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來藏學之主流
第一節 傳說中的如來藏法門
有神我(ātman)[A1]色彩的如來藏(tathāgata-garbha)說,是從理想的如來常住、偏在信仰而來的,通俗而能適合一般人心,所以迅速的傳布開來。對於初期大乘佛教界,多少會有些驚異的感覺。但這是一般所容易接受的,而大乘佛教界又一向以為:「所未聞經,聞便信受,如所說行;依止於法,不依言說」(文字)[1]。對從來沒有聽說過,新近傳出的經典,不可輕率的加以誹毀,要本著正確的法義,給以合理的解說。初期大乘經,就是這樣流傳起來的,對於新出現的如來藏經典,當然也不能不接受了!西元三世紀起,如來藏經典,次第流傳出來。成立於三世紀的中觀([A2]Madhyamaka)論典,還沒有提到如來藏說,但提婆(Āryadeva)弟子羅睺羅跋陀羅(Rāhulabhadra)傳說已以常樂我淨解釋八不了[2]。四世紀中,推宗為未來佛——彌勒(Maitreya)菩薩的教學,稱為瑜伽(Yoga)派的,深受經部([A3]Sūtravādin)思想的影響,但面對流行的如來藏說,也不能不給以解說會通。從四世紀以來,大乘佛教界的論書或經典,都不能不對如來藏有所說明。在這些解說中,《究竟一乘寶性論》,在中國是被看作代表如來藏學的。《寶性論》比較的接近初期的如來藏說,但受到瑜伽學派的影響,也可能從瑜伽派脫出而自成體系的,所以解說的方法,近於瑜伽派,而初期的神我色采,也大為淡化了。從如來常住、遍在,引出眾生本有如來藏或佛性(buddha-dhātu),起初是真我論,又與真心論合流的。印度的大乘佛教界,也許覺得這過分與梵我論類似,所以論師們(及經典),都給以方便的會通。因為這樣,西藏等傳說,印度大乘佛法,唯有瑜伽與中觀二大流;其實,真我與真心系的如來藏說,有獨到的立場,在印度是真實存在的!
接近初期如來藏說的,如西藏所傳的覺曩巴(Jo nan pa)派,克主所著《密宗道次第論》[3]說:
「如來藏經,陀羅尼自在王請問經,大般涅槃經,利益指鬘經,勝鬘師子吼經,智光莊嚴經,無增減經,大法鼓經,入無分別陀羅尼經,解深密經。覺曩巴說此十經為如來藏十經,為後法輪,為了義經。許彼諸經所說如來藏,與佛自性身,同是諦實有,常恒堅固,無為相好而自莊嚴。一切有情,從無始生死(以來),於煩惱網(纏)壳(㲉)(中),本來具足,以九喻、九義而為宣說」。
《利益指鬘經》,即漢譯的《央掘魔羅經》。覺曩巴以為:如來藏與佛的自性身(svabhāvakāya),是同樣的相好莊嚴。自性身是轉依(āśraya-parāvṛtti)所顯的佛自體;眾生本來如是,只是還在煩惱中,沒有顯出而已。這與初期的如來藏說,是符合的。然覺囊巴派以《解深密經》為如來藏經類,顯然是不妥當的!凡如來藏部類,都是說一乘(eka-yāna)的,與《解深密經》的「普為發展一切乘者」不同。這是拘蔽於《解深密經》的三時教說,以為第三時教才是了義的,這才比附於《解深密經》的後轉法輪。如取《陀羅尼自在王經》的次第(三時)說法,也許會更合適些!
中國的禪宗,是菩提達磨([A4]Bodhidharma)從南印度傳來的。「初達宋境」,可能西元四五〇年前後,已到達中國了。這一系禪法,本來是「如來(藏)禪」。在流傳中,化導的方便不一,或淺或深,但早就有所謂「密傳」,「密作用」。如福州大安說:「汝諸人各自有無價大寶,從眼門放光,照山河大地;耳門放光,領采一切善惡音響。六門晝夜常放光明,……汝自不識取。……如人負重擔,從獨木橋上過,亦不教失腳,且是什麼物任持便得如是!汝若覓,毫髮即不見」[4]。臨濟每說「無位真人」,只是真我的別名。傳說達磨的弟子波羅提,為王說法,即明說「性在作用」,如《景德傳燈錄》卷三(大正五一.二一八中)說:
「問曰:何者是佛?答曰:見性是佛。……王曰:性在何處?答曰: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波羅提即說偈曰:在胎為身,處世名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
覺曩巴所傳,禪宗的南方宗旨,對於初期的如來藏說,比論師及後出經典的解說,似乎要切近得多!
第二節 寶性論為主的如來藏論
論師們對如來藏(tathāgata-garbha)說的條理、分別,都有淡化神我(ātman)[A5]色彩的傾向。傳說為堅慧(Sāramati)所造的《究竟一乘寶性論》,《法界無差別論》,及《無上依經》[1],比較接近如來藏說的本義,代表了如來藏論學的主流。
一、《究竟一乘寶性論》:四卷(古代或作三卷,五卷),元魏勒那摩提(Ratnamati)譯。依古代經錄所傳,或作勒那摩提譯,或作菩提流支(Bodhiruci)譯;或作二人分別的譯出,如《開元釋教錄》說:「菩提留支傳本,勒那、扇多參助,其後,……三處各翻,訖乃參校,其間隱沒,互有不同,致有文旨時間異綴,後人合之,共成通部,見(梁)寶唱等錄」[2]。古代有不同的兩種譯本,在流傳中,僅存一部,傳說為勒那摩提所譯。這部論——《究竟一乘寶性論》,或簡稱《寶性論》;依《內典錄》說:「一(名)寶性分別七(大?)乘增上論」[3]。這部論有藏文譯本,也存有梵本。依中村瑞隆所作的《(梵漢對照)究竟一乘寶性論研究》,《(藏和對譯)究竟一乘寶性論研究》說:梵本論名 [A6]Ratnagotravibhāgo mahāyānottaratantra-śāstra,譯義為《寶性分別、大乘最上秘義論》,與《內典錄》所傳的《寶性分別大乘增上論》相合;西藏譯本作《大乘最上秘論》,沒有說到「寶性分別」[4]。依漢文譯本,分「本論」與「釋論」二部分:「本論」是偈頌;「釋論」有偈頌也有長行,「釋論」中包含了「本論」頌。依中國所傳,全論都是堅慧(Sāramati)菩薩造的;依梵、藏本,論本偈是彌勒(Maitreya)菩薩造的,釋論是無著(Asaṅga)菩薩造的。真諦(Paramârtha)的《婆藪槃豆法師傳》(大正五〇.一九一上)說:
「阿僧伽(即無著)法師殂歿後,天親方造大乘論,解釋諸大乘經。……釋攝大乘、三寶性、甘露門等諸大乘論」。
天親,是世親(Vasubandhu)的異譯,無著的親弟。《寶性論》的「寶性」,是佛法僧的「三寶性」,所以傳說天親釋《三寶性[A7]論》[A8],就是釋《寶性論》。這樣,《寶性論》的釋論,或說無著造,或說世親造。到底是誰?是很難考定的!依《婆藪槃豆傳》說:無著、世親等兄弟三人,都名為婆藪槃豆——世親,這也許就是傳說不一的原因!不過《寶性論》的風格與內容,近於瑜伽系,而在如來藏的見解上,與瑜伽系有著根本不同處,所以傳說為無著造,世親造,似乎還不如傳為堅慧造的好。至於彌勒造,到底不過表示這一法門的出於未來佛而已!
