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七
拈古
舉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雲門偃云:「我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
舉世尊一日陞座,大眾集定,文殊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
拈云:「大似赤眼撞著火柴頭,然雖如是,放過則彼此作家,簡點則二俱失利,具眼者請端的看。」
舉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惟迦葉破顏微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囑付摩訶迦葉。」
拈云:「瞿曇老子好不丈夫,直至如今藏身無地。迦葉雖則動絃別曲,爭奈鐵枷安在項上了也?還有免得此過者麼?直饒有,也只是箇淈𣸩漢。」
舉阿難問迦葉云:「世尊傳金襴外,別傳何物?」迦葉召阿難,難應諾,迦葉云:「倒卻門前剎竿著。」
拈云:「盡道阿難被迦葉熱謾,殊不知迦葉被阿難勘破。」
舉六祖因風颺剎旛,有二僧對論,一云風動、一云旛動,往復未契理。祖云:「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仁者心動。」
拈云:「還知祖師落處麼?書頭教娘勤作息,書尾教娘莫瞌睡,中間一句不成文,無限相思華雨淚。」
舉代宗皇帝問忠國師云:「百年後所須何物?」忠云:「與老僧造箇無縫塔。」帝云:「請師塔樣。」忠良久,云:「會麼?」帝云:「不會。」忠云:「吾有付法弟子耽源卻諳此事、請問之。」後詔問源,源乃頌云:「湘之南,潭之北,中有黃金充一國,無影樹下合同船,琉璃殿上無知識。」
拈云:「好箇塔樣,從古至今未曾有一箇半箇識得。耽源與麼頌,非惟欺瞞皇帝,亦乃辜負國師。」
舉僧問馬祖:「離四句,絕百非,請師直指西來意。」祖云:「我今日勞倦,不能為汝說,問取智藏去。」僧問藏,藏云:「何不問和尚?」僧云:「和尚教來問。」藏云:「我今日頭痛,不能為汝說,問取海兄去。」僧問海,海云:「我到這裏卻不會。」僧舉似祖,祖云:「藏頭白,海頭黑。」
拈云:「這僧致箇問頭,機關太煞嶮峻,自非馬師父子,未免無出身之路。雖然,還覺髑髏前著著中箭麼?」
舉古德一日不赴堂,侍者請赴堂,德云:「我今日庄上喫油餈飽。」者云:「和尚不曾出入。」德云:「汝去問庄主。」者方出,忽見庄主歸謝和尚到莊喫油餈。
拈云:「賊是小人,智過君子。」
舉陸亙大夫問南泉云:「弟子家中於瓶內養得一鵝兒,今來長大欲出此鵝,且不得打破瓶,亦不得損卻鵝,未審有何方便?」泉召云:「大夫!」大夫應諾,泉云:「出也。」
拈云:「南泉老人雖則善赴來機,要且未解用劍刃上事。倘或蓮峰門下,便與一擊粉碎,直使全身跳出,動地驚天,豈不俊哉?何故聻?為人為教徹,殺人須見血。」
舉丹霞於慧林寺遇天大寒,取木佛燒火向,院主訶云:「何得燒我木佛?」霞以拄杖撥灰,云:「吾燒取舍利。」主云:「木佛何有舍利?」霞云:「既無舍利,更取兩尊燒。」主自後鬚眉墮落。
拈云:「丹霞燒木佛,無端無端;院主墮鬚眉,生受生受。雖然彼此各自分明,未免使人胡猜亂卜。」驀呈拄杖,云:「木佛已在這裏。」卓一卓,云:「燒卻了也。」復擲下,云:「大家照顧眉毛好。」
舉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云:「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重七斤。」
拈云:「趙州與麼答話,美則美矣,只是有些兒汗臭氣。」
舉臨濟示眾云:「有一無位真人嘗在汝等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時有僧問:「如何是無位真人?」濟下禪床,擒住云:「道,道。」僧擬議,濟托開,云:「無位真人是什麼乾屎橛?」
