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七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上堂。「大眾!兩箇五百便是一貫。更問如何?癡漢!癡漢!」便下座。
上堂。「百尺竿頭須進步,步步直須蹋實地;錦上鋪華又一重,重重春渡大河東。穆陵關出來把住,道:『早哩,早哩。今朝纔是二九中,因甚紅英落如雨?』」喝一喝,云:「山精退後,不許多語。大覺院裏尋常冬行春令,一隊英雄又豈肯隨四時而推數?」卓拄杖,下座。
說戒,上堂。「適來方丈打點幾句佛法發付諸仁,上得座來,一時忘卻了也。拄杖子!還記得麼?記不得。如意!還記得麼?記不得。侍者!還記得麼?記不得。闍黎!還記得麼?記不得。引禮!還記得麼?記不得。戒子!還記得麼?記不得。總記不得,可謂佛見、法見一時融,清淨戒珠如朗月,炤空人我是非山,金鎖玄關拘不得。」喝一喝:「是名持戒波羅密。」
晚參。「師子不咬糞豬,俊鷹不打死兔,大覺往時也有上門上戶埋兵掉鬥,山僧直是懼怕,退步讓它。何故?蓋為渠早已通身披挂了也。拄杖子道:『長老不似臨濟兒孫,未具咬豬狗手段。』」乃呵呵笑,云:「我笑臨濟太忙,終日咬豬咬狗。」
晚參。「大覺有時戴寶冠纓絡,則諸仁驚怖罵詈;不得[A1]已而著敝垢衣,則諸仁讚歎歡喜。吾聞越狗吠雪、蜀狗吠日,少所見,多所怪,見駱駝猶言馬腫背。既然如是,又爭怪得山僧?」
晚參。「人之所棄,長老所取;長老所棄,人之所取。人之所取的是甚麼?菩提涅槃,佛法心性。長老所取的是甚麼?糞埽堆頭一文不值的骨董。骨董骨董,逢人相送,送去送來,不脫骨董。設有道:『長老放下骨董,別通箇消息來。』」乃展手,云:「骨董骨董。」
成道,上堂。問:「雪山成道,一人傳虛,拈卻葛藤,請師直指。」師云:「推倒門前大案山。」進云:「恁麼則如龍得水去也。」師云:「蛇頭未生角。」僧禮拜。乃云:「昔日世尊睹星悟道,今日大覺指出滿天星斗,令諸仁一時悟入。」拈拄杖,云:「拄杖不是星。」舉拂子,云:「拂子不是星、山門佛殿不是星、燈籠露柱不是星、山河大地不是星、艸木叢林不是星,于此悟入,依然日午打三更;于此不悟,可謂男兒各有衝天志,不向如來行處行。」卓拄杖,下座。
上堂。拈拄杖,云:「總是一條拄杖,因甚在長老分上殺活縱橫,得大自在;諸仁分上抑抑逼逼,豪無受用?同是一箇生緣,因甚諸仁知處長老總知,長老知處諸仁不知?一般佛法無多子,兩處淆訛試斷看。」
上堂:「會中還有姓張的麼?」自云:「有。」「還有姓李的麼?」自云:「有。」拈拄杖,云:「柱杖子!你姓甚麼?」自云:「姓杜,名撰。」「你如何喚作杜撰?」自云:「被長老帶累。」「長老如何帶累你?」自云:「長老若不杜撰,如何終日與人說張說李?」乃呵呵大笑,云:「苦瓠連根苦,甜瓜徹蔕甜,為憐三尺子,卻被木頭嫌。」
晚參。問:「趙州狗子,除卻有無句,請師速道。」師云:「但向有無裏薦取。」僧頓足,師云:「是有?是無?」僧喝,師云:「何曾夢見趙州來?」
問:「生從何來?」師云:「掘地活埋。」進云:「死從何去?」師云:「勘破露柱。」進云:「不來不去時如何?」師云:「墮。」
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雪鋪滿地。」乃云:「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自是常情。大覺此間,愛之,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惡之,願它作祖、願它成佛,令渠速走它方,免見堂前搕𢶍。拄杖子道:『長老未出常情,敢問如何得出常情去?』」自云:「糊餅。」乃呵呵笑,云:「坐斷天下人舌頭,不無拄杖子。若是唱教門中,須讓長老百步。」