《寶性論》的組成要素,如《論》說:「佛性、佛菩提,佛法及佛業,諸出世淨人,所不能思議」;「身及彼所轉,功德及成(就)義(利),示此四種法,唯如來境界」[5]。佛所依止的「性」(界 dhātu),經修行而證得的「菩提」(bodhi),圓滿一切「法」(dharma)——「功德」(guṇa),及利益眾生的事「業」(karman),這四法是本論開示的主題。《釋論》說:「佛、法、僧寶、性、菩提、功德、業,略說此論體,七種金剛句」[6],那是分判全論為七大科了。漢譯的《究竟一乘寶性論》,分為十一品;十一品與七金剛句、四法的關係,如下:
四法 │七句 │十一品 ─────┼─────┼────────── │ │1.教化品 │1.佛寶 │2.佛寶品 │2.法寶 │3.法寶品 │3.僧寶 │4.僧寶品 │ ┌ │5.一切眾生有如來藏品 1.佛性 │4.性┤ │6.無量煩惱所纏品 │ └ │7.為何義說品 2.佛菩提 │5.菩提 │8.身轉清淨成菩提品 3.佛法 │6.功德 │9.如來功德品 4.佛業 │7.業 │10.自然不休息佛業品 │ │11.校量信功德品
梵本與藏譯本,缺少〈教化品〉,全論分為五章:一、如來藏,包括了第二到第七的六品;二、菩提,三、功德,四、佛業,五、信勝益。〈教化品〉十八偈,說明造論的意義,呵責謗法與毀謗法師的罪惡,意義與末後品相同。這十八偈是梵、藏本所沒有的,極可能是後人所增補。「七金剛句」中的佛寶、法寶、僧寶部分,讚歎三寶的功德,以「故我今敬禮」作結。印度造論,多數是以讚歎三寶,歸敬三寶開始的,本論的讚禮三寶,也只是論前的歸敬。所以梵本與藏本,分為五章,讚禮三寶是附屬於初章以前的,沒有獨立的意義。我以為,這是「本論」的原意;由於《釋論》重視「三寶性」,所以將全論科分為「七金剛句」;在《釋論》中,引《陀羅尼自在王經》,以說明這七句次第的符合經說[7]。其實,經說的並不明白。如以菩薩修行的六十種法,來比配佛性——如來藏,無論從「本論」頌,與本論有關的經論來看,都不免感到過分的勉[A9]強!「本論」頌,先讚禮三寶;次論述四法;末了說這一法門的功德,而勸人信修,具備了序、正、流通的一般形式。這部論,或作《大乘最上秘論》,或加「寶性分別」而成《大乘最上秘論(之)寶性分別》,可能表示了這一意義。《大乘最上秘論》,就是如來藏說,是「本論」的名字。由於別立「七金剛句」,重視「三寶性」,所以又加上「寶性分別」字樣。在流傳中,一般都依《釋論》來解說「本論」,重視「寶性」,而在名稱上,還有保持原名《大乘最上秘論》的。
二、《無上依經》,二卷,梁真諦譯,是一部[A10]論典形式的[A11]經典。全經分七品:一、〈校量功德品〉,二、〈如來界品〉,三、〈菩提品〉,四、〈如來功德品〉,五、〈如來事品〉,六、〈讚歎品〉,七、〈囑累品〉。從品的名稱,就可以看出:從第二到第五——「如來界」,「菩提」,「如來功德」,「如來事」,與《寶性論》的主題——「佛性」,「佛菩提」,「佛功德」,「佛業」,是完全一致的。〈校量功德品〉第一,本為一部獨立的經典,讚歎造如來舍利(śarīra)塔的不可思議功德,與唐玄奘所譯的《甚希有經》等同本異譯。如來的舍利,佛教界稱之為如來馱都(tathāgata-dhātu),就是「如來界」,與如來藏別名的「如來界」,名字相同;也就這樣,本為稱歎如來舍利界功德的經典,連類而稱歎如來(藏)界的不可思議了!《無上依經》的〈如來界品〉,與一般如來藏經典相同。〈菩提品〉十事分別,與《寶性論》的「佛性」、「佛菩提」的主要內容,大致相同。約轉依(āśraya-parāvṛtti)說明菩提自性,說「轉依法有四種相」;說如來無上的不可思議[8],都是出於《瑜伽師地論》,《顯揚聖教論》的[9]。《無上依經》沒有說如來藏的九種譬喻,如來事業的九種譬喻,也沒有說到「三寶性」。在如來藏學中,這是重於義理分別的。參考了《寶性論》,[A12]《瑜伽師地論》等,但不只是集錄,而有獨自組織的一部(論)經。《勝天王般若經》(與玄奘《大般若經.第六分》同本),在次第與內容方面,一部分與《無上依經》相合,如 5.〈法性品〉,從品初到「行般若波羅蜜,如實通達甚深法性」,與《無上依經》的〈如來界品〉相合[10]。14〈二行品〉,與《無上依經》的〈菩提品〉十事的後六事——「五者作事,六者相攝,七者行處,八者常住,九者不共,十者不可思惟」;及〈如來功德品〉的大部分相合[11]。15〈讚歎品〉的偈頌,一部分與《無上依經》的〈讚歎品〉相合;16〈付囑品〉,「受持此修多羅有十種法」,與《無上依經》的〈囑累品〉相合[12]。《勝天王般若經》也與《寶雲經》的全部內容相合,可以斷定:《勝天王般若經》是纂集《寶雲經》、《無上依經》等而成的[13];但不知為什麼沒有將《無上依經》義,全部纂集進去!《無上依經》為《勝天王般若經》所集入,《佛性論》也引用了這部經,在如來藏學中,這應該是一部重要的(論)經。《無上依經》的成立,應該是參考了《寶性論》「釋論」的。如來界等四品的組織,與《寶性論》一致,而內容卻有些出入。如關於「如來功德」,《寶性論》依《寶女經》,說六十四種功德,而《無上依經》說百八十功德。[A13]《瑜伽師地論》說百四十功德,《顯揚聖教論》說百九十六功德,《無上依經》的功德增多,有採用瑜伽學的傾向。關於「如來事業」,《寶性論》引用《如來莊嚴智慧光明入一切佛境界經》的九種譬喻,著重在佛體的不生不滅,而「自然不休息常教化眾生事」。《無上依經》卻別立十八事,就是依佛的百八十功德,所起不同的種種佛事。[A14]〈如來界品〉與[A15]〈菩提品〉二品,不妨說是彼此大體相同的。不過《寶性論》的如來藏,包含了本性清淨的如來藏,與煩惱所覆的九種譬喻,而在《無上依經》中,九種譬喻被刪略了。《無上依經》的〈如來界品〉,雖然部分與《寶性論》相同,但沒有分門解說,保持了契經的特性。「如來界」是眾生位中,本有的有垢真如(samalā-tathatā);「菩提」是佛位中,修顯的離垢真如(nirmalā-tathatā)。眾生本具的「如來界」,《寶性論》卻以:「信法及般若,三昧大悲等」為因,這四法能說是本有如來藏的因嗎?《無上依經》解說為佛菩提的因,似乎更妥貼些!《寶性論》中,「如來界」立十門,「菩提」立八門;《無上依經》的〈如來界品〉,不立門(包含了《寶性論》的部分意義),〈菩提品〉立十門:《經》與《論》的對比如下:
三、《大乘法界無差別論》,堅慧菩薩造,唐提雲般若所譯。這部論現有兩種本子:一本,分為十二段,每段先偈頌,再以長行解釋。另一本,偈頌總列在前為「論體」,然後以長行解說。雖然二本的體裁不同,而內容一致,都作提雲般若譯。《法界無差別論》的內容,是「菩提心略說有十二種義,……所謂果故,因故,自性故,異名故,無差別故,分位故,無染故,常恒故,相應故,不作義利故,作義利故」[14],與傳為堅慧所造的《寶性論》「本論」,非常接近[15]。大體的說,上面所說的二論一經,是屬於同一類的。《寶性論》與《無上依經》,說到了佛界、佛菩提、佛德、佛業——四大主題,最為完備。《法界無差別論》的十二義,以菩提心(bodhicitta)為主題,內容包含了《寶性論》的「如來藏章」,及「菩提章」的「果」與自利。《無上依經》在〈菩提品〉中,分別十義,內容包含了《寶性論》的「如來藏章」及「菩提章」的部分。由於各部的著重點不同,所以也不能完全吻合了!
