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一
再住青州法慶禪寺語錄
上堂。「昔日南嶽磨磚,引出馬駒風雲,騰蹋光昭百祀。邇來法慶終日磨磚,引不出一箇驢子,可謂孫臏開舖,無人下顧,三尺龍鬚,喚作破布。」
上堂。「昨晚文殊、普賢商量佛法:『而今禪和子盡是拖泥帶水,我等當救之。』以乾爆爆地遂爾藏鋒斂鍔,一冬以來全無雨雪,引得清涼山中萬菩薩盡道好溫和天氣也、好晴乾時節也。太古之世,無春、無夏、無秋、無冬,今復運轉羲皇也。殊不知冬行春令也是無可奈何,年窮歲盡,夢裏蹉跎。阿呵呵!好大哥。」
晚參。「古者道:『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祕在形山。』又有道:『得到寶山須采寶,莫教空去再來難。』法慶要問:古人喚甚麼作寶?又喚甚麼作形山?形山之外還更有寶也無?寶之外還更有形山也無?更問古人:既是寶山,說甚得與不得?到與不到?采與不采?去是甚麼?來是甚麼?法慶向諸仁道:寶山即是諸仁、諸仁即是寶山。還自信得及也無?若信得及,不但捉敗古人,可謂親到寶山;若信不及,難難難,十擔油麻樹上攤。」
上堂。「倚它門戶傍它牆,剛被時人喚作郎,大郎跨卻長沙虎,二郎駕著南嶽牛,三郎騎著楊岐驢,各各倚勢欺人。拄杖子道:『我於十二時中不依倚一物。』者箇喚作第四郎。何故?未曾解讀天地玄黃。」
晚參。「文殊、普賢起佛見、法見,被世尊威神貶向二鐵圍山。且道:佛見、法見有甚麼過?」眾下語不契,師代云:「金屑雖貴,落眼成翳。」復云:「金屑雖貴,落眼成翳。文殊、普賢貶在二鐵圍山,作麼生救得它出?」眾無語,師代云:「但得雪消去,自然春到來。」復云:「佛見、法見容不得,何況世俗塵勞見?世俗塵勞見容不得,於中尚容得甚麼?所以道:豪釐繫念,三塗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於此倜儻分明,文殊、普賢當處解脫;於此未明,連世尊同時帶累入鐵圍山去也。諸仁各各仔細。」
晚參。「汝等須學河北師子、長沙大蟲,無學喋糞狗也。汝知喋糞狗乎?昔有一官,下令欲取猿猴五百,其下人覓得四百九十九箇,卻少一箇,以豝狗皮毛與猿相似,遂以豝狗補數上納。官長按視眾猿,有跳梁者、有叫嘯者、有弄石者、有上樹者,惟有豝狗東嗅西嗅,嗅至牆下,遇糞便喋。官長曰:『是不似猿。』下人曰:『猿也,是生猿耳。』而今諸方好帶生摘取其皮毛相似便與推出人前,迨至日後成箇生猿而[A1]已。法慶此間若有此輩,便請疾往諸方,不敢久留尊駕。有麼?有麼?」乃左右顧視,云:「此眾無枝葉,唯有一真實。」
除夕,小參。「從混沌開闢以至今夕、從今夕至未來際,歲歲年年皆有此夕,且道:還除得也無?若除得,便不復應有今夕;若除不得,因甚又道除夕?釋迦老子道:『但以假名字,引導於眾生。』還信得及也無?信得及,來年更有新條在;信不及,惱亂春風卒未休。」復云:「古人道:『老僧二十年前有老婆心,二十年後無老婆心。』時有問:『如何是二十年前有老婆心?』『問凡答凡,問聖答聖。』『如何是二十年後無老婆心?』『問凡不答凡,問聖不答聖。』山僧卻又不然,十年前無老婆心,問凡答凡、問聖答聖;十年後有老婆心,問凡不答凡、問聖不答聖。且道:與古人是同?是別?同別且置,還知從上佛祖竭盡婆心處麼?不見拈華示眾忒殺婆、倒卻剎竿忒殺婆、嵩山面壁忒殺婆、磨磚作鏡忒殺婆、不少鹽醬忒殺婆、扭人鼻孔忒殺婆、六十痛棒忒殺婆、吹滅紙燈忒殺婆。拄杖子道:『住住!