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八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上堂。「堪笑祖師巧成拙,古往今來難分雪,迦葉眼裏著空華,百丈鴨子穿卻鼻。阿呵呵!天下衲僧跳不出。」
割麥,晚參。「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是甚麼時節?今朝五月初七日,高隴蠶麥盡成實,普天大地沒饑人,喫了共念波羅蜜。」拈拄杖,云:「拄杖子道:『長老未得到口在。』」乃呵呵笑,云:「要到口,須出手。」
上堂。舉:「鹽官令僧看見性法門,聞大溈亦爾,密遣二僧往探之。既至,座下凡百提唱俱不識,乃生慢意。一日,會小釋迦,曰:『你莫麤心。』小釋迦遂作一圓相,以手捧向前,二僧又不識,小釋迦云:『你莫麤心。』遂起去。」師云:「二僧麤心,不識小釋迦三昧。大覺門下莫有識得者麼?」良久,云:「雖是小過,令人大怒。」卓拄杖,下座。
上堂。「說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敢問現前諸人還曾進得大覺門裏也未?」良久,云:「此到濟南三百五。」
上堂。「大覺無禪到你參,無道到你學,只是拈出歸宗斬的、疏山弄的放汝面前,汝但依樣描畫,畫來畫去,忽然畫就,方知自悔。既是畫就,又悔箇甚麼?添足了也。」卓拄杖,下座。
曬藏經,上堂。「今日如來打開寶藏,普施大地眾生,一切眾生自謂各得奇珍異寶。及至前來呈似山僧,山僧向它道:『諸仁只得其子,未得其母。』何也?未曾勘破缽羅孃。」
上堂。「昨在山中,雲影悠悠,谿聲聒聒,鳥語喃喃,松風瑟瑟。今日回院,殿閣重重,僧徒濟濟,鐘鼓沉沉,香煙縷縷。且道:山中是?院中是?是不是,難指註,須信壺中別有天,堪笑十人九錯路。恁般說話,你也沒量罪過、我也沒量罪過。」卓拄杖,下座。
追嚴,請上堂。問:「茫茫匝地覓空華,愛浪波中認作家,不見本生真面目,都盧總是眼中沙。祇如色心眼識盡情空卻,還與本生面目相稱也無?」師云:「正隔須彌在。」進云:「蹋倒須彌時如何?」師云:「茫茫匝地覓空華。」進云:「祇如亡靈向什麼處安身立命?」師云:「今日梵慧請山僧上堂。」進云:「恁麼則死生平等也。」師云:「都盧總是眼中沙。」
問:「庭前柏子西來意,石上青松古佛心。祖意佛心即不問,薦嚴一句是如何?」師云:「三伏炎炎一片雪。」進云:「大地普滋沾法雨,知恩須是報恩人。」師云:「如何是你知恩的句子?」僧禮拜云:「大眾證明。」師云:「寒山撫掌叫蒼天。」乃云:「如母憶子,病裏雙眉不展施;如子憶母,哀哀腸斷淚如雨。母慈子孝世所珍,誰信重重立關鎖?關鎖牢,子背母,愛河枯竭死生乾,佛亦不忻魔不惱。好好好,淨穢二邦俱靠倒,突出當陽面目真,三伏日輪正杲杲。」卓拄杖,下座。
晚參。七月十四日,常住設斛食上,師念真言。「大地饑虛絕,是甚麼真言?」遂作振鈴勢,云:「以此振鈴功德。」良久,云:「作法尚生,忘卻下文了也。」拈拄杖,云:「拄杖子!救急,救急。」乃呵呵笑,云:「有了,有了,欲救世間苦,念彼觀音力。」
中元,供水陸,上堂。問:「清風明月西來意,寒暑交遷古佛心。祖意佛心即且置,應時及節事如何?」師云:「中元定是七月半。」進云:「修齋建會,拔濟幽冥,祇如六道眾生還有拯濟分也無?」師云:「夜來設斛食,一分少不得。」進云:「謝師供養。」師云:「滄海有枯日,人心無滿時。」