上堂。問:「如何是橫也布袋、豎也布袋?」師云:「老鴉。」進云:「放下布袋時如何?」師云:「雖活如死。」乃云:「夜來[A2]狂風大作,吹起紅塵萬里。一塵一佛剎,一剎一如來,一一如來各出廣長舌相,說般若波羅密門。阿那律陀終日瞌睡,被揭諦神惡發扭轉鼻孔,甚生猒惡,依舊向無人處閟目觀空,擬欲背塵合覺,合來合去,終無合殺,更要著艸鞋行腳,覓然燈、問迦葉。」喝一喝:「錯過風前彌勒。」
上堂:「南泉斬貓,波羅揭諦;趙州頂鞋,揭諦波羅。大覺只知其生,不知其死,大眾要脫生死兩重關。」拈拄杖,云:「只向者裏道道。」擿下,云:「屍橫萬里,怎怪當年二首座?」
尹中翰至,上堂。問:「虛空體相,無欠無餘,還假修證也無?」師云:「守寒客路,豈非愚僧?」作舞云:「一拳打碎虛空去也。」師云:「邯鄲學唐步。」
問:「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法。祇如初中後善,還許學人請益也無?」師云:「打埽面前垃圾堆。」僧擬議,師喝退,乃云:「此吾故友芝仙尹公也。渠本越人,邁跡淄川,特特過訪山僧,摳衣問出世法。山僧向它道:『公昔身居鳳凰池上,當明良喜起之時,方且為龍為夔、為皋為稷,子見其榮乎?』曰:『不也。』『自後家國變遷,流離轉徙,幾不免于虎口,日奔走于鋒鏑,子見其辱乎?』曰:『不也。』『迨至新朝定鼎,起復舊臣,叔孫通興禮樂于今時,馮老子典文章于當代,子見其貴乎?』曰:『不也。』『即今山林遯志,混跡漁樵,居原憲之貧,樂顏子之樂,子見其賤乎?』曰:『不也。』『榮辱貴賤,是人生四重關捩,公既一一透過,可謂不與萬法為侶;既不與萬法為侶,則與諸塵絕對;既與諸塵絕對,則座上不見有山僧;既座上不見有山僧,則目前不見有中翰;既目前不見有中翰,則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一道平等,浩然大均;既一道平等,浩然大均,尚無入世法可得;既無入世法可得,安有出世法可得?到者裏用不著,君子無所爭,須是越人關弓而射之,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大眾!長老何似孟夫子?」良久,喝一喝:「長老誨人不以規矩。」
晚參。拈拄杖,云:「我者拄杖只打知痛癢的。祇如知痛癢的,因甚卻要打它?」一僧云:「錦上鋪華。」師云:「喫棒不了,何不道功不浪施?」
上堂。「純鋼打就,生鐵鑄成,溈山典座費盡腕頭力,五味饡秤鎚,供養泰山石敢當,雲居土地一點無靈,引得真淨老子心憤憤、口悱悱,高聲唱言:『頭陀石被莓苔[A3]裹,擿筆峰遭薜荔纏,滿地葛藤,收拾不得。』」喝一喝。
上堂。「頂門眼正,只知有天,不知有地;腳跟線斷,只知有地,不知有天。南泉大師道:『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計。』趙州和尚道:『我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若到大覺門下,管教動[A4]彈不得。何故?蓋為識渠來處了也。設有道:『我也識得長老。』長老要問你:『你在面前識?背後識?』你若道面前識,長老立你背後;你若道背後識,長老立你面前。你若道:『大丈夫漢,何必面前背後?』阿呵呵!自是你不識長老,長老何曾面前背後?」
