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二
松江明發禪院語錄
佛誕,上堂。僧問:「汙染即不得,修證則不無,既汙染不得,何用修證?」師云:「逢人不得錯舉。」進云:「恁麼則還他肌骨好,不塗紅粉也風流。」師云:「逢人不得錯舉。」
乃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攔頭一語,逼塞乾坤,攪亂三千大千世界,若男、若女,若長、若幼,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韶陽拈棒打殺,琅琊知恩報恩,總在箇裏隨波逐浪,移動腳跟,山彌高而海彌昏,直至於今,誰能見本源?要見伊本源端的處麼?娘胎未入以前事,月浸冰壺夜不痕。」
寶嚴送紅衣,請上堂。「裁蜀錦,剪吳綾,一片霞光紅簇簇。間黃金,環白玉,通身富貴艷重重。從法王寶座上拈來,實渠儂信心中流出。元辰初度,我若添籌汝也添;龍象改觀,幾回抖擻幾回快。快則且置,只如大庾嶺頭提不起時,與今日因緣還有異同也無?把手莫將容易得,惟人自肯乃方親。」
居士李修林同孺人王氏禱嗣,請上堂。僧問:「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群生前,求男女者得男女、求富貴者得富貴,今日齋主虔誠,如何垂示?」師云:「半夜石麟天上至。」進云:「慈氏、善財無門不現,祥麟、瑞鳳是處皆棲時如何?」師云:「不須摩頂試啼聲。」進云:「懷胎石女風前舞,協夢神珠掌上擎。」師云:「任汝重說偈言。」
乃云:「馬大師出八十四員善知識,箇箇如鳳如龍,可謂多多益善也。船子和尚三十年華亭垂釣,始遇夾山眾。角雖多,一夔足矣。從上求法嗣者,有難易多寡之不同,大概如此。今之求子嗣者,不猶是乎?只要當人仁慈為心、寬厚為本,時時勤禱祝、在在積良因,便見多子塔前象獅蹴踏,黃梅室內燈鏡交輝,可以丕紹先猷、可以克昌後裔,可以享無窮之寶藏、可以圓不了之勝緣。政當此際,大家贊慶一句作麼生道?半夜石麟天上至,何須摩頂試啼聲?」
宗明請上堂。「我若廣說世諦,汝便向世諦處相見,要且山僧不住在世諦處;我若別談玄妙,汝便向玄妙處揣摩,要且山僧不住在玄妙處;我若神出鬼沒、七縱八橫,汝便向神出鬼沒處摸索,要且山僧不住在神出鬼沒處。既總不與麼,畢竟向甚處與山僧相見?」
驀豎拂,云:「世諦通也,玄妙透也,神出鬼沒一齊打迸也。有利、無利,不離行市,放過一著,落在第二。」下座。
謝明覺長老齋,上堂。僧問:「海會龍吟,一泒黃河清徹底;璜林獅吼,千齡華嶽秀連天。為復是法乳恩深?為復是子承父蔭?」師云:「任汝鑽龜打瓦。」進云:「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以坐具打圓相,云:「這箇如何慶讚?」師云:「此心心外更無心。」進云:「如是,則法隨法行、法幢隨處建立。」師云:「與汝何干?」僧喝,師便打。
乃云:「國清才子貴,家富小兒嬌,大家出隻手,彼此不相饒。如何是出隻手底意?海會寺設齋,明發院打鼓,黧奴白牯俱登堂,飯桶缽匙齊起舞。」
良久,云:「阿呵呵,舉頭天外看,誰是我般人?」便下座。
本鎮眾居士請上堂。「這漢如何少福緣?瞞人瞞地復瞞天,五旬徒自疲心力,說向檀那不值錢。既不值錢,祝他何用?然雖如是,我錯伊不錯。」
