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乘共法
發增上生心,修集生人、生天的正常法門,是佛法中的下士道,這也就是出世聖法的根基,所以名為五乘共法。這是說:修出世的三乘聖法,雖不求人天果報,但不能不具足這人天功德。這如從新竹去臺北,雖不必在桃園下車,卻不能不經歷到桃園的旅程。如但以求生人間、天上為目標,就名為人乘、天乘,是佛教的共世間法。如儒家,近於人乘;道教、耶教、回教,通於天乘。既然一般世間法也可能達成生人、生天的目的,那麼求生人間、天國的人,何必一定要歸依三寶、修學佛教的五乘共法呢?佛法並沒有說,求生人間、天上,非歸依三寶、修佛教的人天乘不可。可是,如歸依三寶而修五乘共法,不但更為穩當,而且已進入佛乘的大門。只要向上勝進,就可直入出世法了。反之,如信其他宗教,雖也能生人、生天,但沒有在三寶中積集善緣,或反而引起不必要的固執(宗教的成見)。對依人天法而進入出世法的大道,不但不能貫通,反而壅塞了。所以同是求生人間、天國,歸依三寶,在佛法中修行,也比歸信其他宗教好得多!
凡「正信」三寶而受「歸依」的,就成為佛弟子、佛教信徒。佛弟子修學五乘共法,要從那裡入手呢?在學佛的理解方面,「應」該先「修於正見」;在學佛的行為方面,先要能夠「修」習「正命」。佛曾說:正見與正命的人難得。對這二項,如能修習成就,那「勝進」也就「不為難」了。向上修學出世法還不難,何況求生人間、天上呢!
正見,是正確的見解。見與知識不同,見是從推論而來的堅定主張,所以正見是『擇善而固執之』[A1]的。學佛要有正見,如開始旅行,要對旅途先有一番正確的了解,而確信這是到達目的地的正路。正確的認識,不一定成為正見。如現在聽說地球繞日而轉,可說是知識;但伽利略為了這一知識,不惜為基督教所迫害、囚禁,這才是見。所以,要將正確的知識,時時修習,養成堅定的正見。正見,有世間正見、出世間正見。五乘共法中,還只是世間的。正見雖只是堅定不移的見地,但力量極強,如經上說:『假使有世間,正見增上者,雖復百千生,終不墮惡趣。』[1]
什麼是正命?命是生存、生活。無論是在家、出家,都不能不生活;衣食住行等一切經濟生活,合法的得來受用,就名為正命。正常的經濟生活,是非常重要的;大部分的罪惡,都從經濟生活的不正常而來。學佛的在家眾,不但要是國法所許可的,而且還要不違於佛法的。如以殺生(如屠戶、獵戶等),盜,淫(如賣淫、設妓院等),妄語(以欺騙為生,走江湖的,多有這一類),酒(如釀酒、設酒家等)為職業的,佛法中名為『不律儀』,是邪命,障礙佛法的進修。出家眾,凡依信眾布施而生存的,是正命。如兼營醫(完全義務,不犯)、卜、星、相等為生,或設法騙取信施,就是邪命。如法的經濟來源,不奢侈、不吝嗇的消費態度,是正命。要這樣,才能與佛法相應,否則人身也許不保,還說得上了生死嗎?在抗日戰爭初期,香港某居士,念佛極虔誠,有一所廣大而幽靜的別墅,他函請印光大師離開戰區來香港安住。印老問他,才知他世代以釀酒起家。印老說:你把酒業歇了,我才能來香港。可是這位老居士,捨不得。學佛而不修正命,也許就是中國佛教衰落的原因。學佛法,一定要職業合法,寧可短期內因職業改變而受到苦痛,決不能長此邪命下去,自害害人!
