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來藏佛性之抉擇
第一節 楞伽經的如來藏說
《楞伽經》共有三譯,求那跋陀羅(Guṇabhadra)在宋元嘉年間(約西元四四〇頃)初譯,名《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四卷。在無著(Asaṅga)、世親(Vasubandhu)的論書[A1]裡,還沒有引用這部經,所以這部經的集成,約在西元四世紀末。
一、如來藏與我:《楞伽經》與瑜伽(Yoga)學派,有非常親密的關係,如有些差別,那就是會通如來藏(tathāgata-garbha)說。瑜伽學者約清淨真如(tathatā)無差別,解說經中的如來藏;《楞伽經》也這樣說,但有更進一步的說明如來藏的本義。如《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二(大正一六.四八九上——中)說:
「世尊修多羅說:如來藏自性清淨,轉三十二相,入於一切眾生身中。如大價寶,垢衣所纏,如來之藏常住不變,亦復如是,而陰界入垢衣所纏,貪欲恚癡不實妄想塵勞所[A2]污。……云何世尊同外道說我,言有如來藏耶?世尊!外道亦說有常作者,離於求那,周遍不滅」。
「大慧!我說如來藏,不同外道所說之我。大慧!有時說空、無相、無願、如、實際、法性、法身、涅槃……如是等句說如來藏已,如來應供等正覺,為斷愚夫畏無我句故,說離妄想無所有境界如來藏門。……開引計我諸外道故,說如來藏,令離不實我見妄想,入三解脫門境界,悕望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如來應供等正覺,作如是說如來之藏。……為離外道見故,當依無我如來之藏」!
《如來藏經》等所說:眾生身心中的如來藏,是自性清淨([A3]prakṛti-viśuddha)的,常住(dhruva)的,這與外道所說的我(ātman),有什麼差別?外道所說的我,不也是常住,周遍不滅,離於求那(guṇa)嗎?「離於求那」,魏譯本作「不依諸緣,自然而有」[1],所以我是作者,不是依緣而有的。這樣的我,與如來藏不是相同嗎?經上為什麼要說如來藏呢?《楞伽經》解說為:如來藏是如(tathatā)、實際([A4]bhūtakoṭi)、法性(dharma-dhātu)等異名,是「離妄想無所有境界」。經中常見的真如、法界等,為什麼又要稱為如來藏呢?這是為了「斷愚夫畏無我句」,「開引計我諸外道」的方便。在生死流轉與解脫中,外道都是主張有「我」的。對生死說,我是作者;解脫,我就離生死而常樂。佛說無我([A5]nirātman),是外道,也是一般人所不容易信受的。沒有我,誰在作業,誰在受報呢?沒有我,解脫不等於什麼都沒有嗎?佛說的無我與涅槃(nirvāṇa),是外道與一般愚夫的怖畏處。不得已,只好將真如說為如來藏,說得近於外道的神我。如信受如來藏說,更進一步理解其內容,就知道與神我不同,實在是「離妄想無所有」的真如。不起我見、法見,從三解脫門(trīṇi-vimokṣa-mukhāni)向佛道。如來藏是誘化外道的方便,所以是「無我如來之藏」。
《楞伽經》說與瑜伽學相近,而說得更為分明!「無我如來之藏」,與《大涅槃經》的「我者,即是如來藏義」[2],方便是不相同的。《寶性論》「本頌」說:為了使眾生遠離五種過失,第五過失是「計身有神我」,所以說眾生有佛性(buddha-garbha)[3],也有為了誘化外道執我見而說有佛性(如來藏別名)的意義。但《釋論》說:「以取虛妄過,不知實功德,是故不得生,自他平等慈」[4]。《佛性論》解說為:「由聞佛說佛性故,知虛妄過失,真實功德,則於眾生中起大悲心;無有彼此,故除我執」[5]。這是以自他平等的大我,離虛妄的小我。《顯揚聖教論》說:「當知此平等心性,即是大我阿世耶,及廣大阿世耶」[6],與《寶性論釋》同一意義。這固然是本於真如無差別義,但對應機說教——「斷愚夫畏無我句」,「開引計我諸外道」的教意,《楞伽經》顯然更勝一著!
二、如來藏與藏識:如來藏(tathāgata-garbha)為依止(āśraya),阿賴耶識(ālayāvijñāna)為依止,本為不同的二種思想系。無著(Asaṅga)、世親(Vasubandhu)論中,雖以真如(tathatā)解說如來藏,也沒有與阿賴耶識聯合起來。將二者聯合而說明其關係的,是《楞伽經》,如《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大正一六.五一二中)說:
「大慧!善不善者,謂八識。何等為八?謂如來藏名識藏心、意、意識,及五識身」。
八識,是瑜伽學者的創說。識藏,就是藏識——阿賴耶識。約特殊的意義,第八阿賴耶識名心(citta),第七識名意(mano),前六識名識(vijñāna)。經上說「八識」,又說「如來藏名識藏(心)」,這是將如來藏與阿賴耶合為第八識了。魏譯本雖只說「阿梨耶識」,而下文說:「阿梨耶識名如來藏」[7],也表示了「如來藏名識藏」的意義。《楞伽經》以真如為如來藏,與阿賴耶的含義,當然是並不完全一致的,但到底結合為第八識了。如來藏與阿賴耶的合為第八識,應該是依於心性本淨([A6]prakṛti-pariśuddha-citta),客塵煩惱所覆([A7]āgantuka-kleśa-āvṛta)而來,如《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大正一六.五一〇下)說:
「此如來藏識藏,一切聲聞、緣覺心想所見,雖自性淨,客塵所覆故猶見不淨」。
「我於此義,以神力建立,令勝鬘夫人及利智滿足諸菩薩等,宣揚演說如來藏及識藏名,與七識俱生,(令)聲聞(不)計著,見人法無我故。勝鬘夫人承佛威神說如來境界,非聲聞、緣覺及外道境界,如來藏識藏唯佛及餘利智依義菩薩智慧境界」。
《楞伽經》是依《勝鬘經》而作進一步的說明。《勝鬘經》有沒有說到阿賴耶識,是另一問題,而「自性清淨如來藏,而客塵煩惱、上煩惱所染,(是)不思議如來境界」[8],確是《勝鬘經》所說的。依如來藏說,為客塵煩惱所覆(或「所染」);依阿賴耶說,是雜染種子(或「熏習」)所積集。在《楞伽經》中,這二者也統一起來。原來,阿賴耶——藏,是窟、宅那樣的藏。《攝大乘論》中,玄奘譯義為「攝藏」、「執藏」。攝藏,魏佛陀扇多([A8]Buddhaśāmti)譯作「依」;陳譯作「隱藏」;隋譯作「依住」[9]。玄奘所譯《解深密經》說:「亦名阿賴耶識,何以故?由此識於身,攝受藏隱同安危義故」;「攝受藏隱」,《深密解脫經》作:「以彼身中住著故」[10]。阿賴耶有隱藏、依住的意義,如依住在窟宅中,也就是隱藏在窟宅中。所以《楞伽經》中,顯現境界,起七識等,當然是阿賴耶識的作用,而自性清淨,為虛偽惡習所熏染,生(雜染的根本)無明住地(或作「習地」),為如來藏而轉名為阿賴耶識的關鍵。《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大正一六.五一〇中)說:
「如來之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趣生;……外道不覺,計著作者。無始虛偽惡習所熏,名為識藏,生無明住地,與七識俱。如海浪身,常生不斷,離無常過,離於我論,自性無垢,畢竟清淨」。
魏譯本的文句小異,如說:(上略)「諸外道等妄計我故,不能如實見如來藏。以諸外道無始世來,虛妄執著種種戲論諸熏習故。大慧!阿梨耶識者,名如來藏,而與無明、七識共俱。如大海波,常不斷絕,身俱生故,離無常過,離於我過,自性清淨」[11]。依經所說:稱為阿賴耶識,是由於如來藏為無始虛偽惡習——虛妄執著種種戲論所熏習。所受的熏習,瑜伽學名為「[A9]遍計所執種子」,或說阿賴耶是「過患之聚」。《楞伽經》雖採用種子(bīja)、熏習(vāsanā)說,而阿賴耶顯然就是:自性清淨而為煩惱所覆染。依《大乘莊嚴經論》來解說:如來藏與阿賴耶識,有同一義,那是心真如(tathatā-citta)是自性清淨的。也有差別義,阿賴耶識雖不離真如自性清淨,卻是覆障真如的,雜染過患、煩惱熏習的總聚。宋譯或譯阿賴耶識為「覆彼真識」[12],深得《楞伽》的經意!所以,阿賴耶識一名,是不清淨的。如修到一切妄執不起,斷盡無始以來的戲論熏習,就轉捨阿賴耶識的名字,唯是離垢清淨的如來藏了。轉捨如來藏中藏識的名字,如《經》上[13]說:
宋譯:「修行者作解脫想,不離不轉名如來藏識藏,七識流轉不滅。所以者何?彼因攀緣諸識生故」。
「欲求勝進者,當淨如來藏及識藏名。大慧!若無識藏名如來藏者,則無生滅」。
唐譯:「得解脫想,而實未捨未轉如來藏中藏識之名。若無藏識,七識則滅,何以故?因彼及所緣而得生故」。
「欲得勝法,應淨如來藏藏識之名。大慧!若無如來藏名藏識者,則無生滅」。
魏譯:「生解脫相,以不轉滅虛妄相故,大慧!如來藏識不在阿梨耶識中,是故七種識有生有滅,如來藏識不生不滅。何以故?彼七種識依諸境界念觀而生」。
「欲證勝法,如來藏阿梨耶識者,應當修行令清淨故。大慧!若如來藏阿梨耶識名為無者,離阿梨耶識,無生無滅」。
宋、唐二譯,文義相同,魏譯的文句,有點不同。但魏譯說:沒有阿賴耶識名,如來藏不生不滅,七識的生滅流轉也就滅而不起,與宋、唐譯還是一致的。《楞伽經》說八識,起初是以藏識心與轉識——七識對論的,如說:「譬如海水變,種種波浪轉,七識亦如是,心俱和合生,謂彼藏識處,種種諸識轉」[14]。藏識與七轉識的關係,舉泥團與微塵為譬喻,說明轉識可滅,而不是藏識的「自真相識滅,但業相滅」[15]。這顯然以真如為藏識的自真相,所以說「藏識不滅」。在宋譯第四卷中,說「如來藏名藏識」,以如來藏(藏識)與七識對論,如說:「甚深如來藏,而與七識俱」[16]。所以轉捨阿賴耶識,只是除去覆障真相的虛偽惡習所熏,淨除阿賴耶識的名稱而已。如來藏與阿賴耶識的統一,可說是《楞伽經》的特色!《楞伽經》所說的阿賴耶識,特重心真如,而有被解說為「真心」的可能!
如來藏為生死涅槃依:《勝鬘經》明確提到了如來藏為一切法依,如《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大正一二.二二二中)說:
「世尊!有如來藏故說生死,是名善說」。
「如來藏離有為相,如來藏常住不變,是故如來藏是依、是持、是建立,世尊!不離、不斷、不脫、不異、不思議佛法。世尊!斷、脫、異、外有為法,依、持、建立者,是如來藏」。
「世尊!若無如來藏者,不得厭苦、樂求涅槃。何以故?於此六識及心法智,此七法剎那不住,不種眾苦,不得厭苦、樂求涅槃」[17]。
在所引的經文中,首先說,有如來藏,所以能有生死流轉,這是善巧的說法。其次,成立兩類依止:如來藏是常住不變異的無為法,所以為不離、不斷、不脫、不異的不思議佛法的依持,也就依此而有佛涅槃。同時,為斷、脫、異、外的有為法的依持,也就是依此而有生死。結論說:如沒有如來藏,生死流轉不能成立,因為六識等七法,是剎那不住的生滅法,是不種(受)眾苦的。沒有如來藏,也不能厭生死苦,發生對涅槃解脫的樂求。如來藏為生死、涅槃依,表示出如來藏學的特色!