問:「第一句薦得,佛祖為師;第二句薦得,人天為師;第三句薦得,自救不了。請問和尚:如何是第一句?」師拈拄杖,云:「者棕竹杖出自溫州。」「如何是第二句?」師云:「今日在山僧手裏。」「如何是第三句?」師打,云:「逐狗趁豬,全賴渠力。」進云:「看取棚頭弄傀儡,抽牽元是裏頭人。」師云:「那箇是裏頭人?」僧喝,師云:「只知弄傀儡,未識裏頭人。」乃云:「我觀三千大千世界,無有芥子許不是菩薩舍身命處。汝等諸人咳吐吐破菩薩面門、動步蹋碎菩薩頂蓋、乃至坐臥菩薩身為床榻,恁麼告報也是祭鬼神茶飯,還有知慚識媿者麼?吽吽!滄海有枯日,人心無滿時。」卓拄杖,下座。
解夏,小參。「秋風涼,秋夜長,未歸客,思故鄉。思則不無,故鄉在甚麼處?動步則十萬八千。」復云:「諸方貴圖門庭熱鬧,每到解夏、解冬,抬出冬瓜印子,將半青半黃、不死不活的禪和打上幾箇,說是傳佛心印。大覺此間住持四載,參隨五百,會中盡是真心辦道之士,不無透網金鱗,只是未肯放行,待渠瓜甜蔕落、果熟香飄,成一株大樹,蔭覆天下人去。若信得及,放下腰包,說甚三冬四夏?信不及,一任疾走諸方,領取冬瓜印子。再作一偈以壯行程:金襴今已遍諸方,雞足空將眼白光,大覺打開門八字,鳳麟一任往南翔。」復呵呵笑,云:「果係鳳麟,安肯南翔?」卓拄杖,下座。
上堂。問:「寒來暑往即不問,打開布袋事如何?」師云:「一任東西南北。」進云:「恁麼則隨緣飲啄去也。」師云:「尾巴因甚過不得窗櫺?」進云:「躍翻大地絕消息,放收何處不風流?」師云:「且炤顧頭尾。」
問:「金風滿院,龍象交參,解結同時,請師一句。」師云:「白雲橫谷口。」進云:「與麼則眼界虛明空碧落。」師云:「歸鳥已迷巢。」進云:「蹋翻鳥道不留影,好看平步上青霄。」師云:「謹防著跌。」
問:「如何是情與無情同時音吼?」師云:「樹頭縣明月,蟬侶喿高秋。」乃云:「一夏不說法,本來無法說,聖制既告圓,勉強出丈室。曲彔既已登,依舊胡淈𣸩,箇樣醜阿師,也要稱知識。醜則不無,三十年後自應有人昭雪。雪箇甚麼?真不掩偽,曲不藏直。」卓拄杖,下座。
上堂。問:「穩坐中堂即不問,艸鞋緊捎時如何?」師云:「走殺闍黎。」進云:「如是,則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師云:「那裏是你歇足處?」進云:「處處總成華藏界,腳頭何處不毗盧?」師云:「病眼見空華。」乃云:「山路開,木樨吐,吾[A1]毋隱乎爾?山谷鼻孔沒半邊,騎驢驀過諸人眼睛裏,不覺不知橫覷直捕,可謂東土衲僧不及西天外道,吾門釋種翻遜儒者家風。」
中秋,上堂。「人間只一僧,天上無雙月,揭露已分明,重言不當喫。」卓拄杖,下座。
晚參。「大道無言,只在目前。風鳴墜葉,[A2]雁叫霜天。恁麼會得,十萬八千。」
晚參。「今晚有百千菩薩騎驢走入釋迦眼睛裏,禮拜焚香,作大佛事。諸人還見麼?若見,釋迦眼何在?不見,諸人眼何在?」喝一喝,下座。
晚參。「大覺開爐了也,若喚作爐,即燒殺你;不喚作爐,即凍殺你。燒殺、凍殺,如何合殺?透過兩重,更與一蹋。」
上堂。問:「鈍鋼打就,生鐵鑄成,今日開爐,何須特地?」師云:「闍黎鈍置山僧。」進云:「設遇紅爐迸出金彈子,簉破諸人鐵面門,又作麼生?」師云:「山僧鈍置闍黎。」進云:「因甚如此?」師云:「山僧、闍黎,二俱失利。」
