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四
書問
答玄密禪師
[A1]己卯春,屏跡蓮峰,日以洗花刪竹為事,而世間交際意外因緣,非敢問也。因念友朋聚首不能多時,兩地各天,徒增浩歎,回思昔之攜籃採筍,杖策尋虀,坐對青燈琢磨詩史,今悉付之夢幻中矣。足下出金粟,住玉芝,奕奕聲光較予十倍,第未識鞭麟撻鳳之外,亦向兩湖繡石邊想望予否?某上座來閩,接讀法音,知起居勇噉如常,且欣且慰,老人千萬斤重擔得足下一肩負荷,可以無憂,而樹幟摧魔竊有賴於足下也。
答峻初嚴居士
自信錄一冊,句句從本分中流露將來,非數載苦工、灼然知有者不能爾。但舊套未除,新條尚萎,恐欲刻出行世難聳,時流視瞻,若謂是冊已經明眼簡過,殊不知師家接引初機,原具種種方便,此意弗明,秪管實執,為是則操履無有進益,終其身編言立句,如斯而已。近見負此病者甚多,故不惜口道破,幸加詳審。
答漈濱吳檀護
董巖參壽昌機語弗契,寶峰晤埜衲氣味相投,非此工而彼拙也,時節因緣有至未至耳。況壽昌曾垂記云:「去後二十年纔好遇人,纔有汝說話分。」昨台下云:「屈指恰二十年,善知識記人不謬,心甚信之。」即此益見台下之不辜負壽昌矣。所問三教宗旨數條具答,如左銀杏陰濃,想不吝曳杖入山,再與擁膝拍肩,尚論千古也。
答孝廉陳次升
嫩菊盈籬轉,盼綠楊夾岸矣。山堂寂坐,偶憶前言,確信真誠在今希有,所貴終始勿忘。向光車駿馬鬧場中拶進一步,便是心空及第底人,而與從上裴、楊諸大老同其正因,乃貧衲厚望也。春風漸老,候謁未能,以道自強,為君三誦。
與修上人
佛法大有,只是牙痛,筆尖稍倦,不欲多書。適得青州布衫,待汝歸來奉送,著得恰好,又恐加一重矣。慎慎。
答州牧唐瑞芝
太平坐享幸爾無虞,杵護之功仰賴弗淺,入春以來想福履迪吉倍增,而此事精研尤所企望。宋趙悅道聞雷有省,作偈云:「默坐公堂虛隱几,心源不動湛如水,一聲霹靂頂門開,喚起從前自家底。」敢筆出為台下頌,萬無曰:「多口阿師拾人涕唾。」竟擲之案下也。
答靈熙徐居士
世路荊榛,咫尺千里,思之弗得,悵也如何。偶臥病床頭,忽聞有炊臼之戚,生耶?死耶?不道,不道,惟冀鼓盆以自寬,毋致過慟可矣。未審居士信得及否?
答州牧吳萬為
大慧老人用一條竹篦勘驗龍蛇,如大火聚,近則燎身;如太阿劍,觸則失命。至於出言吐句,又如巨澥長江,一瀉萬千里不可止遏,在今匡徒領眾者安得彷彿,其庶幾耶?