年窮歲盡,那有閒工夫說老婆禪?何不說些丈夫佛法,長人志氣。』」乃呵呵笑,云:「緣因你者木頭無丈夫氣,帶累長老也不丈夫。你要識丈夫氣宇麼?頭陀微笑好不丈夫、斷臂安心好不丈夫、蹋殺天下人好不丈夫、上堂捲席好不丈夫、脅下還拳好不丈夫、焚卻疏鈔好不丈夫。但從上婆婆尚多如許,丈夫氣宇者不過數人而[A2]已。我看現前諸人,箇箇佛祖、箇箇德山臨濟,如何甘心巾幗自守?何不效法古人作丈夫子?然雖如是,男兒各具衝霄志,不向古人行處行。山僧恁般說話也覺婆氣了,久立眾慈,伏惟珍重。」
歲旦,上堂。問:「新年佛法,請師舉唱。」師云:「客至無禮儀,蒿湯便當茶。」進云:「如何是為人句?」師云:「子產以乘輿濟人於溱渭。」進云:「如是則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且喜沒交涉。」
問:「辭舊迎新即不問,斬新條令事如何?」師云:「梅心柳眼同時發。」進云:「有言有句蒙師指,無言無句請師宣。」師云:「燈籠露柱齊點首。」
問:「擂鼓陞堂即不問,向上一句事如何?」師云:「層層蹋步上階梯。」進云:「如何是西來大意?」師云:「東邊日炤萬方明。」
問:「達磨西來一字無,全憑心地用工夫。既然心地用工夫,如何又說覓心不可得?」師云:「熟讀上大人,方識可知禮。」進云:「既不可得,教學人參箇甚麼?」師云:「參箇不可得。」乃云:「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一年四季,無難無災,河清海晏,萬泰階來。林下衲僧又作麼生?箇箇頂門眼豁開。」
師誕日,上堂。「我與釋迦同條生,不與釋迦同條死。大眾要識老釋迦,今日山僧身正是。拄杖子道:『三十二相、八十種好聻?』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春朝,上堂。「前日妝春,昨日迎春,今日打春,更有人遊春、思春、惜春、尋春。」卓拄杖,云:「盡道春歸無覓處,不知流入此中來。」
晚參。「昔一士子在京作宦,有投眷弟帖者,士子喜眷字甚新,後上父書,遂用眷男某人百拜。其父大怒,繳回原帖,士子復自疑云:『難道做官的人,親眷也不許認了?』大似近時說禪者,開口便說心、說性,說禪、說道、說佛、說法,求親愈疏、說近愈遠,何異用眷男帖子上其父親哉?然則畢竟如何也無、畢竟也無如何,養子不及父,家門奈若何?」
燈夜,晚參。「風埽雲天,雪鋪大地,打疊玉宇銀臺,湧出冰輪海底,更兼燈光遞相贊助,可謂有意氣時添意氣。添意氣也,則神光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若不然者,則見月是月、見燈是燈、風是風、雪是雪,成箇擔版闍黎而[A3]已。大眾!放下肩頭一片版,長安風月任遨遊,今年節較去年勝,更嫌何處不風流?」
解冬,小參。「去歲十月二十日,將山河大地、艸木叢林、若僧若俗、若聖若凡納入芥子,而芥子不見其窄。今歲正月二十日,將山河大地、艸木叢林放出芥子,而芥子不見其寬。無邊身菩薩欲覓芥子頂,上至非非想天而終不見其頂;欲窮其底,下至金剛輪際而不見其底;欲識邊表,走盡十方而終不見其邊表,乃憤地不平向山僧道:『請長老為我道破。』山僧道:『要識上下邊表,無如識取芥子;要識芥子,但識取拄杖子。要識拄杖麼?葛坡早[A4]已成龍去,獃郎猶自澗邊蹲。』」