拈云:「臨濟放去較危,收來太速。若也識得,面門出入是無位真人;若也未識,無位真人亦在面門出入。識、未識且止,乾屎橛作麼生道?」
舉鼓山示眾云:「鼓山門下不得咳嗽。」時有僧咳嗽一聲,山云:「作麼?」僧云:「傷風。」山云:「傷風即得。」
拈云:「鼓山雖慣習行醫,爭奈藥頭不驗。若是真正具大方底手段,待他咳嗽一聲,便與頂門一鍼,直令沉痾頓起,覓其病來處了不可得。」
舉芭蕉示眾云:「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我奪卻你拄杖子。」溈山哲云:「大溈則不然,你有拄杖子,我奪卻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
拈云:「覿面提持,臨機與奪,二尊宿固不妨兵隨印轉,別立一家,要且勞而無功,未識當人拄杖子在。且作麼生是當人拄杖子?若也道得,非惟坐斷古人舌頭,亦乃與天下衲僧出一口氣。」
舉瑞巖每日自喚主人翁,復自應諾,乃云:「惺惺著。」「諾。」「他時後日莫受人瞞。」「諾。」
拈云:「潦倒瑞巖抱贓叫屈則且置,汝道他喚底惺惺主人翁即今還在麼?」
舉洞山云:「一大藏教,秪是箇『之』字。」
拈云:「洞山恁麼道,恰似三家村教順朱底措大,有甚可用處?殊不知,秪這箇『之』字,眼裏亦著他不得。」
舉僧問洞山:「如何是佛?」山云:「麻三斤。」
舉僧問法眼:「如何是曹源一滴水?」眼云:「是曹源一滴水。」韶國師聞已豁然。
拈云:「法眼只有湛湛之波,且無滔滔之浪,惜乎國師不善傍觀,無端向伊手裏淹殺。山僧則不然,如何是曹源一滴水?驀頭便棒。若是箇漢,自然潑天潑地別有生涯,向後兒孫亦不致寂寞。」
舉首山問僧:「與麼來者是什麼人?」僧云:「問者是阿誰?」山云:「老僧。」僧便喝,山云:「向汝道是老僧,又惡發作甚麼?」僧又喝,山云:「恰遇棒不在手。」僧云:「草賊大敗。」山云:「今日又似得便宜,又似失便宜。」
拈云:「首山有入地之謀,這僧具衝天之略,雖然,兩不相傷,未免二俱弄險,畢竟如何?雪後始知松柏操,事難方見丈夫心。」
舉大愚芝示眾云:「大家相聚喫莖虀,若喚作一莖虀,入地獄如箭射。」
拈云:「大小大愚,當門齒落也不知。」
舉五祖演云:「釋迦、彌勒,猶是他奴。且道:他是阿誰?」
拈云:「諸人還識得他麼?直饒識得面目分明,正好勘過了打。」
舉古者云:「這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我立地待汝搆去。」法眼云:「這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我坐待汝搆去。」佛果云:「這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我今日當眾慶懺。」
拈云:「三大老發明箇事,雖則徹底婆心,未免翻成鈍置。山僧則不然,這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諸人又在者裏覓箇甚麼?」遂拈拄杖打趁。
頌古
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
娘生面孔人皆見,自己眉毛落不知,慚愧風前光屈突,得便宜是失便宜。
世尊於臘月八日明星出時廓然大悟,乃歎云:「奇哉,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
忽睹明星眼著花,錯將人世亂糊搽,知他心行虧多少,豈止區區效摝蝦?
世尊一日陞座,眾集定,文殊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
養兒不孝爺心苦,未散家貲已蕩偷,流落一身歸去也,悲風千古動人愁。
世尊因梵志論義,以一切不受為宗,遂云:「是見受否?」志拂袖而去,至中途有省,回來謝過。
是見受否轉迷矇,驀忽知非辨[A3]己躬,夾路桃花風雨後,馬蹄何處避殘紅?