上堂:「師子吼,無畏說,百獸聞之皆腦裂。埜干化作師子形,師子忽作埜干屬,大者如兄、小者如弟,如何鑒別?山僧有箇鑒別處:但令它向萬仞崖頭一一點過,果係吾家種艸,自然騰擿千峰。若是埜干之流,心膽俱碎,急急走三千里外,遇著五百生前舊魂魄,叉手相迎道:『我乃師子父,汝真師子兒。我有窟宅,與君共之;我有眷屬,與君同之。』阿呵呵!可奈何?知恩者少,負義者多。捉象全其力,捉兔母乃過,不如青白留雙眼,橫擔拄杖入煙蘿。」
上堂。問:「空劫已前一句是如何?」師云:「胡猻騎鱉背。」進云:「未悟的人,佛法還在也無?」師云:「在。」進云:「在什麼處?」師云:「立地尿出。」
問:「六根門頭放光現瑞,因甚某甲不識主人公?」師云:「牛上騎牛。」
問:「如何是向上一著?」師云:「掘地活埋。」進云:「晝參夜參,不曾見者箇漢,畢竟者箇漢是何面目?」師云:「瞎。」進云:「恁麼則當陽不昧本來人也。」師云:「杓卜聽虛聲。」
問:「如何是正見?」師云:「著你不得。」乃云:「千般說,萬般喻,祇要教君休歇去。因甚東勝神洲打鼓,西牛賀洲不聞;南贍部洲點燈,北俱盧洲暗坐?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
上堂。問:「透過龍門時如何?」師云:「點。」
問:「既生已後,諸相具足。未生已前,是何面目?」師云:「眼睛突出。」進云:「四大分散時如何?」師云:「死。」乃云:「臨濟用金剛寶劍,斬盡癡頑;楊岐將玉笛橫吹,驚天動地。鹽官打破虛空鼓,雲門臘月二十五,雖然曲調也稱奇,若到大覺門下,直令賽采不得。且道:大覺將甚麼與它賽采?㘞!只者㘞地一聲,天下人賽采不得。」
除夜,小參。問:「小盡二十九,大盡三十日,東村王老夜燒錢,還有佛法道理也無?」師云:「問取王老。」進云:「和尚因甚不答學人話?」師云:「山僧因汝顛倒。」僧喝,師云:「卻值拄杖不開封。」
問:「諸佛非我道,誰是最道者?」師云:「芻狗吠時天地合。」進云:「父母非我親,誰是最親者?」師云:「木雞啼後祖燈輝。」進云:「恁麼則唱還鄉曲調去也。」師云:「如何是還鄉曲調?」進云:「途中消息盡,遍界任橫行。」師云:「正在途中。」乃云:「今夕除夕,埽除不迭,大雪紛紛,寒風淅淅,吹得普天師吼雷鳴,妝成遍界蛟宮月室。不用露地分牛,何須打鼓弄笛。佛印祖機,天造地設,因甚子湖狗子嗥嗥不歇?咄!眼裏有屑。」
復舉:「古者道:『芻狗吠時天地合,木雞啼後祖燈輝,一年光景今宵盡,萬里更無人未歸。』」師云:「歸則歸矣,甚麼劫中離家舍來?記得賈閬仙有一篇『黃絹幼婦,外孫虀臼』,舉似大眾:『客舍并州已十霜,歸心日夜憶咸陽,無端更度桑乾水,卻望并州是故鄉。』」卓拄杖,下座。
元旦,上堂。問:「如何是新年頭佛法?」師云:「萬年松在祝融峰。」進云:「者一句落在甚麼處?」師云:「真箇不知落處那?」進云:「學人不會閒家具。」師云:「朦袋亂呈,猶嫌少在。」
問:「萬指叢叢擁法王,高陞寶座現千祥,古今有箇無私句,新歲新朝乞舉揚。」師云:「天上有星皆拱北。」進云:「恁麼則知歸有地去也。」師云:「如何是你知歸句子?」進云:「人間無水不朝東。」師云:「鸚鵡能言爭似鳳?」
問:「舊日葛藤除已盡,斬新條令請師宣。」師云:「但願東風齊著力,一時吹入我門來。」僧禮拜,乃云:「今日元日現前,大眾還識元字義麼?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天之用也;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地之用也。與天地合其德者,惟聖人乎?聖人體元,百執調元。所以道:『君王了了,將帥惺惺,一回得勝,萬國咸寧。』寧後如何?橫按莫邪全正令,太平寰宇斬癡頑。」卓拄杖,下座。
