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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禪宗史

第九章 諸宗抗互與南宗統一

第一節 牛頭禪的蛻變

從慧能去世(七一三)到會昌法難(八四五)禪法大大的興盛形成了諸宗競化的局面禪者雖是重傳承的但在時人的特殊情形下自然的分化對立並相抗相毀在對立又不斷的接觸中又互相融攝對立融攝在諸宗的發展中勝利屬於南宗被統一於曹溪的南宗現在先說中國的南宗——牛頭禪

牛頭禪的興盛

「道本虛空無心合道」代表了早期的牛頭禪——法融的禪學牛頭禪特質的確立如第三章所說牛頭五祖智威的門下有被推為六祖的慧忠(六八三——七六九)及鶴林玄素(六六八——七五二)玄素弟子中有徑山法欽(七一四——七九二)在這幾位禪師的時候牛頭禪大盛起來牛頭宗的隆盛(約一世紀)是與中原的荷澤神會(六八八——七六二)江南的洪州道一(七〇九——七八八)石頭希遷(七〇〇——七九〇)——曹溪南宗的興盛相呼應的牛頭禪代表了江東傳統的南宗所以這也是二大南宗的錯綜發展慧忠的傳記上面已經說到了

鶴林玄素俗姓馬所以或稱為「馬素」「馬祖」玄素二十五歲(六九二)出家「晚年」(可能年近五十——七一七)入青山參智威而受勝法智威是開元十年(七二二)去世的玄素大概在這時候離開了牛頭山開元中(七一三——七四一)玄素應法密(或作「汪密」)的禮請到京口(今江蘇鎮江縣)郡牧韋銑請住鶴林寺法門極盛別出鶴林一系天寶初年(七四二——)應希玄的禮請到江北楊州(今江蘇江都縣)引起了江南與江北道俗間的諍競這可見玄素為人感慕的一斑了後回鶴林寺天寶十一年(七五二)去世年八十五歲玄素的傳記除《宋僧傳》卷九(大正五〇七六一下——七六二中)《傳燈錄》卷四(大正五一二二九中——下)有李華撰〈潤州鶴林寺故徑山大師碑銘〉(《全唐文》卷三二〇)

玄素的弟子有吳中(今江蘇吳縣)法鏡徑山(今浙江餘杭縣)法欽吳興(今浙江吳興縣)法海等據《宋僧傳》卷九〈法欽傳〉(大正五〇七六四中——七六五上)及李吉甫撰〈杭州徑山寺大覺禪師塔銘并序〉(《全唐文》卷五一二)法欽是二十八歲(七四一)從玄素出家的後遊杭州的徑山前臨海令吳貞捨別墅立寺來參學的人極多大曆三年(七六八)代宗下詔召法欽入京問法並賜號「國一」禪師德宗貞元五年(七八九)也賜書慰問當時京都及江浙一帶的名公鉅卿歸依的人很多晚年移住杭州的龍興寺貞元八年(七九二)七十九歲去世法欽的弟子中有杭州巾子山崇慧(《宋僧傳》卷一七有傳)崇慧兼學祕密瑜伽曾以登刀梯蹈烈火等術勝過了道士史華被封為「護國三藏」因此有人稱他為「降魔崇慧」(大正五〇八一六下——八一七上)

玄素與法欽的禪風非常簡默《宋僧傳》卷一一〈曇藏傳〉說到超岸親近玄素的情形「釋超岸丹陽人也先遇鶴林素禪師處眾拱默而已」(大正五〇七七四中)李華所撰〈潤州鶴林寺故徑山大師碑銘〉也說玄素「居常默默無法可說」李華讚為「師無可說之法」「道惟心通不在言通」徑山法欽也如此如〈杭州徑山寺大覺禪師碑銘並序〉說「大師性和言簡罕所論說問者百千對無一二」簡默的禪風正表示了法是不可說的說著就不是的但專於簡默不私通方便對學者來說中人以下是不能得益的

牛頭慧忠維持了牛頭山的舊家風他晚年出山修復了大莊嚴寺創立「法堂」「著見性序及行路難精旨妙密盛行於世」《僧傳》說他「汲引無廢神曠無撓四方之侶相依日至」《傳燈錄》慧忠門下三十四人可見門下的盛況慧忠與玄素兩系的風格是不同的

玄素與慧忠的禪學從現有的資料來看玄素系的簡默無為徹底發揮了「本無事而忘情」的家風《傳燈錄》卷七(大正五一二五二中)

智藏「住西堂後有一俗士問有天堂地獄否師曰有佛法僧寶否師曰更有多問盡答言有和尚恁麼道莫錯否師曰汝曾見尊宿來耶某甲曾參徑山和尚來師曰徑山向汝作麼生道他道一切總無」

徑山說「一切總無」只是「本來無一物」的牛頭宗風但依(洪州道一弟子)智藏來看這未免太不契機了

慧忠弘法的時代(七二二——七六九)前後五十年那時神會道一希遷——曹溪南宗的弘揚迅速的影響到江東來如安國玄挺是慧忠與玄素的同門住宣州(今安徽宣城縣)安國寺玄挺顯然受到了荷澤神會的影響如《宗鏡錄》卷九八(大正四八九四四中)

「安國和尚云經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所住者不住色不住聲不住迷不住悟不住體不住用而生其心者即是一切處而顯一心若住善生心即善現若住惡生心即惡現本心即隱沒若無所住十方世界唯是一心信知風幡不動是心動」

「有檀越問和尚是南宗北宗答曰我非南宗北宗心為宗」

「又問和尚曾看教否答云我不曾看教若識心一切教看竟」

「學人問何名識心見性喻如夜夢見好與惡若知身在床眠全無憂喜即是識心見性如今有人聞作佛便喜聞入地獄即憂不達心佛在菩提床上安眠妄生憂喜」

這四則問答中第一慧能聽《金剛經》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悟入是神會所傳述的神會是特重《金剛經》及「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風幡不動」是慧能的出家因緣也是神會系所傳的玄挺引此以說明「十方世界唯是一心」顯然受到了神會所傳——曹溪禪的影響第二玄挺不滿神會與普寂門下的鬥爭所以「以心為宗」第三重禪悟而不重教說是當時南方的一般傾向第四「識心見性」是《壇經》——慧能所說的成語玄挺從夢喻去說明「心佛」的本來無事《宗鏡錄》卷八五所引也以夢為喻而說「豁然睡覺寂然無事」(大正四八八八三上)安國玄挺本著牛頭「寂然無事」的理境去解說「一心」「心為宗」「識心見性」「心佛」這也可說是法融的「直是空性心照世間如日」的積極說明

慧忠與玄挺的見地相近如《宗鏡錄》卷九八(大正四八九四五中)

「牛頭山忠和尚學人問夫入道者如何用心答曰一切諸法本自不生今則無滅汝但任心自在不須制止直見直聞直來直去須行即行須住即住此即是真道經云緣起是道場知如實故」

「又問今欲修道作何方便而得解脫答曰求佛之人不作方便頓了心原明見佛性即心是佛非妄非真故經云正直捨方便但說無上道」

慧忠有「安心偈」如《傳燈錄》卷四(大正五一二二九中)