繼承《勝鬘經》,融攝瑜伽學,《楞伽經》作了進一步的說明。《勝鬘經》沒有說到阿賴耶識,《楞伽經》卻合如來藏與阿賴耶(藏)識為第八識。《勝鬘經》說:「六識及心法智」,唐譯作「六識及以所知」[18]。所知(jñeya),古人每譯為「智」與「應知」的。「六識及心法智」,《楞伽經》是稱為意、意識等七識的。在八種識中,為什麼「如來藏名藏識」可以為一切法依止,而不是前七識呢?《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大正一六.五一〇上——中)說:
「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惟願世尊更為我說!陰界入生滅,彼無有我,誰生誰滅?愚夫者依於生滅,不覺苦盡,不識涅槃」。
「佛告大慧:如來之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趣生,譬如伎兒變現諸趣,離我我所。……為無始虛偽惡習所熏,名為識藏,生無明住地,與七識俱。如海浪身,常生不斷;離無常過,離於我論,自性無垢,畢竟清淨」。
上面說過,為了外道的怖畏無我([A10]nirātman),妄執有我(ātman),所以說如來藏;如來藏不是神我,卻有神我的色采。佛說「諸法無我」,是一般人所不易信受的,所以部派佛教中,也有成立「我」的學派。《楞伽經》中,大慧(Mahāmati)菩薩代表了一般的心理,請佛解說。佛說生死流轉,在生死流轉中的,只是五陰、六界、六入(處),並沒有我。在一般人看來,如沒有我,那誰在生,誰在滅?也就是誰在生死?這是以「無我」為不能成立生死的。還有,如《經》說:「譬如破瓶不作瓶事,亦如焦種不作芽事。如是大慧!若陰界入性,已滅、今滅、當滅,自心妄想見,無因故,彼無次第生」[19]。滅(nirodha),被解說為什麼都沒有了,[A11]那麼前一剎那滅,第二剎那就「無因」而不可能生起了。這是說:生滅無常是不能成立生死流轉的,如經說:「其餘諸識有生有滅,意意識等念念有七」;「七識不流轉,不受苦樂」[20],與《勝鬘經》的「此七法,剎那不住,不種眾苦」說相合[21]。瑜伽學說:剎那不住的有為生滅,可以成立生死的流轉,受苦樂的異熟(vipāka),所以以依他起自性(para-tantra-svabhāva),阿賴耶識(ālaya)為所依。但《楞伽經》雖肯認「無我」,卻同意一般的觀點,所以要在諸行生滅法外,立常住不變,不生不滅的如來藏(藏識)為依止。這樣,「離無常過,離於我論」的如來藏,為一切法依,是最善巧的說法。
如來藏為生死依,《寶性論》依《陀羅尼自在王經》,這樣說:「地依於水住,水復依於風,風依於虛空,空不依地等。如是陰界(六)根,住煩惱業中;諸煩惱業等,依不善思惟;不善思惟行,住清淨心中;自性清淨心,不住彼諸法。……如虛空淨心,常明無轉變,為虛妄分別,客塵煩惱染」[22]。依如來藏——自性清淨心而有生死,正如依虛空而有風、水、地一樣,雖為風、水、地所依,而虛空明淨,常住不變。《楞伽經》所說的如來藏為依,也是這樣,不過融合了瑜伽唯識說,所以無始以來的惡習所熏,與七識俱生,生死相續,流轉於五趣、四生的,依於名為阿賴耶(藏)識的如來藏,如一切依於虛空那樣。《楞伽經》說:「如來之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五)趣(四)生」;所說的因(hetu),是「為依、為住、為建立」的意義。依(niśraya),持(ādhāra),建立(pratiṣṭhā),不是種子生現行那樣,是「依止因」。如大種造色,約「生、依、立、持、養」說[23],依、持、建立,就是這類的因——能作因(kāraṇa-hetu)。「如來之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趣生,譬如伎兒變現諸趣」,近於外道的神我說。這是「開引計我外道」的方便,如來藏只是真如的異名。如來藏是善不善因,為生死依止,決不是如來藏——真如能生起善惡,流轉生死,只是善惡、生死依如來藏而成立,如雲霧依於虛空一樣。雲霧依於虛空,虛空自性還是那樣的明淨,雖然似乎虛空晦昧而失去明淨,其實是不見而不是虛空有任何變化。所以《經》上接著說:「離無常過,離於我論,自性無垢,畢竟清淨」。為了化導沒有常住法就不能成立生死流轉的凡夫見,所以說如來藏為因為依。如中國佛教所傳的《楞嚴經》,及《起信論》所說,「真如熏無明」,「無明熏真如」等,在印度後期大乘佛教中,似乎沒有這樣的見解。
依如來而有涅槃,也是「為依為持為建立」。《楞伽經》融合瑜伽學,所以立習氣,如《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大正一六.五一二中)說:
「大慧!剎那者,名識藏如來藏,意俱生識習氣剎那,無漏習氣非剎那,非凡愚所覺。計著剎那論故,不覺一切法剎那(與)非剎那,以斷見壞無為法」。
如來藏名藏識中,生七識的習氣,是剎那([A12]kṣaṇa),是有為生滅法;另有無漏習氣,是非剎那,也就是不生滅的無為法。這[A13]裡,顯然與瑜伽學不同。瑜伽學以為:無漏習氣也是剎那生滅的,所以佛果的四智菩提,也還是有為生滅的。《楞伽經》批評說:「若得無間有剎那者,聖應非聖」[24]!宋譯的得「無間」,就是「無間等」(abhisamaya),為「現觀」或「現證」的異譯。這是聖智的證得,如智證而是剎那生滅,那聖者也不成其為聖者了!無漏智等功德,《楞伽經》是無為不生滅的。魏譯《入楞伽經》卷八(大正一六.五五九下)說:
「言剎尼迦者,名之為空。阿梨耶識名如來藏,無共意轉識熏習故,名之為空;具足無漏熏習法故,名為不空」。
魏譯本略有差別。《楞伽經》所說的剎尼迦——剎那,是與如來藏相離的,所以是空([A14]śūnyatā)的;無漏習氣是(非剎那)不空(aśūnya)的。空是有為生滅的,不空是無為不生滅的。空與不空,顯然是引用了《勝鬘經》說:「空如來藏,若離、若脫、若異,一切煩惱藏。世尊!不空如來藏,過於恒沙,不離、不脫、不異,不思議佛法」[25]。依於如來藏的煩惱等有為法,是空的;依於如來藏,與如來藏不離不異的,無量無邊的不思議佛法,是不空的。如來藏是真如的異名,是一切法無差別性,無漏功德不是從真如生的,而是與真如不離不異的無漏習氣所顯的。經修習離障而現起,與真如相應而永不失壞的。《楞伽經》依無漏習氣說,而歸宗於如來藏學。也就因此,《楞伽經》與瑜伽學相同,說五種種性。立無種性(a-gotra),無種性是一闡提(icchantika)人,但捨一切善根的一闡提,「以如來神力故,或時善根生」。所以「為初治地而說種性」差別,其實都是可以成佛的[26]。
第二節 涅槃經續譯部分的佛性說
曇無讖(Dharmarakṣa)所譯的《大般涅槃經》,初譯十卷,與法顯所譯《大般泥洹經》,是同本異譯。以下的三十卷,是曇無讖再到西域去,訪求得來而再譯的[1]。續譯部分,共八品:〈現病品〉,〈聖行品〉,〈梵行品〉(此下應有〈天行品〉,指如《雜華經》說),〈嬰兒行品〉,以上明「五行」;〈光明遍照高貴德王菩薩品〉,明「十德」;〈師子吼菩薩品〉;〈迦葉菩薩品〉;〈憍陳如品〉。《大般涅槃經》的中心論題,是「如來常住不變」,涅槃有「常樂我淨」四德,「一切眾生悉有佛性」。大般涅槃(mahā-parinirvāṇa)是無量功德所成就,常住不變而無盡的利益眾生。如來(tathāgata)也不是生在王宮,在拘尸那(Kuśinagara)入滅,這是如來常住大涅槃中所有的示現。《涅槃經》初分十卷,明確的揭示了如來藏義,如《大般涅槃經》[2]說:
1.「我者,即是如來藏義;一切眾生悉有佛性,即是我義」。
2.「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以佛性故,眾生身中即有十力、三十二相、八十種好」。