春朝,上堂。問:「纔過歲朝,又逢春節。作麼生是慶春一句?」師云:「大地撮來無硬土。」進云:「還是神通妙用?法爾如然?」師云:「神通妙用,法爾如然。」進云:「因甚學人恁麼道,和尚也恁麼道?」師云:「拈尾作頭,有何不可?」進云:「學人拈頭作尾時如何?」師云:「顛倒眾生。」進云:「且莫厭良為賤。」師云:「還我話頭來。」僧擬議,師便打。
問:「不問新奇特,不打舊葛藤,請師直捷道。」師云:「春寒嶚峭。」進云:「蒙師指出當陽句,親到長安幾箇知?」師云:「道,道。」進云:「說破不值半文錢。」師云:「坐斷舌頭。」乃云:「春歸也,大地撮來無硬土,柳眼未舒欲舒,桃脣欲吐未吐,黃鶯轉舌立枝頭,粉蜨伸腰學細舞。有一箇正衣冠尊瞻視的老先生向山僧道:『齊一變,至于魯。』」乃呵呵大笑,云:「笑箇甚麼?我笑尼山孔聖人,也似西天說梵語。」
上堂。問:「截斷黃河水倒流,中興濟北有來由,提綱獨振寰中久,海屋添籌更若何?」師云:「南山春色十分新。」進云:「恁麼則家家同慶去也。」師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進云:「設遇跛足阿師,和尚如何相見?」師云:「山僧性命在你手裏。」僧擬議,師打云:「令行依舊屬山僧。」
問:「諸佛出世,壽等虛空。未入母胎,壽算多少?」師云:「彭鏗不為長,顏氏不為夭。」進云:「只如諸佛與和尚,還有同別也無?」師云:「山僧從來不識佛。」進云:「設遇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時如何?」師云:「偏是闍黎見得親。」僧禮拜云:「也不得埋沒學人。」師喝云:「忘前失後漢。」
問:「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敢問和尚即今甲子多少?」師云:「七十三,八十四。」進云:「恁麼則無壽者相也。」師云:「向道蘇州有,山東卻也同。」乃云:「今朝正月初五,自笑虛生浪死,有煩四眾慶生,只可喫茶喫果。若有問:『長老生從何來?』直得渾身怕怖。更問:『死從何去?』愈覺寒毛卓豎。設若道:『長老既是大善知識,因甚怕說生死?』不是長老怕說,怕汝諸人依樣畫虎。」
晚參。舉:「世尊因文殊、普賢起佛見法見,被世尊威神攝向二鐵圍山。白雲端和尚道:『世尊無大人相,承天則不然。若有向承天者裏起佛見法見,不敢動著。何故如此?但得雪消去,自然春到來。』五祖演和尚道:『白雲則具大慈悲。』遂拍手,云:『曼殊室利、普賢大士,不審不審,今後更敢也無?』自云:『一度被蛇傷,怕見斷井索。』」師云:「世尊無大人相,白雲不敢動著;演祖隨情摟搜,猶欠末後一著。若有向大覺門下起佛見法見,令它東方來者東方坐、南方來者南方坐,香華燈燭四事供養。因甚如此?不見道:齊之以禮。」
送化士。上堂:「發心須勇猛,立志貴堅確。昨夜普化攃風攃顛向山僧道:『某甲打梆搖鈴去也。』山僧道:『已近元宵,何不且過燈節?』渠憤然道:『長老說甚元宵燈節?撩起便行,已遲八刻。』大眾!俊哉衲子,人人勇猛如斯,箇箇堅確如此,敢保無事不辦。因而贈之以偈:肉案拾得摩尼珍,樓頭撞著好菩薩,橫擔布袋入長安,一似明州憨抹躂,有放收善斟酌跨,鶴歸來錦上蹋。」
晚參。「昨夜虛空向山僧道:『求和尚與某甲安箇鼻孔,向後好向人前出氣。』被山僧驀頭一棒,打得粉碎。緩緩收拾起來,向山僧作禮道:『謝和尚與安鼻孔。』大眾!虛空安鼻孔,今古罕聞,傳到諸方,豈不大笑?諸方笑即且置,現前諸仁還信得及麼?信得及,犀因翫月紋生角;信不及,象被雷驚華入牙。祇如諸方笑又如何?一任諸方口笑歪,不識虛空安鼻孔。」