世尊拈花。
鬧市颺碌磚,冤頭定打著,幸自可憐生,至今鳴嚗嚗。
女子出定。
出與不出,孰真孰假?官不容針,私通車馬,女子瞿曇,可知禮也。
《法華經》云:「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
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雲自帝鄉飛,水歸江漢去。
達磨云:「吾住世非久,誰得吾正宗者?出來與汝證明。」最後二祖出,禮三拜,依位而立,磨云:「汝得吾髓。」
鐵枷欲卸力無從,逼令兒曹逐款供,拜立謾云真得髓,洪波近處有蟠龍。
鳥窠禪師因侍者欲辭去,問云:「汝今何往?」者云:「往諸方學佛法去。」窠云:「若是佛法,吾此間亦有少許。」遂於身上拈起布毛吹之,者領悟。
幸然無事可相安,擬欲尋思去路難,驀地一吹風電急,山崩海裂黑漫漫。
青原因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云:「廬陵米作麼價?」
廬陵米作麼價?有來繇,沒縫罅,若於貴賤起論量,笑殺三山陳上舍。
慧忠國師一日喚侍者,者應諾。如是三喚皆應諾,師云:「將謂吾辜負汝,卻是汝辜負吾。」
頻呼的意誰能會?老倒渾身帶水泥。何似江南三月節?空山一路鷓鴣啼。
馬祖云:「即心即佛。」又云:「非心非佛。」
收得一籮粟,造成兩樣餈,無錢隨買去,喫了便忘饑。
百丈再參馬祖,侍立,次祖視繩床角拂子,丈云:「即此用,離此用。」祖云:「汝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丈取拂子豎起,祖云:「即此用,離此用。」丈掛拂子於舊處,祖震威一喝,丈直得三日耳聾。
一喝透穿髑髏底,全機喪盡非關耳,轟轟烈烈海天昏,殃累兒孫鬧亂起。
南泉因兩堂爭貓,乃提起云:「道得即不斬。」眾無對,泉便斬之。趙州自外至,泉舉前話,州脫草履安頭上而出,泉云:「子若在,即救得貓兒也。」
揭開正眼無人會,按下霜刀令已行,救得來遲都末論,貍頭依舊角崢嶸。
藥山久不陞座,院主白云:「大眾久思示誨,請和尚為眾說法。」山令打鐘至座前,便歸方丈。主隨後問故,山云:「經有經師、論有論師,爭怪得老僧?」
不惜從前兩道眉,全提曲引秪為伊,分明月在梅花上,看到梅華早已遲。
黃檗示眾云:「汝等盡是噇酒糟漢,與麼行腳何處有?今日還知大唐國裏無禪師麼?」時有僧問:「諸方尊宿匡徒領眾又作麼生?」檗云:「不道無禪,秪是無師。」
手握乾坤劍,胸藏日月旗,機先嘗展演,佛祖莫能窺。噇酒糟漢知不知?大唐國裏無禪師。
趙州因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云:「庭前柏樹子。」
枝頭底意分明在,徹體還他老趙州,跛鱉盲龜如不薦,且看投子道油油。
趙州因僧問:「狗子還有佛性也無?」云:「無。」
狗子佛性無,山魈冷夜呼,聽他終礙汝,識得莫冤吾。
溈山示眾云:「老僧百年後,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左脅書五字云『溈山僧某甲』。若喚作溈山僧,又是水牯牛;喚作水牯牛,又是溈山僧。喚作什麼即得?」
不是溈山不是牛,煙花三月下楊州,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
臨濟問黃檗:「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檗便打。如是三問皆被打,遂辭檗。至大愚,言下開悟,卻回舉前話,檗云:「者大愚饒舌,待來與他一頓。」濟云:「說甚待來?」遂打檗一掌。
白虎當頭凶未險,羅睺入命禍臨身,哪吒面目突然現,便作驢鳴狗吠人。
臨濟在黃檗栽松,次檗云:「深山裏,栽許多松作什麼?」濟云:「一、與山門作境致,二、與後人作標榜。」道了,以钁頭𡎺地三下,檗云:「雖然如是,子已喫吾三十棒了也。」濟又𡎺地三下,噓一噓,檗云:「吾宗到汝,大興於世。」
钁頭連築露鋒鋩,氣宇驚群孰敢當?知子良哉莫若父,宗風亙古自堂皇。
臨濟出世後,唯以棒喝示徒,凡見僧入門便喝。
據令聲前我獨雄,橫驅萬里疾雷風,誰知無限傷心處?敗產亡家在此中。