「人法雙淨善惡兩忘直心真實菩提道場」

慧忠的「直心」——「任心自在」「不作方便」當然是「絕觀棄守」「無心用功」的牛頭家風是基於「本來無事」「本不生滅」的「忘情」慧忠在問答後必引「經云」表示了(法融的)禪是不離教的他歡喜應用「入道」「真道」「道場」「修道」「無上道」牛頭禪的重要術語——「道」東山宗與曹溪禪(南宗)的「即心是佛」「明見佛性」也應用了還著了〈見性序〉(「頓悟」是當時禪者所共的)上面曾說過代表牛頭禪的《絕觀論》原本為「虛空為道體森羅為法用」其後經「心為宗」與「心為本」「法體」與「法用」而演化為「心為體」「心為宗」「心為本」所說的心是「心寂滅」這一本不生滅本來空寂的「空性心」會通了「即心是佛」與「明見佛性」《宗鏡錄》引用的《絕觀論》本——「心為體」「心為宗」「心為本」受到了《壇經》的影響可論斷為慧忠與玄挺時代的修正本使其更適應於當時(受到曹溪禪影響下)的人心

遺則的佛窟學

遺則(《傳燈錄》作「惟則」)《宋僧傳》卷一〇有傳(大正五〇七六八中——下)遺則從「牛頭山慧忠」出家遺則死於「庚戍季夏」應為太和四年(八三〇)慧忠死於大曆四年(七六九)遺則還只有十七歲(依《傳燈錄》也只有十九歲)所以遺則雖是慧忠弟子而是自有所領悟的他住在天臺山(今浙江天臺縣)的佛窟巖前後四十年在當時的「南宗學」「北宗學」「牛頭學」以外被稱為「佛窟學」這表示了佛窟遺則有了新的內容《宋僧傳》敘述他的自悟說

「則既傳忠之道精觀久之以為天地無物也我無物也雖無物而未嘗無物也此則聖人如影百姓如夢孰為死生哉至人以是能獨照能為萬物主吾知之矣」

在這幾句話[A1]使我們認清了佛窟學的特色江東佛學與老莊原有較多的關涉(如第三章說)在成論大乘三論大乘天臺大乘在江南盛行時義學發達佛法與老莊的差異還多少會分別出來自南朝滅亡江東的義學衰落了不重義學而專重禪心悟入的是容易與老莊混淆不分的印度外道也說修說悟專憑自心的體會是不能證明為是佛法的這所以達摩東來要以「楞伽經印心」法融是通般若三論的學者「虛空為道本」「無心合道」雖沿用江東佛學的術語——「道」而所說還不失為正統的中國南宗但佛窟遺則不同了如天地與萬物聖人與百姓都是老莊所說的成語「獨照」從莊子的「見獨」而來「萬物主」也本於老子偶然運用一二老莊術語在江東是不足怪的遺則表示自己的領悟而全以老莊的文句表達出來至少可以看出他沈浸於老莊玄學的深度

「能為萬物主」是成語是傳說為傅大士所說的如說

「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物主不逐四時凋」

傅大士是東陽郡烏傷縣(今浙江義烏縣)人是一位不佛不道不儒而又佛又道又儒的不思議人物與寶誌禪師同為梁武帝所尊敬在江東民間傅大士被傳說為不思議大士也傳說出不少的偈頌嘉祥吉藏(五四九——六二三)的《中論疏》卷二就引用了傅大士的「二諦頌」(大正四二二六中)在江東禪法隆盛中傅大士與寶誌受到了民間更多的崇敬傅大士又與天臺宗發生了深切的關係左溪玄朗(六七二——七五四)傳說為傅大士六世孫荊溪湛然(七一一——七八二)是復興天臺學的大師他在江左——蘇常一帶弘揚天臺止觀為了對抗禪宗的達摩西來而推出了東方聖人傅大士如荊溪《止觀義例》卷上(大正四六四五二下)

「設使印度一聖(指達摩)來儀未若兜率二生垂降(指傅大士)故東陽傅大士位居等覺尚以三觀四運而為心要故獨自詩云獨自精其實離聲名一心三觀融萬品荊棘叢林何處生獨自作問我心中何所著推檢四運併無生千端萬緒何能縛[A2]況復三觀本宗瓔珞補處大士金口親承故知一家教門[A3]稟佛經復與大士宛如符契」[A4]

日僧最澄在德宗貞元末年(八〇四)到中國來最澄所傳的《內證佛法相承血脈譜》中〈天臺法華宗相承師師血脈譜〉在鳩摩羅什下北齊慧文前列入傅大士竟以傅大士為天臺宗列祖之一(《望月大辭典》三九八一)可見八世紀後半天臺復興中的江東傅大士被推崇到何等地步從慧忠出家南遊天臺佛窟巖的遺則也崇仰於傳說中的傅大士這就是佛窟學

《宋僧傳》卷一〇〈遺則傳〉(大正五〇七六八下)

「善屬文始授道於鍾山序集融祖師文三卷為寶誌釋題二十四章南遊傅大士遺風序又無生等義凡所著述辭理粲然其他歌詩數十篇皆行於世」

遺則自己的作品傳入日本的《智證大師[A5]請來目錄》(八五八)中有

  • 無生義二卷(佛窟)

  • 還源集三卷(佛窟)

  • 佛窟集一卷

《傳教大師越州錄》(八〇五)中《無生義》僅一卷二卷本可能經過弟子的補充在遺則的著作名稱中可看出與傅大士的關係傅大士傳有〈還源詩〉十二首遺則有《還源集》又傅大士的「獨自詩」「推檢四運併無生」「本願證無生」遺則有《無生義》遺則的禪學與傳說中的傅大士最為一致的是「妙神」說如《宗鏡錄》卷九(大正四八四六一下)

「傅大士稱為妙神亦云妙識」

遺則的《無生義》一再的說到「妙神」「妙識」如《宗鏡錄》卷八(大正四八四五九下)

「無生義云經云持心猶如虛空者非是斷空爾時猶有妙神即有妙識思慮經言若識在二法則有喜悅若識在實際無二法中則無喜悅實際即是法性空(性)識即是妙神故知實際中含有妙神也華嚴經性起品作十種譬喻明法身佛有心」

「大師言雖有妙神神性不生與如一體譬如凌還是水與水一體水亦有凌性若無凌性者寒結凌則不現如中亦有妙神性同如清淨則現不淨不復可現乃至如師主姓傅傅姓身內覓不得身外覓不得中間覓不得當知傅姓是空而非是斷空之空以傅姓中含有諸男女故言性空異於虛空佛性是空諸佛法身不空」

《宗鏡錄》卷三九(大正四八六五〇上)

「無生義云若無有妙神一向空寂者則不應有佛出世說法度人故知本地有妙神不空不斷師子吼云佛性者名第一義空第一義空名為智慧智慧即是妙神」

傅大士說「妙神」「妙識」遺則也一再說非有「妙神」不可在譬喻中並引「傅姓」為喻更可見關係的密切遺則(與傳說為傅大士說)的「妙神」「妙識」就是微妙的心神是心的別名如鄭道子的〈神不滅論〉(《弘明集》卷四范縝作〈神滅論〉蕭琛與曹思文都作〈難神滅論〉梁武帝也〈[A6]勅答臣下神滅論〉(《弘明集》[A7]一〇梁武帝曾立〈神明成佛義〉(《弘明集》卷九《大乘玄論》卷三傳說古來對「正因佛性」的解釋有十一家「第六師以真神為正因佛性若無真神那得成真佛」依嘉祥吉藏說「真神」等「並以心識為正因」(大正四五三五下——三六上)所以遺則的「妙神」也是江東固有的但就名詞就知道是中國(老莊)化而不是依經論名句而說的了這是通俗的特別是在家學佛者所常用的傅大士的偈頌傳說在民間契合於以玄理見長的江東人士深合江東人的口味所以遺則的佛窟學在形式上(歡喜用玄學的術語)內容上更與玄學相融合