上面「所說」的「正見」,到底是什麼?依人世間的正見來說,就是「人生之正」確見解,也就是正確的人生「觀」。觀察人生的意義、人生應遵循的正道,從正確觀察而成為確信不移的定見,便是正見。對於修學佛法,正見是太重要了,如航行的舵一樣。佛曾說:得正見的,特別是在家信眾,極為難得。如有人虔誠的信仰三寶,樂善好施,明白佛理,看來是一位典型的良好佛弟子。可是到了衰老到來,有的就聽人胡說,為了什麼營養問題,素食幾十年,又重開殺戒了。有的遇到疾病纏綿,一時不得全癒,於是求神,問卜,扶乩,求耶穌,什麼也去試試看。有的經濟情形不好,就去求財神;為了想中獎券,去仙公廟求夢。有些人修持精進,到了晚年,為了愛著那必朽的身體,就去修精煉氣,向外道看齊。幾年前,臺北一位佛弟子,聽說有修有學,可是為了長壽與健康,去接受移殖猴子腦下垂腺的手術,結果送了命。這都是正見不具足,不能修成堅定不移的確信,這才身體與環境不良,就動搖而轉向了。學佛的,慢談了生死、開悟,先修成正見再說。
佛說的世間正見,經中說有一定的文句,現在略分為四類。一、正見有善有惡。確信我們的起心作事,有善的與不善的,也就是道德的與不道德的。佛法的正見,從確見世間(出世間)有道德的定律著手。如堅決的否定道德,那便是邪見了,如印度的六師外道、懷疑哲學、唯物論的順世外道等。
什麼是善不善呢?從自己的內心說,「心淨」是善的;如「或不淨」,那就是不善的。我們的內心,經常有一些煩動惱亂(煩惱)的不淨因素,如不起雜染的煩惱,而心起清淨的因素,就是善。這如與貪、瞋、癡相反的無貪、無瞋、無癡,崇尚賢善而輕拒暴惡的慚、愧,使心安定清淨的信心,實現止惡行善的精進。這些,都是淨的、善的;反之,如貪、瞋、癡、無慚、無愧、不信、放逸等,就是不淨的不善了。從見於事行的對他影響來說,那麼如有「利」於「他」的,是善;如「或」有「損」於「他」的,是不善。人與人(人與眾生),都有著關係,應該是互助共濟的合作,遵行自他共處的和樂法則。如所作為而有害於他,那即使有利於己(損他利己),也是不善而不可為的。如有利於他,那即使有損於己(損己利他),也是善的而應該做的。從內心與對外影響,決定「善行」與「不善行」的差別。行,是動作。內心的動作名意行,身體的動作名身行,語言的動作名語行,這都是有善與不善的,所以說善行、不善行。這一切,佛弟子,或繼承佛陀家業的「佛子」,「應」該審「諦」的觀「察」。不但要確實信有善與不善,而且要分別什麼是善、什麼是不善,修成堅定不移的正見,作為我們起心作事的準繩。
二、正見有業有報。有善有惡,這除少數的邪見而外,一般人都是信認的。可是,善與惡,約行為的價值而說,自有他應得的果報。如不能對此有定見,那在某種環境下,善惡的信解就會動搖了。從前,有位忠君愛國的大臣,被帝王處了死刑。臨死時,他對兒子說:『我要教你作惡,可是惡是做不得的。我要教你行善,我可沒有作惡呀!』[2]他自己行善而沒有好報,於是對善惡就發生了疑惑。所以不但要正見善惡,還要正見善惡的業報。
一切眾生所「有」的一切果「報」,「必」然是「由」於「業」力所招感,有業然後有報。有種種不同的業,所以有各各不同的報;業是非常多、非常複雜的,所以果報也是極多而又是極複雜的。什麼是業?什麼是報呢?業,是事業,是動作。我們的內心、身體與語言的動作,凡由於思力——意志力所推動的,都是業。但現在所要說的,指從我們身口意業的或善或惡的活動,而引起的一種動力;這是道德與不道德的價值。行善作惡等事業,如農工的工作勞動。業力,如勞動所得的工價——貨幣。憑工作所得的貨幣——(代表)勞動價值,就能拿來換取適當的用品;所以有某種業力,就能感得某類的果報。說到報,嚴密的意義是異熟——異類而熟。這在因果系中,屬於因果不同類的因果,如為善而得天國的福樂,作惡而墮受地獄的苦痛。依所作的業力,感受苦或樂的報,這是正見的重要項目。唯有這樣,善惡才有一定的價值。
關於業報的意義,應該略說幾項重要的。