上堂。問:「埜鶴原無跡,白雲到處家。如何是到家消息?」師云:「出門一路艸漫漫。」進云:「攃手到家人不識,更無一物獻尊堂。」師云:「夢裏說惺惺。」乃云:「天不言而高,地不言而厚,日月不言而明,達磨不言而斷臂安心,法慶不言而諸人終日瞌睡,睡至百日總不見有醒時。拄杖子道:『長老!現前那箇不醒?』山僧道:『既是醒時,便請說出一冬以來所作何夢?說得分明,許你真箇是醒;說不分明,可謂夢裏說惺惺,庭前艸復青,百華開爛熳,風雨又黃昏。』」
晚參。「清明寒食,風多雨多,近時曬㫰,華事蹉跎。老鶯瑣碎,嫩綠扶疏,靈雲尚立殘紅裏,敢保玄沙不奈何。」
晚參。「諸方與人說禪,法慶與人算日,小盡二十九、大盡三十日,今晚正是三月三十日,二三如六、三三見九、九九八十一,敢問一歸何處?滿地榆錢難買春,光陰流水皆虛度。」
說戒,上堂。「如赫日之破重陰,如青蓮之出泥污,如清涼月、如澄水珠、如薝蔔華、如吹毛劍,果若當斷即斷,可謂鵬入南溟。若復紙裏麻纏,依然蘆棲鈍鳥,善自持護,[A5]毋怠[A6]毋荒。」
佛誕,上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小兒子戲;周行七步,目顧四方,小兒子戲;天上天下,惟我獨尊,小兒子戲;一棒打殺,天下太平,小兒子戲。法慶恁麼簡點,還得也無?小兒子戲。」
晚參。舉:「那吒太子析肉還母、析骨還父,然後現本身,運大神力,為父母說法。佛眼遠云:『肉既還母、骨既還父,用甚麼為身?學人到者裏若見得去,廓清五蘊,吞盡十方。』」師云:「佛眼老人半吞半吐,若據山僧見處,盡大地無有芥子許不是那吒現身說法處,只是要問學人:那吒說的是甚麼法?具眼者試道看。」
晚參。舉:「迦葉因阿難問世尊:『傳金襴外,別傳何物?』迦葉召阿難,難應諾,迦葉曰:『倒卻門前剎竿著。』」師云:「阿難問得恰好,迦葉答得不玅。何也?人平不語,水平不流。」
祈雨,上堂。「今朝六月三十,旱得地皮焦裂,法官換手搥胸,龍神全無消息,不免奉請諸大菩薩同時為之助力。」乃合掌,云:「南無佛陀,南無達磨,南無僧伽,南無孔子、孟子,南無李老子、關尹子。設有道:『長老!但請諸佛菩薩罷休,何以并請儒門道教?』咄!咄!不見道?有水皆含月,無山不帶雲。」
晚參。「道士登壇,為旱祈雨,雨若不來,斬首謝爾。失節愆期,全然不雨,官府怒發如雷,萬民指摘裂訾,急得道士誠恐誠惶,雙眸淚下如雨,連叫:『救苦天尊!臣該萬死萬死。』忽有一人登壇道:『我代爾禱,以免爾死。』遂爾持咒書符,應聲而雨。道士不特起死回生,便爾壇前歡忻鼓舞。爾輩禪和子參禪學道時亦須如道士,大著一回,死急始得。」
晚參。「苗枯豆亦枯,農心死未穌,黑風吹海立,大地盡歡呼。歡呼歡呼,卻笑空疏,翻手覆手,依舊嗟吁。嗟吁箇甚麼?雷聲浩大,雨點全無。」
晚參。「有利無利,不離行市,麻三斤、乾矢橛、金剛鑽、𨍏轢鑽,貴買賤賣,無人下顧。細細思量,也怪不得。何故?家家門向清江住,擔水河頭賣與誰?」
晚參。舉:「鳥窠因白居易侍郎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白曰:『三歲孩兒也解恁麼道。』師曰:『三歲孩兒雖道得,八十老人行不得。』」師云:「鳥窠不合將俗人待侍郎,侍郎不合以禪師看鳥窠,是以格格不相入。若有人能和合者,許他到法慶門下領喫痛棒。」
晚參。「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審如是,則少林面壁、大會拈華總是順風撒沙。法慶此間,有飯喫飯、有茶喫茶,『佛法』二字終不散挂之齒牙。何故?但使心頭平怗怗,何須眼裏更栽華?」
上堂。「菊老秋殘,雲黃山白,文殊普賢,埋身搕𢶍。咄!」