來偈四則,言言據本,句句歸宗,大慧之面目儼然,金粟之門庭有賴,敬服,敬服。白鳥描空,黃花點徑,山中一段真趣,頗與隍市不同。何時命駕青舸?共拾殘蕉敗柿,寫此磊落胸懷,亦世、出世間人仰天俯地,極暢快事也。
與韻峰首座
因緣未至,不妨靜以待時,況世境紛更,遠行又何可亟乎?上座宜三思之。
答仲木吳居士
子驚翁人山施針,神技妙手誠如台翰所云,惜僅宿兩宵,未免掣風負顛者,有彼此弗均之歎。昨澉城一僧來,知稚老急為玉樓文召去,哲人既萎,叢林何不幸耶?雖然脫體無依稱獨步,大千世界盡風光,稚老此行,料出于尋常萬萬矣。火雲鼎沸,努力健飯外弗多祝。
答胞兄明吾居士
一別二十春,每以不得相見為恨,豈骨肉友于之誼,世外人果恝然耶?山遙水阻,前盾後戈,鱗鴈無蹤,芒鞋故此疏澀耳。祐弟至,鬚髯戟張,非復少年面貌,坐久細談,且喜且駭,疑其似隔生也。故鄉風景想已蕭索殆盡,雖曰鑊湯無冷處,然吳越重地差較勝之。人命無常,如石火水漚,倏忽變滅,願吾兄痛念生死大事,旦暮勤修,餘惟守分,隨緣恬淡過日足矣。先父母墳社尚圖我國晏然,移笻拜掃,倘有便音,幸乞再示以慰我。
答子穀蔡居士
捧讀手教,正觸著貧衲近日痛處,然身貧道不貧,諒居士必有以自解也。
答茂甫李善友
來書所供甚是詣實,但既知盡大地是自[A2]己真性,為何到別處參問卻開口不得?方知居士未曾透脫,即有所見亦是暫時岐路,非究竟也。若是透脫底人,自然觸物應機頭頭不滯,更說什麼病根及開示工夫種種語乎?
而今而後,居士不必別覓玄妙話頭,只就此「不得喚作拳頭,畢竟喚作甚麼」一句子時刻捱將去,管取透脫有日在。呵呵,若到金粟相見,手中拄杖也須痛飫一頓。山僧恁麼道,試問居士:還甘也無?
答可光上座
上座掛錫金雞,夙昔住山本懷,於今始愜矣。然既是金雞,因何不能展翅?向這裏下一語恰好,則不用躍涉間關而已侍吾左右了也。心緒繁冗,未能縷陳,料來僧亦解說。
與敬明柯總府
龜旌所指九十九峰頭,鈍綠頑青,頓添新彩,惜握臂不多時,有失繾綣,至今衷腸猶覺怏怏。然台臺現宰官身,久為禪林領袖,諒不以區區世禮見責,異日者於精藍鬧市中驀面相逢,與共談毗耶法門,又是埜衲意外望矣。拙刻二種公事之暇,幸少覽焉,臨楮無任虔禱。
答蓮峰長老
慧圓齎書儀至,方知吾徒春初受孤山之請,以一瓣香遙謝我矣。大慧杲寄福勝長老偈云:「真人十八界元空,三十一人同姓呂,分付遊山各占山,三十一人又同處。」謹筆為吾徒慶。但當今叢席鬼混者多,授受之際必加嚴慎,法語拈頌秀色可餐,更冀用心酌量,削去汗漫,所刊濟宗尊宿錄甚善,非令祖蓮山老人具大願力,曷肯如是?乞序且緩緩,未可潦草,當俟識見精明、文詞超卓者為之,餘言弗贅。
答道安禪師
去春聞足下有閩中之行,作寄懷詩一律,未曾呈覽。秋初夏末,方知錯傳,而法駕[A3]已移涌泉,入楓山矣。台南美景,古聖隱現之區,非足下福德全彰,如何得履斯地?予自離武原,入明發,水鄉僻冷,權為避跡埋頭,兼以嚴統書興洞宗囂訟,亦深歎末法之凌遲,無力砥柱,故爾甘心寥寂也。邇來安禪結制實違本懷,不過慰答檀那,了箇名色,豈能與足下較量哉?茲因附書上謝,率爾具陳,其餘縷縷所欲言者,似不必言抑,亦置之言外可也。
答陸濤法侄
予自離鷗灘以來,精神衰倦,嬾於應接,一入斜涇看風帆,野水魚鳥上下,此樂無極得,做宇宙間閒人足矣。不意賢侄誠心厚意,以超果重任見招,數日思惟,鬱鬱弗快,蓋深以道德未備、佛法未透為[A4]己憂,而覆轍之虞恐貽傍觀笑怪,況此重任一荷,百事盡在我躬,予囊空如洗,得力者稀,人境生疏,世緣淺薄,此時此際,固不能安然坐視,賢侄亦豈能安然坐聽乎?即請自作主張,毋煩推舉,使予仍舊優游於綠楊芳草畔,是生平志願也。古尊宿中,峰天如輩,材德俱優尚不肯為住持絆,予何人?敢與名位緣境力爭耶?世故紜紛,變換莫測,中有不盡言處,溥首座能言之,惟冀賢侄默察之。