1.「微小」的業力,是可以「轉」化為「廣大」的。這是說,小小的善業或惡業,如不斷的造作,就會積集而成重大的業力。如《法句》說『莫輕小惡,以為無殃,水滴雖微,漸盈大器』[3];善業也如此。這與古人所說『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意義一樣。還有,如造作害人的惡業,本來算不得重大;可是自己對於這一惡業,時時覺得害得巧妙、害得滿意,這樣的不斷隨喜惡業,小惡的力用會廣大起來,與大惡一樣。同樣的,雖只是小小的善業,如自己能時時生歡喜心,小善也就漸漸的成為大善了。所以,我們不應該忽略輕業,不可隨喜惡業,而應該隨喜善業才好。
2.在種種業中,有一類特強的業力,「能引」我們感到五趣中的一趣報體,或生天上,或墮地獄,或墮傍生。其中,又有種種類別,如傍生中或虎或魚等。凡由強業而感得一趣的總報體(『得蘊,得處,得界』),成為某趣的眾生,叫引業。還有一類業,並不能引我們感得生死的總報體,卻「能」使我們對於這一報身的種種方面,得到圓「滿」的決定,叫滿業。如生而為人,儘管萬別千差,而同樣是人,人是引業所感的總報。餘如六根有具足與不具足,相貌有莊嚴與醜陋,容色有黑白,目睛有威光或無威光,音聲有優美或粗俗,嘹亮或低滯……這種人各不同的差別,都由不同的滿業而感得。不過,其中還有業報與現生功力(長養)的差別:如人類的目光望遠,有一定的限度(也是人各不同的),這是業力。經藥物、營養、保護、訓練,使達到限度中的極限,或老年而目力很好,這就有賴現生功力的長養了!
3.業又有「決定或不定」二類,其中又有時與報的不同。有的業,要感什麼報,是決定了;而在什麼時候受報,現生或來生,是不決定的。有受報的時間是決定了;而所感的什麼報,還沒有決定。有所感的果報、受報的時間都定了,這如造作五無間業——殺父、殺母、殺阿羅漢、出佛身血、破和合僧的,來生一定要墮落地獄。也有時與報都不決定的,這大致是輕業。依古德說:一切業,都是不決定的。換言之,一切業都有改善可能性的。所以只要能痛下決心,什麼惡業,都有化重為輕或不定受的希望。《鹽喻經》說:犯了重大惡業的,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如老死迫近,就難了。但依《觀無量壽佛經》,還有念阿彌陀佛的一法),痛下決心,『修身、修戒、修心(修定)、修慧』,重業是可以輕受或不定受的。這如大量的鹽,投入長江大河中,水是不會鹹的。反之,雖造作較小的罪,卻不知道修身、修戒、修心、修慧,還是要招苦報的。這等於少量的鹽,放在小杯裡,水還是鹹苦的[4]。這是業不決定的有力教證。大乘法中,觀業性本空,能轉移懺除重罪,也就是修慧的意義。所以,犯了重惡業的,不必灰心,應深切懺悔,修學佛法。
4.從造業與受報的時間來說,可分為三時業:「現」報業,是這一生造業,現在就會感果的。「生」報業,要等身死以後,來生就要感報的。「後報」業,是造業以後,要隔一生、二生,或經千百生才受報的。所以造業受報,不能專在現生著想,如說:『行惡見樂,為惡未熟,至其惡熟,自見受苦。行善見苦,為善未熟,至其善熟,自見受樂。』[5]在這三時業中的現報,可能是輕業報,也可能是重業的『華報』。因為現生的果報,是以前善惡業力所招感決定了的;沒有死,是不能有根本或重大改變的。輕業為什麼可以受現報呢?因為輕業不致改變這一生的重要報果。例如政府現由某黨主政,自有其根本政策,不能作相反的重要變革。在野黨如有不重要的意見,現政權是樂意採用的。重業為什麼現受華報(對將來的果報而說)呢?因為業力太重,對現有報體,起著重大的影響。這等於在野黨的勢力太強大了,現政權不能不接受多少意見,只要不危及政權的存在與該黨的主要政策就好。至於生報業及後報業,都是有輕有重的。