晚參。舉:「古德道:『吾早年來積學問,亦曾討疏尋經論,分別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卻被如來苦呵責,數它珍寶有何益?』」師云:「數它珍寶有何益?不如珍重便休歇,家家屋裏販楊州,七珍八寶用不竭。」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佛祖盡是懵懂漢,遞代相承亂易亂,大覺有箇方便門,諸人當斷直須斷。」擿拄杖,云:「看看。」下座。
晚參。「彼我無差,色心不二。」拈拄杖,云:「喚作拄杖,拔舌有分;不喚作拄杖,入地獄如箭。還道得麼?直饒道得,也與三十。」
施主請上堂。問:「諸上善人,請師陞座。如何是教外別傳一句?」師云:「三德六味,供佛及僧。」進云:「錦上添華去也。」師云:「莫亂道。」
問:「學人拈出虛空體,請和尚與安鼻孔。」師云:「少刻隨眾得飯喫。」進云:「一飽忘百饑也。」師云:「樂則同歡。」
問:「推倒須彌山,蹋翻四大海時如何?」師云:「趁出山門外。」進云:「佛祖位中留不住,從教遍界任橫行。」師云:「因甚出不得山僧手裏?」僧擬議,師便打,乃云:「凡夫具足聖人法,聖人具足凡夫法。」豎拂子,云:「凡聖同時入此宗,大施門開無壅塞。佛法無多子,只要信得及。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根。三界無安,猶如火宅,汝等欲求出離,但信自己是佛。佛是眾生為、眾生是佛作,於此信得及去,變大地作黃金、攪長河為酥酪。供養無心道人、供養百千諸佛,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既然如是,我不輕于汝等,汝等皆當作佛。」
燈夜,小參。「天上月,人間燈,光光相炤,無雜無分。燈聯月,月聯燈,燈月交聯,無二無別。三世如來影裏行,百千菩薩光中入。虎咬大蟲,全提時節,卻怪穆天子騎馬走不歇。說道東京燈火盛西京,江南風月勝江北,行盡四大部洲,走遍南天北極,到底人間只一燈,何曾天上有雙月?因甚北地春寒,江南秋熱?」喝一喝:「箇中消息,無人能識。」
上堂。問:「海眾臨筵,側聆師誨。如何是燈節一句?」師云:「騰輝遍大千。」進云:「我見燈明佛,本光瑞如此。」師云:「如何是本光?」僧指燈,師云:「瞎。」進云:「爍破乾坤。」師云:「還見山僧麼?」僧喝,師云:「不得禮拜。」僧作禮,師云:「眼私鹽漢。」乃云:「天上月圓,人間月半。若道是月半,則違卻天上;道是月圓,則違卻人間。道得平等句子,許你天上人間;若道不得,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
請監寺、知藏、典座、侍者上堂。「捋拳來打我,有意氣時添意氣;鬥劣不伏輸,不風流處也風流。瞌睡虎咬碎摩尼珠,水牯牛拓出鐵酸餡。唱拍相隨,象龍蹴蹋,千古嘉聲,叢林標格。」卓拄杖,下座。
晚參。「千人排門,不如一人拔關,何處討者一人來?僧問趙州:『和尚!如何是趙州?』州云:『東門,西門,南門,北門。』趙州指出四座門,門門有路透長安,只是千人萬人,無一人出得趙州門。汾陽和尚道:『汾陽門下有西河,師子當門據坐,但有來者,即便咬殺。作何方便,入得汾陽門,得見汾陽人?』汾陽師子太殺威獰,直令前不搆村、後不迭店,無怪千人萬人,無一人入得汾陽門。汾陽門入不得、趙州門出不得,兩重關,齊拈出,千人萬人不敢拔。一人拔,臨濟何曾解白拈?天下人遭馬駒蹋。」喝一喝。
晚參。「芭蕉聞雷開,葵華隨日轉,是有情?是無情?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是有意?是無意?者裏見得,山僧有口挂壁。若是思而知、學而解,總是鬼家活計。大眾!要見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麼?香嚴竹子古今青,靈雲桃華紅似錦。快與快與,百艸頭上薦取老僧,鬧市寰中識取天子。」喝一喝。