遺則是江東禪學更玄學化的一人而並不只是他一人如「有物先天地」(本於老子的「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是玄學無論玄學者怎麼解說這是道體的開展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是一說太極生兩儀而四象八卦又是一說道在天地萬物以前天地萬物壞了而道體不變這種思想嚴格的說是不屬於佛法的然「有物先天地能為萬物主」正傳誦民間被看作最深徹的禪學遺則的悟入就是這種玄學化的禪學與遺則同時有「馬素弟子」(馬素被稱為馬祖後人誤以為馬大師所以《傳燈錄》作道一弟子)龍牙圓暢如《宗鏡錄》卷九八(大正四八九四五下)

「龍牙和尚云道是眾生體性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壞時此性不滅喚作隨流之性常無變異動靜與虛空齊等喚作世間相常住亦名第一義空亦名本際亦名心王亦名真如解脫亦名菩提涅槃百千異號皆是假名雖有多名而無多體會多名而同一體會萬義而歸一心若識自家本心喚作歸根得旨」

「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壞時此性不滅」(與南方宗旨的形滅而性不滅說相近但南方宗旨約個人說)正與傳說的傅大士頌意趣相合牛頭中心的禪學玄學化的程度更深形成廣義的江東禪學而逐漸融化於曹溪南宗之中

[A8]要說到兩部論現存燉煌本的《無心論》(斯坦因本五六一九號)一卷作「釋菩提達摩製」這部論假設和尚與弟子二人的問答以闡明無心體裁與《絕觀論》相同這是一部牛頭禪的作品從無心而引入真心(大正八五一二六九下)

「雖復無心善能覺了諸法實相具真般若三身自在應用無方(原作「妨」)夫無心者即真心也真心者即無心也」

「問曰今於心中作若為修行答曰但於一切事上覺了無心即是修行更不別有修行故知無心即一切寂滅(寂滅)即無心也」

說到這[A9]弟子忽然大悟於是「而銘無心乃為頌曰」可說是「無心銘」(大正八五一二六九下——一二七〇上)

「心神向寂無色無形覩之不見聽之無聲似暗非暗[A10]如明不明捨之不滅取之無生」[A11]

「大即廓周沙界小即毛竭不停煩惱混之(弗)濁涅槃澄之不清真如本無分別能辨(原作「辯」)有情無情收之一切不立散之普遍含靈妙神非知所測正覺(原作「覓」)絕於修行滅則不見其壞(原作「懷」)生則不見其成大道寂號無相萬象窈號無名如斯運用自在總是無心之精」

偈頌是相當玄學化的從無心而真心又說到「妙神」「無心之精」與遺則(及傅大士)說相合如以《無心論》為遺則所撰我想也是不妨的

《寶藏論》傳說為僧肇所造僧肇(三八四——四一四)是羅什門下傑出者所作的《肇論》(內含四篇論文)適應當時以老莊來通佛法是難得的作品(第四〈涅槃無名論〉以九折十演推論那言說所不及的涅槃玄學氣味重了一點)在江東特別是三論宗發揚「關河古義」僧肇與《肇論》更受到當時的推重也許為了這樣《寶藏論》被託為僧肇所作《寶藏論》分三品不但應用玄學如「離微」等簡直是離佛法的成說而自成一家開端倣《老子》(大正四五一四三中)

「空可空非真空色可色非真色真色無形真空無名無名名之父無色色之母為萬物之根源作天地之太祖」

禪者造了個動聽的故事僧肇是被殺的死前七日寫了這部《寶藏論》臨死說偈「將頭臨白刃猶如斬春風」這都與事實不合《寶藏論》不但是玄學化的佛法的成分太稀薄了然而玄與禪融合了的禪者卻非常欣賞這部論日僧圓珍來中國在大中年間(八五三——八五五)在「福越臺溫并浙西等傳得」的經籍中有《寶藏論》一卷「肇公」作與佛窟學的《還源集》《佛窟集》《無生義》同時傳入日本《寶藏論》就是遺則那個時代那個區域的作品

第二節 洪州宗與石頭宗

曹溪門下在南方的有洪州與石頭會昌以前石頭系沒有受到教界的重視那時的禪風影響可見是並不太大的宗密以牛頭與石頭為同屬「泯絕無寄宗」即使是不完全正確也一定是石頭下的門風有被人誤認為近於牛頭的可能從禪宗的燈史來看石頭門下與洪州門下的往來極其親密與洪州宗旨應有密切的關係大概的說石頭是慧能門下與牛頭有深切的契合與發展的一流

禪者的見解

慧能的禪是「即心是佛」「見性成佛」而且是「直了」「直指」的《壇經》主體是一般的開法是說明的使人理會到當下是佛在告訴十弟子時(大正四八三四三中)

「吾教汝說法不失本宗舉(三)科法門動(用)三十六對出沒即離兩邊說一切法莫離於性相若有人問法出語盡雙皆取法對來去相因究竟二法盡除」

一切法都是對待的相依而立的(假名)所以「出沒即離兩邊」只是引發學人去悟入自性這是後代禪者與人問答開示的根本原則用此方法以指示「即心是佛」「見性成佛」的曹溪宗旨石頭與洪州沒有太大的差別然洪州重於「性在作用」如《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起心動念彈指謦咳揚眉瞬目(原誤作「揚扇因」)所作所為皆是佛性全體之用更無第二主宰」(續一四二七九[A12](卍新續九五三四中))石頭門下也曾應用這一方便但當下就是而到底並不就是這是石頭門下所著重的如《傳燈錄》說

石頭希遷大顛「初參石頭石頭問師曰[A13]箇是汝心師曰言語者是便被喝出經旬日師却問曰前者既不是除此外何者是心石頭曰除却揚眉動目將心來師曰無心可將來石頭曰元來有心何言無心無心盡同謗師言下大悟」[A14](大正五一三一二下——三一三上)

潮洲大顛「多見時輩只認揚眉動目一語一默驀頭印可以為心要此實未了」(大正五一三一三上)

洞山良价「阿那箇是闍黎主人公僧曰見祇對次(現在應對的就是)師曰苦哉苦哉今時人例皆如此只認得驢前馬後將為自己佛法平沈此之是也客中辨主尚未分如何辨得主中主」(大正五一三二三上)

玄沙師備「有一般坐繩床和尚稱為善知識問著便動身動手點眼吐舌瞪視更有一般便說昭昭靈靈靈臺智性能見能聞向五蘊身田裏作主宰恁麼為知識大賺人」(大正五一三四五上)

大顛良价師備的話都是針對當時洪州下的禪風而說的洞山的悟道偈最能表示這一意思如《傳燈錄》卷一五(大正五一三二一下)

「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須恁麼會方得契如如」

代表南方傳統的以江東為中心的牛頭禪從八世紀初以來對曹溪南宗就發生重大的影響不但在江南神會曾與牛頭寵禪師牛頭袁禪師相問答忠國師與常州僧靈覺的問答大曆三年(七六八)徑山法欽應召進京牛頭學者還遠遠的到中原來呢牛頭的禪要是「道本虛空」「無心合道」這對江南的洪州與石頭起什麼影響呢另一問題是唐代的道士們使皇室與李耳聯了宗皇室是老子的子孫當然要負起榮宗耀祖——光揚道教的任務所以道教也越來越發達禪師們可以不管這個但「如何是道」「佛與道」「道與禪」這一類問題卻不能拒絕人不問這在曹溪門下洪州與石頭到底怎樣處理呢