總之,業是有種種不同的,但有一點是絕對相同的,就是「諸業」在沒有受報以前,如不是修證解脫,那是怎麼也「不」會「失壞」的。有業,就會有果報;今生不受報,來生不受報,就是千千萬萬生,業力照樣存在,只要因緣和合,還是要受報的。《三昧水懺》的緣起中說:西漢時,因袁盎的中傷,而殺害了鼂錯。袁盎所作的殺業(教他殺),一直沒有受報。直到後身為悟達國師時,那已是晚唐了。悟達國師因貪染沈香座,惡業才感報而患人面瘡。這傳說,也就表示著業力不失壞的意義。
三、正見有前生有後世。善惡有報,多數人是能信受的。但有些人,只信現業現報,不信後世。可是行善作惡,現報的只是少數,那就不能不錯覺為『天道無知』了。有些人,只信善惡業的報在子孫,如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中國人談陰騭的,大致不出此二者。不知世間儘多是父賢而子不肖,父不肖而子賢的。而且,如沒有子孫,那他的善惡業,豈不是就落空了?有些人,只信今生到來生,不信前生,如耶穌教等。這雖能依此使人離惡向善,但不明過去世,對於現生果報的萬別千差,就無法說明,也就無法使人生起合理的正信。耶穌說:生盲的,是為了神要在他身上顯現權力。其實,耶穌並不能答覆這一問題,因為現世界中,生盲的人多著呢!所以,不但要正見善惡、業報,還要進一步的對於前生後世有堅定的信解,發生正見。
眾生造作了種種的業——善業、惡業,引業、滿業,生報業、後報業等,「隨」著這樣的「業」力,而感到來生的果「報」。善業,其報是在「善」趣的人間、天上;惡業,就報在「惡」趣的地獄、傍生、餓鬼。地獄、傍生、餓鬼、人、天,總名為「五趣」。眾生從無始以來,就隨著業力的善惡,「常」在這五趣中「流轉」,一生一生的延續不已。趣,是趣向,就是隨業而往生的所在;有此五類,所以名五趣。或者加上阿修羅(譯意為非天),為六道。道,就是趣的別譯。大小乘經論中,或說五趣,或說六趣。阿修羅多住在大海中,為數不多,所以如攝在鬼趣或傍生趣,就合為五趣了。流轉即是輪迴,這不是說五趣升沈前生後生有著一定的次序;是說上升或下墜,轉來轉去,總之不出這五趣的範圍。以今生來說,造作的業,多得難以計算;而過去生中未了的業力,又積壓到現在;真是前業未清,後業又來。這樣的越來越多,如今生死了,那到底那一種業招受後報呢?這是不能確定的,但不出三大類:1.有「隨重」的:或造作重大的善業,或造作重大的惡業(如五無間業等),業力異常強大,無論意識到或者沒有意識到,重業一直佔有優越的地位。一到臨命終時,或見地獄,或見天堂,那就是『業相現前』,是上升或下墜的徵兆。接著,或善或惡的重業,起用而決定招感未來的果報。2.「或」有「隨習」的:既沒有重惡,也沒有大善,平平的過了一生。在這一生中,雖無顯著的重業,但所作的善惡業,在不斷的造作狀態下,對於某類善業或惡業,養成一種習慣性,這也就很有力量了。到了臨命終時,那種慣習了的業力,自然起用而決定招感來生的果報。從前,大名長者問佛:我平時念佛,不失正念。可是,有時在十字街頭,人又多,象馬又多,連念佛的正念也忘了。我想,那時候如不幸而身死,不知道會不會墮落?佛告訴他說:不會墮落的。你平時念佛,養成向佛的善習,即使失去正念而死,還是會上升的。因為業力強大,不一定與心相應的。如大樹傾向東南而長大的,一旦鋸斷了,自然會向東南倒的[6]。所以止惡行善,能造作重大的善業,當然很好;最要緊的,還是平時修行,養成善業的習性,臨終自然會因業力而向上。3.「或」有「隨憶念」的:生前沒有重善大惡,也不曾造作習慣性的善惡業,到臨命終時,恍恍惚惚,大有不知何往的情形。到末後,如忽而憶念善行,就引發善業而感上升人天的果報;如忽而憶念生前的惡行,就能引發惡業而墮落。對這種人,臨命終時的憶念,非常重要。所以當人臨終時,最好能為他說法,為他念佛,說起他生前的善行,讓他憶念善行,引發善業來感果。淨土宗的臨終助念,也就是這一道理。不過,這是隨憶念的,如隨重、隨習的眾生,到臨命終時,業力最大。如重業與習業是惡的,那就很難使他憶念三寶或施戒等功德了。學佛修行,到底平時要緊!