悅眾問:「鼓鐘纔罷,萬指臨筵,結制開爐,請師指示。」師云:「好生打引磬。」進云:「平帖帖地,去時如何?」師云:「你正鬧在。」進云:「還許學人進步也無?」師云:「平帖帖地去。」進云:「百年三萬六千朝,反復原來是者漢。」師云:「念言語漢,有甚了期?」
問:「打破禪關句句通,翻南作北換西東,古人舊案都勾卻,結解同時事若何?」師云:「汝是山西人,不識山西話。」進云:「結從何處結?」師云:「山僧不識汝語。」進云:「恁麼則結解無處所也。」師云:「汝不識山僧語。」乃云:「往日諸仁鈍置大覺,今朝大覺鈍置諸仁。何以遞相鈍置?只因路見不平。還有不受鈍置者麼?也好與三十拄杖。」
晚參。「昨日遊山,有禪者問曰:『學人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時如何?』山僧道:『好。』又問:『學人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時如何?』山僧道:『好。』又問:『恁麼也好、不恁麼也好,恁麼不恁麼時如何?』山僧道:『好好。』只者四箇好,天下衲僧何處討?有處討,好事不瞞人;無處討,重重好事增煩惱。」喝一喝,下座。
上堂。「有拔山舉鼎之力,到者裏使不著;有七擒七縱之謀,到者裏用不著。既然智勇俱困,直須別作生涯,若只株守窮途,空憐目有重瞳子,孤負當年出艸廬。」卓拄杖,下座。
上堂。「高不在山,深不在海,遠只目前,近隔千里。參。」
晚參。僧問:「某甲無病,正好參禪。」師云:「參禪也是病。」進云:「恁麼則不參也。」師云:「不參禪也是病。」僧無語。乃問眾云:「參禪也是病、不參禪也是病,參與不參總是病,如何免得者病去?」眾無語。乃云:「俊鶻穿雲,困魚止濼。」
晚參。問:「久聞臨濟金剛劍,今日當陽試借看。」師云:「朔風吹汝髑髏寒。」
問:「大悲菩薩千手眼,那箇是正眼?」師云:「冬月火燒山。」
問:「如何是佛?」師云:「霜月娟娟炤碧空。」「如何是法?」師云:「一部十七史,從何處說起?」「如何是僧?」師大笑。進云:「何哂之有?」師云:「笑你是箇俗漢。」乃云:「冬日閒房靜坐無事,欲作山頌當陽舉似,萬想千思竟無一字,適聞鼓聲又出造次,將錯就錯免相鈍置。大眾!如是告報,且道:是山頌邪?不是山頌邪?」喝一喝,云:「三尺浪高魚化龍,癡人猶戽夜塘水。」
因丁氏爭地,晚參。問眾云:「自己祖翁地,拋撇久荒棄,無事上山門,炒鬧爭閒氣。諸人向者裏下一轉語看。」湛維那云:「不因一事,不長一智。」師不肯,乃自代云:「人貧智短。」又云:「爭之不足,讓之有餘。」
晚參。「錘錘歇歇,鋼變成鐵,再入紅爐,為你雪屈。有志衲子,盡力打拍,九轉丹成,抽胎換骨,山僧賺汝,定招拔舌。」
上堂。「諸方參得的到,大覺用不著;大覺參得的到,諸方合不著。何故?蓋為買賣不當行。祇如諸方參得的,大覺用不著,則故是大覺參得的,因甚諸方也合不著?不見葉公好畫龍,真龍突出卻驚怖?」
晚參。「一東二冬,三江四支,海天欲雪,正好吟詩。設有道:『長老說佛法不是?』咄!俗氣也不知。」
上堂。「往時門風壁立,近日哆哆和和,全無禪道佛法,終朝信口哩囉。因甚如此?年老成魔。」
至節,上堂。問:「今日冬至,未審日長多少?」師云:「一線。」進云:「法長多少?」師云:「一線。」進云:「既然佛法現前,因甚有明與不明?」師云:「是你眼華。」進云:「如是,則杲日當空無所蔽,新羅城裏打三更。」師云:「揭卻髑髏鬼眼睛。」
問:「打鼓陞堂即不問,陰消陽長事如何?」師云:「魯史舊書雲。」