良久,云:「錯與不錯,一總拈卻,華樹重重,水雲漠漠,夜半鯨鐘吼似雷,騃兒疑是彈星落。」喝一喝。
復舉真淨和尚云:「洞山門下,要行便行、要坐便坐,缽盂裏屙屎、淨瓶裏吐唾,執法修行如牛拽磨。」
師云:「明發門下,要行不許行、要坐不許坐,缽盂裏不許屙屎、淨瓶裏不許吐唾,執法修行如水推磨。忽有箇漢云:『真淨接上上機,和尚曲為中下。』咄!是什麼所在,容汝恁麼說?」以拄杖約云:「速退,速退。」便下座。
盛顯卿等請上堂。「落花千點隨流水,啼鳥一聲送夕陽,碧眼胡僧無計較,九年面壁暗思量。汝且道:思量箇甚麼?莫是梁廷不契機麼?莫是單傳直指之道未行麼?莫是此土信根未熟,紹隆不得其人麼?似即總似,是則未是。這裏見得分明,般若多羅正印任汝東搭西拋;其或未然,要見碧眼老胡僧,何止迢迢十萬里?」
自慧、行富請上堂。僧問:「壽筵洞啟鳳,舞羽以呈祥,彤氣環流龜,負圖而益算,只如南極老人到來,與無量壽佛作麼生相見?」師云:「莫遞相塗污好。」進云:「恁麼則人人眉宇[A1]已增新彩色,慈容猶展舊風流。」師云:「更須抖擻眼中塵。」
乃云:「文宣王五十而知天命,蘧大夫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山僧到這裏又且如何?伎倆沒星兒,鬢毛蓋耳朵,只貪歲月閒,不願私合夥,知非、知命兩茫然,薄粥療饑自可可。君不聞?淡中滋味長,酸梨那換頻婆果?」
上堂。舉趙州示眾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幻庵覺云:「諸人切忌恁麼會。既不恁麼會,合作麼生會?」乃頌云:「佛之一字不喜聞,去年依舊今年春,今年春間降大雪,陸墓烏盆變白盆。」
師云:「山僧則不然,『佛』之一字,吾不喜聞,諸人直須恁麼會,若不恁麼會,又向甚處見趙州?試聽一頌:佛之一字不喜聞,滿天星斗亂紛紛,趙州老有安邦策,手握金鞭賀聖君。」
生日,馬闇然同眾請上堂。淵首座問:「椿庭日永,佇看南極流輝;壽域天開,仰聽東華注算。今之大誕,敢祝遐齡,未審師意若何?」師云:「通身是,遍身是。」進云:「優曇花現三千歲,此日優曇喜見開。」師云:「直饒恁麼來,也是無端特地。」進云:「大哉無量壽,慈示九峰前。」師云:「速禮三拜。」進云:「不是渠儂恣賣弄,乾坤總屬我家春。」師云:「又是一重公案。」進云:「沒絃琴奏長生曲,引得仙雛下九霄。」師云:「要汝大家齊出手。」
問:「梁峰九十九尖,尖尖插漢,與師壽量孰高?」師云:「也不爭多。」進云:「鹿溪九十九曲,曲曲朝宗,與師壽量孰遠?」師云:「也不爭多。」進云:「只如虛空為口、須彌為舌底人,許伊慶讚也無?」師云:「又且何妨?」進云:「慶讚已竟,大眾證明。」便禮拜,師云:「投桃報李,理之必然。」遂與一棒。
乃云:「祝壽不用他說,只就拂子頭上輕輕點出,便見瀰漫天地,照耀古今,凡聖同源,我人一致。青巒舉首,年年發不盡之春;白鳥啣花,物物顯無私之用。所以道:滴水福滄海,微塵壽泰山,豁開正法眼,萬古剎那間。敢問大眾:拂子有何神力得與麼優游自在?會麼?幾度賣來誰著價?且憑倒卓挂繩床。」
復云:「眾角雖多,不如一麟;眾翼雖多,不如一鳳。若是駕險淩空,奔踶敵勝,還他天馬始得。今者鳳麟畢集,天馬又來,山僧權將目前一坐具地分作四大部洲,令其跳躍奔騰,各各神閒意適,中間所有草木叢林、蠉飛蠕動、燈籠露柱、羅漢、夜[A2]叉、或修不盡善因、或造無邊惡業悉皆消融,不相妨礙。政當此際,下水船一曲如何演唱?」