上堂。「連日閱《宗鏡錄》,永明禪師捧出奇珍異寶,滿案雜陳,欲以給散諸人。傍有尼山孔仲尼呵呵大笑,道:『長老太貧窶生,不見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然雖如是,大有東家點燈西家暗坐的,各各歸堂簡點看。」
晚參。「喫橄欖者嫌棗子之甜,喫棗子者嫌橄欖之苦,若到法慶門下,苦者與他三十、甜者與他三十。何故?這裏是甚麼所在,說甜?說苦?」
晚參。「我不散輕于汝等,汝等皆當作佛。釋迦老子貢高我慢,小覷夫人。山僧直謂汝等現前箇箇是佛,僧也是佛、俗也是佛、鬍張三也是佛、黑李四也是佛、男也是佛、女也是佛。拄杖子道:『長老聻?』」乃呵呵笑云:「你只管作佛罷休,又問長老作麼?」
晚參。「雲門山有雲窟,淵深不可測。昔有李山人垂繩千百尺,遂乃窮其源。玉殿曾親躡,一念忽思鄉,依舊墮山側。是知僊凡路,本來元不隔,李清真俗子,共笑無僊骨。法慶寺是禪窟,大開方便門,一一從君入,不用撩鉤撘索,不許回頭卜度,全身與麼來,秤錘元是鐵。能如是,真奇特;不如是,則昔之笑李清者,李清之後而復有李清也。」
開爐,儒者請上堂。問:「心佛物兮俱不是,聖凡絕卻兩頭看,法慶開爐即不問,其中解結事如何?」師云:「霹靂過頭猶瞌睡。」進云:「學人平步青霄去也。」師云:「腳跟紅線未曾斷。」
問:「廣度有情即不問,不展鋒鋩事若何?」師云:「風[A7]刺髑髏寒。」進云:「雖然如是,土曠人稀,知音者少。」師云:「卻是闍黎道得親。」乃云:「雲從龍,風從虎,法慶開爐,風生齊魯,無論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如參之魯、師之辟、由之喭、回之窶空、賜之貨殖,一齊打入紅爐,盡成金聲玉振。到者裏,則申申如也、夭夭如也,仰不媿於天、俯不怍於人,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若夫宰予之晝寢、陳亢之疑有異聞、公孫丑之艷稱、管晏曹交之假館,且教暫居門外,或曰善人也、信人也,祖師門下無哺啜之士,蓋有一絲豪,便有一絲豪。不見君子之於道也,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死生以之、榮辱以之,發憤忘食,專心致志,方能求仁得仁,庶乎其可。儻或藉口於力之不足,中道而廢,得少為足,或畫地自居,則亦見義不為,何勇之有?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幸各勉旃,毋貽訕笑。」
晚參。「山僧昨夜作得一夢,夢行青天白日之下,忽遇卒風暴雨,急急向桃李陰下躲避,仰見結實垂垂,忽憶『桃李無言,下自成蹊』,但是半青半黃,未可生摘。木上座道:『長老!今日是十月三十日也,那得桃李成實來?』」乃呵呵笑,云:「木頭面前不得說夢。」
上堂。問:「擊鼓陞堂即不問,因齋慶讚事如何?」師云:「家家門裏觀世音。」進云:「天龍恭敬不為喜。」師云:「你出頭來作麼?」進云:「知音須向知音舉,不是知音不與彈。」師云:「接竹點青天。」
問:「欲了生死大事,無過參禪。禪在甚麼處?」師云:「槐榆影裏喿秋風。」進云:「了大事的人將何為業?」師云:「朝打三千,暮打八百。」進云:「大事蒙師指,齊霑法乳恩。」師云:「莫謗山僧。」乃云:「今此一會知識,施者、受者各各同具金剛正眼。施者若不具金剛正眼,如何來此選佛場中廣修供養?受者若不具金剛正眼,如何來此選佛場中端坐受供?所以道:端坐受供養,施主常安樂。卻笑淨名小家子,生心受施,種種呵責。法慶門庭寬廣,爾以歡喜心來施,我以歡喜心攝受,生心也得、不生心也得,終不窮廝煎、餓廝炒。不見龐居士道:『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現前一眾,箇箇心空、箇箇及第,法筵龍象眾,此是第一義。」