晚參。「把住也在我、放行也在我,我為法王,於法自在。有時在人不在法、有時在法不在人,有時拈頭作尾、有時拈尾作頭,還有與大覺同生同死者麼?」良久,云:「緣木求魚。」
解冬,晚參。「地擎山,石含玉,飽憨憨,道不足。者山望見那山高,溫煖卻勝冷拘束。解開布袋頭,一任走南北,艸鞋費盡不知休,那得皮寬大樹宿?更堪憂,虀瓮毒,撞著華亭老錦麟,咬得赤梢苦痛哭。無舌人,再叮屬,勸君具眼好參方,起倒莫隨人碌碌。」
上堂。問:「九旬已滿,聖制告圓,人人似虎靠山,箇箇如龍得水。如何是解結同時句?」師云:「快馬一鞭。」進云:「今古應無墜,分明在目前。」師打,云:「鈍鳥莫棲蘆。」
問:「如何是法眼?」師云:「山僧不及闍黎。」「如何是肉眼?」師云:「闍黎不及山僧。」「如何是正眼?」師云:「山僧、闍黎,總在者裏。」進云:「恁麼則三世諸佛、歷代祖師,無二無別去也。」師打,云:「擉瞎汝眼。」進云:「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更風流。」師云:「盲人摸象。」
問:「生從何來?死從何去?」師云:「猛虎當路踞。」
問:「艸鞋似虎、拄杖如龍時如何?」師云:「看你走向什麼處去?」僧禮拜,師云:「蝦跳不出斗。」乃云:「虛空為關,須彌為鎖,透得過者是上大人,透不過者小生而已。吾聞牛山之下有種瓜郎,種得一瓜長丈二,說是金牛洞口鎖鑰匙,至今拋攃煙雨裏,拾得者富比侯王,汝等何必它鄉作窮子?可知禮不信,但聞丘乙己。」喝一喝。
送天童專使,上堂。「此去明州三千里,路途遙遠,各各珍重,早去早回,山僧更不再屬。見老和尚,拜問起居萬福,安樂行否?眾生易度否?少病少惱否?近聞海上有警,干戈中立太平基,自是和尚尋常手腳,不煩再問。此間山東地面遺下的不了公案,不肖弟子未能了卻,終日拄拄撐撐,門戶未曾倒塌,鹽醬雖不豐富,到也恰恰彀用。盡此身心,報德酬恩,不煩挂念。其餘若見石大兄、李二弟、張三哥,一一問訊尊候起居,各埽門前雪。鼇山店裏鱉鼻蛇,口噴毒霧,一度被蛇傷,怕見斷井索。諦當靈雲,敢保未徹。山東地面,無一些子,土儀相送,無錢難做好兒郎,空疏莫怪。一往的言語助辭,焉哉乎也已是末後句子,不可更提起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道理。好曲不重唱,彼此出家兒,放教肚皮大事忙,不及艸書,某甲悚惶再拜。」
晚參。「臨濟打黃檗不得,道:『當仁不讓。』興化擯維那不得,道:『養子之緣。』還見古人麼?若見,子孝父慈;不見,以怨報德。」
晚參。「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且道:還有佛法道理也無?」良久,云:「勇施菩薩。」
上堂。「許久不說法,口邊生白醭,雙眼盡[目*麻]眯,兩腳成躑躅,勉強上禪床,欲笑反成哭。哭箇甚麼?九年面壁人,好意翻成毒。」
上堂。問:「鼓聲纔罷,四眾雲臻。如何是大覺境?」師云:「塞瞎汝眼。」「如何是境中人?」師云:「坐斷汝舌。」「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不惟眼瞎。」「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且又耳聾。」「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魚遊釜中。」「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死蛇活弄。」乃云:「清明前,寒食後,土饅頭下哭哀哀,松柏林梢紙翼翼。鞦韆架上紅粉爭妍,芳艸渡頭錦衣鬥富。須菩提尊者嵒中宴坐,天眼遙觀,合掌歎曰:『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如來。』山僧向它道:『尊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何也?試看昨宵風雨後,馬蹄何處避殘紅?」
