamitra【印順】
[A25] 瑜伽師地論【CB】瑜伽【印順】
[A26] Bandhuprabha【CB】Bandhu-prabha【印順】
[A27] 年輕【CB】年青【印順】
[A28] Vindhaya【CB】Viṅdhayā【印順】
[A29] Nāgamitra【CB】Nāgāmitra【印順】
[A30] 跡【CB】迹【印順】
[A31] Baṅgala【CB】Bhaṅgala【印順】
[A32] 陵【CB】𩜁【印順】(cf. 《一切經音義》卷32(CBETA, T54, no. 2128, p. 524, a15))
[A33] Kaliṅga【CB】Kalaṅga【印順】
[A34] 天息災【CB】天息灾【印順】
[A35] Candragomin【CB】Candragomi【印順】
[A36] 群【CB】羣【印順】
[A37] Yogācāra【CB】Yogācārika【印順】
[A38] vijñapti-mātratā【CB】Vijñāpti-mātrata【印順】
[A39] Sthiramati【CB】Athiramati【印順】
[A40] Viśeṣamitra【CB】Viśesamitra【印順】
[A41] 三十唯識【CB】唯識三十【印順】
[A42] Paramârtha【CB】Parmârtha【印順】
[A43] 瑜伽師地論【CB】瑜伽論【印順】
[A44] 瑜伽師地論【CB】瑜伽論【印順】
[A45] 瑜伽師地論【CB】瑜伽【印順】
[A46] 瑜伽師地論【CB】瑜伽論【印順】
[A47] vijñaptimātratā【CB】vijñ-apti-mātratā【印順】
[A48] Sthiramati【CB】Athiramati【印順】
[A49] 遍【CB】徧【印順】
[A50] 粗【CB】麤【印順】
[A51] para-tantra-lakṣaṇa【CB】paratantra-lakṣaṇa【印順】
[A52] 瑜伽師地論【CB】瑜伽論【印順】
[A53] 瑜伽師地論【CB】瑜伽論【印順】
[A54] vikalpita【CB】vikalpyate【印順】
[A55] 遍【CB】徧【印順】
[A56] parikalpita-lakṣaṇa【CB】parikalpiti-lakṣaṇa【印順】
[A57] 三十唯識【CB】唯識三十【印順】
[A58] 註【CB】注【印順】
[A59] 遍【CB】徧【印順】
[A60] pramāṇa【CB】pramaṇa【印順】
[A61] Sarvāstivāda【CB】Sarvāstivādin【印順】
[A62] māṭrkā【CB】matṛkā【印順】
[A63] 瑜伽師地論【CB】瑜伽【印順】
[A64] sarvākārajñatā【CB】sarvākarajñata【印順】
[A65] dharma-dhātu【CB】dharmadhātu【印順】
[A66] saṃbhoga-kāya【CB】saṃbhoga-k.【印順】
[A67] nirmāṇa-kāya【CB】nirmāṇa-k.【印順】
[A68] samatā-jñāna【CB】samatā-j.【印順】
[A69] pratyavekṣaṇa-jñāna【CB】pratyavekṣaṇā-j.【印順】
[A70] kṛtyânuṣṭhāna-jñāna【CB】kṛtyânuṣṭhāna-j.【印順】
[A71] 跡【CB】迹【印順】
[A72] 裡【CB】裏【印順】
[A73] 遍【CB】徧【印順】
[A74] āśraya-parāvṛtti【CB】āśraya-parivṛtti【印順】
[A75] 波羅蜜多【CB】波羅密多【印順】
[A76] 跡【CB】迹【印順】
[A77] [-]【CB】殊勝【印順】(cf. 《攝大乘論本》卷3(CBETA, T31, no. 1594, p. 149, a17))
[A78] tathāgata-garbha【CB】tat-hāgatagarbha【印順】
[A79] 瑜伽師地論【CB】瑜伽論【印順】
[A80] dharmadhātu-viśuddhi【CB】dharma-dhātu-visuddhi【印順】
[A81] 瑜伽師地論【CB】瑜伽論【印順】
[A82] 裡【CB】裏【印順】
[A83] Dharmarakṣa【CB】Dharmaṛakṣa【印順】
[A84] Ujjayainī【CB】Ujjayanī【印順】
[A85] Valabhī【CB】Velabhī【印順】
[A86] Saṃmatīya【CB】Sammatīya【印順】
[A87] 瑜伽師地論【CB】瑜伽【印順】
[A88] 瑜伽師地論【CB】瑜伽【印順】
[A89] 瑜伽師地論【CB】瑜伽論【印順】
[A90] 瑜伽師地論【CB】瑜伽【印順】
[A91] hetu-vidyā【CB】hetu-vidya【印順】
[A92] siddhānta【CB】siddhânta【印順】
[A93] 稟【CB】禀【印順】
[A94] dṛṣṭânta【CB】dṛṣṭântn【印順】
[A95] jāti【CB】jati【印順】
[A96] 迴【CB】廻【印順】
[A97] 成質難論【CB】成質難【印順】
[A98] 瑜伽師地論【CB】瑜伽論【印順】
[A99] siddhānta【CB】siddhânta【印順】
[A100] Naya-suma【CB】Nāyā-suma【印順】