至節,小參。「蘆管飛灰,一陽來復,君子道長,自求多福。衲僧家晝參夜參,若得冷灰豆爆,方知天地合其德、四時同其序、日月合其明、鬼神同其用。爆得也,千足萬足;未爆也,譬如眾人逐鹿,輸與高材疾足。」
晚參。「今朝十一月十四,雪厭竹枝到地,門庭冷落空疏,且喜會中總是真心辦道之士。但是禪堂寬廠,凍時凍得壁立;執事失於料理,餓時餓得肚直。然雖如是,猶勝煖室商量者,空自足衣而足食。」
上堂。「釣竿斫盡重栽竹,不計功程得便休。休,休,黃河冰[A8]已合,四野凍雲流。嘉魚何處?雪覆孤舟,手冷漁磯難下鉤。」
上堂。「斷跟艸鞋,尖簷席帽,買賣不當行,無人肯下炤。風蕭蕭,雪飄飄,試看何人度石橋?」
說戒,上堂。「法慶今日布漫天之網,將蝦蟹魚龍一齊打入,尚恐魚龍不知性命,更將折箸攪滄溟,洪波萬疊、白浪千尋,要且梵音和雅,令人樂聞。祇是諸人當以眼聽,莫以耳聞。聞箇甚麼?」擊尺,云:「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箇中若了全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顧左右,云:「洎合打破蔡州城。」復云:「欲受戒,圖了生死,沙彌壯志如天;不受戒,亦無生死,藥山齒牙墮地。諸佛制戒為箇甚麼?伶俐沙彌,咄!這沙彌猶挂脣齒在,屙轆轆地有甚了期?此四轉語,一轉語是殺人刀、一轉語是活人劍、一轉語殺活同時、一轉語殺活不同時。有人簡點得出,可謂龍生金鳳子,衝破碧琉璃;簡點不出,山僧為汝念上大人,再說可知禮也。」
成道,上堂。「未到雪山,也只是者雙眼睛;端坐六載,也只是者雙眼睛;睹星悟道,也只是者雙眼睛。現前諸人各各同具一雙眼睛,且道與釋迦眼睛還有差別也無?若無差別,因甚釋迦睹星悟道,諸人不悟?若有差別,釋迦[番*支]土揚塵,法慶順風攃沙去也。」卓拄杖,下座。
晚參。「月明夜炤青齊路,幾許行人自往還?無限雲山足底過,何人解識祖師關?作麼生是祖師關?洋河凍似雲門石,一滑滑倒扒不迭。」
除夕,小參。「向來除夕與諸人打鼓弄笛,今歲人事匆匆,無暇與諸人鼓粥飯氣,適聞鼓聲抑逼上殿,全然打點不迭。待與諸人說露地白牛、獨角泥牛,又墮古人蹊逕;待與諸人說禪說道說事、說理,又墮今時途轍;待與諸人說麻三斤、乾屎橛,要且不應時節。直得恁麼不得、不恁麼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因而想起諸仁一向悠悠忽忽,『生死』二字全不關切,儻遇臘月三十到來,將何[A9]抵敵?此非小緣,毋自放逸,各各歸堂,不煩久立。」
元旦,啟建萬佛藥師道場,上堂。「據虎頭,收虎尾,第一句下明宗旨,河沙諸佛齊立下風,百萬人天座前稽首。諸佛有四弘誓願、彌陀有四十八願、藥師有十二大願,法慶也有四願: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佛日增輝,法輪常轉。轉後如何?道泰不傳天子令,時清休唱太平歌。」