答季寅姚居士
茸城水秀群彥所鍾,愧無佛印手段,拈出此瓣香者,來諭云云,予顏孔厚矣。斜涇舊隱時常繫念,夏五後因種禾事[A5]屆,買棹一行,雖溪光樹色依然,而階上綠苔覺長數寸,擬欲南來謁敘,又恐天氣炎蒸,不敢作褦襶子,故二宿而棹已旋也。令公郎佳作次韻酬呈,日夕起居萬祈珍重保愛。
與爾邁秦居士
驪駒在道,行色匆匆,雖乏遠贐之金,敢效贈言之愛,所願塵中作主,忙裏偷閒,大事頓明,好音聿降,而病嬾頭陀不至樓前索寞也。
與昊東張司理
濃花繡滸,斑竹成林,知是台下逃名處、會心處、安身處,如雷灌耳,有自來矣。尊駕至,偶因客司失裁,以致貧衲頻頻扣問,是聞親而見疏也,不反貽笑大方乎?超果為茸城巨剎,向不度德量力就此中插腳,其負疚於古聖今賢者甚多。然隨緣而去,未敢偷安,且待雪凍冰枯,別看梅開消息。天熱,乞容秋涼拜候,拙錄呈上,幸賜以五丁之斧。
答煙山鐵關禪師
別處別時,恍焉如昨,其奈鴻音之杳隔也,世變之滄桑也,彼此形顏衰老,不可復問矣。斷翁去春過訪,道及足下,交誼厚情於不才,謬加獎渥,予何寸長?千百里外徒懷媿感而已。夏杪到鹽得翰教,於沈翁家并辱尊刻法偈,捧讀數帙,光彩射人,乃幡然慶曰龍池有子矣,法道之崇興宜哉。蹉跎一載,未便覆謝,令侍者至,喜如天降,來因思斷翁之不辜所託,亦足見予之不辜所酬也。二十年前舊交零落殆盡,何日坐聆麈,談開我蔀塞?臨風無任悵悵。
答湧卍斷疑禪師
煙山某侍者來,十二月未酬之書與二十年未盡之誼且喜酬矣盡矣,肝膽可少無疚矣。然非足下受託,直指旁通,恐雲閒僻隅似非便路,又不知蹉過幾時,謝謝。涌卍鄰鄉靜養為最,予雖身居鬧市,此心常在蘿青冰碧間。何者?攀緣富室,曳裾朱門,予所不能也。酷暑珍調,敢就尊言上祝。
答豎玉馬居士
火雲爍石,度日如年,法偈遙頒,似惠我一帖清涼散,熱病頓瘳矣。東土雖習染成風,然南金自南金,沙礫自沙礫,隨彼之來,權以應之,未有不適宜者也。若云大冶所施,則吾豈敢?天台回幸,即鼓華亭之楫,庶幾山中好光景好趣味,我得細聆,而與汝山中老人隔江相見也。
與鮮子胡太學
別來許久,忽移杖子度茸城,覺武原如隔天上,生平親知皆未能委悉致問,非惟世相之罵門,且亦自[A6]己多生愧悚也。昨有僧至,知尊夫人已轉兜率陀天,驚而又喜,其所喜者無他,以尊夫人修善勝,報應如是耳。弔慰之私,曷敢違眾?惟祈節哀順變,照破人間生死事,是乃第一受用處也。秋清月冷,再晤何時?臨楮不勝惓望。
答雲將徐居士
某材疏識淺,百無寸長,偶讀佳章,遽爾奉答,真所謂向雷門而擊布鼓,多見其不知量也。辱承過譽諄諄,益深自愧,若門外漢之云,此亦台下溫謙厚德。雖然,盡大地是箇解脫門,更於何處分內外乎?一笑。
與西林二隱禪師
聞法體乖和已踰半月,想亦春夏之間為眾竭力所積感而致者,足下善能調攝象龍,欣躍多矣,撐持叢林大都,汝我各有不如意處,齒痛應知齒痛人即此之謂。十九日明發回,準擬奉候,中途遇卒雷暴雨,衣衫漂濕,弗及登岸,世事之相違每如此,可歎也。新刻請政,餘容面晤傾倒。
與𨍏轢嚴居士
拜違丈室,芙蓉四度花開矣,佇望愈切,消息愈疏,所賴有不可疏者,以法乳同源之道義在也。足下眼目精明,久樹滹沱旗幟,諸方老宿敲磕殆盡,予深知仰▆,時欲瀝膽披肝,奈為嚮者若輩懷黨與之私,互相▆陷,偶眉尖頭覷破,遂爾撥棹東歸,從此以去,住明發,應超果,挈挈波波,自憐業債未滿,然究論將來實非予疏慵本願也。中元前,老人到山,足下道履清安都已備悉,他日借路經過,尚圖謁敘叢社,荒寒言之於邑足下,其何以教我?