先說洪州宗道一說「平常心是道」如《傳燈錄》卷二八(大正五一四四〇上)

「若欲直會其道平常心是道謂平常心無造作無是非無取捨無斷常無凡無聖只如今行住坐臥應機接物盡是道道即是法界乃至河沙妙用不出法界若不然者云何言心地法門」

道一弟子南泉普願也為趙州從諗說「平常心是道」(大正五一二七六下)南泉弟子長沙招賢也為人說「平常心是道」「要眠即眠要坐即坐」(大正五一二七五上)道一弟子慧海也說「心真者語默總真會道者行住坐臥是道」(大正五一四四三中)「平常心是道」是洪州宗的重要意見與「即心是佛」一樣直指當前心本自如如約心地說保持了曹溪禪也可說是佛法的特色說到「無心」如神秀說「離念」神會說「無念」都有否定的無心(或心空)的意味但解說不一致牛頭以為道本虛空一切法是如幻如化心也如幻如化本來無一物道本來這樣所以用心不合於道無心可用——忘情才泯絕無寄而契合於道洪州宗直指人心即心即佛當體現成所以說「觸類是道而任心」在理路上與「無心」說是不同的「無心合道」的主張「絕觀棄守」「無修無證」而《傳燈錄》卷五傳南嶽懷讓的問答「修證即不無汙染即不得」(大正五一二四〇下)還不必談無修無證道一還重於「即心即佛」而到了弟子手中百丈懷海已承認「絕觀棄守」的《信心銘》傳為僧璨所作了道一弟子而來自浙江福建的對牛頭禪就自然的會給以適當的會通大珠慧海是建州(今福建建甌縣)人出家及弘法於越州(今浙江紹興縣)的大雲寺他極力闡揚「即心是佛」本著「自家寶藏一切具足使用自在不假外求」的見地而說「老僧無心可用無道可修」(大正五一四四五中)道一的再傳弟子黃蘗希運也是閩人他從當下即是不用別求擬議即乖的意思而將「即心」與「無心」更明確的統一起來如《傳燈錄》卷九(大正五一二七一中二七二上)

「世人聞道諸佛皆傳心法將謂心上別有一法可證可取遂將心覓心不知心即是法法即是心不可將心更求於心歷千萬劫終無得日不如當下無心便是本法」

「諸佛菩薩與一切蠢動眾生同大涅槃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法一念離真皆為妄想不可以心更求於心不可以佛更求於佛不可以法更求於法故修道人直下無心默契擬心即差以心傳心此為正見」

洪州宗在「即心是佛」的原則上會通了「無心」說沒有失卻自家的立場

再說石頭宗石頭希遷傳有著名的〈參同契〉名稱與道教魏伯陽的〈參同契〉同名而思想受到傳為僧肇所作的〈涅槃無名論〉的影響如《祖堂集》說

石頭希遷「讀僧肇涅槃無名論見中云會萬物以成己者其唯聖人乎乃歎曰聖人無己靡所不己法身無相誰云自他圓鑑虛照於其間萬像體玄而自現境智真一孰為去來至哉斯語也」

傳說希遷是因此[A15]啟發而著〈參同契〉的〈參同契〉(大正五一四五九中)中說

「竺土大仙心東西密相付人根有利鈍道無南北祖承言須會示勿自立規矩觸目不會道運足焉知路謹白參玄人光陰莫虛度」

石頭以為西土傳來的心傳就是「道」人根利鈍似乎有點差別而密傳的道是沒有南北的那時正是神會與神秀門下進行南宗北宗的抗爭時代「承言須會宗勿自立規矩」是要學者隨說而會(心傳的)宗不要爭著自立門戶這是針對南北也可能不滿洪州與荷澤門下〈參同契〉不說佛不說法而說是道南方佛法本來受到玄學的影響而把禪學看作玄學稱參禪為「參玄」似乎石頭是第一人石頭的禪當然受到曹溪南宗的[A16]啟發直說「即心即佛」然在石頭與弟子們的問答中表現出道化的特色如《傳燈錄》卷一四(大正五一三〇九下)

「問如何是禪師曰碌磚又問如何是道師曰木頭」

禪與道是同樣看待的說是碌磚木頭這可說是無義味話截斷對方的意識卜度而實暗示了道無所不在[A17]裡沒有道(禪)這所以道不只是從自家身心去體會而「要觸事而真」也就是「觸目會道」這一接引悟入的態度是僧肇的牛頭的不是曹溪的禪與道的同一處理石頭是在曹溪與牛頭的中間進行溝通的工作

石頭系再傳到洞山良价(八〇七——八六九)法門有了進步如《宋僧傳》卷一三〈本寂傳〉(大正五〇七八六中)

「咸通之初禪宗興盛風起於大溈也至如石頭藥山其名寢頓會洞山憫物高其石頭往來請益學同洙泗」

洞山起初參洪州門下的南泉普願溈山靈祐等後來參石頭弟子雲巖曇晟問無情說法曇晟沒有為他說後來[A18]睹影而大悟自認曇晟為師洞山的禪是出入於洪州石頭近於牛頭而進一步的洞山依牛頭的「無心合道」而作頌(大正五一四五二下)

「道無心合人人無心合道欲識個中意一老一不老」

這一「無心合道」偈應與洞山的悟道偈(如上已引)相對應洞山是從道(全體的)的立場來看自己從自己去悟入於道的[A19]裡的兩個「無心」可說「言同意別」「道無心合人」是說道體無所不在道遍身心並沒有要合人而自然合人的人呢雖本來無事而虛妄如幻自己與道隔礙了所以要「無心」——忘卻這一切才與道相契合然而人就是道並不等於道(全體)因為是「一老一不老」這正是悟道偈所說的「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這是對牛頭道遍(有情)無情無情本來合道說(有語病)的進一步發展洞山的弟子居遁師虔都談論道與合道居遁所作的頌(十八首)充分發揮了無心合道的思想

牛頭宗立「道本虛空」石頭的再傳夾山善會說「無法本是道道無一法無佛可成無道可得無法可捨」(大正五一三二四上)石室善道說「若不與他作對一事也無所以祖師云本來無一物」(大正五一三一六中)祖師指慧能「本來無一物」與一般通行的《壇經》相合這是合於牛頭宗意的到洞山進一步的說「師有時垂語[A20]直道本來無一物猶未消得他鉢袋子」[A21](大正五一三二二下)

洞山是出入於洪州石頭近於牛頭而又有進一步的發展他是會稽(今浙江紹興縣)人[A22]裡本來是牛頭宗的化區早年出來參學以「無情說法」問曇晟無情說法正是從道遍無情無情有性無情成佛而來的問題牛頭宗的主張是神會懷海慧海——曹溪門下所不能同意的問題在曹溪門下(荷澤與洪州)上承如來藏禪切從自己身心下手而不是形而上學本體論的依佛法悟入時是不可說有差別的在進修的過程中可能沒有究竟而到底可以究竟的圓滿成佛平等平等在最清淨平等法界中一多無礙相即相入而決不是「一老一不老」「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的嚴格說來這是玄學化(儒)道化的佛法到後來禪宗互相融入而臨濟宗與曹洞宗始終表現其特色這不只是代表洪州與石頭更代表東山與牛頭兩大禪系在禪宗的發展中牛頭宗消失了而他的特質還是存在的存在於曹溪門下以新的姿態——石頭系的禪法而出現會昌以後融合的傾向加深洪州下也更深一層中國南宗化了