師誕日,上堂。「今年四十有五,自笑全無規矩,打人打斷脊梁、罵人罵入骨髓,惡名遍滿江湖,禿丁真箇莽鹵。有人打算飯錢,未審將何[A10]抵補?卻有箇[A11]抵補處,春山疊亂青,春水漾虛碧,寥寥天地間,獨立望何極?設有道:『者箇說話有甚麼交涉?』沒交涉,有來歷,等閒打破祖師關,逆行順行天莫測。」
燈夜,小參。「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不須撈、不須摝,今年燈勝去年燈,去年月是今年月,嫂嫂的的大哥妻,上元定是元宵節。古人道我疑,千年蒼玉精,一片化為秋水骨,海神欲護護不得,一旦鼇頭忽擎出,時節因緣,端的端的。」
上堂。悅眾問:「『佛法』二字即不問,如何是法慶景?」師云:「悅眾好瞌睡。」進云:「如何是景中人?」師云:「更問阿誰?」進云:「睡中作得主,其心安如海。」師云:「正鬧在。」進云:「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依舊歸堂打瞌睡。」乃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曠大劫來未曾變易,諸佛世尊是吾弟子。恁麼會,明月清風;不恁麼會,清風明月。不見昔日廣額屠兒颺下屠刀,向世尊云:『我是千佛一數。』世尊云:『如是,如是。』何似現前眾善信,遵佛教、持佛戒、發佛心、作佛事,各各遠持香華,來此萬佛道場供養百千諸佛?其為萬佛一數,決定無疑。設有問:『如何是諸佛師?』作麼生扺對?」驀拈拄杖,云:「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我奪卻你拄杖子。」擿拄杖,下座。
上堂。問:「不問有言、不問無言,請師指示第一義。」師云:「庭前柏樹子圊頭。」
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師云:「圊房要打埽得乾淨。」進云:「生死大路還不曉得。」師云:「早晚尿臭氣也不知。」
居士問:「一界之中尚有方語不對,盡世界細若微塵,如何是世界不異底的的句?」師云:「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乃云:「柳眼舒眉,杏腮吐舌,杜宇枝頭立,聲聲喚道歸去來,自是不歸歸便得。賤賣麻三斤、貴買乾屎橛,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從上古錐只得半橛,廬陵米價賤如泥,達磨西來無妙訣。君不見?塞北春寒,江南秋熱。」
復舉:「長沙因張拙秀才看《千佛名經》,問長沙曰:『百千諸佛但見其名,未審居何國土?還化物也無?』長沙曰:『黃鶴樓崔顥題後,秀才還曾題也未?』張拙曰:『未曾。』長沙曰:『得閒題取一篇。』」師云:「老長沙雖赴來機,要且只說得秀才家話。若是法慶門下有問:『百千諸佛但見其名,未審居何國土?』向它道:『青州有四座關廂,東關、西關、南關、北關,挨肩擦背長汀子,布袋橫拖風月還。』」下座。
上堂。問:「四眾臨筵即不問,如何是西來的的大義?」師云:「東方來者東方立。」
問:「擊鼓陞堂即不問,生死大事請師宣。」師云:「眾目皆見。」進云:「大事未明時如何?」師云:「不得妄語。」進云:「大事[A12]已明時如何?」師云:「不得妄語。」進云:「[A13]已明未明時如何?」師云:「不得妄語。」進云:「大事[A14]已蒙師指示,向上還有佛法也無?」師云:「不得妄語。」