良久,云:「五祖道底。」
解制,上堂。僧問:「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明箇什麼邊事?」師云:「脫體了無依。」進云:「學人今日小出大遇也。」師云:「只得一半。」
進云:「據虎頭、收虎尾不無,和尚卷舒覿露機鋒,如同電拂,又作麼生?」師云:「與汝三十棒。」進云:「出群須是英靈漢,敵勝還他天馬駒。」師云:「大眾識汝。」
僧一喝,歸眾,師乃云:「日長饑有餘,夜短睡不足,熱汗急淋淋,蚊虫相齧鏃。大家搖扇取風涼,何用無繩而自縛?所以諸方此日結制安居,明發這裏解開布袋,雖則時節偶然,要且手腳便快。便快則不無,只如適纔藏主恁麼問,山僧恁麼荅,畢竟明箇什麼邊事?驢腮馬腳重重露,引得傍觀笑語高。」
因換架樑,舉隱野首座,上堂。「鋤雲種月,還他赤手生涯;脫柱換梁,須讓作家匠首。閒居獨善、處眾為人,總不外此風光,隨時施設,規繩合轍,綱領均條,吾道藉以增輝,法門得其倚賴。且道:是阿誰分上事?」舉拂子,云:「撥開野岸腥臊起,隱隱峰頭露黑斑。」
尼瑩潤法孫請上堂。「祖禰不了,殃及兒孫,阿難倒迦葉門前剎竿,黃檗大師聞舉一喝耳聾而吐舌,這兩箇漢,青天白日著鬼迷,有什麼限?明發幸然無星子事,且喜撐門拄戶,代代各有其人。何以見得?人從角直來,依舊角直去。」
度僧,上堂。「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迷戀不[A3]已,永劫遭焚,驀忽夢回,千生解脫。所以仰齋朱居士就最難割捨處起怖畏心、於無可迷戀中求解脫地,當堂鏟草,融三毒而唱三皈;入座披衣,淨五塵而修五戒。蓋善根之薰習已久故,信向之正念彌堅,然雖如是,莫謂此行事盡頭,須知事乃從頭起。從頭起。」呈拄杖,云:「且看這個是什麼道理?」復卓一卓,下座。
上堂。「金蕊叢叢帶露新,采采烹茗賞佳辰,浮杯何必須宜酒?但有清香自醉人。開福云:『白雲老人大似巧媳婦做出無麵餺飥,惜乎知味者少。』開福效顰,亦有一偈:『重陽黃菊未成花,落帽無勞憶孟嘉,但得青山長在眼,不妨流水去無涯。』明發此者不敢效顰,只要應箇時節,菊迎重九滿籬金,恰值諸檀入鷲林,香飯擎來供一飽,誰云隔地少知音?」
上堂。「大雄白額虎,南山鱉鼻蛇,禪和如撞著,似抵惡冤家。一腳踏長尾,雙拳拔利牙,進前輕擬議,性命委泥沙。」
度亦悟為僧,上堂。「在家不若出家好,幾箇肯脩好到老?老到頭來能自脩,聲聲悔不出家早。然出家何事?所慕出家者何心?直須擺脫一切塵勞業網,打辦一副久遠肝腸,抖擻舊精神,奮發新志願,向佛祖行說不到處踏著本地風光,於我衲僧門下方有少分相應。所以道:一不做,二不休。一拳拳倒黃鶴樓,一踢踢翻鸚鵡洲,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亦風流。」喝一喝。
舉呂巖真人因黃龍機禪師詰問云:「半升鐺內煮山川則不問,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呂於言下契悟,作偈云:「棄卻瓢囊摵碎琴,如今不戀汞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始覺從前錯用心。」