靈雲見桃花悟道,有偈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玄沙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
桃花一見眼如盲,未徹言前事已生,路遠夜長休點火,大家吹滅暗中行。
俱胝和尚,凡有所問,惟豎一指。
活計些兒得便休,全身獨踞嫠峰頭,任他塞北江南亂,我只安然一併收。
興化謂克賓云:「汝不久為唱導之師。」賓云:「不入這保社。」化云:「會了不入?不會了不入?」賓云:「總不與麼。」化便打,云:「克賓維那法戰不勝,罰錢五貫,設饡飯一堂。」次日自白槌云:「克賓維那法戰不勝,不得喫飯。」即趁出院。
臨場不變驅耕手,肯諾私恩半點無,負屈誰能甘此去?太行山上賊心麤。
昔有婆子供養一庵主,經二十年,嘗令女子送飯給侍。一日,令女子抱定云:「正與麼時如何?」主云:「枯木倚寒巖,三冬無煖氣。」女子歸舉似婆,婆云:「我二十年只供養得箇俗漢。」遂發起燒卻庵。
與麼來時脫體彰,承言那許共商量?面皮拗轉前情斷,直令伊身沒處藏。
疏山問大溈:「承聞和尚道:『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是否?」溈云:「是。」山云:「忽遇樹倒藤枯,句歸何處?」溈放下泥盤,呵呵大笑,歸方丈。山後到明招,舉前話問,招云:「卻使溈山笑轉新。」山大悟,云:「溈山元來笑裏有刀。」
有句無句,如藤倚樹,象骨峰前弄鱉鼻。樹倒藤枯,句歸何處?砒礵合藥吞將去。呵呵大笑可憐生,無限平人血滿地。血滿地,疏山果爾難逃避。
巖頭作渡,次一日因一婆子抱兒來,云:「呈橈舞棹則不問,且道婆手中兒甚處得來?」頭便打,婆云:「婆生七子,六箇不遇知音,秪者一箇也不消得。」便拋向水中。
一句當機削謂情,棒頭驀點古風清,湖邊撒手空歸去,冷落孤光畫不成。
雲門因僧問:「如何是雲門一曲?」云:「臘月二十五。」
雲門曲調越尖新,不待聲飛繞棟塵,隔嶺幾多人錯聽?扶箏入幕鼓陽春。
雲門因僧問:「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云:「餬餅。」
餬餅團團驀面酬,箇中滋味若為周,衲僧到此能吞啗,佛祖當前一筆勾。
首山拈竹篦示眾,云:「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且道:喚作甚麼?」
覿面揮來電火馳,主家立處十分危,當人不有孔明作,殺活縱橫總任伊。
問答機緣
僧問:「霜風撲面來時如何?」師云:「僧堂內向火去。」僧問訊出,師隨後打,云:「更助汝一片柴。」
師同心谷敘話,次谷云:「師後日若入地獄,我來做箇侍者。」師云:「地獄汝去不得。」谷云:「秪要師肯。」師云:「忽遇牛頭馬面來,汝將何支遣?」谷無語,師云:「情知汝去不得。」
問:「弓弦上走馬是什麼人?」師打云:「灼然是什麼人?」僧擬議,師又打。僧進前立,師云:「還在這裏棲泊在。」遂連打出。
師問僧:「甚處來?」僧云:「菩提寺看梅花來。」師云:「菩提本無樹,為什麼有梅花?」僧下語不契,師代云:「今日親到菩提。」
尼問:「弟子累年做工夫都不得力,如今只是念佛。」師云:「佛即今在什麼處?」尼云:「秪在現前。」師云:「現前底意作麼生?」尼無語,師乃打一拂子。
問:「如何是千年古路?」師云:「不礙往來人。」
師問僧:「那裏來?」云:「朝海來。」師云:「見觀世音麼?」僧無語,師打云:「隨波逐浪漢。」
居士求開示,師舉拂,云:「會麼?」士無語,師云:「吾無隱乎爾。」士乞偈,師書云:「吾無隱乎爾,一句全提明的旨,仙桂花開萬緌黃,亂鴉啼入秋林裏。君不見?昔年山谷老古錐,因茲打落當門齒。」
問:「如何是賓中賓?」師云:「終日外邊尋。」「如何是賓中主?」師云:「草鞋不離[A4]己。」「如何是主中賓?」師云:「寒山逢拾得。」「如何是主中主?」師打云:「看取令行時。」
問:「達磨既來東土,為何隻履西歸?」師云:「熟處難忘。」
居士問:「大事未明,如喪考妣,為什麼大事已明,亦如喪考妣?」師云:「我獨於此切。」
問:「破砂盆意旨如何?」師云:「架上鐵燈盞。」云:「學人不會。」師云:「密庵過去久矣。」