第三節 寶性論所依的經論
《寶性論》的「本論」,傳說是彌勒造(Maitreya),《釋論》是無著(Asaṅga)造,或說世親(Vasubandhu)造,而中國所傳,本釋都是堅慧(Sāramati)造的。北涼道泰所譯的《入大乘論》,也是堅意(堅慧的異譯)造的,《論》中引:「密藏經中說:如來法身住於一切眾生身中,光影外現,猶如淨綵裹摩尼珠,無所障蔽」[1],也是如來藏(tathāgata-garbha)說。在傳說中,《寶性論》是彌勒、無著或世親造,表示了與瑜伽(Yoga)學派的關係,至少與《大乘莊嚴經論》有關。《大乘莊嚴經論》的作者,傳說為彌勒,或說無著,或說本頌是彌勒造,世親造釋;與《寶性論》的作者,同樣的傳說紛紜。從《寶性論》的內容來觀察,《寶性論》與《莊嚴論》,有些偈頌是一致的,如:
《寶性論》:「如清淨真空,得第一無我;諸佛得淨體,是名得大身」。
《莊嚴論》:「清淨空無我,佛說第一我;諸佛我淨故,故佛名大我」[2]。
《寶性論》:「如空遍一切,而空無分別,自性無垢心,亦遍無分別」。
《莊嚴論》:「如空遍一切,佛亦一切遍,虛空遍諸色,諸佛遍眾生」[3]。
又如《寶性論》說:「大乘信為(種)子,般若以為母,禪胎大悲乳,諸佛如實子」。《莊嚴論》約第一義發心說:「生勝由四義者,一、種子勝,信大乘法為種子故;二、生母勝,般若波羅蜜為生母故;三、胎藏勝,大禪定樂為胎藏故;四、乳母勝,大悲長養為乳母故」[4]。雖文句不同,意義是完全一致的。在文句的類似以外,還有論法的一致,如《寶性論》以十義分別如來界(tathāgata-dhātu),前六義是:「一者、體,二者、因,三者、果,四者、業,五者、相應,六者、行」。又說:「體等六句義,略明法性體……,次第三時中,說三種名字」[5]。依《論》說:「時差別」等後四義,是依前六義所明的法性,再作「時差別」等分別的。這六義分別,正是《大乘莊嚴經論》所用的論法,如[6]:
1.「佛相有六種:一、體,二、因,三、果,四、業,五、相應,六、差別」。
2.「歸依差別有六種」:自性,因,果,業,相應,品類。
3.神通分別:自性,修習(就是因),果,業,相應,差別。
4.「諸佛法界清淨」有六:法界性,法界因,法界果,法界業,法界相應,法界位。
《莊嚴論》的分別論法,與《寶性論》是大致相同的。所說的「法界清淨」有六義,無著所造的《攝大乘論本》也說:「諸佛法身,……復與所餘自性,因,果,業,相應,轉功德相應」[7]。再從法義來說:《寶性論》立有垢真如(samalā-tathatā)、無垢真如([A16]nirmala-tathatā);轉依(āśraya-parāvṛtti);三身——實體身([A17]svabhāvikakāyā),受樂身([A18]sāṃbhogikakāya),化身([A19]nairmāṇikakāya),二障——煩惱、智(所知)障([A20]kleśa-jñeya-āvaraṇa);二種(出世間)無分別智(dvividha-jñāna-lokôttara-avikalpa);無漏界(anāsrava-dhātu)等,都與瑜伽學相合。但瑜伽學特有的法義,如「五法」,「三自性」,「三無性」,「八識」,「四智」,《寶性論》都沒有引用,這是有點難以理解的,也許《寶性論》重於如來藏說,重於佛德的說明,而瑜伽學的發展,著重於一切法相分別的緣故。然《寶性論》的最大不同,是不用瑜伽學的種子(bīja)說,所以也不立不般涅槃種性。可以說:《寶性論》造於瑜伽學風開展的時代,受到了瑜伽學的影響。但對如來藏的解說,不取北方大乘經部師說的種子說,而保持了南方分別部([A21]Prajñaptivādin),以空(性)為佛性的立場[8]。總之,這是與瑜伽學有關,而不是屬於瑜伽派的。這樣,關於《寶性論》的作者,不可能是彌勒、無著的。中國所傳的《入大乘論》主堅慧,曾引用彌勒的《莊嚴經》(論)[9]。據真諦(Paramârtha)說:堅慧出於龍樹(Nāgārjuna)與世親之間。依《入大乘論》,堅慧引用了如來藏說及[A22]《大乘莊嚴經論》,與《寶性論》相近,所以《寶性論》的作者,極可能就是堅慧!