師云:「飛劍脅黃龍,何等丈夫氣概?及乎輕輕一拶,生平伎倆便爾瓦解冰消,呂翁可謂大根大器,英特過人者矣。公美夏居士感夢示,而此日為僧,其良緣固有在也。政當此際,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是汝亦就這裡悟去,要見二大老漢也不難。」
歲旦,上堂。僧問:「玉曆已頒新歲月,春風不改舊山河,如何是祝聖一句?」師云:「殿上風雲會,壺中日月長。」進云:「恁麼則垂裳致治尊堯典,野老謳歌樂太平。」師云:「大家共罄此時心。」
問:「海底泥牛銜月走,早[A4]已坐斷木人機,因甚鏡清道新年頭佛法有?」師云:「莫錯聽鏡清好。」進云:「經行及坐臥,常在於其中,因甚明教道新年頭佛法無?」師云:「亦莫錯聽明教好。」
進云:「和尚即今是有佛法?無佛法?」師云:「任汝摸索。」進云:「恁麼則機輪轉處,作者方知也。」師云:「逢人但恁麼舉。」
乃云:「新年頭,佛法有,烏鴉亂噪籬邊柳。新年頭,佛法無,懶買朱砂畫咒符。亦不無,亦不有,切忌隨人語脈走。無中有,有中無,截海還他大丈夫。山僧今日擊鼓陞堂,這些絡索置之一邊,且畢竟說箇甚麼即得?」
良久,云:「孟春猶寒,伏惟首座、大眾尊體萬福。」
梅友竹請上堂。「一[A5]年十二箇月,月月有箇初八,今朝迺其最初,霜風依舊凜冽。居士請我陞堂,臨時打點不徹,未免喚六作三,兼且隨圓補缺。大眾!還知山僧為人處麼?兩樹玉梅自主張,數聲啼鳥關情切,只如伊耳順之期又將何以慶頌?屋後琅玕意可人,青青長抱歲寒節。」卓拄杖,下座。
上堂。「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若是山僧手中拂子,提起便見、擊著便聞,名曰拂子得麼?名曰拂子則觸,不名曰拂子則背。
「李伯陽先生騎青牛入汝鼻孔,又走出僧堂前為汝報謝,曰:『春日融和,春色明媚,諸人起居,各各輕利。』即心上座打供結緣燈,後欲往燕都去,路無艱危,身無險畏,更有一雲上座和其光、同其塵,互相佐助。
「山僧隨例得些漿水錢,聞得此言喜而不寐。然雖如是,要且無祖師意。如何是祖師意?桃花雨過亂飛紅,夾岸馬蹄何處避?」
擲下拂子,云:「具眼禪流,一任窺覷。」
蓮根等請上堂。僧問:「佛法紀綱,優曇花應時輒現;人天號令,吹毛劍遇物即揮。政當緇素瞻依,和尚如何相為?」師云:「今晨好雨。」進云:「只此一句,時人知有,腦後新機,請師更資一路。」師云:「六耳不同謀。」僧喝,師云:「再喝看。」進云:「不勞再勘。」師打云:「放過未可在。」
乃云:「銀花爛炤長春地,玉鏡飛撐不夜天,來往紛紛歌且舞,誰人肯惜繫腰錢?大眾!似恁般快樂時候,美則美矣,忽若遇今晨風飄雨灑,月暗燈收,又作麼生消遣?所以道:天上月有圓缺,世間燈有晦明,相逢幾許不如意,兩道眉毛愁霧生。山僧此者淨潔,打疊去也。」
以拂子○云:「只此月是心月,心月原不屬圓缺。」
復以拂子[(中-口+○)-│+卜]云:「只此燈是心燈,心燈原不隔晦明。大千普耀無藏覆,凡聖同由一路行。一路行,孰與爭?如龍得水添意氣,爪牙頭角自崢嶸。」
上堂。僧問:「截鐵斬釘,埋他先聖;和泥合水,恐負後昆。去此二端,如何施設?」師云:「寰中天子敕。」進云:「恁麼則不但安貼家邦,亦乃把定世界。」師云:「塞外將軍令。」進云:「若不得,流水多應過別山。」師打云:「汝且喫棒。」