禪者的風格

禪者的接引學眾或表示自己的見地或互相勘驗都不能不有所表示然悟入的內容卻是說不得表示不到的無可表示中的方便表示黃梅門下所傳是「密作用」「意導」「意傳」(「指事問義」也是方便之一)到曹溪門下直指直示多方面發展造成不同的禪風不同的方式作風與(區域的)個性有關也與師門的傳統有關先說最引人注目的洪州宗主流所用的粗暴作風洪州道一開始應用——打如《傳燈錄》(大正[A23]五一[A24]冊)

「僧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便打乃云我若不打汝諸方笑我也」([A25]大正五一二四六中)

「問馬祖如何是西來祖師意祖曰低聲近前來師便近前祖打一摑云六耳不同謀來日來」([A26]大正五一二四八上)

「問馬祖如何是西來的的意祖乃當胸蹋倒師大悟起來撫掌呵呵大笑」([A27]大正五一二六二下)

百丈「謂眾云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再蒙馬大師一喝直得三日耳聾眼黑」([A28]大正五一二四九下)

老師對弟子喝幾聲打幾下沒有什麼希奇慧能也曾打過神會但在禪門中這一作風被證明了對於截斷弟子的意識卜度引發學者的悟入是非常有效的於是普遍的應用起來說到打老師打弟子同參互打那是平常事弟子打老師如黃蘗打百丈打得百丈吟吟大笑[A29]強化起來如道一的弟子歸宗殺蛇南泉斬貓道一再傳趙州的一再放火子湖的夜喊捉賊見人就用叉叉的用棒把大家趕出去的鄧隱峯推著車子前進硬是一直去把老師道一的[A30]腳碾傷了這種作風在一般人看來「太麁生」「麁行沙門」的確這如獅子狂吼懾人心魄的作風充滿了[A31]強烈的力量在後來的宗派中這是最有力的一派使用這一作風的洪州主流後來成為臨濟宗臨濟義玄(八六六卒)用棒用喝呵佛[A32]罵祖形成不同的作用而臨機應用如《鎮州臨濟慧照禪師語錄》(大正四七五〇四上)

臨濟義玄「師問僧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金毛師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汝作麼生會」

這是禪宗的一流不是非此不可的石頭門下就不大應用道一的弟子懷海的弟子也部分不應用這一作風注意這一事實發現了這是與區域性有關代表著「北方之[A33]強」

南嶽懷讓
金州安康
今陝西安康縣
洪州道一
漢州
今四川廣漢縣
歸宗智常
不明
南泉普願
鄭州新鄭
今河南開封縣
百丈懷海
福州長樂
今福建長樂縣
溈山靈祐
福州長谿
今福建霞浦縣
黃蘗希運
閩黃蘗山
今福建福清縣
趙州從諗
曹州
今山東曹縣
子湖利蹤
澶州
今河北清豐縣
仰山慧寂
韶州懷化
今廣東省
臨濟義玄
曹州
今山東省曹縣

從道一(七四〇頃)開始經百丈懷海到黃蘗希運(卒於大中年八四七——八五九)——一百零年都是以江西為中心地而弘揚所以也被稱「江西宗」主要的禪師多數是北方人溈山與仰山出生於福建及廣東成立的溈仰宗親切綿密就沒有大打大喝的作風百丈與黃蘗是福建人在師門的傳統中也應用這一作略但比歸宗南泉趙州臨濟要平和多了從這一區域的意義去看石頭門下的大禪師都是出生於長江流域及以南的

青原行思
吉州
今江西吉安縣
石頭希遷
端州高要
今廣東高要縣
天皇道悟
婺州東陽
今浙江東陽縣
丹霞天然
不明
藥山惟儼
絳州
今山西新絳縣
龍潭崇信
渚宮
今湖北江陵縣
道吾圓智
豫章海昏
今江西永修縣
雲巖曇晟
鍾陵建昌
今江西永修縣
德川宣鑒
[A34]劍南
今四川省
洞山良价
會稽
今浙江紹興縣
雪峯義存
泉州南安
今福建南安縣
曹山本寂
泉州莆田
今福建莆田縣
玄沙師備
福州閩縣
今福建林森縣
雲門文偃
姑蘇嘉興
今浙江嘉興縣
羅漢桂琛
常山
今浙江常山縣
清涼文益
餘杭
今浙江餘杭縣
永明延壽
餘杭
今浙江餘杭縣

石頭下的主要禪師都是長江流域以南的禪風溫和即使是孤高峻拔也不會粗暴這代表著南方的風格例外的是藥山是山西人但他十七歲就在廣東潮陽出家可見少小就熏沐於南方精神中了還有德山宣鑒作風與臨濟相近從來有人懷疑石頭下不應有這樣的人物因而相信天皇道悟(德山的師祖)是道一的門下如知道德山是[A35]劍南人與道一大同鄉那在洪州禪風極盛的時節有此作風是不足為奇的了曹溪門下在江南的石頭與洪州儘管互相往來而禪風不同隱隱的存有區域性的關係

洪州與石頭門下的作風都是無可表示中的方便表示除上所說的打喝而外主要的還是語言不過所使用的語言是反詰的暗示的意在言外的或是無義味話都不宜依言取義此外是身體動作的表示如以手托出用手指撥虛空前進又後退向左又向右走身體繞一個圈子站起坐下放下[A36]禮拜等都可以用作表示附帶物件的如拿起拂子放下拂子把拄杖丟向後面頭上的笠子[A37]腳下的鞋子信手拈來都可以應用日常的生活中如種菜鋤草採茶[A38]吃飯泡茶一切的日常生活都可以用為當前表達的方法這些可說是石頭與洪州門下共通的方便

另有一特殊的那就是「圓相」是以圖相來表示的在禪者的問答中向虛空畫一圓相或畫在地上或身體繞一圓圈是當時極普遍的以此來表示自悟的境地但專在這方面發展而大成的是仰山慧寂如《人天眼目》卷三(大正四八三二一下——三二二上)

「圓相之作始於南陽忠國師以授侍者耽源源承讖記傳於仰山」

「仰山親於耽源處受九十七種圓相」

「或畫此[○@牛]乃縱意或畫[○@佛]乃奪意或畫[○@人]乃肯意或畫○相乃許他人相見意纔有圓相便有賓主生殺縱奪機關眼目隱顯權實乃是入𢌅垂手或閒暇師資辨難互換機鋒只貴當人大用現前矣」

圓相是以圓形為本的種種符號作為無可表示的表示成為外人所不解的一種符號(語言)耽源真應與仰山慧寂間的關涉應為九世紀初為溈仰宗的特色圖案化的符號曹洞宗也是有的洞山立五位君臣曹山本寂(八四〇——九〇一)作「五位君臣圖」五圖也是圓相荷澤宗的宗密(七八〇——八四一)在《禪源諸詮集都序》卷下之二也曾有多種圓相其中表示真如的○表示阿黎識的(大正四八四一三中——下)顯然是周濂溪所傳的無極與太極圖的前身世界是語言——詮表的世界儘管不用正面說明的語文用暗示等語言或用動作或用圓相來表示久了還是語言一樣的符號只是暗昧而不明確的符號在禪宗世界[A39]這實在是秘密公開的隱語後代的禪者又在這些語句動作圓相中揣摸理會解說形成玄學化的禪理然而「說也說得理會也理會得只是敵生死不得」對直了頓悟的曹溪禪來說這實在是並不理想的