《寶性論》立四章:佛界(buddha-dhātu),佛菩提(buddha-bodhi),佛德(buddha-guṇa),佛業([A23]buddhakarman),可見是以佛果為主題的。佛菩提是佛的體性,從如來常住大般涅槃(mahā-parinirvāṇa)而來的如來藏說,重在般涅槃,《寶性論》依「菩提」來說,與瑜伽學相同[10]。菩提是佛的體性,佛德是佛的德相,佛業是佛的業用;所以這是從佛的體、相、用,或實、德、業——三方面來闡明佛果。這部分,是依大乘經,如《華嚴》、《大集經》等而說的。眾生所以能成佛,由於「一切眾生有如來藏」。如來藏與佛的關係,如[A24]《大寶積經.勝鬘夫人會》說:「如來成就過於恒沙具解脫智不思議法,說名法身。世尊!如是法身不離煩惱,名如來藏」[11]。《大法鼓經》說:「一切眾生悉有佛性,無量相好莊嚴照明。……諸煩惱藏覆如來性,性不明淨,若離一切煩惱雲覆,如來之性淨如滿月。……若離一切諸煩惱藏,彼如來性煩惱永盡,相好照明,施作佛事」[12]。如來藏的種種譬喻,說明如來(tathāgata)或法身(dharma-kāya),在煩惱中就是眾生如來藏;眾生的如來藏,如離卻煩惱,就名為如來或法身。從如來常住,說到眾生本來如此,說一切眾生有佛性——佛界,佛藏(buddha-garbha),一切眾生有如來藏或如來界(如來性 tathāgata-dhātu)。肯定的說:佛與眾生的體性,是無二無別的,只是在纏與出纏而已。說明這一論題的,就是佛界。《寶性論》四章,應這樣的去了解:
┌眾生因位(如來在纏名如來藏)──佛界 生佛不二─┤ ┌實體(菩提) └如來果位(眾生出纏名為法身)─┤德相 └業用
《寶性論》是依經而造的。「本論」所依據的,「佛界」的主題,是依《如來藏經》的(九種譬喻在內)。此外,「佛界」十義中的「因」義,見於《大乘莊嚴經論》;「果」義,出於《大般涅槃經》;「業」義,出於《勝鬘經》;「無差別」義,出於《不增不減經》:這都是明顯而可見的。「佛德」的六十四種功德,依於《大集經》的〈寶女品〉。「佛業」的九種譬喻,出於《如來莊嚴智慧光明入一切佛境界經》。「佛菩提」立八義:實體、因、果、業、相應、行、常、不思議。《釋論》說:「行、常、不思議者,謂三種佛法身,無始世來作眾生利益,常不休息,不可思議」[13]。行、常、不思議,同明佛的三身,所以與《大乘莊嚴經論.菩提品》,以性,因,果,業,相應,位(三身)——六義,說明「諸佛法界(最)清淨」,是完全一致的[14]。「佛菩提」八義,與[A25]《大乘莊嚴經論》相同;而[A26]《大乘莊嚴經論》的「生勝由四義」(信、般若、禪定、大悲),及「一切無別故,……名為如來藏」偈[15],都被編入「佛界」:《寶性論》確定是參考了[A27]《大乘莊嚴經論》的。《釋論》的引經更廣,可以考見的,有:
《不增不減經》
《勝鬘經》
《如來藏經》
《大般涅槃經》
《大般若經》,《金剛般若經》
《華嚴經.如來出現品》
《佛華嚴入如來智德不思議境界經》
《如來莊嚴智慧光明入一切佛境界經》
《法華經》
《[A28]大寶積經.普明菩薩會》
《六根聚經》
《阿毘達磨大乘經》
《大方等大集經》——〈陀羅尼自在王品〉(〈瓔珞品〉在內)、〈海慧菩薩品〉、〈寶女品〉、〈虛空藏品〉、〈寶髻品〉
從所引契經,可以了解:《寶性論》不是狹義的如來藏論,不但以如來藏說為主,闡明「生佛不二」的不可思議的如來境界,更廣引大乘經,使之與其他大乘經說相貫通;當然,所引的經典,極大多數是屬於後期大乘的。《寶性論》的注釋者,引《陀羅尼自在王經》,成立七種金剛句義,並引《大集經》其他各品,在一般大乘經中,對於《大集經》,似乎是特別重視的!
第四節 寶性論義的分別
以《寶性論》為主的如來藏(tathāgata-garbha)說,曾受到瑜伽(Yoga)學派的影響,但不是屬於瑜伽學的。論中所表達的義理,這[A29]裡略說重要的幾點。
一、如來藏:如來藏,是這一學系的主題。《寶性論》說:「是故說眾生,常有如來藏」;「說一切眾生,皆有如來藏」。「說」,是值得注意的字樣!西元三世紀以來,佛教界不斷的傳出了如來藏說的經典。由於如來藏說,與印度外道的神我說類似,在(初期)大乘佛教界,多少會發生疑問:到底依佛法的什麼意義,而說眾生有如來藏呢?《寶性論》的佛界——如來藏章,可說就是為了解答這一問題,如《論》卷三(大正三一.八二八上——中)說:
「法身遍、無差,皆實有佛性,是故說眾生,常有如來藏」。
「一切眾生界,不離諸佛智;以彼淨無垢,性體不二故;依一切諸佛,平等法性身:知一切眾生,皆有如來藏」。
上引二偈,依梵文本,「一切眾生界」偈在前,是「本論」偈;「法身遍無差」在後,是注釋偈,也就是解說「本論」偈的。《論》長行解說(大正三一.八二八中)為:
「有三種義,是故如來說一切時、一切眾生有如來藏。何等為三?一者,如來法身遍在一切諸眾生身(或本作「眾生心識」),偈言法身遍故。二者,真如之體,一切眾生無差別,偈言無差故。三者,一切眾生皆悉實有真如佛性,偈言皆實有佛性故。此三句義,自下論依如來藏修多羅,我後時說應知」!
「一切眾生有如來藏」,是約三種意義說的,三種是:一、法身(dharma-kāya),是遍在一切眾生身(心)中的。二、真如(tathatā),是一切無差別的。三、佛性——佛種性([A30]buddha-gotra),是眾生確實有的。依據這三種意義,所以可說「一切眾生有如來藏」。這三種意義,是依《如來藏經》的,所以說:「依如來藏修多羅,我後時說應知」。在論到如來藏的九種譬喻時,《論》卷四(大正三一.八三八中)說:
「法身及真如,如來性實體,三種及一種,五種喻示現」。
「法身」、「真如」、「如來性」([A31]tathāgata-gotra),用九種譬喻來表示。譬喻法身的有三喻:佛;蜂蜜;(糩內的)堅實。譬喻真如的有一喻:(糞內的)真金。譬喻佛種性的有五喻:地(中寶)藏;(果)樹(芽);(弊衣內的)金像;(貧女懷[A32]妊)輪王;(泥模內的)寶像。依據《如來藏經》的九種譬喻,解說為法身遍滿,真如無別,佛性實有。依這三種意義,說「一切眾生有如來藏」,這是《寶性論》的如來藏說。