3.「佛性如是不可思議,(具)三十二相、八十種好,亦不可思議」。
如來藏就是我(ātman),我就是佛性(buddha-dhātu, buddha-garbha, tathāgata-dhātu),眾生身中具有如來的十力、三十二相等功德,與初期的如來藏說——《如來藏經》,《央掘魔羅經》,《法鼓經》等,主體是完全一致的。這一富有神我色采的如來藏——佛性說,大乘佛教界,有給以淨化的傾向。如《寶性論》主,約三義解說如來藏;瑜伽(yoga)學者,以真如(tathatā)無差別義解說如來藏;《涅槃經》的後三十卷,也有獨到的解說。淨化如來藏——佛性所有的共同傾向,就是淡化了眾生有真我的色采。《涅槃經》後續的三十卷,也不是同時集出的。如〈[A15]現病品〉等五品、〈師子吼菩薩品〉、〈迦葉菩薩品〉,在佛性的解說上,也是對前說加以多少不同的解說。在續出部分集出(或譯出)時,對於初出部分,也可能多少修正補充的。如「三德秘藏」,法顯譯本是沒有的。迦葉菩薩的[A16]啟問,法顯譯本也簡略得多[3]。《大般涅槃經》續譯部分,思想極為博雜,不是這[A17]裡所能充分討論的,這[A18]裡只略論續譯部分,是怎樣的解說「一切眾生悉有佛性」。
如來藏,我,佛性,是異名而同一意義。在後三十卷中,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不再提到如來藏一詞了!〈師子吼菩薩品〉說:五百梵志難佛說無我:「若無我者,持戒者誰?破戒者誰」?佛說:「我常宣說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佛性者豈非我耶」,梵志們「聞說佛性即是我故,即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佛然後告訴他們:「佛性者實非我也;為眾生故,說名為我」[4]。佛性(如來藏)無我而說之為我,只是適應印度神教,誘引計我外道的方便,與《楞伽經》的見解一致。〈迦葉菩薩品〉中,佛說五陰無常無我,外道弟子都心生恐[A19]怖,不信受佛的教說。但佛「為諸大眾說有常樂我淨之法」,外道弟子們就捨外道而信佛了[5]。佛說常樂我淨,自有如來涅槃不空的意義,但說常樂我淨,確有適應世俗神教的意趣。
如來藏(佛性)說,總是說在眾生身(相續)中,在眾生蘊界處中,有如來藏,具三十二相。現在,修正而給以新的解說,如《大般涅槃經》卷二七(大正一二.五二四中)說:
「一切眾生定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是故我說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一切眾生真實未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
「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不是說眾生現在身內,有如來那樣的三十二相好。「若諸眾生(身)內有佛性者,一切眾生應有佛身,如我今也」[6]。這樣,眾生身中有如來藏,具足三十二相,是密意的方便說了!無我而說有我,依《涅槃經》續譯部分,無疑是適應當時神教學的方便。[A20]那麼,如來常樂我淨的我,真意何在呢?如《大般涅槃經》[7]說:
1.「有大我故,名大涅槃。涅槃無我,大自在故,名為大我。云何名為大自在耶?有八自在,則名為我」。
2.「如來法身無邊無礙,不生不滅,得八自在,是名為我」。
3.「諸佛……不復受二十五有,故名出世,以出世故名為我」。
4.「以是常故,名之為我」。
5.「無我法中有真我」。
依初二則說,涅槃是無我的,但如來常住大般涅槃,得八種自在(如經說),所以名為大我。我是「自在」的意義,所以佛名大我,表示了佛的大自在。大涅槃是出離二十五有世間生死的,所以 3.說:「以出世故名為我」。4.說「以是常故,名之為我」,也是約出離無常生死而說的。5.則所說「無我法中有真我」,是〈迦葉菩薩品〉的讚偈。讚歎的偈頌,有文學意味,在法義上,是不能作為準量的!
續譯部分,可分為四部分。「第一部分」:明「五行」、「十德」的,是〈[A21]現病品〉……〈光明遍照高貴德王菩薩品〉,這五品,是以大乘空義來說明一切。如〈梵行品〉明十一空:內空(adhyātma-śūnyatā),外空([A22]bahirdhā-śūnyatā),內外空(adhyātma-bahirdhā-śūnyata),有為空([A23]saṃskṛta-śūnyatā),無為空([A24]asaṃskṛta-śūnyatā),無始(終)空([A25]anavarāgra-śūnyatā),性空([A26]prakṛti-śūnyatā),無所有空([A27]abhāva-śūnyatā),第一義空([A28]paramârtha-śūnyatā),空空([A29]śūnyatā-śūnyatā),大空([A30]mahā-śūnyatā)[8]。「諸佛世尊從六波羅蜜,三十七品,十一空,來至大涅槃」[9]。《經》中也說到了:「如來常修十八空義」[10]。如《經》上[11]說:
1.「涅槃之性,實非有也,諸佛世尊因世間故,說言是有」。
2.「如是涅槃亦得名有,而是涅槃實非是有,諸佛如來隨世俗故,說涅槃有。……隨世俗故,說言諸佛有大涅槃」。
3.「若見佛性,則不復見一切法(有)性。以修如是空三昧故,不見法(有)性,以不見故,則見佛性。……菩薩摩訶薩修大涅槃,於一切法悉無所見,若有見者,不見佛性。……菩薩不但因見(空?)三昧而見空也,般若波羅蜜亦空,……如來亦空,大般涅槃亦空:是故菩薩見一切法皆悉是空」。
4.「眾生佛性亦復如是,假眾緣故,則便可見。假眾緣故,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若待眾緣然後成者,即是無性;以無性故,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一切諸法本性自空」,依緣而有,是無自性(Asvabhāva)的空的。不只是雜染生死法,般若([A31]Prajñā),如來,大般涅槃也是空的。一切空,所以無上菩提與大般涅槃,都是隨俗的假名安立。一切本性空,不是什麼都沒有,這是一切如實相,所以大般涅槃可說有常樂我淨。依此來說,佛性不外乎依空(性)、如(tathatā)而說的,如《大般涅槃經》卷一四(大正一二.四四五中——下、四四七下)說:
「佛性無生無滅,無去無來,非過去非未來非現在,非因所作,非無因作,非作非作者,非相非無相,非有名非無名,非名非色,非長非短,非陰界入之所攝持,是故名常。……佛性無為,是故為常。虛空者,即是佛性」。
「虛空非生非出,非作非造,非有為法。如來亦爾。……如如來性,佛性亦爾」。
佛性,是虛空那樣的,是無為——非有為法,常住——非變異法。《經》說:菩薩知佛性六義:常,淨,實,善,當見,真[12];佛性的定義,與「空性」相同。「若見佛性,則不復見一切法性」[13],正是般若體證的「絕無戲論」的「空性」。《經》上說:「佛性者即是如來」[14];「佛性義者,名為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15]。其實,「佛亦不說佛(如來)及佛性、涅槃無差別相,惟說常恒不變無差別耳」[16]。約空真如性常住無差別義,所以說佛性即如來,佛性即無上菩提。說空性為佛性,當然是「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但說眾生有佛性,決不是瓶中有物那樣,芽中有樹那樣,「佛性亦復如是,無有住處,以善方便故得可見」。所以一闡提(icchantika)人不斷佛性,也可說「一闡提中無有佛性」[17]。