眾生在生死中,是不得自在的,聽「由業」力擺布。現在的生命,經過了死亡階段,就轉而開始一新的生命——「往後有」。這樣的死而又生,前生與後世之間,不一不異,不斷不常的延續,確是甚深而不容易明見的。由業感報,死生相續,在聖者是毫無疑問的。特別是得了天眼通(外道也能得到,所以外道也有多少信解業報的前生後世),對這是看得明白不過。可是一般凡夫,沒有清淨智,對於生前死後,不免黑漆一團,什麼也不知道。雖有極少數的不昧前因,能知道前生,也被庸俗的唯物論者所抹煞。所以最好是依佛法修學,得清淨智,發天眼通,去親自證實這一問題。此外,唯有仰信如來的教說,及從推理去信解了。
教理的說明,初學還是不容易,現在姑且舉一「薪盡火相傳」的比喻來說明。莊子說:『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7]廬山遠公大師,就曾引用來比喻死生相續的道理。如前薪燃燒發光,等到薪盡火息時,又延燒到另一薪,火又旺盛起來。前薪不是後薪,後火也不是前火,而後火不能不說由於前薪的火而來。這等於說,前生的生命活動停止時,又展開一新的生命;前生不是後世,而後世確是依前生的業力而來。然而從死到生,時間與空間,都可能有距離的,所以死後生前的如何延續,還是需要解說的。依佛法的深義說,身心活動,顯現為生命的形態。當死亡時,身心剎那滅去,顯著的身心活動(現在的)停頓了,然而過去了的身心活動不是沒有,這就是『業滅過去,功能不失』(這不妨說是生命的潛在)。等到因緣成熟時,過去的業力,就引發一新的身心活動,開始一新的生命。現在再以薪火相傳來比喻:火燒物時,發為熊熊的火光,這如生命的顯現活動。等到燒完了,發光的火燄沒有了,這等於一期生命的結束——死亡。火息了,熱灰也似乎冷了,如遇到易燃的物件,加上微風的吹拂,又會『死灰復然』起來,又重新發出熊熊的火光。這等於因緣和合時,過去的業力,又會引發一新的生命。死灰復然的火光,不是前火,而與前火有著不可分離的關係;這如後生不是前生,而後生與前生的行業有關。從前火到後火,時間上可以有一間隔,這如後生與前生間,時間與空間,都不妨有距離的。不過,這到底是比喻而已。如約佛法來說,過去了的業力,在如幻的法性空中,本不可說有時空的間隔,只要因緣和合(如人生,要有父精母血的和合等),就能在另一時間、另一空間,忽然的引發一新生命——身心活動的又一新開始。