1.法身遍滿義:法身是究竟圓滿的佛果。大乘經中,主要是《華嚴經》,充分表達了佛身的遍滿,沒有一處沒有法身的。法身無所不在,[A33]那麼眾生的身心中,也不能說沒有佛身。「本論」頌說:「一切眾生界,不離諸佛智」,所以法身遍眾生,就是佛智遍眾生,如《論》卷四(大正三一.八三八下)說:
「於眾生界中,無有一眾生離如來法身,在法身外;離於如來智,在如來智外。如種種色像,不離虛空中,是故偈言:譬如諸色像,不離於虛空,如是眾生身,不離諸佛智。以如是義故,說一切眾生,皆有如來藏」。
這一意義,是從如來法身(或佛智)的遍滿,無處不至,而說眾生身心中有佛智的。《華嚴經.[A34]寶王如來[A35]性起品》所說:「如來智慧,無處不至。……如來智慧、無相智慧、無礙智慧,具足在於眾生身中。……如來智慧在其身內,與佛無異」[1],正是這個意義。眾生身中有如來法身(智慧),與佛無異,所以可說眾生有如來藏了!從佛而說到眾生,在說明上,有佛的智慧,(從外而)入於眾生身中的意義,如《楞伽經》說:「如來藏自性清淨,轉三十二相,入於一切眾生身中」[2]。《觀無量壽經》說:「諸佛如來是法界身,入一切眾生心想中」[3]。如《華嚴經.如來出現品》,梵文也有「隨入」(anupraviṣṭa)的意義。這與修持觀想中,觀佛從外而入於自己身心中,進而觀自己身中有佛,自身是佛,也有一定的關係。
2.真如無差別義:《論本》偈說:「以彼淨無垢,性體不二故」。本性或譯自性([A36]prakṛti),清淨,不二,《釋論》解說為約無差別的真如說。在九種譬喻處,以真金來比喻,如《論》卷四(大正三一.八三八下)說:
「以性不改變,體本來清淨,如真金不變,故說真如喻」。
「一切諸眾生,平等如來藏。真如清淨法,名為如來體。依如是義故,說一切眾生,皆有如來藏」。
清淨不二,就是清淨而沒有改變,本性是沒有垢穢與清淨的改變,而只是如此如此的清淨,所以用金性的不變作比喻。後一偈,[A37]漢譯有點重複、不明顯。這一偈的梵文,是與《大乘莊嚴經論》所說:「一切無別故,得如清淨故,故說諸眾生,名為如來藏」[4],完全相同。本性無差別,指心的本性清淨說。本性清淨,為什麼可稱為如來藏?tathāgata(如來)的 gata 或 āgata,有來去(行)、到達、入的意義,如來是(真)如的契入、體得者,也就是真如離雜染而達最清淨(法界)階段。如來之所以為如來的清淨真如,是一切無差別的,與眾生如沒有任何差別,只是眾生(如)為煩惱所覆障而已。這樣,眾生本性清淨而為煩惱所覆,當然可以稱為如來藏了。
3.佛種性義:種性(gotra)是如來藏三義中重要的一義。《論本》偈說:「[A38]依一切諸佛,平等法性身」,依梵本,是「佛種性」。種性是印度的階級名詞,如婆羅門種性,剎帝利種性。生在某一種性中,在社會上,就屬於這一種性。所以種性有血統的意味,如血統不同,就不屬於這一種性了。應用在佛法中,佛是最高上的,眾生可以成佛,那眾生應有佛性;佛種性是對佛果而說的。在如來藏九種譬喻中,後五喻是比喻佛種性的。先說:「佛(種)性有二種:一者如地藏,二者如果樹」,這是通說。然後約金像,輪王,鏡像——三喻,分別的說明,如依種性而生起佛的三身。「以依自體性如來之性(界)諸眾生藏,是故說言一切眾生有如來藏」。這意思是:依如來界,說一切眾生之(如來)藏。所以《論》上說:「以是義故,說如來性(界)因。此明何義?此中明性義以為因義」[5]。如來性——如來界(tathāgata-dhātu)的界,是「因」的意義。依如來界為因而有如來果,所以種性約因說,依如來界說。《論》中並引《阿毘達磨大乘經》,「無始時來性」(界),以說明種性;引《勝鬘經[A39]》[A40]說:「依如來藏故證涅槃;世尊!若無如來藏者,不得厭苦樂求涅槃」。這都是為了說明:「如來藏:究竟如來法身,不差別真如體相,畢竟定佛(種)性體,於一切時、一切眾生身中皆無餘盡」[6]。這樣,雖說三義,其實只是一事。「如來法身」,「不差別真如」,「畢竟定佛(種)性」,不就是如來藏的三義嗎?所以三義只是一事,不過說明不同:從佛說到遍眾生中,是法身遍滿義;從眾生說到有佛性,是佛種性義;約眾生與佛平等說,是真如無差別義。雖有三義,都是為了說明「一切眾生有如來藏」。
《寶性論》是以三義來說明如來藏的,如說明如來藏「自體」,《論》卷三(大正三一.八二八中)說:
「自性常不染,如寶、空、淨水」。
三種譬喻,[A41]漢譯本所說缺略。依梵本及藏文本,顯然也是約三義說的。如來法身的威神力,能成就眾生,如摩尼寶珠,能隨眾生的意樂而成就。真如不變異,如虛空一樣。如來種性對眾生而起慈悲柔和心,與淨水的潤澤一樣。雖有三種譬喻,同樣的比喻了「自性常不染」,本性清淨,這就是如來藏自體[7]。不同的說明,其實是相通的。如四大章中,說明如來藏的,是「界」。如來藏的九種譬喻,漢譯本說:「諸佛者,喻如來藏」;一直到「摸像喻者,如來藏相似」,梵文本都是如來界。又如「真如有雜垢,及遠離諸垢」,就是佛界(buddha-dhātu)與佛菩提(buddha-bodhi)二章,[A42]那麼佛界與如來藏,都就是有垢真如(samalā-tathatā)了。總之,依《寶性論》所說,法身(遍入眾生),真如(清淨不二),(眾生有)如來界——種性,是一體三義,如來藏是依此而立名的。如來藏本性清淨([A43]prakṛti-pariśuddha),在煩惱所藏(kleśa-kośa)中,還是本淨的。本性淨而還在煩惱藏中,所以說「一切眾生有如來藏」,約眾生位說。點出眾生位中的本清淨性,最重要的是:如來藏是成佛的因性。