僧一喝,禮拜,師乃云:「荷教扶宗須具金剛眼目,立身應世全憑生鐵骨頭。有生鐵骨頭,平地上不被紙褁麻纏,聽人處分;具金剛眼目,棘林中一任橫來豎去,盡力踏翻。山僧因竹菴法孫到山,未免借便風使帆,普令眾人知有。何以故?綠園種竹抽長筍,贏得新梢節節高。」
因雪上堂。「但參活句,莫參死句。雲門餬餅趙州無是死句、楊岐驢子溈山牛也是死句,且作麼生是活句?」以拄杖指云:「雰雰春雪潑天來,璚樹瑤花繚亂開,衲子怕寒休外走,燒罏各自展茶杯。」
俞瑞林請上堂。僧問:「昔日臨濟問龍光云:『不展鋒鋩如何得勝?』龍光據坐,意旨如何?」師云:「覿面相呈無向背。」進云:「臨濟道:『大善知識豈無方便?』龍光瞪目,又作麼生?」師云;「逐浪隨風。」進云;「恁麼則鳥棲無影樹,花發不萌枝也。」師云;「汝分上作麼生?」僧擬議,師便喝。
乃云;「望州亭相見了也、烏石嶺相見了也,發揮空劫以前事無如此語著明,自是當人蹉過,山僧此者更資一路。」卓拄杖,云:「處士橋邊雲冉冉,牧童橫笛倒丁吹。」
覲周徐孝廉,預慶八旬,請上堂。僧問:「璜溪靄靄祥雲起,台旆光臨繞法筵,政當此時,如何是永祝遐齡一句?」師云:「瑤池桃競熟,海屋又籌添。」進云:「但喜優曇時一現,吉人應慶固無涯。」師云:「人人共知。」
進云:「只如覲翁居士,佛教、儒宗全身負荷,未審和尚如何相接?」師云:「兩眼對兩眼。」進云:「可謂一曲鈞天雲外奏,知音格外盡瞻聞。」師云:「賴汝流傳。」
乃云:「佛法通世法,應用多方活潑潑;護法兼嗣法,杖藜獨步乾坤闊。是凡是聖進前來,驀面一拳都打殺,到這裏,釋迦、彌勒也立下風,臨濟、德山退身有分,說箇消災懺罪可如片雪擲爐中,要見得壽延生已是千華鋪錦上。
「山僧此者無別指陳,記得昔日郭功甫居士得法白雲,後到五祖,請陞座,拈香,云:『這一瓣香供養我堂頭法兄禪師,伏願於方廣座上擘開面門,放出先師形相,與他諸人描邈。』何以如此?白雲巖畔舊相逢,往日今朝事不同,夜靜水寒魚不食,一罏香散白蓮峰。功甫是箇當代名儒,略觸些少腥臊,便解恁麼賣弄。試問覲翁居士:還肯與麼出手也無?出手且置,看看山僧放出老人形相與諸人描邈去也。」
舉拂子,云:「委悉麼?法乳均霑無異味,兄呼弟應古今傳。復有一偈少伸贊祝:黃鐘律應慶芳辰,氣象年來分外新,偕老堂前人不老,五倫位上各全倫。移舟匪憶松鱸味,入座還憑鷲嶺春,為報蒼頭燃寶篆,仰祈眉壽碧嶙峋。」
一音法姪仝徒皓月請上堂。「鐵磨參溈山,不循禮法俱胝逢,實際大挫英風。明發門下鎗旗別展,任是佛來祖來,無伊措足之地。音公法姪敢領眾衝突重圍,雖然正眼圓明,亦有許多膽大,且今年花甲方週如何稱賞?」
卓拄杖,云:「擊碎蟠桃核,處處皆仁。」
揮拂子,云:「捋斷驪龍鬚,頭頭是寶。呼[A6]豐干寒拾,為灶下之奴;拈丈六金身,作一莖之草。壽山崱屴如皓月以當空,珊瑚樹林映紅日而杲杲。紅杲杲,汝若輕安我也好。」
佛誕,陸茂生、謝九源等請上堂。「迦文降誕,藥因救病出金瓶;偃老垂機,劍為不平離寶匣。簡點則彼此敗闕,放過則二俱作家,只如陸、謝二居士助鏡臺張翁入山受戒,是救病藥耶?是離匣劍耶?」
良久,云:「蓮生火裏花開茂,信在洞源好弟兄。」
復云:「如何是佛?泥塑木雕。如何是佛?乾屎橛。如何是佛?三腳驢子弄蹄行。這箇說話,汝道那一句是?若道前一句是,後一句作麼生?若道後一句是,中一句作麼生?明發還有為人處也無?」
卓拄杖,云:「婆斯私吒落水中,畢竟心肝掛樹上。」
為福嚴老和尚舉哀,云:「口吞佛祖,眼蓋諸方,摧邪覈正,氣宇堂皇。我先師和尚三十餘年烈烈轟轟,慣行此令,逗到末後一著,依舊輝天鑑地。叢席有光如是,則先師雖示寂滅相而實未嘗寂滅。既未嘗寂滅,今日文世諦流布作甚麼?豈不見道?恩深德厚難酬報,刻骨鏤肝寧敢忘?」