問:「龍象雖多,那箇具正眼?」師云:「水母覓蝦。」乃云:「今朝冬至節,陰陽消長不須說,洞山果子一筵,掇退不與人喫。」拈拄杖,云:「大覺有一枚果子,上拄天、下拄地,嘗在動用中,動用中收不得,莫怪空疏,端的端的。」卓拄杖,下座。
因雪上堂。「滿空盡攃雪珍珠,粲粲霞光映碧虛,貧子依然寒徹骨,向人哀告一錢無。」卓拄杖,下座。
晚參。「昔日趙州和尚道:『「佛」之一字,吾不喜聞。』大小者老漢,小家子禪。大覺此間,真佛、金佛、泥佛、木佛、長佛、短佛、俗佛、惡佛盡皆延接。因甚如此?大海若不納,百川應倒流。」
說戒,上堂。「自從盧老收歸後,須信人人自有之。既是人人自有,又用山僧傳持作麼?不因漁父引,爭得見波濤?」復云:「不因漁父引,爭得見波濤?三世諸佛向缽盂中走馬,百千菩薩向袈裟上𨁝跳。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其或未然,執法修行如牛拽磨。」
晚參。「大覺堂中有五禁:一、不許進前退後;一、不許左顧右盼;一、不許中間立地;一、不許架箭張弓;一、不許古廟香爐。一種若犯,打折驢腰;五種全超,且居門外。既是五種全超,因甚且居門外?」一僧云:「寒灰發燄,枯木重榮。」師云:「打折驢腰。」一僧云:「隨流認得性,無喜亦無憂。」師云:「且居門外。」乃起身,云:「須知遠煙浪,別有好商量。」
上堂。「壽光劉勝泉領眾善信設齋供眾,虔請山僧說法,山僧尚未啟口,釋迦老子向缽盂中探頭高聲唱言:『落七落八。』乃呵呵大笑,被山僧一笑,滿面慚惶,蹜頭而退。會中還有解者一笑者麼?若解笑,樂則同歡;不解笑,虛消信施。」卓拄杖,下座。
成道,在然請上堂。問:「今朝臘月八,叢林慶悉達。慶即且止,且道世尊未悟時如何?」師云:「只是世尊。」進云:「悟後如何?」師云:「不可有二世尊。」進云:「如是,則一切眾生箇箇成佛,因甚學人不得成佛?」師云:「放下肩頭一片板。」進云:「出格丈夫,無可、不可。」師云:「夢裏說楊州。」
問:「明星睹處道初成,大地眾生識眼睛,眾生識眼即且置,世尊成佛,是法身邪?報身邪?化身邪?」師云:「萊州府有法師在。」進云:「長安路遠人難識,今日當陽問作家。」師云:「山僧卻不作家。」進云:「恁麼則冷煖自知去也。」師云:「如何是你自知的道理?」進云:「拗折洞山銖兩稱,從今不認定盤星。」師云:「緇素要分明。」僧擬進語,師喝退,乃拈拄杖,云:「在天同天、在人同人,湛然常住,歷劫恆新,因甚釋迦老子被黑豆換卻眼睛?若知落處,天上有星皆拱北;不知落處,少刻有齋,你也隨例得飯喫。」卓拄杖,下座。
晚參。「終日婆娑,佛法荒疏,要說兩句,連搓至搓,搓箇甚麼泥彈子?」
晚參。「諸方有五味禪,甜酸辛苦鹹,咬著甜者便說佛法是甜味、咬著酸者便說佛法是酸味、咬著辛者便說佛法是辛味、咬著苦者便說佛法是苦味、咬著鹹者便說佛法是鹹味。大覺此間一味也無,只有一筵澹話供養諸人。設有禪和子出來道:『不必。』山僧當設饡飯而供養之。」
上堂。「開口成雙橛,無言落二三。畢竟如何即是?手執夜明符,幾箇知天曉?」
上堂。「有一句子,未開口前早向諸人道破了也。且道是那一句?當戶遠山青又青。」
上堂。「阿難似世尊、有若似孔子,趙昌畫華、葉公畫龍,皆取其相似者而[A3]已。似則固似,是則未是,況此門中求箇是處早已不是了也,況欲取其相似?山僧恁麼告報,還有直下知歸者麼?吽吽!夜來何處火?燒出古人墳。」
上堂。「世尊拈華,迦葉微笑;馬祖上堂,百丈卷席。且道:是同?是別?同不同、別不別,彈盡胡笳十八拍,知音知後更誰知?李陵空望[A4]雁門泣。」喝一喝,下座。