二、自性清淨心:與如來藏有關的大乘經,說到了自性清淨心([A44]prakṛti-pariśuddha-citta)。如來藏說的特徵,是在眾生煩惱覆藏中,有本性清淨的如來。本性清淨而為煩惱所覆,與《增壹阿含》「心本清淨,為客塵所染」說,有共同意義,所以如來藏說的經典,也就說到了自性清淨心。自性清淨心是如來藏的別名,但與如來藏不同,在佛教的法義中,有著悠久的淵源。《勝鬘經》在說如來藏時,這樣說:「(自)性清淨心,難可了知;彼心為煩惱染,亦難了知」[8]。所說的自性清淨心,就是「自性清淨如來藏」。《不增不減經》說:「我依此清淨真如法界,為眾生故,說為不可思議法自性清淨心」[9]。所說的清淨真如法界,就是法身,眾生,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的別名。《寶性論》中,在說如來界時,自性清淨心是如來藏別名;在說如來菩提時,也就是佛的自體,如《論》卷四(大正三一.八四一中)說:
「向說佛法身,自性清淨體」。
「清淨者,略有二種,何等為二?一者、自性清淨;二者、離垢清淨。自性清淨者,謂(自)性解脫,無所捨離,以彼自性清淨心體,不捨一切客塵煩惱,以彼本來不相應故。離垢清淨者,謂得解脫。又彼解脫不離一切法,如水不離諸塵垢等而言清淨;以自性清淨心遠離客塵諸煩惱垢,更無餘故」。
自性清淨,是如來藏——眾生位;離垢清淨,是佛位。其實,佛也還是自性清淨,因為心從來不與煩惱相應。離煩惱,得解脫,也只是本來清淨。所以自性清淨心,在眾生位沒有減少,成佛也沒有增多,如說:「不減一法者,不減煩惱;不增一法者,真如性中不增一法,以不捨離清淨體故」[10]。
自性清淨心,是心、自性、清淨的結合詞。心(citta)是心意識的心。自性([A45]prakṛti),也譯為本性,如《般若經》中的本性空(prakṛti-śūnyatā),或簡稱「性空」,就是 [A46]prakṛti。[A47]prakṛti 有事物本原的意思,如數論(Sāṃkhya)所立二十五諦,與我(ātman)相對的自性,就是 [A48]prakṛti,是展開萬化的本原。佛法中別有 svabhāva,意義為自有自成的,一般也譯為自性。般若法門所說的一切法無自性,就是沒有 svabhāva。《般若經》所立的自性空(svabhāva-śūnyatā)、無性自性空(abhāva-svabhāva-śūnyatā),鳩摩羅什(Kumārajīva)譯為有法空與無法有法空;自性與有法,也就是 svabhāva。說一切有部([A49]Sarvāstivāda)析假見實,依相立法,而說一切法有「自性」(svabhāva)。《大毘婆沙論》說:「如說自性,我、物、自體、相、分、本性,應知亦爾」[11]。依說一切有部,自性(svabhāva)與本性([A50]prakṛti),是看作同一意義的。《般若經》與龍樹(Nāgārjuna)論,依本性空而說無自性空,是有對治「自性」意義的。受說一切有部影響的大乘有宗,無論是經與論,都應用自性(svabhāva)一詞,也偶爾說 svabhāva-śuddha——自性清淨。[A51]prakṛti 與 svabhāva,雖被認為有共通的意義,而說心本性清淨,大都是用 [A52]prakṛti 的。自(本)性清淨心的清淨,梵文主要是 prabhāsvara,光明清淨的意思,如《阿含經》(巴利本作 pabhassara)與《般若經》所說的心清淨。《寶性論》中,與煩惱相對的本性清淨心,也應用這一術語。如對不清淨而說清淨,或說一切法清淨,常用 śuddha 或 [A53]viśuddha;《般若經》說一切法清淨,也是用 [A54]viśuddha 的。還有 pariśuddha,是純淨、極淨的意思,大都用於體見清淨,證得清淨,離煩惱所顯的清淨。
本性清淨心,心本性清淨,是淵源於《增壹阿含經》的,為大眾部([A55]Mahāsāṃghika)、分別論者([A56]Vibhajyavādin)所宗。說如來常住不變的如來藏說,融合了心性本淨說,而說「自(本)性清淨心」。從《阿含經》以來,心性清淨,就與客塵煩惱(āgantuka-kleśa)對說,含有主體——本性([A57]prakṛti)與客性(āgantukatva)的關係。煩惱是附屬的,雖現起染污相,卻不能改變心本性的清淨。煩惱怎麼不能影響心,而能保持心的清淨本性呢?《寶性論》卷二,引《勝鬘經》(大正三一.八二四下)說:
「世尊!剎尼迦善心,非煩惱所染;剎尼迦不善心,亦非煩惱所染。煩惱不觸心,心不觸煩惱,云何不觸法而能得染心?世尊!然有煩惱,有煩惱染心,自性清淨心而有染者,難可了知」!
客塵煩惱與本性清淨的關係,依《勝鬘經》所說,多少可以了解一些。在常識上,我們的心,或與煩惱相應,似乎心也成為染污的。大眾部說:一切法唯有善性與不善性,沒有第三性——無記性。《寶性論》也說:「法界中,善心不善心俱,更無第三心」[12]。依世俗諦說:心是剎那——剎尼迦不住的。生滅不住的善心,與煩惱不相應,當然不能使心成為染污的。剎那不善心,也不是煩惱所能染污的,因為心不能觸煩惱,煩惱也不能觸心。為什麼不能觸(合)?心與煩惱同時,即生即滅,不可能使同時俱起的有生有滅,成染成淨。《增壹阿含經》說:「法法自生,法法自滅,法法相動,法法自息(定)」[13],就是「法法不相到,法法不相知」的道理。這是在剎那生滅不住中,體會出當下不動,法法各住於自性,這怎麼能染污心呢!然而,世俗諦中,有煩惱,有煩惱染心而成為不善(有部稱為「相應不善」);稱為不善心,而心卻還是本性清淨的,這實在難以了解!上座部([A58]Sthavira)立無記心,所以無所謂善惡的(本性)心,與不善相應而成為不善心。大眾部不立無記心,所以雖有染污心的現象,而心不失清淨的本性。從不立無記,本性與客性去理解,才能正確理解如來藏說中的本性清淨心。早期的如來藏說,本性清淨心還不是所傳的第八淨識,或第九識,只是六識——平常心識的本性,不過習慣的稱迷妄的為六識而已。《勝鬘經》以剎那心來表示本性清淨心。如來藏禪([A59]tathāgatagarbha-dhyāna)傳來中國,成為禪宗,如六祖《壇經》說:「但能離相,性體清淨」。「為人本性念念不住,……念念時中,於一切法上無住。一念若住,念念即住,名繫縛;於一切法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以無住為本」[14]:也是念念不住中見本性。在妄心外別立真心,怕不是如來藏學的正義!