良久,云:「是汝諸人還見先師也無?」遂燒香。
空如生日請上堂。僧問:「麗日中天映,福波而彌溢;喬松卓地聳,壽嶽以嶙峋。此是當人本有瑞徵,如何是和尚更祝一句?」師云:「闍黎滿口道了也,教山僧更祝箇甚麼?」進云:「將花錦上添,不妨重增彩。」師云:「又太多生。」進云:「莫怪相逢多意氣,只緣曾謁聖明君。」師云:「自[A7]己腳跟下聻。」
僧一喝,歸位,師乃云:「六十年前一句子道過了也,六十年後一句子且緩緩著,政當今年六十,夜暗晝明,春歸夏至,啼禽驚午夢,垂柳繫長堤,這一句子何嘗有覆藏?何嘗有隔礙?所貴當人時時返照、念念迴光,忽若頂𩕳眼開,自然七通八達。山僧舉揚[A8]已竟,可稱得壽意麼?」
揮拂子,云:「谷水秦峰爭拱萃,滿頭白雪愈崚嶒。」
亦悟薦祖請上堂。「見聞覺知俱為生死之因,見聞覺知正是解脫之本。鐘鳴鼓響,風動雲行,玉皇塘與斜涇比鄰,處士橋與山門相對,諸人在這裏上來下去,總見、總聞,總覺、總知,為復是生死因耶?為復是解脫本耶?還有人辨得麼?若也辨得,長連床上展缽開單;若辨不得,且分付與夏門亡過三位尊靈當前薦取。只如薦取後如何?繞亂天華飛不盡,十方佛國任奔騰。」
師生日,龍門浜金耀南祈子,請上堂。僧問:「花明柳媚,當師慈納筭之辰;麟現鳳來,迺居士胤祥之際。政恁麼時,如何是功位全彰一句?」師云:「雲從龍,風從虎。」進云:「一點水墨,兩處成龍去也。」師云:「寒山附掌,拾得呵呵。」進云:「好事大家知。」師云:「知底事作麼生?」進云:「古幹春回抽玉葉,金鱗任運躍龍門。」師打云:「賞汝說好話。」僧喝,師云:「只得一喝。」
乃云:「作家手眼最希奇,收放雙行不易知,若是龍生金鳳子,自然衝破碧琉璃。所以百丈鼻梁搊得痛,人前解笑笑啼啼;臨濟棒頭喫得頑,歸來便轟轟烈烈。厥後師資授受,代代相承,蕃衍東南,門庭烜耀,其為利益可勝言哉?且施主禱嗣一句如何敷演?脩德果能無滲漏?長庚入夢莫嫌遲。」
復舉大梅常禪師因僧問:「和尚見馬祖得箇甚便住此山?」常云:「即心即佛。」僧云:「馬祖近日佛法別,又道非心非佛。」常云:「這老漢惑亂天下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秪管即心即佛。」僧歸,舉似馬祖,祖云:「梅子熟也。」
師云:「馬祖機輪互轉,爭奈大梅中心樹子不動。諸人要見梅子熟麼?」
良久,呈拂子,云:「青青垂彈一枝枝,記取今年四月時。」
普賢請上堂。僧問:「如何是壽者相?」師云:「荷衣侵嶽色。」進云:「此乃現成。如何是壽者相?」師云:「竹杖染溪雲。」進云:「錦上添花去也。」師云:「切莫世諦流布。」
問:「虛空還有壽祝也無?」師云:「莫向虛空邊覓。」進云:「恁麼則法王壽量等虛空,更勝千年不老松。」師云:「猶是邊覓虛空在。」進云:「當陽一句無私祝,大地山河盡點頭。」師便打。進云:「機前進語非容易,棒下翻身更不難。」師云:「猶嫌少那?」
乃云:「梅杏梢頭半染黃,繰車聲急水車忙,生前一句留今古,不用頭陀為舉揚。到這裡,說個有壽可慶,大似好肉剜瘡;更說箇無壽可慶,未免業識茫茫。何如?坐綠楊下,倚短籬傍,有、無兩不立,隨分度時光,任他城南城北天華墜,我只道:『也是平常。』既是平常,今日又特地作甚麼?」
良久,云:「多謝武原湛上座卻於雪上復加霜。」