問:「古人道:『千里已相見。』即今相見作麼生?」師云:「兩眼對兩眼。」僧喝,師便打。僧連喝,師云:「三喝四喝後如何?」僧無語,師復打。僧禮拜出,云:「識得了也。」師不理。
問:「古路從來不須鋤,和尚今日為什麼全身入草?」師云:「被闍黎帶累。」
居士問:「若以須彌為壽,須彌高而有頂,未審和尚以何為壽?」師云:「今日念七。」士禮拜,云:「權借虛空獻法王去也。」師云:「不勞讚歎。」
師問僧:「鎮州出大蘿蔔頭,如何是蘿蔔頭?」僧豎拳,云:「秪是這箇。」師云:「趙州[妳-女+口]。」云:「全身亦在裏許。」師云:「放汝三十棒。」
問:「如何是蓮峰境?」師云:「修竹四圍。」僧禮拜,師云:「何不問境中人?」僧便問,師打云:「汝隨我轉。」
僧入門擬問,師約住,云:「問話須禮拜始得。」僧躊躇,師云:「禮拜也不肯,問什麼話?出去。」僧轉身而出,師連打,云:「這裏不得放過。」
居士問:「莫謂無心云是道,無心猶隔一重關,隔那重關?請師指示。」師打云:「秪隔這一重。」士云:「殺人刀,活人劍,如何是殺活底意旨?」師又打。士云:「棒頭有眼明如日,大地因何黑似漆?」師復打,云:「是汝眼華。」
收飯僧求開示,師驀豎拳,云:「向這裏會。」云:「離了此,又作麼生?」師云:「將謂別有在。」僧禮拜,師示偈云:「向這裏會,頭頭不昧,更欲別求,百千里外。禮拜去也知未知?擔荷還須骨力兒。」
師問僧:「貴處那裏?」云:「沙縣。」師云:「向這裏撒一把看。」云:「弟子初機不會,請和尚直指。」師打云:「山僧的是沙縣人。」
問:「能死不能活時如何?」師打云:「正好喫棒。」「能活不能死時如何?」師又打云:「亦好喫棒。」僧禮拜,師云:「汝即今是死?是活?」僧一喝,師連棒打出。
問:「弟子初出家,乞和尚指箇門路。」師云:「汝適纔從那裏來?」云:「府城來。」師云:「已識得門路了也。」僧無語,師云:「且坐喫茶。」
二僧參,師云:「陣勢已圓,莫有作家戰客麼?出眾相見。」一僧云:「某甲今日特從普明來。」師云:「原來是箇販私鹽漢。」僧禮拜,師云:「放過即不可。」便打出。一僧云:「某甲不從普明來。」師云:「爭奈公驗無憑何。」亦打出。
居士問:「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如何是向上一路?」師云:「汝且向下立。」士云:「請慈悲指出。」師云:「千聖不傳。」
師問僧:「甚處住?」云:「天堂。」師云:「既在天堂,為什麼擔枷帶鎖路上走?」僧無對,師云:「汝且道:天堂主人還有罪過麼?」僧亦無對,師打云:「這一棒合是他喫。」
問:「和尚如何得到雪坪境?」師云:「筍輿一隻兩人舁。」云:「既到雪坪,未審有何祥瑞?」師云:「白豆花開絡緯啼。」云:「將甚麼利眾?」師云:「看取拄杖子。」
問:「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師急索云:「是甚麼?」僧無語,師便打。僧云:「請和尚安名。」師云:「山僧為汝安名也。」遂連棒打出。
問:「如何是應時及節句?」師云:「山空松子落。」
問:「如何是百山峰前句?」師云:「險。」
問:「明白處請師指示。」師云:「此去府城不遠。」
居士問:「如何是諸佛開口不得處?」師熟視,良久,云:「山僧亦開口不得。」
問:「某甲要南山結茅,就和尚乞一擔棕。」師云:「是汝挑不起。」云:「某甲挑得。」師打一拂子,云:「作麼生?」僧佇立,師云:「灼然是汝挑不起。」
問:「如何是佛?」師舉拄杖。「如何是法?」師便打。「如何是僧?」師又打云:「自[A5]己也不識。」云:「三寶蒙師指,當陽事若何?」師復打。
師問僧:「貴處那裏?」云:「泉州。」師云:「近日有人道洛陽橋撞倒東西塔,汝還知麼?」云:「和尚尊重。」師云:「未在更道。」僧喝,師云:「再喝看。」云:「不隨和尚轉。」師休去。
少頃,僧問:「和尚親從金粟來,未審金粟有何言句?」師便打。云:「向上還有事也無?」師又打。云:「畢竟作麼生?」師復打,僧轉身而出。
茶後敘話,次師云:「汝如今要那裏去?」云:「浙中。」師云:「浦城關難過。」云:「也不妨得。」師云:「或有人與汝索公驗又作麼生?」云:「他家自有通霄路。」師云:「此是古人用過底。」僧又云:「他家自有通霄路。」師云:「假雞聲韻難瞞我。」