第三節 從對立到南宗統一

宗與宗的對立

唐代禪宗各派的先後興起不免有對立抗衡的情勢其中牛頭宗起來與東山宗對立有區域的歷史傳統不失為道義的對立同屬於東山門下又有南宗與北宗荷澤宗與洪州宗的對立如《禪源諸詮集都序》所說「南能北秀水火之嫌荷澤洪州參商之[A40]隙」(大正四八四〇一中)南北的對立還是為了法門的頓漸不同而荷澤與洪洲的「參商」就不免俗化了洪州宗與荷澤宗在「慢教」與「尊教」「觸類是道」與「寂知指體」當然也有法門上的差別然表現為爭執的重心卻是法統問題神會到中原來在北宗獨盛的情況下開拓南宗的化區神會去世時(七六二)道一石頭的禪風已在南方非常興盛了神會門下推神會為七祖為了維護神會法系的正統性約在七八〇——八〇〇年間「竟成壇經傳宗」在師資傳授時付一卷《壇經》以證明為南宗弟子《壇經》說「無壇經[A41]稟承即非南宗弟子也未得[A42]稟承者雖說頓教法未知根本終不免諍」這就是「壇經傳宗」荷澤門下維護法系的手法然唐順宗(八〇五)就與道一弟子如滿問答接著道一的弟子懷暉(八〇八——八一五)惟寬(八〇九——八一七)大義都在憲宗元和年間奉詔到京[A43]裡來這對中原的荷澤門下所受的威脅多大與洪州的「參商之[A44]隙」就這樣的嚴重起來韋處厚所作〈興福寺大義禪師碑銘〉就評擊神會門下為「習徒迷真橘枳變體竟成壇經傳宗優劣詳矣」(《全唐文》卷七一五)然洪州門下在東南的(可能是楊州今江蘇江都縣)在八〇一頃傳出了題為「金陵沙門惠炬撰」的《雙峯山曹侯溪寶林傳》十卷這部書將傳說中的祖統改定為二十八祖並以「傳法偈」為證明這一法統是六祖慧能——南嶽懷讓——馬祖道一這是以洪州系為曹溪正統的荷澤神會當然被看作旁支了《寶林傳》的內容論史實並不比「壇經傳宗」為可信賴些但對於洪州宗的正統性提貢了最有力的支持

道一與希遷同時在江南弘禪彼此間還能互相尊重學者們也往來參學門下也還能保持這種良好風氣當時還沒有嚴格的繼承制度(荷澤門下創出的「壇經傳宗」正受到洪州門下的反對)師資間的法統繼承或不免傳說不一道悟門下有龍潭崇信後來傳出雲門與法眼宗惟儼門下有雲巖曇晟後來傳出曹洞宗道悟與惟儼的法系問題關係重大成為洪州與石頭門下爭奪的重心

天皇道悟(七四八——八〇七)《宋僧傳》卷一〇〈荊州天皇寺道悟傳〉是根據符載〈荊州城東天皇寺道悟禪師碑〉的如《僧傳》(大正五〇七六九上—— 中)

「投徑山國一禪師(道)悟禮足始畢密受宗要於語言處識衣中珠身心豁然真妄皆遣斷諸疑滯無畏自在直見佛性中無緇磷服勤五載隨亦印可俾其法雨潤諸叢林」

「欲歸寶所疑道塗之乖錯故重有諮訪會其真宗建中初詣鍾陵馬大師二年秋謁石頭上士[A45]自徑山抵衡嶽凡三遇哲匠矣至此即造父習御郢人運斤兩虛其心相與吻合白月映太陽齊照洪河注大海一味根果成熟名稱普聞」[A46]

道悟在徑山國一禪師門下已「直見佛性」了為了疑有乖錯所以又參訪馬大師與石頭經兩處的虛心諮訪結果是「相與吻合」沒有什麼不同所以道悟是得法於徑山而再度印證於道一與石頭的《宋僧傳》卷九〈石頭希遷傳〉引劉軻(約八二〇)所撰碑石頭的門人中就有「道悟」(大正五〇七六四上)這可見石頭門下早已以道悟為繼承石頭的門人了《傳燈錄》卷一四敘天皇道悟的參學這樣(大正五一三〇九下——三一〇上)

「首謁徑山國一禪師受心法服勤五載唐大曆()中抵鍾陵造馬大師重印前解法無異說復住二夏乃謁石頭遷大師師從此頓悟於前二哲匠言下有所得心罄殫其迹」

《傳燈錄》所敘事[A47]與《宋僧傳》大致相同說到參學徑山所受的與馬大師「法無異說」也與《宋僧傳》相合但在參見石頭後「從此頓悟」顯然以道悟為從石頭得悟專屬石頭門下了然在早期的傳說中道悟也被傳說為道一的門下如權德輿(約七九一)撰〈唐故洪州開元寺石門道一禪師塔銘〉列弟子十一人其中就有「道悟」(《全唐文》卷五〇一)元和中(八〇六——八二〇)常侍歸登撰〈南嶽懷讓禪師碑〉所列再傳弟子中也有道悟宗密撰《中華禪門師資承襲圖》洪州道一下列弟子六人第一位就是「江陵悟」並注「兼[A48]稟徑山」道悟為道一門下也是很早就這麼說了

天皇道悟屬於石頭門下還是洪州門下早就有了異說等到《祖堂集》(九五二)《傳燈錄》(一〇〇四)問世決定天皇道悟為石頭門下那雲門宗與法眼宗就屬於石頭了這是洪州門下所不願意的於是洪州下臨濟宗的達觀曇穎(九八九——一〇六〇)集《五家宗派》臨濟宗下黃龍系的覺範慧洪(一〇七一——一一二八)作《林間錄》都引用丘玄素的〈天王寺道悟碑〉他們以為在荊州天皇寺道悟以外同一地方同一時代另有一位「天王寺道悟」是道一弟子而龍潭崇信是天王寺道悟的弟子照達觀與覺範的意見你們認為天皇寺道悟是石頭門下那就作為石頭門下好了但龍潭崇信是天王寺道悟弟子所以崇信以下流出的雲門與法眼還是屬於洪州系統的丘玄素所撰〈天王寺道悟碑〉一般都認為是偽撰的臨濟門下的作法可說弄巧成拙偽作不能為人所接受反而引起天皇道悟屬於石頭系統的看法其實依符載碑《宋僧傳》及洪州與荷澤門下的早期傳說足以充分證明與道一有關不能說專屬石頭門下好在牛頭宗衰落了否則生於婺州東陽(今浙江金華縣)的道悟與牛頭宗的關係正深著呢

藥山惟儼(約七四五——八二八)《宋僧傳》《祖堂集》《傳燈錄》都說惟儼是石頭希遷的弟子並傳有與石頭的問答《全唐文》卷五三六有唐伸〈澧州藥山惟儼大師碑銘〉以惟儼為道一弟子與石頭無關碑中說到的「崇敬大德」「興善寬敬」「嵩山洪」都是無可稽考的唐伸也名不見史傳所說親近道一二十年也與事實不合這又是一篇託名的偽作臨濟宗下的大慧宗杲(一〇八五——一一六三)在〈示中證居士〉及〈示永寧郡夫人書〉中舉惟儼參石頭不悟參馬祖道一而得悟的因緣(大正四七九〇四上九〇七中)與唐伸碑的意趣相合

藥山惟儼潮洲大顛百丈懷海都是從(南嶽懷讓門人)潮州神(或作「慧」)照出家的三人又都先後到南嶽來受戒百丈受戒後先到廬州(今安徽合肥縣)浮槎寺閱藏經後來親近道一成為洪州門下第一人大顛與惟儼受戒以後就在南嶽親近石頭也就成了石頭的門人惟儼當時有參見道一可能性的但偽造碑文到底不足為據