除夕,小參。「昔日北賢烹露地白牛與大眾分歲,牽引爭皮奪角,炒鬧盈庭。大覺從不見有歲之可分,也無白牛可宰,一眾肅肅雍雍,殿堂香燭紅滿,清茶澹飯度良宵,免致葛藤招賊款。然雖如是,更把『除夕』二字與大眾分疏一上。除者,去故納新之謂也。普勸大眾:除人、除我,除是、除非,除得、除失,除妄、除真,除山河大地、除艸木叢林,除日月星辰、除色空明暗,乃至眼、耳、鼻、舌、身、意盡情除卻,是為去故。祇如納新一句又作麼生?來日便是大年朝,不妨一一從頭起。」
上堂。「己亥正月初一,大眾起居萬福,更有一事重宣:長老年登四十。用宣作麼?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卓拄杖,下座。
師誕日,上堂。「生從何來?山僧覓箇來處了不可得。死從何去?山僧覓箇去處了不可得。既兩不可得,無生亦無死。既無生亦無死,彌勒是吾孫、釋迦是我子。」拈拄杖,云:「拄杖子道:『父少而子老,舉世所不信。』阿呵呵!從古如斯,為之奈何?兩字牢關擊不破,空令歲月日蹉跎。」
立春,上堂。問:「春到人間事一家,寒嵒枯木遍生芽,若人會得長春景,鐵樹橫開朵朵華。如何是長春景?」師云:「莫眼華。」「如何是萌芽生?」師云:「看腳下。」「如何是放華時?」師云:「二月三月。」「如何是歸根葉落?」師云:「八月九月。」乃云:「去歲立春近年朝,今歲立春近燈節,年朝、燈節一般春,幾多不識真端的?作麼生是真端的?前三三與後三三。」
上堂。「春日風和日暖,士女尋芳結伴,山前山後塵飛,鬥艸拈華遍滿,驚起雲洞希夷先生欠身唱言:『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華落知多少?』被巡海夜叉聞得,高聲喝云:『你者老子得恁麼頑賴。』拈起手中拮撩棒,驀頭一下。走入禪堂東單打坐,依舊瞌瞌睡睡,呼喚不醒。因甚如此?熟處難忘。」
燈夜,小參。「如暗得燈,如貧得寶,趙州和尚道:『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且道:者老子舌長多少?十成好箇金剛鑽,攤向街頭不遇人。」
解冬,晚參。「大家相聚喫莖虀,若喚作一莖虀,入地獄如箭射。大小古人,小家子禪。大覺九十日內有粥有飯,任汝飽餐;有舖有單,任汝眠坐。從不曾問著盧陵米價,也不曾提起青州布衫。來朝解制,東去西去,還知大覺為人處麼?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
上堂。問:「和尚無一法示人,諸人無一法可受。今朝解制,如何是臨行一句?」師云:「築破指頭不出嶺,令人千古憶玄沙。」進云:「恁麼則楖栗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師云:「腳跟下事作麼生?」進云:「推倒面前案山子,出頭天外看風煙。」師云:「客寮師子雪粧成。」乃云:「嘗憶江南杜鵑子,春山無限好,猶道不如歸。擬何歸?釋迦老子在柳眼裏,張頭探腦;靈雲賊禿在桃脣上,瞚目揚眉;慧超在谿聲裏,轉身吐氣;香嵒在竹徑裏,打瓦敲磚。更有龐公俗子叫道:『春來好雪。』者一般漢挨肩擦背,暗暗商量,道:『久向大覺禪和點胸點肋,氣宇如王,今日解制,待來一一勘過。』敢問諸人:如何發付?若發付得,橫擔楖栗,千峰萬峰,有甚麼過?發付不得。」卓拄杖,云:「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下座。