答孟衍王居士
讀台下雪參偈,如珠玉珊瑚滿盤托出,直得富兒貧子箇箇立地讚揚,自非宗教俱通,安能描畫逼真若是乎?雖然,此猶落第二著。若夫向上一著,須就未舉筆、未動舌之先描畫將來,方為好手。只如未舉筆、未動舌之先,又如何描畫得?花前霽後閒尋遍,露出虛堂冷煖人,即此是謂真描畫矣。
答鍔須姚居士
南榜已放,雖云康了,居士亦當作塞翁失馬觀也,大抵富貴功名自有定分,何須焦慮?聽之於天可耳,異日者必以吾言為然。
與駿卿馬居士
入冬以來,一副枯腸甚是疏淡,昨忽沾以濃煎厚味,雖然,毛孔香生而舌根已被換轉矣。如何?如何?城居無事,尚冀過我齋頭,坐談清話,閒消白晝也。
答狷庵單居士
客冬辱頒翰教,因數時人事冗忙,弗及裁答,去後未幾,忽遭不測之波又來,超果坐候,賴佛光庇護,驀地瓦解冰消,否則此身受累,歲底無寧席矣。燈前雨落,草舍寂寥,偶簡出翰教,讀之再三,深荷盛意不能忘也。然台下脫略世緣,精勤百倍,且亦痛領先輩鑪鎚,入正知見,钁頭邊事豈敢相欺乎?白燕庵,嫩梅老竹、流水平欄,總是揚眉豎指之儔,何等現成?何等自在?如元者鈍駑匪材,只宜荒村寄跡,茸城蹴踏,似實難堪,台下其照諒我耶?佳刻鏗金,珍留榻左,為詠吟之助,不揣巴詞,聊以志感,幸惟莞而削之,依依山斗,遙望神馳。
答大慈印山禪師
別後音耗杳然,毋論甬東鄮嶺諸峰如在天外,即海苔一味亦久不夢見矣。忽於寂寞鄉中捧讀手教,并接厚餽,向所謂如在天外者今已目前,久不夢見者今已親嘗也。謝謝。履襪二事聊答先施,大法任躬,惟應接毋倦是禱。
答道安禪師
台南古稱法窟,聞足下頗愜素懷,奈何波臣作祟,驅一隊鐵額漢挺身直入,盡底搜空。予料此時退鼓不打,雖有全機大用,亦無如之何矣。然以足下道眼德量觀之,吉凶禍患烏足以動其心,今又移入福泉舊居,恐此地精藍藉足下重來興復未可知也。超果近城繁雜,予去夏勉強赴就,臘月戒期圓即回,中間不如意事甚多,弗能詳悉,百里匪遙,參晤有日,旦夕當洗耳以俟佳音。
復朱元甫居士
去秋入超果門來,削髮披緇,雲間僧俗相識者咸謂元甫決烈丈夫,能捨難捨,得果成功跂足可待也。今秋仲廿五日忽接手札讀之,不覺駭愕,是何其負初心,半塗而廢乎?然魔障重纏,已知勢弗獲免,火坑久戀,恐生後悔之端,從此以去仔細行持,作福修善,亦係在家佛子為人喫緊處。餘則山僧不必言,且無庸言矣,良藥苦口,幸加詳察。