眾流會歸於曹溪

在宗派的分化中有對立也就有會合「即心即佛」「見性成佛」的南宗已融入牛頭禪中牛頭的江東風味也深深的融入曹溪的流派融合總是會入一[A49]強大的學派元和十年(八一五)柳宗元撰〈賜謚大鑒禪師碑〉說「凡言禪皆本曹溪大鑒去世百有六年凡治廣部而以名聞者以十數」那時離曹溪慧能的入滅不過一百零年而禪者已到了非曹溪不足以談禪的程度曹溪禪的發展確有不可抗衡的力量經武宗(八四五)滅法曹溪禪成為唯一盛行的佛教成為中國佛教的主流

在中原神秀的北宗神會的荷澤宗一直在對立中東山門下而傳入[A50]劍南(四川)的原有果閬宣什與資州智詵二系宣什宗宗密晚年(八二〇——八四〇)只知道是「五祖下分出」而「不的知[A51]稟承師資[A52]照穆」顯然已經衰落了智詵一系也在不斷的傾向於曹溪如表

         荷澤神會──────磁州智如┐                       ├聖壽唯忠(南印)┬大雲道圓─圭峯宗密                  ┌淨眾神會┘        └東京神照             ┌淨眾無相┤   德純智詵──德純處寂┤    └保唐無住             └洪州道一

智詵(六〇九——七〇二)是弘忍的十弟子之一是「兼有文字性」的禪師在資州(今四川資中縣)德純寺三十多年曾受則天帝的禮請智詵的弟子處寂(六六五——七三二)俗稱唐和上繼承智詵的法統(大正五一一八四中——下)處寂——唐和上的弟子有淨眾無相洪州道一南嶽承遠無相(六八四——七六二)俗稱金和上移化到益州(今成都縣)的淨眾寺形式上繼承處寂的法統而實質是變了如《曆代法寶記》(大正五一一八五上——中)

「無憶無念莫妄無憶是戒無念是定莫妄是慧此三句語即是總持門」

「金和上所以不引詵唐二和上說處每常座下教戒真言我達摩祖師所傳此三句語是總持門」

淨眾宗的「無憶無念莫妄」上面曾經指出這是與《壇經》的「無念無憶無著莫起誑妄」相同無相的禪法就多少接近曹溪了另一弟子道一(宗密作「益州長松山馬」)如《宋僧傳》卷一〇〈道一傳〉(大正五〇七六六上)

「道一姓馬氏漢州人也削髮於資州唐和上受具於渝州圓律師」

宗密傳說道一是金和上弟子如《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續一四二七九[A53](卍新續九五三四中))

[A54]劒南沙門道一俗姓馬是金和上弟子高節志道隨處坐禪久住荊南明月山後因巡禮聖[A55]至讓和上處論量宗運徵難至理理不及讓又知傳衣付法曹溪為嫡便依之修行」[A56]

道一(七〇九——七八八)的出家年代應為唐和尚時道一為南嶽門下最卓越的大禪師雖從處寂出家而不再是處寂的法系了又弟子南嶽彌陀寺承遠(七一二——八〇二)依呂溫〈南嶽彌陀寺承遠和尚碑〉「初事蜀郡唐禪師」(《全唐文》卷六三〇)知道也是處寂的弟子但承遠別從玉泉慧真去了處寂的門下不是沒有人才而是人才外流法門逐漸衰落

淨眾無相門下有淨眾神會(七二〇——七九四)俗姓石繼承了無相的法統《宋僧傳》卷九有傳又保唐無住(七一四——七七四)就是《禪門師資承襲圖》中的「李了法」無住本是老安的再傳弟子也曾從金和上受緣成為形式上的繼承者而無住自己從六祖慧能弟子太原自在和尚出家尊曹溪慧能為六祖(根本否認了智詵以來的傳承)宣稱「達摩祖師宗徒禪法不將一字教來默傳心印」「示無念之義不動不寂說頓悟之門無憶無念」(大正五一一八〇下一九五下)實為曹溪門下的一派《曆代法寶記》就是這一派的燈史

淨眾無相多少還保有智詵以來的傳統稱淨眾宗此下就逐漸衰落了裴休撰〈圭峯禪師碑銘并序〉(《全唐文》卷七四三)

「荷澤傳磁州如如傳荊南張張傳遂州圓又傳東京照圓傳(圭峯)大師大師於荷澤為五世於達摩為十一世」

這是荷澤宗一系圭峯宗密的法統譜系這位「荊南張」法名唯忠又名南印如《圓覺經略疏鈔》卷四「磁州法觀寺智如和尚俗姓王磁州門下成都府聖壽寺唯忠和尚俗姓張亦號南印」(續一五一三一[A57](卍新續九八六三上))白居易所撰〈唐東都奉國寺禪德大師照公塔銘并序〉也說「學心法於唯忠法師忠一名南印」(《全唐文》卷六七八)唯忠就是南印是荷澤神會的再傳宗密的師祖《宋僧傳》卷一一唯忠傳附於〈伏牛山自在傳〉中有關師資相承這樣(大正五〇七七二中)

「成都府元和聖壽寺釋南印姓張氏明寤之性受益無厭得曹溪深旨無以為證見淨眾寺會師所謂落機之錦濯以增[A58]御燭之龍行而破闇」[A59]

南印曾得曹溪的深法(應是從磁州智如得來)卻沒有人為他印證淨眾神會為他印證在一般來說南印可說繼承淨眾神會的法統然宗密沒有說起淨眾神會南印的弟子東京奉國寺神照的墓塔建在荷澤神會舊塔的旁邊這可見南印唯忠以來早就專承曹溪門下荷澤的法統而中止了智詵以來淨眾寺的關係

上來一系列的敘述充分看出了智詵系的人才外流不斷的消失在曹溪禪的法統中大勢所趨不是誰所能左右得了的

在江南石頭洪州牛頭的忽然隆盛的時代彼此間都互通音問學者們也往來參訪然對牛頭宗來說好景不常在興盛的表面開始衰落了這就是在相互參訪中來的還要回去而去了的卻不再回來

夾山如會(七四四——八二三)《宋僧傳》卷一一有傳如會是「大曆八年止國一禪師門下後歸大寂法集」(大正五〇七七三中)伏牛山自在(七四一——八二一)《宋僧傳》卷一一有傳自在是「投徑山出家」的後來「諸方參學從南康道一禪師法席懸解真宗」(大正五〇七七一下)這二位或從徑山法欽出家或從徑山(即國一)修學但都成為道一的弟子

丹霞天然(七三九——八二四)如《宋僧傳》卷一一〈天然傳〉(大正五〇七七三中)

「謁見石頭禪師默而識之乃躬執爨凡三年始遂落飾」(出家)

「造江西大寂會寂以言誘之應答雅正大寂甚奇之」

「次居天臺華頂三年又禮國一大師」

天然是從石頭出家的中間參大寂道一末後才來參徑山《傳燈錄》卷一四以天然為石頭的門人(大正五一三一〇中——下)還有西堂智藏(七三五——八一四)如《宋僧傳》卷一〇〈道一傳〉(大正五〇七六六下)

「八歲從師道趣高邈隨大寂移居龔公山後謁徑山國一禪師與其談論周旋人皆改觀屬元戎路嗣恭請大寂居府藏乃[A60]迴郡」[A61]