晚參。「可憐新婦子,沿門竊繡鞋,竊得繡鞋了,向人誇自裁。本來醜拙婦,那善巧安排?一見公婆面,臙脂汗滿腮。大眾!參禪切忌學新婦子,既不學新婦子,卻又如何?冤家,冤家,背地裏向你說。」
上堂。「二月中,鵑語紅,啼破口,樹頭風。因甚如此?彌勒、勢至,不解變通。」卓拄杖,下座。
晚參。舉:「靈雲見桃華悟道,有頌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華後,直至而今更不疑。』玄沙道:『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試問諸仁:若是諦當,玄沙因甚恁麼道?若不諦當,玄沙怎肯恁麼道?于此端的,許你親見靈雲;若不端的,玄沙在你腳底。」
上堂。「鶯觜啄華紅溜,燕尾點波綠皺。如是我聞,聞箇甚麼?依舊依舊,人與綠楊俱痠。」
清明,上堂。「紙錢飄,蝴蜨舞,潸潸朱淚溼新土。孝子慈孫,千古萬古,往者不可追,來者莫可睹,惟有華柳無私,歲歲年年,紅飛綠吐。諸佛寂滅性,常住不遷義,幾多人摸地撈天,忒殺莽鹵?」喝一喝。
上堂。「明鏡當臺,森羅自現,認著箇昭昭靈靈,不堪簡點,直饒打破鏡來,鬼面神頭,你向甚麼處相見?不得[A5]已而作死馬醫。」拍膝一下,云:「大覺今日不著便。」
上堂。「春[A6]已半,殘華片片飛嵒畔。多口阿師,樹頭樹底聲聲相喚;公子王孫,魂消目斷失打算,吾道一以貫。」
上堂。「一向不與諸兄弟說話,北海龍王憤憤不平,驀然轟一箇霹靂,直得疾風暴雨,振動山嶽。苦,苦。苦箇甚麼?可憐懵懂禪和,只作一番雷雨。」
上堂。「春去也,夏初來,正當欲去未來之際,是甚麼人為萬象主?大眾要識其中主麼?容顏甚奇妙,光明炤十方,我昔曾供養,今復還親覲。」卓拄杖,下座。
上堂。「凡為善知識者,與一切人解粘去縛。祇如善知識通身粘縛,如何解去?楖栗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
上堂。「祖師東葛西葛,葛得波斯著跌,拾得南海象牙,叫道:『好枝銀燭。』移來供獻佛前,爍爍光流四壁,惟有衲僧不見不聞。因甚如此?少智慧人自信不及。」喝一一喝,下座。
說戒,上堂。「法界闊一尺,袈裟闊一尺;法界闊一丈,袈裟闊一丈。如是,則丈六釋迦、千尺彌勒,異體同肩,豪無欠缺;其或未然,長者太殺長、短者太殺短,笑倒優波離,無力為緩轉。」
佛誕,上堂。「釋迦老子擬向虛空穵窟籠,雲門大師隨邪逐惡,致令千載之下遍界瀾翻,總被山僧捉敗了也。還見麼?事因叮屬起,展轉見淆訛。」
赴天童,上堂。「待要往南行,北地人叫苦;待要向北住,南地人著惱。山僧有箇方便門,令汝不苦亦不惱。是何方便?南泉斬貓。」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八
【經文資訊】《嘉興藏》第 26 冊 No. B187 天岸昇禪師語錄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1-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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