寄鏡嵒張居士
悟空回知居士遭無妄之災,受盡勞擾,想於今已釋然矣。予嘗思世間多有不平事,以居士之生平言行純篤,尚且蒙污若是,是豈前因後果,夙債須償,故逃脫弗得乎?錢財倘來物,人生虛幻影,但能一一照了,則雖陰霾滿眼,於鏡嵒分上何傷也?勉之,勉之。
與闇然居士
予在明發有年,同法乳弟昆並無一信及一人至者,惟煙山、西林、涌泉、大慈、涌卍數輩尊宿而已,今涌卍已入涅槃餘,則山川阻隔,不能時常聚晤,每思及此,為之惻然。水鄉僻遠,世景繁難,種青菱,採白菊,看芙蓉映水,聞月桂飄香,一段清幽亦足隨緣自樂,較之區區名利逐臭尋羶者知敻絕萬萬矣。
邇來宗唱弗古善知識多以攀緣為佛事,求書薦引,倚勢悠揚,始則賄託私行,謀居大剎,究則無財受辱,滿面慚惶。嗚呼!使果能滿面慚惶也,還許伊具些須氣息,惟其不能轉見醜耳。山僧此言蓋實有為而發,因悟空來,故得再遣是楮也。普納度牒官府,暫爾停留,竊恐行之不果,令堂尊恙安否?超恂法語寄去否?并問。
寄日斯馬居士
圖川話別僅爾兩年,靜言思之如隔世事,令侄至,知近日所作村居三十韻句句精奇,惜未獲睹全璧,諒不吝手錄一稿以見示也。衡門之下可以棲遲,十畝之外桑者泄泄,非居士其誰乎?敬占五言絕奉贈云:一笛秋風老,千家晚照多,此中真樂處,桑海奈伊何?然耶?否耶?均付之一處耶?予有厚幸矣。
復海會憨璞長老
召對賜紫乃唐宋以來帝王盛典,厥後寂寂無聞矣。今皇上聖哲英明,留神宗乘,駕幸海會,即詔汝入萬善殿咨問佛法大意,汝能隨機應答,理諭善導,聳動宸聰,賜紫歸寺,此為法門增光,可喜也。
子蒼齎書儀語錄至,又言汝立職兩序,處眾以和,無越分,無驕心,無敗事,兢兢業業,知進知退,不為利誘、不為名拘、不為物忤,此真正撐持法門體裁,可喜尤甚。
法門下衰趨名逐利者,覓一施主稍發信心便登門拜謁,況蒙九重之寵錫,沐上國之恩庥而恬澹安適,寧有幾人乎?
予數年間,眼不耐見、耳不耐聞,只得向水國煙村藏頭露尾,且亦自料力無能為也。潭深魚聚,樹高招風,慎旃哉,其勿以予為念。
寄一舟上座
腳債已息,偶爾獲箇住處,隨分安居,儘有餘適,切莫起貪妄想,此山望見那山高也。人心如漏卮,幾時能滿足?靜以待之,勤以修之,嚴以守之,佛祖龍天自然不甘瞞昧耳。別去數年,音信杳絕,適杭城老僧來,知尚在海濱靜室,深恐冷落不過,故發是言以相勸勉也。春閒,撥璜溪一棹,何如?