天然與智藏是先從石頭道一參學而後來參禮徑山的但這二位都回到了石頭與道一的門下反之芙蓉太毓(七四七——八二六)如《宋僧傳》卷一一〈太毓傳〉(大正五〇七七三下)

「年纔一紀志在出家乃禮牛頭山忠禪師而師事焉雖明了一乘而具足萬行」

「巡禮道場攝心淨域雖智能通達不假因師而印可證明必從先覺遂謁洪州(原作「井」)大寂禪師覩相而了達法身剎那而頓成大道」

太毓是慧忠的弟子「智能通達不假因師」只是求印證而已結果太毓成為道一弟子天皇道悟(七四八——八〇七)如上曾論及他是「投徑山國一禪師直見佛性」的「建中初詣鍾陵馬大師二年秋謁石頭上士」雖然「兩虛其心」都「相與吻合」(大正五〇七六九上——下)也只是求印證而已但被看作石頭的門人宗密還知道他「兼[A62]稟徑山」以後卻成為洪州與石頭的爭奪人物如上面所引述丹霞天然與西堂智藏初學曹溪禪後來才參學牛頭太毓與道悟都初學牛頭後來才來參曹溪門下但結果都成為曹溪禪的傳承者來了的還要回去去參學的就不再回來這一情形在牛頭宗盛時慧忠玄素法欽的門下就流露了衰落的氣象再下去牛頭與鶴林沒有卓越的禪師而徑山竟不能延續其法脈道一門下如越州慧海婺州靈默明州法常杭州齊安常州太毓等雖還沒有直到潤州(南京鎮江等)來而江東禪風已面目一新歸於曹溪的南宗了

達摩禪——南天竺一乘宗不適於南方的虛玄文弱轉入北方才逐漸孕育成長在大唐統一時代移入南方融攝南方精神分化對立成為多種的宗派最後又統一於曹溪在會歸於曹溪的過程中劍南的智詵系江東的牛頭系消失在曹溪的法系中最為顯著北宗與荷澤宗經會昌法難中原衰落而衰落了禪宗成為洪州與石頭——二大系的天下洪州系以江西為中心禪風[A63]強毅活躍在江南而顯出北人的特色會昌以後洪州宗的主流(溈仰由南方人創立迅速消失在石頭系統中)移入北方如臨濟義玄在鎮州(今河北正定縣)興化存獎及南院慧顒都在魏府(今河北大名縣)而南方幾乎全屬於石頭門下二大南宗的分化可說是適應南北而自成二系切實點說石頭門下呈現達摩禪的面目而有極濃的牛頭——東南學統的血脈這也難怪宗密以牛頭石頭為同一宗風了


校注

[A1] 裡【CB】裏【印順】
[A2] 況【CB】况【印順】(cf. 《止觀義例》卷1(CBETA, T46, no. 1913, p. 452, c20-27))
[A3] 稟【CB】禀【印順】
[A4] 《止觀義例》卷1(CBETA, T46, no. 1913, p. 452, c20-27)
[A5] 請【CB】將【印順】
[A6] 勅【CB】勑【印順】(cf. 《弘明集》卷10(CBETA, T52, no. 2102, p. 60, b7))
[A7] 一〇【CB】九【印順】
[A8] 裡【CB】裏【印順】
[A9] 裡【CB】裏【印順】
[A10] 如【CB】似【印順】(cf. 《無心論》卷1(CBETA, T85, no. 2831, p. 1269, c23-25))
[A11] 《無心論》卷1(CBETA, T85, no. 2831, p. 1269, c23-25)
[A12] (卍新續九五三四中)【CB】[-]【印順】
[A13] 箇【CB】個【印順】(cf. 《景德傳燈錄》卷14(CBETA, T51, no. 2076, p. 312, c26-p. 313, a2))
[A14] 《景德傳燈錄》卷14(CBETA, T51, no. 2076, p. 312, c26-p. 313, a2)
[A15] 啟【CB】啓【印順】
[A16] 啟【CB】啓【印順】
[A17] 裡【CB】裏【印順】
[A18] 睹【CB】覩【印順】
[A19] 裡【CB】裏【印順】
[A20] 曰【CB】云【印順】(cf. 《景德傳燈錄》卷15(CBETA, T51, no. 2076, p. 322, c9-10))
[A21] 《景德傳燈錄》卷15(CBETA, T51, no. 2076, p. 322, c9-10)
[A22] 裡【CB】裏【印順】
[A23] [-]【CB】卷【印順】
[A24] 冊【CB】[-]【印順】
[A25] 大正五一【CB】[-]【印順】
[A26] 大正五一【CB】[-]【印順】
[A27] 大正五一【CB】[-]【印順】
[A28] 大正五一【CB】[-]【印順】
[A29] 強【CB】强【印順】
[A30] 腳【CB】脚【印順】
[A31] 強【CB】强【印順】
[A32] 罵【CB】駡【印順】
[A33] 強【CB】强【印順】
[A34] 劍【CB】劒【印順】
[A35] 劍【CB】劒【印順】
[A36] 腳【CB】脚【印順】
[A37] 腳【CB】脚【印順】
[A38] 吃【CB】喫【印順】
[A39] 裡【CB】裏【印順】
[A40] 隙【CB】𨻶【印順】
[A41] 稟【CB】禀【印順】
[A42] 稟【CB】禀【印順】
[A43] 裡【CB】裏【印順】
[A44] 隙【CB】𨻶【印順】
[A45] 戲【CB】戱【印順】(cf. 《宋高僧傳》卷10(CBETA, T50, no. 2061, p. 769, b12-18))
[A46] 《宋高僧傳》卷10「欲歸寶所疑道塗之乖錯故重有諮訪會其真宗建中初詣鍾陵馬大師二年秋謁石頭上士於戲自徑山抵衡嶽凡三遇哲匠矣至此即造父習御郢人運斤兩虛其心相與𦝮合白月映太陽齊照洪河注大海一味仲尼謂顏子亞聖然燈與釋迦授記根果成熟名稱普聞」(CBETA, T50, no. 2061, p. 769, b12-18)
[A47] 跡【CB】迹【印順】
[A48] 稟【CB】禀【印順】
[A49] 強【CB】强【印順】
[A50] 劍【CB】劒【印順】
[A51] 稟【CB】禀【印順】
[A52] 照【CB】昭【印順】
[A53] (卍新續九五三四中)【CB】[-]【印順】
[A54] 劒【CB】劍【印順】(cf. 《圓覺經大疏釋義鈔》卷3(CBETA, X09, no. 245, p. 534, b3-6 // Z 1:14, p. 279, a4-7 // R14, p. 557, a4-7))
[A55] 跡【CB】迹【印順】
[A56] 《圓覺經大疏釋義鈔》卷3(CBETA, X09, no. 245, p. 534, b3-6 // Z 1:14, p. 279, a4-7 // R14, p. 557, a4-7)
[A57] (卍新續九八六三上)【CB】[-]【印順】
[A58] 研【CB】妍【印順】(cf. 《宋高僧傳》卷11(CBETA, T50, no. 2061, p. 772, b2-5))
[A59] 《宋高僧傳》卷11(CBETA, T50, no. 2061, p. 772, b2-5)
[A60] 迴【CB】廻【印順】(cf. 《宋高僧傳》卷10(CBETA, T50, no. 2061, p. 766, c10-13))
[A61] 《宋高僧傳》卷10(CBETA, T50, no. 2061, p. 766, c10-13)
[A62] 稟【CB】禀【印順】
[A63] 強【CB】强【印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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