「第二部分」是〈師子吼菩薩品〉,共六卷,以佛性(及涅槃)為主題,而予以充分的論究。上面五品所說的:「若見佛性,則不見一切法性」;說常樂我淨,而不說「不空」;泛說生死、涅槃一切法性空,是深受《般若經》影響的。〈師子吼菩薩品〉,又回到了〈初分〉空與不空的立場,但是依十二因緣——十二(支)緣起(dvādaśâṅga-pratītya-samutpāda),中道([A32]madhyamārga),第一義空——勝義空(paramârtha-śūnyatā),而展開佛性的論究,無疑的受到了龍樹(Nāgārjuna)《中論》的影響。當然,這是引用論師說以莊嚴自己,思想不必與《中論》一致的。〈師子吼菩薩品〉首先提出了:什麼是佛性?為什麼名為佛性?為什麼又名為常樂我淨?為什麼有的不見,有的不了了見,有的了了見佛性?對前二問題的主要解答,如《大般涅槃經》卷二七(大正一二.五二三中——五二四中)說:
「善男子!佛性者名第一義空,第一義空名為智慧。所言空者,不見空與不空。智者見空及與不空,常與無常,苦之與樂,我與無我。空者一切生死,不空者謂大涅槃;乃至無我者即是生死,我者謂大涅槃。見一切空不見不空,不名中道;乃至見一切無我不見我者,不名中道。中道者名為佛性,以是義故,佛性常恒無有變易,無明覆故,令諸眾生不能得見。聲聞緣覺見一切空不見不空,乃至見一切無我不見於我,以是義故,不得第一義空;不得第一義空故,不行中道;無中道故,不見佛性」——上答第一問。
「善男子!佛性者,即是一切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中道種子」。
「無常無斷,乃名中道。無常無斷,即是觀照十二因緣智,如是觀智是名佛性」。
「善男子!是觀十二因緣智慧,即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種子,以是義故,十二因緣名為佛性。善男子!譬如胡瓜名為熱病,何以故?能為熱病作因緣故;十二因緣亦復如是」。
「善男子!佛性者,有因,有因因,有果,有果果。有因者,即十二因緣;因因者,即是智慧;有果者,即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果果者,即是無上大般涅槃」。
「十二因緣,不出(生?)不滅、不常不斷、非一非二、不來不去、非因非果。善男子!是因非果,如佛性;是果非因,如大涅槃;是因是果,如十二因緣所生之法;非因非果,名為佛性。(佛性)非因果故,常恒無變。以是義故,我經中說:十二因緣,其義甚深!……是故我於諸經中說:若有人見十二緣者,即是見法;見法者,即是見佛。佛者即是佛性,何以故?一切諸佛以此為性」。
「善男子!觀十二緣智,凡有四種……上上智觀者,見了了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道。以是義故,十二因緣名為佛性,佛性者即第一義空,第一義空名為中道,中道者即名為佛,佛者名為涅槃」——以上答第二問。
佛性是什麼?「佛性者名第一義空,第一義空名為智慧」。第一義空,出於《雜阿含經》,也見於本經的〈梵行品〉[18]。經上說:眼等六處,生無所從來,滅去也無所至;有業報而沒有作者。依世俗施設,十二因緣是:「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也就是因緣的集與滅,生死與涅槃:這就是《阿含經》所說的緣起中道。所以,本經所說的第一義空,是十二因緣勝義空。《大智度論》說:「般若波羅蜜分為二分,成就者名為菩提,未成就者名為空」。「十八空即是智慧」[19]。要知道,十一空或十八空,是觀法本性空——空觀(或「空三昧」);在觀行中,觀因緣等本性空,到了現見(證)空性,空觀就成為般若——智慧,所以說「第一義空名為智慧(實相般若)」。經上接著說:「所言空者,不見空與不空;智者,見空及與不空……。」這是解說上文所(言)說的第一義空與智(慧)。這兩句,似乎是很費解的!依上文來說,第一義空的空,梵語是空性(śūnyatā),空性是絕無戲論的無諍論處,不但不空(aśūnya)不可得,空(śūnyatā)也不可得,所以說:菩薩「行不可得空,空亦不可得」[20]。說到體見空性的智(慧),《般若經》就傳有二說:一、於一切法都無所見;二、無所見而無所不見[21]。本經與第二說相合。十二因緣第一義空,在離一切戲論執著的體見中,見緣起生死邊的空、無常、苦、無我,也見緣滅涅槃邊的不空、常、樂、我,所以說:「智者,見空及與不空」;「空者,一切生死;不空者,大般涅槃」。這是智慧所見的緣起中道,「中道名為佛性」;二乘見空、無常、苦、無我,不見不空、常、樂、我,見一邊而不行中道,也就不能見佛性了。
為什麼名為佛性?佛性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anuttara-samyak-saṃbodhi)的種子。種子是比喻因緣,與瑜伽學者的種子說不同。依此而能成佛,所以名為佛性,與佛種性(gotra)的意義相近。「觀十二因緣智慧,即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種子」,可見這是以第一義空智為佛性的。第一義空智,依十二因緣的觀照而來,所以又說「十二因緣名為佛性」。到這[A33]裡,可以稱為佛性的,有三:一、十二因緣;二、十二因緣空——中道;三、觀十二因緣智。十二因緣被名為佛性,是因中說果,經舉胡瓜名為熱病來喻說。十二因緣為佛性所依,也就名為佛性了。到了這[A34]裡,經上舉出了佛性的因果說,如:
┌十二因緣………………………………………………………因 │觀十二因緣智慧………………………………………………因因 佛性┤十二因緣不生不滅不常不斷非一非二不來不去……………非因非果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果 └大般涅槃………………………………………………………果果
佛性這一名詞,雖然通於三事,但從上列的分解中,可見佛性是「十二因緣,不出(生?)不滅,不常不斷,非一非二,不來不去」,就是《中論》所說的八不緣起,也就是本經所說的:「佛性者即第一義空,第一義空名為中道」(古人稱之為正因佛性)。依上表所列,十二因緣是佛性所依因,因中說果,所以名為佛性。觀十二因緣智,是依十二因緣,能證見因緣八不的「了因」,名為佛性,其實是佛性的因因。佛性是成佛的種性又體性,所以佛性的果,是無上菩提。依無上菩提的覺證,得離障的涅槃寂滅,所以涅槃是佛性的果果。而十二因緣八不——中道第一義空(性),是非因非果的,常恒不變的:這才是佛性的真實義。第一義空為佛性,與瑜伽學以一切法空性為如來藏,大意相近,不過本經重在第一義空的中道。接著,有四句分別:「是因非果如佛性」,應該是觀十二因緣智慧(因因),「是果非因如大涅槃」(果果);「是因是果,如十二因緣所生法」,就是十二「緣所生」(paṭicca-samuppanna)法;「非因非果名為佛性」,即八不因緣中道。在四句分別中,「是因非果」,如佛性;「非因非果」,也名為佛性。在文句上,未免不夠善巧!嘉祥《中論疏》說:「羅睺羅(跋陀羅)法師是龍樹同時人,釋八不,乃作常樂我淨四德明之」[22]。《止觀輔行傳弘決》與《三論玄疏文義要》,都說羅睺羅跋陀羅(Rāhulabhadra)法師作《中論注》[23]。梁真諦(Paramârtha)曾譯出《中論》一卷[24],嘉祥等傳說,大抵由此而來。羅睺羅法師以常樂我淨釋八不,與〈師子吼菩薩品〉的思想,應該是很接近的。《中論》的八不中道,依《阿含經》的緣起中道而來:〈師子吼菩薩品〉依第一義空,而展開空、不空的中道說,可說是龍樹一切皆空的中道說,進入後期大乘的一般傾向。〈師子吼菩薩品〉說,也還是源於《阿含經》的,所以說:「我經中說:十二因緣其義甚深」。十二因緣義甚深,是《阿含經》多處所說到的。本經又說:「我於諸經中說:見十二因緣者即是見法,見法者即見佛。佛者即是佛性,何以故?一切諸佛以此為性」。所引的經說,是《中阿含》的《象跡喻經》。然上座部([A35]Sthavira)所傳,只說「見緣起便見法,若見法便見因緣」,沒有說「見法即見佛」[25]。大乘經所引,都有「見法即見佛」一句,可能源出大眾部([A36]Mahāsāṃghika)所傳的。本經依此而加以解說,「佛者即是佛性」,因為佛是依此十二因緣空中道為體性的。這樣,以十二因緣空——中道為佛性,是源本於《阿含》,經龍樹學演進而來的。