寄俗兄明吾并梓弟
漳海安危不測,人窮物耗,數年尤甚,吾兄與弟如何?飄蕩得過,擬欲移策南行,完全未了事業,頓覺進止兩難,肝腸俱痛,況當藂社寥寂之秋,住庵者困於庵、住院者困於院,七手八腳,自給無餘,誰能百順滿前,坐享莫大福報乎?侄兒長成,倘肯脫俗離塵,共嘗甘苦,亦可以酬親恩佛德,而不忝所生也。臨書三囑。
寄韻峰首座
別後未知寄跡何處,杲禪人來,方喜在壽寧迴龍也,迄今計之又四易星霜,邈無信息矣。近聞山祟作擾,面門創傷,此係夙生報緣,不由躲避,惟冀以太虛襟度,隨順世情,於漚花露電之隙深躋聖賢堂奧,雖患難顛沛,匹如閒也。頂脈公挂瓢,天隱亦聞逝世,諒相去弗遠,必為料理後事者,出嶺有時,故先附楮慰問。
寄韜明禪師
兩夏絕往來,未能一字奉候,甚歉甚媿,蓋由世禮蕭疏,道情脫略,有倦於參謁應酬耳。頃晤古璧翁挑燈夜坐,談及舊交落落,彼此一方,惟足下宿福所鍾,十八灣頭舟騰浪涌,直令人欣然抵掌也。剞劂氏孝若胡君,刀法精工,素所任用,如龍華欲刊全錄,似舍渠不足以效勞者,無因至前,渠安敢爾毛生之薦,竊代為之?幸深鑑微忱而使之就試,他日考功奏績,印板上打出畫畫光標,始信予言非浪舉也。
寄茂林徐居士
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二語卻應時應節,但不識穿衣喫飯之際曾一回汗出否?曾寒毛卓豎否?曾徹體清涼否?饒居士一一與麼,我還要問汝天寧老人鼻孔落在何處?呵呵,客冬有入璜溪之約,何往返金粟遺失前言?參學道流豈盡作高低冷煖態耶?想讀此必大笑而釋之矣。
寄南玄董居士
斜涇僻壤,辱台駕賁臨,詢及宗門向上事,當時行坐晤對,即知是夙有根器人也,別後世途紛擾,弗獲續奉清談,心甚懸念。越見上人至,述居士篤信之切,參究之真,而能就塵緣作用中擺撥清楚,此寔難得,然猶冀著鞭角勇,勿計工程,必親履大休歇田地方為了當。諒居士根器厚,趣向高,與前輩無異,決不中道而止耳。茲因便羽,乃貢數字問候,何日布帆張風來以慰我?
復桐庵上座
來書疊至,足見為道之誠、慕予之急也,但恐過急則易疏,而為道之誠似有未盡耳。上座罷講歸禪,氣宇魁岸,一旦放下複子,坐我山中,須辦箇久遠心,著實琢磨,始成法門重器。
夫何年月未終,幾番起倒即此觀之,是不急於為道而急於為人也。其取疏不亦宜乎?禪門如巨澥,轉入轉深,若非深入數層機用,何能活脫識見?何能超卓語言?何能峭利佛祖公案?何能透熟?上座既不把予作等閒看,予又安敢使上座作容易得?思之,思之。
彼湖西關外獐頭鼠目之徒豈少也哉?至於求記文以為禪宗,住山張本,予靜地思量卻難假筆,閑房半榻,糲食三餐,待上座到,恰好時節,自有人來證據住山張本在是矣,外此予罔之知。
又
此事不在語言文字上,汝若向語言文字上東搜西索,總於此事毫無干涉也。古黃山谷、蘇長公輩文章冠世,學問驚人,如何被晦堂諸老輕輕一拶便茫然不知下落?即德山和尚善疏經論,眼空四海,如何到龍潭吹滅紙燭處打失雙睛?點頭自肯,此豈記持誦閱,依文解義之境界哉?須知吾人腳跟下有一段奇特大事,必透頂透底脫略一回,方可與佛祖把臂並行,作法門忠臣孝子,而為一切人抽釘拔楔者也。
來書云云,枝葉亦稱繁殷,本根惜乎未實,若本根已實,則不敢輕笑眇目跛足者之呈頌做偈也。彼明招雲門非獨眼跛足乎?若本根已實,則不敢狂譏披衣據座者之掠虛哄騙也,彼雖少真金,豈盡鉛汞乎?若本根[A7]已實,則不敢以雲門餅、趙州茶、洞山麻為世法通佛法也。彼覿面提持之旨要人直下知歸,豈「世法」二字所能擬乎?若本根[A8]已實,則不敢以有時恁麼、有時不恁麼為溷亂外道,有時總不恁麼為落空外道也。彼機輪互換,妙用全彰,鳥嘴魚腮窺覷莫及,豈胡穿謬鑿所能註解乎?