四、正見有凡夫有聖人。能正見有善惡、業報、前生後世,雖然是難得的,但如不信聖者解脫的自在境地,那人生可真苦了!五趣流轉,生死死生,一直這樣的升沈下去,這幕演不完的人生悲劇,如何得了!人生,決不是這樣無希望的;確信聖者的自在解脫,才能向上邁進,衝破黑暗而開拓無邊的光明。所以還要正見有凡夫、有聖人。
眾生無始以來,「生死」死生,「常」在五趣中「相續」流轉,這是一般的凡夫。經修行而得證的「聖者」,能「得」到生死的「解脫」。怎樣才算是聖者?凡能現起無漏淨智,體證法性——一切法的真如,就是聖人(勿與世間的假名聖者相混)。聖人也有好多階位,但與凡夫的根本不同點,就在乎有淨智,證真理。什麼叫解脫?解是解除,脫是開脫。眾生在生死中,不得自在,如在羅網中被繫縛了一樣。聖者得了淨智,就斷去生死根本的煩惱,這才從生死得解脫,得大自在,得真安樂。
凡夫與聖者,本來同樣的報得『有識之身』[A2]。只因凡夫愚癡——以無明為主,這才繫縛在生死中,不得自在。聖人因修持而得淨智——以般若為主,這才解脫生死的繫縛。這一「凡聖」、「縛(解)脫」的差「異」,一定要「深」切「信」受,切「勿」存絲毫「疑惑」。因為能信,就知道有聖者、有解脫,也能信聖者有真智慧、大能力。對於聖者的功德,如三明、六通、十力、四無所畏、十八佛不共法等,都能信受。能這樣,就是奉行人天乘法門,現時還不能進求出世解脫的佛法,也能漸漸養成出世法種。否則,聖者與聖者的一切功德,都不信了;這不但誹毀事實,熏成邪法種子,也障礙了自身的進修。有些人自作聰明,以凡夫的知見來衡量一切,覺得自己不是聖者,沒有淨智,沒有神通,人就不過如此,那裡會有聖者呢?這種人的愚癡,真是可憐極了。如同樣的用黏土做成的瓶子,沒有經過火的鍛煉,遇水要化,風吹日晒會分裂破壞;如經過火的鍛煉,成為磁瓶,遇水不會化,風吹日晒也不會裂了。世間粗事,經過鍛煉,還大大不同,何況自稱『萬物之靈』的人呢!難道依法修行,經般若智火的熏煉,還是凡夫那樣的嗎?凡夫與聖人的存在,一定要從深切信解中,引發堅定的正見。——上來,說明世間正見的主要內容,為修學佛法者所必不可缺的見地。
眾生在「流轉五趣」之「中」,實在不大理想,「身心」方面,常受很「多」的「苦迫」。不過從大苦而到小苦,也會覺得輕鬆而舒適得多。三惡道苦多,不消多說;人間,也是『不如意事常十九』;諸天享福,也還有憂苦,尤其是一旦命終,自己知道要墮落時,那真是說不出來的憂苦呢!