依上來所說,佛性可以有二種意義:一、是無上菩提的種子——因性;二、是佛的體性。所以佛性的原語,極可能是 buddha-dhātu,可以譯為「佛界」,「佛性」。dhātu——界的意義很多,有「因」義,也有「體性」義。依據這一佛性的含義,所以除了說到過的十二因緣,觀十二因緣智慧,八不因緣——中道第一義空以外,又說到一乘([A37]ekayāna),首楞嚴三昧(śūraṃgama-samādhi),十力([A38]daśabala),四無所畏(catvāri-vaiśāradyāni),大悲([A39]mahākaruṇā),三念處(trīṇi-smṛty-upasthānāni)[26]。我(ātman),大慈([A40]mahā-maitrī),大悲([A41]mahākaruṇā),大喜(mahā-mudita),大捨(mahā-upekṣa),大信心(mahā-śraddhā),一子地(eka-putra-bhūmi),第四力(caturtha-bala),十二因緣,四無礙智([A42]catasra-pratisaṃvida),頂三昧(mūrdha-samādhi)[27]:這一切都名為佛性。這些被名為佛性的,有的是佛的果德,是佛的體性;有的是菩薩行,菩薩地,是佛的因性。菩薩行與佛功德,眾生是沒有的,但「一切眾生必定當得」,約未來當有說:「一切眾生悉有佛性」。惟有十二因緣,本經用「緣起(因緣)無為」說,所以,「十二因緣常,佛性亦爾」[28]。「佛性者名十二因緣,何以故?以因緣故,如來常住」。名為佛性的十二因緣,常住不變,這與未來必定當得的不同,所以說:「一切眾生定有如是十二因緣,是故說言一切眾生悉有佛性」[29]。這樣,約十二因緣說,佛性是眾生「定有」的。約菩薩行、佛功德說,佛性是眾生「當有」的。約第一義空——中道說,佛性是「一切眾生同共有之」的,但與世俗所想像的不同,所以經中破「因中有性」,「因中無性」。經上[30]說:
1.「眾生佛性,不破不壞,不牽不捉,不繫不縛,如眾生中所有虛空」。
2.佛性「云何為有?一切眾生悉皆有故。云何為無?從善方便而得見故。云何非有非無?虛空性故」。
3.「佛性者,非陰界入(非離陰界入);非本無今有,非已有還無;從善因緣,眾生得見」。
4.「佛性者,非內非外,雖非內外,然非失壞,故名眾生悉有佛性」。
5.「以正因故,故令眾生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何等正因?所謂佛性」。
6.「眾生佛性,不一不二;諸佛平等,(佛性)猶如虛空,一切眾生同共有之」。
正因佛性是「一切眾生所同有的」,當然可說「悉有」。但佛性如虛空,不一不異,非內非外,常住而非三世所攝的,所以可說有,也可說無,可說非有非無的。一切眾生同有正因佛性,然對於成佛,《大般涅槃經》卷三二(大正一二.五五五中——下)說:
「善男子!汝言眾生悉有佛性,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磁石者,善哉!善哉!以有佛性因緣力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若言不須修聖道者,是義不然!善男子!……眾生佛性亦復如是,不能吸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中道第一義空——正因佛性,雖然可說一切眾生所同有的;也由於佛性,眾生都可以成佛。但成佛,還要修行聖道。因為因緣第一義空性,常住不變,並不能吸引眾生去成就佛道。否則,一切眾生同有佛性,有佛無佛,法性常住,一切眾生都早該成佛了!總之,〈師子吼菩薩品〉所說佛性,菩薩行與佛功德,是「當有」的;正因佛性是「當見」的,「悉有」的,與《勝鬘經》所說如來藏,能使眾生厭苦而求涅槃說不同。從第一義空性(也就是「無性」)的見地,對一般所說,眾生本有如來藏、我、佛性說,給以批判的修正。
天臺學者,依《涅槃經》立三因佛性:正因佛性,了因佛性,緣因佛性,也許比《涅槃經》說得更好!如依《涅槃經》本文,所說略有些不同。〈師子吼菩薩品〉中,一再的說到不同的二因:或是生因與了因,或是正因與緣因,或是正因與了因。如綜合起來,有生因,了因,正因,緣因——四名不同。《經》上[31]說:
1.「佛性……是常,可見,了因非作(與「生」義同)因」。
2.「正道能為一切眾生佛性而作了因,不作生因,猶如明燈照了於物」。
3.「緣因者,即是了因」。
正因佛性,是十住菩薩與佛所能證見的,但要從緣顯了。正因佛性是常住的,所以不是生因所生,而是了因所了的。從緣顯了,所以「緣因者即是了因」。正道是八(支)正道(āryâṣṭâṅga-mārga),部派中有「道支無為」說。本經也說無漏聖道是「平等無二,無有方處此彼之異」[32]。〈梵行品〉也說:「道與菩提,及以涅槃,悉名為常」[33]。聖道是常,所以是佛性的了因。約佛的因性說,佛性有正因與了因(了因就是緣因)。如約佛的體性說,所說就不同了。《經》上曾有一問答:「若佛與佛性無差別者,一切眾生何用修道?佛言:善男子!如汝所問,是義不然。佛與佛性雖無差別,然諸眾生悉未具足」[34]。這是說:約第一義空——中道說,佛與佛性是無二無別的;然佛性是眾生成佛的正因,比起圓滿究竟的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到底不可同日而語,要有了因與生因,如《大般涅槃經》卷二八(大正一二.五三〇上)說:
「復有生因,謂六波羅蜜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復有了因,謂佛性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復有了因,謂六波羅蜜佛性」。
「復有生因,謂首楞嚴三昧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復有了因,謂八正道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復有生因,所謂信心六波羅蜜」。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佛果,是中道第一義空而為無量無邊功德所成就的。所以修六波羅蜜,首楞嚴三昧,對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生因。佛性與八正道,是常住的,所以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了因而不是生因。正因佛性是常住的,不是生因所生的,所以修六波羅蜜(觀智在內),顯了佛性,只能說是了因。信心對於六波羅蜜,當然是生因了。依此可見,〈師子吼菩薩品〉的智果,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但是了因所了,也是生因所生。經文所說的,沒有天臺學者所說的那麼圓妙!