禱雨,上座。僧問:「火雲瀲灩,赫日長經,南州北縣,鼓響鑼鳴,未審哀求何物?」師以拂子作灑雨勢。進云:「忽遇倒嶽傾湫又作麼生?」師云:「農者歌,士者舞。」進云:「恁麼則慈雲普覆三千界,法雨均霑億萬州。」師云:「[A9]已後莫相辜負。」
乃云:「萬里無片雲,青天也須喫棒好。這一棒,不妨應節應時,若據今日看來,自是同人業緣所感,更說什麼喫棒、不喫棒耶?佛言:『但有國土欲祈雨者,應供養三寶,誦持神咒,天不降雨,無有是處。』政當此際,大家竭誠禱祝一句如何話會?」
擊拂子,云:「娑囉娑囉,悉唎悉唎,願將倒瀉銀河水,慰解望霓四海民。」擲拂子、下座。
宗明生日,請上堂。師適有病,乃勉強陞座,云:「山僧數日方丈內寒一上、熱一上,求生不得、求不生不得,直至如今未見寧息,似恁麼自救尚且不了,敢飾虛言為人壽耶?然而本來壽量當人該具,不須外覓遠求,立地返觀便是。」
呈拄杖,云:「這個是汝本來底壽量,汝若返觀得去,五十年前空明水碧,五十年後水碧空明,政當今年五十,見性無別,自在騰騰,福源如涌溢,壽嶽亦彌增。」
卓一卓,云:「更須就裏翻身轉,拶透宗門最上層。」
居士錢江聲同室劉氏懺經,請上堂。「依經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字,即同魔說。明發門下不解義、不離經,只分付諸人預先誦去,誦到五千四十八,文文不漏、卷卷圓成,十二藥叉同聲護衛、八大菩薩合掌贊揚,直教今日設齋施主無災無害而病障消鎔,且壽且康而福慧具足。此何以故?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原如是也。政當此際,續命燈旛畢竟懸在何處?」
舉拂子,云:「剔起四山齊晃耀,勝於七七演陀羅。」
孝子黃廷輔薦親,請上堂。「佛身充法界,何處更有眾生?罪性如虛空,何地更容懺悔?到這裏,釋迦、彌勒飲氣吞聲,文殊、普賢藏頭縮手,敢問:過去含可黃公與吳氏孺人還信得及麼?若也信得及去,不妨倒跨齊雲山,吸乾三[邱-丘+汐]水,直上兜率陀宮,與諸仁者指白牯為婆伽,荷葉團團團似鏡;配黧奴為露柱,菱角尖尖尖似錐。混融物我以無遺,超越去來而無作,歷劫冤親當前解脫,多生罪垢直下消除。是事且置,只如茲者節屆中元,梁皇懺啟,燈旛羅列,玉軸橫披,又作麼生說個脩薦底道理?」
卓拄杖,云:「玉宇秋高雲外望,寶華座現古優曇。」
荊山薦友,請上堂。「生為金陵僧,雲遊法忍寺,忽朝發毒瘡,三日便歸去。去去去,無尋處,六年道友弗忘情,請我終齋說本據。且如何是本據?面門出入露通紅,拶著渾身滴爛膿,端的箇中清淨意,令人長憶謝家翁。還識謝家翁麼?」
呈拄杖,云:「直下來也,回首望笙歌,原在畫橋東。」
(海鹽縣比丘尼超弘捐貲助刻,所生生世世菩提心不退,般若智長明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二終
校注
【經文資訊】《嘉興藏》第 28 冊 No. B202 百癡禪師語錄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2-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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