先說地獄趣苦。地獄,梵語捺洛迦,是苦處的意思。地獄分四類,共為十八地獄。一、主要而根本的,是八「大地獄」;由於猛火的燒燃,受著「極熱」的苦迫,所以也叫八熱地獄。依經論說,八大地獄,在此地層底下。地球中心,確是充滿烈火的,如有時火山裂口,就會噴出火來。佛經與基督教的《舊約》,都有大地裂開,陷身地獄的記載。所以八熱地獄,決在地下——地球中心無疑。有人懷疑:這樣的火熱,怎會有生命存在呢?不知道眾生業力不可思議!有的入水而死,有的卻要在水裡才能生活;有的埋在土裡會死,有的一直生長在土裡。眾生不可思議,切勿專憑自己的生理情形去推想一切。八大地獄是:等活、黑繩、眾合、號叫、大號叫、炎熱、極熱、無間。這些地獄,有二種特點:一、都受著猛火的焚燒,及為烈火燒熱了銅鐵(近於岩漿)所迫害。鐵地、鐵室、鐵鏊、鐵槽、鐵山、鐵繩、鐵刀、鐵鍱、鐵椎、鐵串、鐵炭、鐵釘、鐵鉗、鐵丸,這些火熱的銅鐵,種種的方式來苦迫罪人。二、身體又大,壽命又長(無間地獄壽長一中劫),所以地獄的最苦痛事,不是求生不得,而是求死不能。在業力沒有盡以前,怎麼也死不了,燒成灰也要活轉來。地心深處的無間(梵語阿鼻)地獄,猛火燒燃,苦痛的迫身,連一絲毫的間斷都沒有,這是罪大惡極的受報處。
二、「近邊」地獄,也叫遊增地獄。這在八大地獄的附近邊緣,是熱地獄的流類。每一大地獄,都有四門;從每一門出來,又都有同樣的四種地獄。這樣,每一地獄有四門,每門有四地獄,就共有十六地獄;八大地獄都如此,就總有一百二十八地獄。八大地獄的眾生,受苦完了,從每一門出來,就又必然的周「遍遊歷」這四地獄,從一處到一處,增受苦迫,所以也叫做遊增。四地獄是:一、煻煨,這是火熱的灰坑。二、屍糞,這是糞泥坑,坑中有類似糞蛆的利㭰蟲。三、鋒刃,這又有三處:1.刀刃路;2.劍葉林,這裡有惡狗;3.鐵刺林,這裡有鐵㭰的大鳥。這三處,同受刀箭的苦害。四、無極河,這是沸熱的灰水,落在裡面,如油鑊中煎豆一樣。
三、「八寒」地獄:或說從八大地獄——地球中心橫去到外邊,或說在鐵圍山的那邊。鐵圍山,為這一世界——地球的邊緣,據說是日月所不易照到,寒冷無比。所以推斷寒地獄在南北極,大概是不會錯的。八寒地獄是:皰,皰裂;𠿒哳吒,郝郝凡,虎虎凡(這三處,依寒冷的呼號聲得名);青蓮,紅蓮,大紅蓮(這三處,依膚色及破裂情形得名)。壽命也極長,所以也苦痛不堪,如說:『無比嚴寒侵骨力,徧身慄戰而縮屈,百皰起裂生諸蟲,嚼抓脂髓水淋滴,寒迫齒戰毛髮豎,眼耳喉等悉寒逼,身心中間極蒙蔽,住寒地獄苦最極。』[8]
四、「孤獨」地獄:這可說是人間地獄,或在深山,或在海島,或在曠野,或在深林,到處都有。這不是眾多和集一處,而是少數或一或二的眾生,由於個別的業力,感到這地獄一般的苦報,所以叫孤獨。最近報載:臺灣某處,有一父親虐待他的生女,關閉在無空氣無陽光的暗室中,食不能飽,衣不蔽寒,整整的十五年,還是小孩的樣子(發育不良)。不但面無血色,皮膚浮腫,簡直不像人樣。眾生的業力不可思議!在這光天化日、繁榮鬧熱的所在,會有身受這樣苦報的人存在!這該是近於孤獨地獄的了。
這四類十八地獄,「是諸」受「苦」的一切眾生「中」,最「極」苦痛的地方。在沒有解脫生死以前,人人有此墮落可能性的,應該生大怖畏,勿作惡業。