上堂。「佛敕波離尊者開清淨法門,雖有惡人,齋戒沐浴,盡可以入此門;慶喜尊者開智慧法門,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盡可以入此門。惟有金色頭陀行吟微笑,獨上高臺。吟箇甚麼?門門有路透長安,休撚華枝客舍看,杜宇聲中春去了,思君倚遍玉欄杆。」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纔動萬波隨。」拈拄杖,云:「一波動也。」卓一下,云:「萬波隨也。還有錦鱗衝浪者麼?」良久,云:「秦水無魚。」
晚參。「之子何遑遑?卜居須自審,南方瘴癘多,北地風霜甚,荒陬不可居,毒川難可飲,魂兮歸去來,食我家園黮。」師云:「寒山菩薩,美則美矣,善則未善。大覺則不然,喫官酒,臥官街,當處死,當處埋。」卓拄杖,下座。
說戒,上堂。「盡大地總是窮子,無由自致身于青雲之上。有大智者被之以無價之衣、飲之以無上之味,卻乃慞惶驚怖,背馳遠方,不得已而告之曰:『身無毛羽,不可嬴而無衣。腹豈匏瓜?焉能繫而不食?』由是,應量與器,相體裁衣。得地者恩大難酬、得名者暖衣飽食,善來菩薩,仔細辨別。」喝一喝。
佛誕,上堂。「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雲門大師道:『我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師云:「世尊可謂龍袖拂開全體現,雲門真乃象王行處絕狐蹤。然雖如是,二俱不了。還有簡點得麼?」顧視左右,云:「丈夫氣宇如王,肯受囊藏被蓋。」
結夏,小參。「釋迦老子于二千年前作得一夢,夢于是日率比丘眾,據菩薩乘,修寂滅行,性相平等,身心安樂。東土比丘準此規繩,每于是日同作此夢。山僧誠恐現前諸仁夢中作夢無有了期,特借雪峰鼻孔為諸人喚醒一上。」拈拄杖,云:「南山有條鱉鼻蛇,汝等夢中切須炤看。」擿拄杖,喝一喝,下座。
上堂。問:「安居結夏,選佛場開,大眾之中還有不受簡選也無?」師云:「只你一箇。」進云:「恁麼則學人不入眾數去也。」師云:「你向什麼處安身立命?」僧喝,師云:「叫苦作麼?」進云:「轉見不堪。」師云:「款出囚口。」乃云:「昨日提綱,今朝揭領。敢問透網金鱗以何為食?」良久,云:「看君不是金牙作,爭解彎弓射尉遲?」卓拄杖,下座。
晚參。問:「枯木逢春是如何?」師云:「汝運何遲?」進云:「樹倒藤枯是如何?」師云:「汝命何促?」乃云:「四月三十日,打鼓為君說,不用別思量,來朝五月一。」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七
【經文資訊】《嘉興藏》第 26 冊 No. B187 天岸昇禪師語錄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1-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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