[A101] 澀【CB】澁【印順】
[A102] 瑜伽師地論【CB】瑜伽論【印順】
[A103] Buddhapālita【CB】Buddhapalitā【印順】
[A104] Bhāvaviveka【CB】Bhavaviveka【印順】
[A105] Yogācāra【CB】Yogācārika【印順】
[A106] 遍【CB】徧【印順】
[A107] parikalpita-svabhāva【CB】parikalpiti-svabhāva【印順】
[A108] para-tantra-svabhāva【CB】paratantra-s.【印順】
[A109] pariniṣpanna-svabhāva【CB】pariniṣpanna-s.【印順】
[A110] 無【CB】[-]【印順】
[A111] pratītya-samutpāda【CB】pratītyasamutpāda【印順】
[A112] Candrakīrti【CB】Candrakirti【印順】
[A113] svalakṣaṇa【CB】sva-lakṣaṇa【印順】
[A114] karman【CB】karma【印順】
[A115] avidyā-vāsa-bhūmi【CB】avidyā-vāsa-bhumi【印順】
[A116] acintya-pariṇāma-cyuti【CB】acinty-pāriṇamikī-cyutir【印順】
[A117] kleśâvaraṇa【CB】kleśa-avaraṇa【印順】
[A118] jñeya-avaraṇa【CB】jneya-avaraṇa【印順】
[A119] tathāgatagarbha-atman【CB】tathāgatagarbha-ātman【印順】
[A120] prakṛtiprabhāsvara-citta【CB】prakṛiti-prabhāsvara-citta【印順】
[A121] ālayavijñāna【CB】ālaya-vijñāna【印順】
[A122] 遍【CB】徧【印順】
[A123] 吝【CB】悋【印順】
[A124] Sarvāstivāda【CB】Sarvāstivādin【印順】
[A125] Diṅnāga【CB】Diṇnāga【印順】
[A126] trividha-svabhāva【CB】travidha-svabhāva【印順】
[A127] 遍【CB】徧【印順】
[A128] trividha-niḥsvabhāva【CB】travidhā-niḥsvabhāva【印順】
[A129] 遍【CB】徧【印順】
[A130] 遍【CB】徧【印順】
[A131] Yogācāra【CB】Yogācārika【印順】
[A132] para-tantra【CB】paratantra【印順】
[A133] Āryadeva【CB】Ārya-deva【印順】
[A134] Sthiramati【CB】Athiramati【印順】
[A135] Nālandā【CB】Nālanda【印順】
[A136] Candragomin【CB】Candragomi【印順】
[A137] Kumārila【CB】Kumāralīla【印順】
[A138] Śaṃkara【CB】Saṃkara【印順】
[A139] Kukkuṭīka【CB】Kuruk-ulle【印順】
[A140] Vārāṇasī【CB】Bārāṇasī【印順】
[A141] Śāntivarman【CB】Śāntīvarman【印順】
[A142] Avalokiteśvara【CB】Avalokitêśvara【印順】
[A143] 跡【CB】迹【印順】
[A144] 遍照賢【CB】徧照賢【印順】
[A145] 遍照賢【CB】徧照賢【印順】
[A146] vipākaja-buddha【CB】vipākaja-b.【印順】
[A147] tathatā-jñāna-buddha【CB】tathatā-jñāna-b.【印順】
[A148] Śāntarakṣita【CB】Śantirakṣita【印順】
[A149] Oḍiviśa【CB】Odiviśa【印順】
[A150] Baṅgala【CB】Bhaṅgala【印順】
[A151] Svātantrika【CB】svātantrika【印順】
[A152] Kamalaśīla【CB】Kamala-śīla【印順】
[A153] Sarvāstivāda【CB】Sarvāstivādin【印順】
[A154] Sautrāntika【CB】Sautra-ntika【印順】
[A155] sākāravāda【CB】sākāra-vāda【印順】
[A156] satyākāravāda【CB】satyākāra-vāda【印順】
[A157] Ratnākaraśānti【CB】Ratnakaraśānti【印順】
[A158] prabhāsvarā【CB】prabhāvarā【印順】
[A159] athāgata-garbha【CB】tathāgatagarbha【印順】
[A160] citta-prakṛti-prabhāsvaratā【CB】citta-prakṛiti-prabhāsvara【印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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