臨末又舉二祖云:「了了常知言之不可及。」汝且道:了箇甚麼?知箇甚麼?言之不可及者又是箇甚麼?而今而後可將生平學問撇之汪洋,抖擻精神,單就本根上討箇端的,纔有說話分。所謂「未悟以前,句句用不著;既悟以後,字字用得著」者此也。其或仍前妄想杜撰,支吾我道,猶隔江那邊更那邊在。
呵呵,山僧婆心甚切,上座錯會太多,山僧[A9]已開方便門,上座自入偏蹊徑,幸加詳察,時不待人,截斷葛藤,無煩垂念。
復扶曦楊護法
咫尺天涯,每動落月屋梁之想,不知何日得再坐春風玉樹中也?瑤翰下頒兼隆厚貺,茅茨生色,感佩良深,竊思台下抱逸群之資,如明鏡止水,事物之來弗受昏昧,尚望於應接紛擾之間一翻翻轉,則雖塵垢俗緣,著著是出身路、著著是佛法妙用處也,又何待擬心脫去,朝夕周旋,始為快哉?
茲因修書上謝,故敢[A10]僭言及此,諒宏懷遠識必不見罪。季春漸暄,祈順,保憨公高郵過歲社前[A11]已渡西江矣,并附聞。
復覲周徐居士
抱痾廿日,筋血衰微,雖稍飲粥湯而風寒尚怯也。金粟衣塔之造竹樓,直筆之刻足下,羽翼扞禦之功大有裨於法門世教,此不惟老人常寂光中踊躍萬倍,即若輩之鉤緣越分、納賄陰謀者亦可竄首汗顏矣。同門知與不知姑勿計論,足下但盡其心、行其道,便出尋常一頭地。求塔銘係叢林大體,予調理得早,月初當來武原一晤,遲則徑去福嚴,諒尊駕此行亦免不得,力疾頓謝。
寄杜則林居士
昨蒙台駕入山惠顧,草樹竹石精彩百倍,且亦相見宛如舊識,而一段真篤至情令人景慕,此乃夙緣之有幸也。
別後三復瑤篇,氣局豪雄,議論通暢,雖蘇長公、楊內翰不能過者,但曹溪源流拈頌半入世套,更須仔細研磨,就伊骨髓命脈上點出,便見機用縱橫殺活在我方,與一派老禿奴蹄角相肖,庶不辜今日際遇根由耳。
居士奇偉蓋世,撥著自知落處,諒千鎚百鍊,無容山僧下手也。然此亦因居士深信斯道,故敢斗膽冒瀆,倘芻言弗棄,竿頭進步,蓮山法社喜得一知音人互為唱和,夫豈讓曾參之唯、迦葉之笑已哉?試期畢再祈面晤,吾當於玉蘭花下拂席以待。
寄興教惟誠法姪
分袂多年,彼此鬚鬢半白矣,滄桑世界無限淒其,而鶴松峰一片地得賢姪以為福主,敝鄉善信何幸之甚也。予寄跡浙中,未能旋里,秋仲扶先師靈龕入葬檗山,私心稍已寬解,奈海陬遷徙跋涉虞艱,潦倒杖頭又被業緣纏住,不令人大揶揄乎?舍弟姪來知法履康安,洪爐正燄,雖麈談弗獲坐對,而風光所屆諒必遠映我莆川也。臘盡春回,到漳日近,相逢一句,賢姪其有以慰予。
(海鹽居士劉貽我、湯惟、聲敬、宇沖、宇省,初信女羅氏、倪氏捐貲助刻,祈百事如意。)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四終
校注
【經文資訊】《嘉興藏》第 28 冊 No. B202 百癡禪師語錄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2-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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