問:「古人掬沙供佛,果感輪王。今辰眾檀設齋,感何果報?」師云:「盡蹋毗盧頂上行。」進云:「三春果滿菩提樹,一夜華開滿苑香。」師云:「俗氣也不除。」乃云:「三登投子,九上洞山,世殊代遠,斯道日難。若座下之觀微上座,庶幾有古人之風。其始也,相晤於越城之大能仁寺,後再相從於苕上之虎嵒,三千里外宿水餐風,芒鞋隻杖,跨穆陵關,追隨予於青州之大覺。別去六載,茲復領密州、膠州、莒州諸大德眾善信設齋請法大眾。但知隨例餐䭔子,而不知䭔子之所由來,今對現前一一說破。古人道:『打麵還它州土麥,唱歌須是帝鄉人。今遇故鄉人,須說故鄉話。』作麼生是故鄉話?楊子江頭楊柳春,楊花愁殺渡頭人,一聲羌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下座。
晚參。「你若居平地,與你把手上高山;你若上高山,與你生按下平地,自是諸方尋常手腳。法慶即不然,你若居平地,卻教荊棘橫生;你若上高山,卻教壁立萬仞。你若向壁立萬仞處見法慶,法慶且不在壁立萬仞處;你若向荊棘橫生處見法慶,法慶且不在荊棘橫生處。畢竟向甚麼處與法慶相見?見、不見,霹靂聲中光閃電。」
上堂。「對面不寒楊柳風,樹頭吹落杜鵑紅,分明好箇無生曲,堪笑白雲西復東。」
上堂。「鶯梭一聲兩聲,桃萼三朵四朵,唯有杏華滿苑紅,放出枝頭千萬朵。諸方打鎖敲枷,法慶無可、不可。因甚如此?狼藉枝頭多少春,寒山尚在石梁左。」
上堂。「桃華紅,李華白,時人只解尋南陌。陌路尋,受苦辛,不識庭前柏樹子,家園空自鎖松筠。」
上堂。「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大眾!空得也未?空得也,一色杏華紅十里,狀元歸去馬如飛;空不得也,解名盡處是孫山,行人更在孫山外。」
滿散解冬,上堂。問:「古德云:『有放不收,同凡夫;有收不放,名聲聞;有放有收,名秘密境界;收放總不用,名無戲論。』請問和尚:如何是有放不收?」師云:「十字街頭石散當。」進云:「如何是有收不放?」師云:「此中有眼不曾見。」進云:「如何是有收有放?」師云:「都寺連日事繁。」進云:「如何是收放總不用?」師云:「非公境界。」進云:「某甲則不然。」師云:「你又作麼生?」進云:「法身遍滿三千界,化佛權為十二光。」師云:「我不如你。」乃云:「一百五十日內,坐禪也在裏許、禮懺也在裏許,禮懺也,人人合掌翹勤;坐禪也,箇箇壁立萬仞。壁立萬仞處,不礙合掌翹勤;合掌翹勤時,不礙壁立萬仞。可謂:鐘中無鼓響,鼓裏無鐘鳴,鐘鼓互相參,句句無前後。而今打開布袋,一任肩橫拂子、手挈藤條,南嶽天台遊行自在。途中設遇把關使者問:『上座從法慶來,佛祖鼻孔輕重幾何?短長多少?』作麼生扺對?若扺對得,可謂水向石邊流出冷,風從華裏過來香;扺對不得,但知隨例餐䭔子也,得三文買艸鞋。」
上堂。「在彼在此,如月臨川;或去或來,如風鳴谷。古者道:『佛身充滿于法界,普現一切群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恆處此菩提座。』只如山僧南行,慶祝老和尚大誕。是去?不去?久參碩德,一舉便知;後學初機,切須仔細。」
天岸禪師語錄卷第十一
校注
【經文資訊】《嘉興藏》第 26 冊 No. B187 天岸昇禪師語錄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1-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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