三、不空與種性:《勝鬘經》立空如來藏([A60]aśūnya-tathāgata-garbha)、不空如來藏(aśūnya-tathāgata-garbha),如《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引經(大正三一.八四〇上)說:
「勝鬘經言:世尊!有二種如來藏空智。世尊!空如來藏,若離、若脫、若異一切煩惱藏。世尊!不空如來藏,過於恒沙不離、不脫、不異不思議佛法」。
《寶性論》繼承《勝鬘經》說。依如來藏說,《般若》等大乘經說「空」,是正確的,但還是不了義的。如來藏是本性清淨心,著重於客塵煩惱空。對本性清淨心來說,煩惱是客性——外鑠的,附屬的,與心性清淨,是本來別異而相離的。生死中的眾生,有煩惱、有業與苦陰,也就是有為法(saṃskṛta-dharma)。《大法鼓經》說:「空彼一切有為自性」[15]。《央掘魔羅經》說:「離一切煩惱,及諸天人陰,是故說名空」[16]。《大般涅槃經》說:「空者,謂無二十五有,及諸煩惱,一切苦,一切相,一切有為行」[17]。這都是說有為諸行是空。《不增不減經》與《勝鬘經》,以如來藏為自性清淨心,所以只說煩惱空,煩惱是造業受苦的根源。依空如來藏說,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真如,法界,也可以說是空,而其實是說離煩惱諸行,煩惱諸行空而已;諸行空,而如來藏、自性清淨心體是不空的。如來藏有無量數的不思議佛(功德)法,與如來藏相應,不異而不可分離的。如《論》說:「不空如來藏,謂無上佛法,不相捨離相」[18]。不相離的無上佛法,就是稱性功德,這不但是有的,而且是有作用的,如《論》說:「若無佛性(界)者,不得厭諸苦,不求涅槃樂,亦不欲不願」。「見苦果樂果,依此(種)性而有;若無佛性者,不起如是心」[19]。見世間苦而想離苦,見涅槃樂而想得涅槃,厭苦求樂而發的希願欲求心,是眾生離苦得樂,捨凡成聖成佛的根本動力。這種向光明喜樂自在的傾向,就是如來藏稱性功德的業用。如來藏三義中的種性(gotra)義,是如來藏的要義,指如來藏相應的無數不思議佛功德法,也就依此說「一切眾生有佛性」。然如來藏在眾生身中,不一定能發菩提心,求成佛道,問題在雖有厭苦求樂的動機,但沒有遇到、親近善知識,不曾修習大乘信心,所以或學二乘法,或但求世間樂,不過總是要依如來藏而成佛的。《寶性論》引《華嚴經》,「乃至邪見聚等眾生身中,皆有如來日輪光照」,就是說明這一意義[20]。這樣,世間、出世間、出世間上上善法的根源,都是如來藏不思議功德的業用。是成佛的種性,所以名為如來界(tathāgata-dhātu),界就是「因義」。
如來藏可以說是空,但空是與煩惱等不相應,而如來藏自體,與如來藏相應的不思議功德法,是決定不空的。如來藏有空、不空二義,正是虛妄法空,真實法不空的立場。或者從緣起有與性空,妙有與真空去解說,顯然是不符合經論的本意。如來藏有空與不空義,而《勝鬘經》又說:「二種如來藏空智」[21]。空與不空,都稱為空智(śūnyatā-jñāna),《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解說(大正三一.八四〇上)為:
「如是以何等煩惱,以何等處無,如是如實見知,名為空智。又何等諸佛法,何處具足有,如是如實見知,名不空智。如是明離有無二邊,如實知空相。……以離第一義空智門,無分別境界,不可得證,不可得見,是故聖者勝鬘經言:世尊!如來藏智名為空智」。
空的知道是空的,離增益的有邊;不空的知道是不空的,離損減的無邊。也可以說:「客塵虛妄染,本來自性空」,知道是本來空的,所以「不減一法」。「不空如來藏,謂無上佛法,不相捨離相」,本來具足,所以「真如性中,不增一法」。這樣,空與不空的見知,不增不減,能遠離有無二邊。離二邊的中道,能如實知空相(śūnyatā),如來藏智也就名為空(性)智,空性是無分別智境。以空為無,因空而顯的如來藏自體清淨,名為空性,與瑜伽者所說的相同。依無分別智證第一義空性(paramârtha-śūnyatā),所以引《摩訶般若經》,《金剛般若經》義[22]。根本智證第一義空性,名為空性智,會通了初期大乘的空相應經。
《大般涅槃經》一再說:「我者即是如來藏義;一切眾生悉有佛性,即是我義」。「真我名曰佛性」;「我性及佛性,無二無差別」[23]。我(ātman),佛性([A61]buddha-dhātu, [A62]buddha-garbha),如來藏(tathāgata-garbha),是同一內容。《涅槃經》「初分」所說的我,除佛果常樂我淨的我以外,著重在眾生位中的真我。《央掘魔羅經》也一再說「如來藏我」。這二部經,與《如來藏經》所說的如來藏、佛性,富有神我的色采。《勝鬘經》以如來藏為本性清淨心,所以說佛果的常樂我淨,不再說眾生位的(如來藏)我。《寶性論》也是這樣,只說果位的常樂我淨。《釋論》引偈說:「如清淨真空,得第一無我,諸佛得淨體,是名得大身」;解說大身([A63]mahākāya)「是諸佛如來實我」[24]。這一偈,與《大乘莊嚴經論》偈相同,也約佛果說[25]。雖然眾生位中,仍有可以說我的意義,但在文字表面上,經中如來藏的自我色采,大大的淡化了!這是《寶性論》主與瑜伽學者的共同傾向。
四、轉依:從眾生生死到如來涅槃,當時的佛教界,提出了轉依([A64]āśraya-parāvṛtti)一詞。在漢譯《寶性論》中,轉依是被譯為「轉身」,「轉」或「轉得」的。生死是雜染的,涅槃是清淨的,如兩不相干,那不能說某人成佛得涅槃了。本來,從前生到後生,從生死到解脫,前後間有什麼關聯,部派間早已考慮到,有的提出不可說我(anabhilāpya-pudgala),勝義我([A65]paramārtha-pudgala)的說明。《大般涅槃經》說:「何者是我?若法是實、是真、是常、是主、是依,性不變易,是名為我」[26]。外道立我的意義,也大致是這樣。在《寶性論》等論中,提出了轉依說。依(āśraya)是依止,是生死與涅槃的所依體;依此,從生死而轉化為涅槃,就是轉依。《大寶積經》卷一一九〈勝鬘夫人會〉(大正一一.六七七下)說:
「生死者,依如來藏;以如來藏故,說前際不可了知。世尊!有如來藏故得有生死,是名善說。……如來藏者,常恒不壞。是故世尊!如來藏者,與不離解脫智藏,是依、是持、是為建立;亦與外離不解脫智諸有為法,依、持、建立」。
依如來藏,才能善說眾生有生死涅槃,如來藏是生死與涅槃的依止。從生死而轉為涅槃,就是如來藏轉依——轉生死依為涅槃依。《不增不減經》說:如來藏「是一切諸法根本」;「住持一切法,攝一切法」[27],也就是為依止的意思。
生死依如來藏,如《寶性論》卷三(大正三一.八三二下)說:
「地依於水住,水復依於風,風依於虛空,空不依地等。……陰入界如地,煩惱業如水,不正念如風,淨心界如空。依性(界)起邪念,念起煩惱業,依因煩惱業,能起陰入界。依止於五陰,界入等諸法,有諸根生滅,如世界成壞。淨心如虛空,無因復無緣,及無和合義,亦無生住滅。如虛空淨心,常明無轉變,為虛妄分別,客塵煩惱染」。
生死,是諸根的生起與敗壞。淨心,是如來藏異名。邪念、不正念、不善思惟,都是不如理作意([A66]ayoniśo-manasikāra)的異譯。推求生死的根源,到達不如理作意,不如理作意是依於淨心的。這就是生死依如來藏而有,但如來藏淨心,卻是虛空那樣的無所依止,也不受生死虛妄的影響。《維摩詰所說經》說:身以欲貪為本,欲貪以虛妄為本,虛妄分別以顛倒想為本,顛倒想以無住為本;「無住則無本」,「從無住本立一切法」[28],與依如來藏而有生死的意思相近。一切不離於真如(tathatā),一切不出法界(dharma-dhātu),正如一切色不離虛空那樣。但在如來藏學中,如來藏不生不滅,常住不變,本來清淨,與無邊佛法不相離,更具有充實的內容。「為虛妄分別,客塵煩惱染」,所以有生死,如遠離虛妄分別,出煩惱藏,如虛空回復本來的明淨,那就是菩提與涅槃——轉依了。《論》卷四(大正三一.八四一上)說:
「無垢如者,……於無漏(法)界中,遠離一切種種諸垢,轉(雜穢身,得淨妙)身」。
「如來藏不離煩惱藏所纏,以遠離諸煩惱,轉身得清淨,是名為(轉依的)實體」。
《寶性論》所說「離垢真如」部分,名〈菩提品〉,漢譯作〈[A67]身轉清淨成菩提品〉。全論分八義,與《大乘莊嚴經論.菩提品》的「諸佛法界清淨」六義,是一致的。轉依清淨的實體(自性 svabhāva),就是離垢清淨的如來藏,如《論》說:「佛功德無垢,常恒及不變」。「佛身不捨離,清淨真妙法,如虛空日月,智離染不二。過恒沙佛法,明淨諸功德,非作法相應,不離彼實體」[29]。轉依的實體,是不離一切明淨功德,常恒不變,非作法的。說到「轉身實體清淨」,有二清淨,其中「離垢清淨者,謂得解脫。又彼解脫不離一切法,如水不離諸塵垢等而言清淨,以自性清淨心,遠離客塵諸煩惱垢,更無餘故」[30]。離垢清淨,只是本來那樣的清淨。約智能證得說,說二種無分別智為「因」;約離煩惱而得說,說遠離二障為「果」。其實,只是「智離染不二」的實體。《寶性論》卷四(大正三一.八四一中——下)說:
「依彼果離垢清淨故,說[A68]四偈:……無垢功德具,顯現即彼體。蜂王美味蜜,堅實、淨真金,寶藏、大果樹,無垢真金像,轉輪聖王身,妙寶如來像:如是等諸法,即是如來身」。
轉依所得的如來身,舉《如來藏經》的九種譬喻,這正說明了,具一切功德的如來藏,出煩惱藏,就是如來法身(dharma-kāya)。《寶性論》所說的轉依,菩提,一切功德是本具的,與瑜伽學者,顯然採取了不同的觀點。
校注