居士問:「三世諸佛安身在什麼處?」師舉拂,云:「會麼?」士云:「拂子前見,拂子後見。」師云:「莫作這般見解。」士云:「不作這般見解是如何?」師云:「喚作拂子得麼?」士云:「不喚作拂子,和尚喚作甚麼?」師云:「山僧不識。」士云:「弟子亦不識。」師云:「我不識、汝不識,親切處道一句看。」士云:「鼻孔下頭垂。」師頷之。
問:「一切法界海如何過?」師云:「看取把梢人。」
問:「久戰沙場,如何功名不成就?」師云:「不到烏江畔,知君未肯休。」
問:「如何是太平家風?」師云:「粗拳一頓。」云:「此外還有也無?」師云:「負恩者多。」
僧豎拳,云:「是何宗旨?請師道道。」師打云:「與汝相見。」云:「杓柄在金粟手裏,為甚卻在太平?」師又打云:「汝還不知那?」云:「可許某甲進一步否?」師云:「許。」云:「某甲有一問請師答。」師復打。
師問僧:「那裏人?」云:「漳浦。」師云:「是我鄉里也,還帶得我鄉信來麼?」云:「帶得來。」師云:「何不拈出?」僧豎拳,師云:「此猶是途中揀來底。」云:「和尚認不得那?」師休去。
居士問:「和尚行繇云:『因事逃出。』未審為什麼事?」師云:「愁人莫向愁人說。」士云:「但說何妨。」師云:「說向愁人愁殺人。」
問:「無說無傳,如何是真說真傳?」師云:「恰值牙痛。」
因盜佛臟者,師設問云:「常啼菩薩賣心肝,為什麼如來不肯捨?」自代云:「事難方見丈夫心。」「又,既是太平,為什麼有賊捉?」代云:「禍入慎家之門。」「又,劈開佛祖肝腸,正是作家手段,為什麼喚他作賊?」代云:「眾眼難瞞。」
二僧參,師云:「二人同行,鼻孔那箇最重?」一僧云:「和尚試定當看。」師云:「卻是汝重些。」僧云:「莫塗污人好。」師復顧一僧,云:「汝又作麼生?」僧喝,師云:「洎不問過。」
問:「不到水窮雲盡處,爭知覿面是檀郎?如何是檀郎?」師云:「頭不梳,面不洗。」
問:「如何是祖師心印?」師云:「籕字不成文。」「如何是清淨話頭?」師云:「茅坑籌子,七橫八豎。」
問:「獅子出窟時如何?」師云:「嚇殺闍黎。」僧擬議,師便推出。僧次日乞偈,師示云:「牙如劍樹,眼如鈴突,出頭來,海嶽驚。百獸聞風何避處?終須腦裂任橫行。」
問:「七七前,明不離暗;七七後,暗不離明。政當七七之期,明暗兩忘時如何?」師云:「逢人但恁麼舉。」云:「隆冬嚴寒,伏惟和尚珍重。」師云:「逢人但恁麼舉。」云:「庭前柏樹翠蒼蒼,江上梅花春漏洩。」師云:「逢人但恁麼舉。」
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客來無款待,一盞白蒿湯。」僧禮拜,云:「勘破了也。」師云:「上座家風作麼生?」僧豎拳,師云:「卻是山僧勘破汝。」
問:「南泉斬貓,意旨如何?」師打一棒,云:「會麼?」云:「斬後如何?」師云:「汝是死漢。」
師入堂,呈拄杖,云:「垂鉤四海為釣獰龍,政當恁麼時,莫有上釣者麼?」眾下語不契,師云:「擬釣獰龍,蝦蟹也不遇。」便轉身出。
又一晚,舉拄杖,云:「拄杖子要賣與人,有要者請出來還價。」一僧作掀桌勢,師云:「莫攙行奪市。」一僧云:「不勞拈出。」師云:「不是買客。」一僧云:「勘破了也。」師云:「勘破箇甚麼?」僧喝,師云:「勘破了也。」少頃,云:「既無人買,且退去,明日再商量。」
問:「春日鞭泥牛,過在什麼處?」師云:「為伊蹄角不全。」云:「忽然蹄角俱全時如何?」師云:「春光任踏爛。」僧無語,師打云:「泥牛!泥牛!」僧禮拜,師云:「墮也,墮也。」
師問僧:「那裏來?」云:「天童來。」師云:「玲瓏巖上一句作麼生道?」僧喝,師云:「好好借問,亂叫作甚麼?」僧無語,師便打。
問:「疋馬單鎗直入時如何?」師云:「山僧退身三步。」僧喝,師云:「喝後聻?」僧又喝,師拈棒打,僧走出,師云:「何曾解恁麼來?」
問:「一大藏教如何演唱?」師云:「碧斑邠豹剝,當滴帝都丁。」云:「某甲不會。」師云:「玉篇裏看取。」
問:「疑團擊碎時如何?」師云:「大地一輪紅。」云:「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色長威獰。」師云:「未是汝境界。」僧禮拜,師云:「果然,果然。」
師問童子明普云:「汝解唱山歌麼?」云:「不是我境界。」師云:「如何是汝境界?」云:「替和尚敲背。」師云:「可惜敲不著我痛處。」普連拳敲云:「和尚還知痛麼?」師笑云:「這小驢兒也會亂做在。」