第三部分是〈迦葉菩薩品〉,共六卷。對眾生有佛性,如貧家寶藏,力士額珠等比喻,凡《涅槃經》上來所曾說過的,幾乎都作了新的解說。解說的方針是:如來應機而不定說法;又舉「隨他意語」,「隨自他意語」,「如來隨自意語」,以會通佛性的不同解說。在會通的解說中,著重於因緣說,表現出本品的特色。佛性,有佛的因性,佛的體性——二義。如來的佛性,如《經》上[35]說:
1.「如來十力、四無所畏,大慈大悲,三念處,首楞嚴等八萬億諸三昧門,三十二相,八十種好,五智印等,……如是等法,是佛佛性」。
2.「善男子!如來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所有佛性,一切佛法,常無變易,以是義故,無有三世,猶如虛空。善男子!虛空無故,非內非外,佛性常故,非內非外,故說佛性猶如虛空。善男子!如世間中無罣礙處名為虛空,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已於一切佛法無有罣礙,故言佛性猶如虛空」。
佛性是佛的體性,含攝了一切如來功德。在佛位中,「佛性常故,非三世攝」,到了究竟圓滿,不再有任何變易,也就沒有過去、現在、未來可說。在佛果以前,後身菩薩——十住等佛性,與佛的佛性,差別是這樣的[36]:
佛─────常樂我淨真實善…………了了見
十住────常 淨真實善…………少分見
九住────常 淨真實善……………可見
六至八住── 淨真實善……………可見
初至五住── 淨真實善不善………可見
論到眾生佛性,《大般涅槃經》卷三七(大正一二.五八一上)說:
「非佛性者,所謂一切牆壁瓦石無情之物;離如是等無情之物,是名佛性」。
佛性與眾生,有不可離的關係,惟有眾生,才能趣向,顯了成就佛性。雖然眾生並不等於佛性,而可以這樣說:「眾生即佛性,佛性即眾生,直以時異,有淨不淨」[37]。〈師子吼菩薩品〉所說,眾生佛性「正因者,謂諸眾生」[38],也是這個意思。眾生佛性的淨不淨,與《不增不減經》所說:法身(dharma-kāya)在煩惱中,名為眾生;修菩提行,名為菩薩;離障究竟清淨,名為如來[39]:有相近的意義。《寶性論》也約如來界(tathāgata-dhātu)——如來性,說不淨、淨不淨、淨三位[40]。眾生佛性,本品提出的中道說,也就是可以說有、說無、說亦有亦無、非有非無的。如《經》[41]說:
1.「眾生佛性,非有非無。所以者何?佛性雖有,非如虛空。……佛性雖無,不同[A43]兔角。……是故佛性非有非無,亦有亦無。云何名有?一切(眾生)悉有,是諸眾生不斷不滅,猶如燈焰,乃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名有。云何名無?一切眾生現在未有一切佛法,常樂我淨,是故名無。有無合故,即是中道,是故佛說眾生佛性非有非無。……是故如來於是經中說如是言:一切眾生定有佛性,是名為著;若無佛性,是名虛妄:智者應說眾生佛性亦有亦無」。
2.「善男子!若有人言:一切眾生定有佛性,常樂我淨,不作不生,煩惱因緣故不可見,當知是人謗佛法僧。若有說言:一切眾生都無佛性,猶如[A44]兔角,從方便生,本無今有,已有還無,當知是人謗佛法僧。若有說言:眾生佛性,非有如虛空,非無如[A45]兔角,……是故得言亦有亦無。有故破[A46]兔角,無故破虛空,如是說者,不謗三寶」。
「眾生定有佛性」,如一般所說的,一切眾生有如來藏,如佛那樣的具足智慧莊嚴,是本品所不能同意的!但也可以說眾生有佛性,如《經》上[42]說:
1.「我常宣說一切眾生悉有佛性,是名隨自意說。一切眾生不斷不滅,乃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名隨自意說」。
2.「云何名有(佛性)?一切悉有,是諸眾生不斷不滅,猶如燈焰,乃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名有」。
3.「一切無明煩惱等結,悉是佛性。何以故?佛性因故。從無明行及諸煩惱,得善五陰,是名佛性。從善五陰,乃至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不是眾生身中有了什麼,如無漏種子,稱性功德等等,而是從眾生無始以來,因緣不斷不滅的延續去了解。即使是煩惱,煩惱也能感得人天善報——「善五陰」。依善五陰,可以親近善友,聽聞正法,一直到圓滿佛性。眾生在十二因緣河中,生死流轉,始終是不斷不滅的相似相續。猶如燈燄,前後有不即不離,不一不異的關係。沒有無明、行等,就沒有生死眾生;沒有眾生就沒有佛,沒有生死又那[A47]裡有涅槃!所以,不但是善法,煩惱等也是佛性,是佛性所因依的。依據這一見地,《大般涅槃經》卷三六(大正一二.五七九中、五八〇下)說:
「如是微妙大涅槃中,從一闡提上至諸佛,雖有異名,然亦不離於佛性水。善男子!是七眾生,若善法,若不善法;若方便道,若解脫道,若次第道,若因若果,悉是佛性,是名如來隨自意語」。
「未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一切善、不善、無記,盡名佛性」。
《涅槃經》續譯部分,對「如來常住」,「常樂我淨」,「一切眾生悉有佛性」等根本論題,都給以善巧的解說。前五品多用《般若經》意;〈師子吼菩薩品〉,參考了《中論》的八不說;〈迦葉菩薩品〉依因緣說。眾生有如來藏的本有論,到這[A48]裡,淡化得簡直不見了。反而明白的指責:「若有人言:一切眾生定有佛性,常樂我淨,不作不生,煩惱因緣故不可見,當知是人謗佛法僧」[43]。古人說:《涅槃經》「扶律談常」,扶律與聲聞律制有關。《涅槃經》也廣引經說,主要是《阿含經》,而給以獨到的解說。續譯部分,多用說一切有部([A49]Sarvāstivāda)的「名相」,尤其是〈迦葉菩薩品〉;「三世有」義也引用了,這是涅槃學者所不大注意的!如來藏說,《勝鬘經》等與「心性本淨」——「自性清淨心」([A50]prakṛti-prabhāsvara-citta)合流,終於與阿賴耶識(ālayavijñāna)相結合。《涅槃經》的佛性說,重視《阿含經》的因緣說,參用《般若》、《中論》等思想來解說,所以與傾向唯心的如來藏說,在思想上,踏著不同的途徑而前進。《涅槃經》不說「生死即涅槃」,「煩惱即菩提」,也不說「一法具一切法」,「一行具一切行」,大概宣說如來常住,久已成佛,所以天臺學看作與《法華經》同為圓教。「圓機對教,無教不圓」,具有圓融手眼的作家,要說這部經是圓教,那當然就是圓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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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注
[0238001] 《入楞伽經》卷三(大正一六.五二九中)。 [0239002] 《大般涅槃經》卷七(大正一二.四〇七中)。 [0239003]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一(大正三一.八一六上——中)。 [0239004]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大正三一.八四〇下)。 [0239005] 《佛性論》卷一(大正三一.七八七中)。 [0239006] 《顯揚聖教論》卷一七(大正三一.五六二中)。 [0240007] 《入楞伽經》卷八(大正一六.五五九下)。 [0241008] 《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大正一二.二二二中)。 [0241009] 《攝大乘論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三中)。《攝大乘論》卷上(大正三一.九七中)。《攝大乘論》卷上(大正三一.一一四上)。《攝大乘論釋論》卷一(大正三一.二七三中)。 [0241010] 《解深密經》卷一(大正一六.六九二中)。《深密解脫經》卷一(大正一六.六六九上)。 [0242011] 《入楞伽經》卷七(大正一六.五五六中——下)。 [0242012]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一(大正一六.四八三上)。 [0242013]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大正一六.五一〇中)。《大乘入楞伽經》卷五(大正一六.六一九下)。《入楞伽經》卷七(大正一六.五五六下)。 [0243014]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一(大正一六.四八四中)。 [0243015]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一(大正一六.四八三上——中)。 [0243016]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大正一六.五一〇下)。《入楞伽經》卷七(大正一六.五五七上)。《大乘入楞伽經》卷五(大正一六.六二〇上)。 [0244017] 《大寶積經》卷一一九〈勝鬘夫人會〉(大正一一.六七七下)。《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引文(大正三一.八四〇上)。 [0244018] 《大寶積經》卷一一九〈勝鬘夫人會〉(大正一一.六七七下)。 [0245019]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一(大正一六.四八三下)。 [0246020]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大正一六.五一〇中、五一二中)。 [0246021] 《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大正一二.二二二中)。 [0246022]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一(大正三一.八一四上——中)。 [0247023] 《大乘阿毘達磨雜集論》卷一(大正三一.六九六上)。 [0248024]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大正一六.五一二中)。 [0248025] 《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大正一二.二二一下)。 [0249026]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一(大正一六.四八七中——下)。 [0251001] 《出三藏記集》卷一四(大正五五.一〇三中)。又卷九(大正五五.六〇上)。 [0251002] 《大般涅槃經》:1.卷七(大正一二.四〇七中)。2.卷九(大正一二.四一九上)。3.卷八(大正一二.四一〇中)。 [0252003] 《大般涅槃經》卷三(大正一二.三七九下——三八〇上)。《大般泥洹經》卷二(大正一二.八六三下)。 [0252004] 《大般涅槃經》卷二七(大正一二.五二五上)。 [0253005] 《大般涅槃經》卷三九(大正一二.五九一中)。卷三〇(大正一二.五四四下)外道信受出家,意趣相同。 [0253006] 《大般涅槃經》卷二八(大正一二.五三一中)。 [0253007] 《大般涅槃經》:1.卷二三(大正一二.五〇二下)。2.卷三二(大正一二.五五六下)。3.卷一三(大正一二.四四一上)。4.卷三九(大正一二.五九六上)。5.卷三八(大正一二.五九〇上)。 [0254008] 《大般涅槃經》卷一六(大正一二.四六一中——下)。 [0254009] 《大般涅槃經》卷一八(大正一二.四六八中)。 [0254010] 《大般涅槃經》卷二二(大正一二.四九四下)。 [0254011] 《大般涅槃經》:1.卷一八(大正一二.四六八下)。2.卷二一(大正一二.七四七中——下)。3.卷二六(大正一二.五二一中)。4.卷二六(大正一二.五一九中——下)。 [0256012] 《大般涅槃經》卷二五(大正一二.五一三上)。 [0256013] 《大般涅槃經》卷二六(大正一二.五二一中)。 [0256014] 《大般涅槃經》卷一四(大正一二.四四九上)。 [0256015] 《大般涅槃經》卷一七(大正一二.四六三下)。 [0256016] 《大般涅槃經》卷二五(大正一二.五一三下)。 [0256017] 《大般涅槃經》卷二六(大正一二.五一九中)。 [0258018] 《雜阿含經》卷一三(大正二.九二下)。《大般涅槃經》卷一六(大正一二.四六一下)。 [0258019] 《大智度論》卷三五(大正二五.三一九上)。又卷五七(大正二五.四六五下)。 [0259020] 《大智度論》卷三七(大正二五.三三五上)。 [0259021] 菩薩慧眼都無所見,如《大般若波羅蜜多經》(〈第二分〉)卷四〇四(大正七.二一下)。菩薩慧眼非見非不見,如《大般若波羅蜜多經》(〈初分〉)卷八(大正五.四三中)。 [0261022] 《中觀論疏》卷三(大正四二.四〇下)。 [0261023] 《止觀輔行傳弘決》卷一之一(大正四六.一四九下)。《三論玄疏文義要》卷二(大正七〇.二二九下)。 [0261024] 《歷代三寶紀》卷一一(大正四九.九九上)。 [0261025] 《中阿含經》卷七《象跡喻經》(大正一.四六七上)。《中部》(二八)《象跡喻經》(南傳九.三三九)。 [0262026] 《大般涅槃經》卷二七(大正一二.五二四下——五二五下)。 [0262027] 《大般涅槃經》卷三二(大正一二.五五六下——五五七上)。 [0262028] 《大般涅槃經》卷二八(大正一二.五三三中)。 [0262029] 《大般涅槃經》卷三二(大正一二.五五七上)。 [0263030] 《大般涅槃經》1.卷二八(大正一二.五三一中)。2.卷二七(大正一二.五二六上)。3.卷二七(大正一二.五二六中)。4.卷二八(大正一二.五三〇中)。5.卷二八(大正一二.五三二上)。6.卷二九(大正一二.五三九上)。 [0264031] 《大般涅槃經》1.卷三二(大正一二.五五九上)。2.卷二九(大正一二.五三九中)。3.卷二八(大正一二.五三一中)。 [0265032] 《大般涅槃經》卷二九(大正一二.五三九中)。 [0265033] 《大般涅槃經》卷一七(大正一二.四六五下)。 [0265034] 《大般涅槃經》卷二七(大正一二.五二四中)。 [0266035] 《大般涅槃經》:1.卷三五(大正一二.五七一上)。2.卷三七(大正一二.五八一上)。 [0267036] 《大般涅槃經》卷三五(大正一二.五七一上——中)。 [0267037] 《大般涅槃經》卷三五(大正一二.五七二中——下)。 [0267038] 《大般涅槃經》卷二八(大正一二.五三〇下)。 [0268039] 《不增不減經》(大正一六.四六七中)。 [0268040]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三一(大正三一.八三二上——中)。 [0268041] 《大般涅槃經》:1.卷三五(大正一二.五七二中)。2.卷三六(大正一二.五八〇下)。 [0269042] 《大般涅槃經》:1.卷三五(大正一二.五七三下)。2.卷三五(大正一二.五七二中)。3.卷三五(大正一二.五七一中——下)。 [0270043] 《大般涅槃經》卷三六(大正一二.五八〇下)。【經文資訊】《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集》第 39 冊 No. 37 如來藏之研究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1-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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