[0147001] 《大寶積經》卷一一二〈普明菩薩會〉(大正一一.六三二中)。 [0147002] 《中觀論疏》卷三(大正四二.四〇下)。 [0148003] 《密宗道次第(略)論》(《現代佛教學術叢刊.密宗思想論集》二四八)。 [0149004] 《景德傳燈錄》卷九(大正五一.二六七下)。 [0150001] 《佛性論》是《寶性論.如來藏章》的解說,但內容更接近瑜伽學,所以留在下一章說。 [0151002] 《開元釋教錄》卷六(大正五五.五四〇中)。 [0151003] 《大唐內典錄》卷四(大正五五.二六九中)。 [0151004] 中村瑞隆《梵漢對照究竟一乘寶性論研究.序說》(一——二)。 [0152005]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大正三一.八四六下、八四七上)。 [0152006]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一(大正三一.八二〇下)。 [0154007]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一(大正三一.八二一中——八二二中)。 [0155008] 《無上依經》卷上(大正一六.四七〇下——四七一上、四七三中——下)。 [0155009] 《瑜伽師地論》卷七四(大正三〇.七〇七上、七〇七上——中)。《顯揚聖教論》卷八(大正三一.五一七上、五一七上——下)。 [0155010] 《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卷三(大正八.七〇〇下——七〇二上)。 [0155011] 《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卷七(大正八.七二二中——七二三下)。 [0155012] 《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卷七(大正八.七二五上)。 [0155013] 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六一〇——六一二)。 [0158014] 《大乘法界無差別論》(大正三一.八九二上)。 [0158015] 中村瑞隆《梵漢對照究竟一乘寶性論研究.序說》(三六——四二)。 [0160001] 《入大乘論》卷下(大正三二.四九上)。 [0160002]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三(大正三一.八二九下)。《大乘莊嚴經論》卷三(大正三一.六〇三下)。 [0160003]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三(大正三一.八三二中)。《大乘莊嚴經論》卷三(大正三一.六〇三上)。 [0160004]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三(大正三一.八二九中)。《大乘莊嚴經論》卷二(大正三一.五九六中)。 [0161005]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三(大正三一.八二八中)。又卷三(大正三一.八三二上)。 [0161006] 《大乘莊嚴經論》:1.卷一三(大正三一.六六一下)。2.卷一(大正三一.五九四上)。3.卷二(大正三一.五九九中——六〇〇上)。4.卷三(大正三一.六〇六上——中)。 [0161007] 《攝大乘論本》卷下(大正三一.一五〇中)。 [0162008] 《佛性論》卷一(大正三一.七八七下)。 [0162009] 《入大乘論》卷下(大正三二.四九中)。 [0162010] 如《大乘莊嚴經論》,依《瑜伽師地論》而立〈菩提品〉(大正三一.六〇二上——六〇八中);《攝大乘論本》略說〈果斷分〉而廣明〈果智分〉(大正三一.一四九上——一五二上)。 [0162011] 《大寶積經》卷一一九〈勝鬘夫人會〉(大正一一.六七七上)。 [0163012] 《大法鼓經》卷下(大正九.二九七中)。 [0164013]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大正三一.八四一上)。 [0164014] 《大乘莊嚴經論》卷三(大正三一.六〇六上——下)。 [0164015] 《大乘莊嚴經論》卷二(大正三一.五九六中)。又卷三(大正三一.六〇四下)。 [0169001] 《大方廣佛華嚴經》卷三五(大正九.六二三下——六二四上)。 [0169002]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二(大正一六.四八九上)。 [0169003] 《觀無量壽佛經》(大正一二.三四三上)。 [0170004] 《大乘莊嚴經論》卷三(大正三一.六〇四下)。 [0171005] 引文均見《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大正三一.八三九上)。 [0171006]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大正三一.八三九中)。 [0172007] 中村瑞隆《梵漢對照究竟一乘寶性論研究》(五一——五二)。《藏和對譯究竟一乘寶性論研究》(七三——七四)。 [0172008] 《大寶積經》卷一一九〈勝鬘夫人會〉(大正一一.六七八上)。《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大正一二.二二二下)。 [0172009] 《不增不減經》(大正一六.四六七中)。 [0173010]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大正三一.八四〇上)。 [0174011] 《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卷七六(大正二七.三九三下)。 [0175012]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二(大正三一.八二四下)。 [0175013] 《增壹阿含經》卷六(大正二.五七五下)。 [0176014] 《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六祖惠能大師於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大正四八.三三八下)。 [0177015] 《大法鼓經》卷上(大正九.二九一中)。 [0177016] 《央掘魔羅經》卷二(大正二.五二七下)。 [0177017] 《大般涅槃經》卷五(大正一二.三九五中)。 [0177018]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大正三一.八四〇上)。 [0177019]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三(大正三一.八三一上)。 [0178020]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三(大正三一.八三一中)。 [0178021] 《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大正一二.二二一下)。 [0179022]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二(大正三一.八二四中)。又卷四(大正三一.八四二中)。 [0179023] 《大般涅槃經》卷七(大正一二.四〇七中)。又卷八(大正一二.四一二下、四〇九下)。 [0179024]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三(大正三一.八二九下)。 [0179025] 《大乘莊嚴經論》卷三(大正三一.六〇三下)。 [0180026] 《大般涅槃經》卷二(大正一二.六一八下)。 [0180027] 《不增不減經》(大正一六.四六七下)。 [0181028] 《維摩詰所說經》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七下)。 [0182029]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大正三一.八四一中)。 [0182030]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大正三一.八四一中)。【經文資訊】《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集》第 39 冊 No. 37 如來藏之研究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1-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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