一日收碗,次師云:「除卻碗內底與汝喫。」云:「不喫。」師云:「為什麼不喫?」云:「從來不餓。」少頃,普喫飯,師云:「汝道從來不餓,即今喫作甚麼?」云:「和尚錯會不少。」師休去。
問:「黃花為什麼九月開?」師云:「不戀秋色老,嬾與群芳同。」
問:「一箭中的時如何?」師云:「許汝好手。」僧禮拜,師云:「還我箭來。」僧無語,師云:「箭也無,說什麼中的?」便打出。
問:「丹霞燒木佛,院主因何墮鬚眉?」師云:「實無此事,莫謗古人好。」云:「爭奈公案現在?」師云:「一人傳虛,萬人傳實。」
師問僧:「貴處那裏?」云:「楊州。」師云:「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楊州,汝作麼生會?」云:「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即今事作麼生?」僧一喝,拂袖而行,師云:「且來喫茶。」云:「也不消得。」師休去。
師一晚堂前大叫,云:「外面有賊,大家快出來。」眾默然不動,師云:「苦哉,更無一箇解捉賊。」便歸方丈。
問:「廓然無聖,為甚金粟有五聖?」師云:「官不容針,私通車馬。」
弘祖改號英山,師問:「如何是英山?」云:「巍巍獨露。」師云:「如何是弘祖?」云:「十年後,此話大行。」師云:「偶爾成文。」云:「釋迦老子三藏十二部也是偶爾成文。」師云:「汝見箇什麼道理敢與麼道?」祖無語,師云:「將成九仞之山,猶欠一簣之土。」
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無汝出氣處。」「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陣雲橫海上。」「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暮雲千里色,若箇不傷心。」「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林中觀易罷,溪上對鷗閒。」云:「某甲卻不恁麼道。」師云:「情知汝恁麼也。」僧進語,師便打。
新到三位參,師云:「三人同行,必有一智,那一箇是智底?」僧俱無語,師云:「隨群逐隊漢。」
問:「如何是道?」師云:「腳下看取。」云:「如何是西來意?」師云:「白雪飄空。」僧無語,師云:「凍殺也不知。」
居士問:「抬頭正眼,佛祖家風,劈面提持,明星意旨,如何是明星意旨?」師以拂子打圓相,云:「還見麼?」士云:「某甲有箇會處。」師云:「作麼生會?」士云:「三箇柴頭品字煨,團圞共說無生話。」師云:「不如禮拜好。」
居士問:「廣額屠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弟子即今無刀,還解成佛否?」師云:「只要居士承當去。」士沉吟,師云:「擬著即差。」
少頃,士舉偈云:「本來無罣礙,不必云休了,風生水起波,雲散月仍皎。」師云:「如何是仍皎底月?」士又沉吟。
師隨示偈云:「風生水起波,雲散月仍皎,句裏有淆訛,機先薦便了。君不見?放下屠刀廣額兒,成佛只在剎那時。丈夫漢,莫自欺,世事茫茫徒爾為。」士欣然禮退。
(安慶府懷寧縣信官李魯相同眾居士捐貲助刻,祈合家平康,百事如意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七終
【經文資訊】《嘉興藏》第 28 冊 No. B202 百癡禪師語錄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2-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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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云:「為眾竭力,禍出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