再說「旁生」趣的苦迫。旁生,或作畜生,實包括了人類以外,近代人所說的一切動物。他們的形態、顏色、住處、生活、壽命,是「種種」別「異」的。佛法每分為:無足的,如蚯蚓等;兩足的,如鳥類;四足的,如獸類;多足的,這又有六足、八足,以及更多的足,都是蟲類。從住處來說,原本住在大海中,後來分移到各處,這才有在水中的、陸上的、空中的差別。其中,也有兩棲的;還有可以飛空、可以著陸,也可以入水的。他們智力的高低,壽命的長短,享受的苦樂,都相差得很遠。如龍與金翅鳥等,有的享受還勝過人類呢!然從一般來說,這是非常苦痛的惡趣。經上說:鳥等『心種種故,色種種』[9]。由於近代的研究,對這已部分的得到證明。如鳥獸的眼睛(引發眼識),能分別認識青、紅、紫等顏色,那他身上的毛羽,就有種種艷麗的顏色;如不能認識紅等,那毛羽就是灰色的、暗黃的。又如昆蟲的保護色,有的形態也還像樹枝、敗葉。這無非因為常住在這一環境,時時認識這些,因而熏習內心,由心理影響生理的組織以及外表的顏色。
旁生趣的苦迫,主要是互相殘殺、互相「吞噉」。大魚吃了小魚,大蟲吃小蟲,這是到處可見的事。蜘蛛布網在屋角,就為了捕殺飛蟲。青蛙與鳥類的吞食昆蟲,食量都相當驚人。躲在樹心的小蟲,也有啄木鳥來吃他。螞蟻平時好吃別的昆蟲;就有穿山甲,以螞蟻為唯一食品。龍王,也還有被金翅鳥吞食的厄難。人類對於旁生,也有殘殺吞噉的惡習。有的為了他們的皮毛牙角,大量捕殺,還美其名為生產。旁生界,實在是無時無刻都是相互殘殺的屠場!還有,如牛馬等,為人類所繫縛,鞭策牠、「驅使」奴役牠,絲毫不得自在。旁生界的「苦」迫,是僅次於地獄的。從前,釋迦佛為太子時,一天去田裡察看農耕,見農夫辛苦得很。農夫又鞭策犁田的牛,身上出血,血流到地上,很快的生出蟲來;犁過了田,地下的蟲類也被暴露到上面,天上的鳥就飛來噉食小蟲。太子見到旁生界的殘殺吞噉,因而悲憫眾生,發起出家修行的大願。一般人不但沒有警覺、沒有同情,還吞噉他們,這與旁生有什麼差別呢!
三惡趣中的「餓鬼」,依字面而說,就可知道是受著「常」患「饑渴」苦迫的眾生。餓鬼是五趣之一,與我國俗說的人死為鬼不同。佛法中說:餓鬼有三大類:無財的、少財的、多財的。無財鬼也有三類:1.炬口(就是燄口),飲食入口,就化為火燄。2.針口,咽喉細小如針,飲食無法嚥下去。3.臭口,滿口腐爛發臭,不能飲食。少財鬼,是多少可以飲食的,也有三類:1.針毛,2.臭毛,3.癭;都因身體的特徵得名。有的遇到飲食,就化為膿血不淨;或專食痰唾尿屎等不淨。依這一類說,所以是吞噉「不淨以為食」物的。多財鬼,享受得相當豐富的,也有三類:1.棄者,專受人類祭祀而生活的;這與我國傳說的神道相近。2.失者,是以人間遺失的物品為生的。這二類,有時也還要遭遇饑渴的苦迫。3.大勢,那是夜叉、羅剎等大力鬼王,享受與天福相近。雖有這種種,而多數的無財、少財鬼,都是患著極度饑餓的,因此總名為餓鬼。
上面所說的三惡趣,「悉」是「由」於煩惱的「三不善」根,造作殺、盜、邪淫等重大「惡行之所感」得的。欲界的貪欲、瞋恚、邪見(癡)——三者,為不善法的根源;由此煩惱的發動,就會做出種種邪惡的行為。惡行成為惡業,這才感到這惡趣的苦報。如殺生,有從貪欲而引發的,如為了謀財而害命。有由於瞋恚而引發的,如報怨復仇,或者一時的怒火上沖,就把對方殺害了。也有從邪見而引發的,如外道的為了祭天而殺牛羊,臺灣的為了拜拜而殺大豬。殺生如此,偷盜、邪淫等也如此。在這三不善根引發的惡業中,上品極重的,就感地獄報;中品的受旁生報;下品的墮在餓鬼。總之,不起深重煩惱,不作重罪大惡,是不會墮落這三惡趣的。
現在要說到善趣的人身,這是我們所最能親切了解的。受報在「人中」,不像三惡趣的苦迫,也不像生天的福樂,人身是「苦樂」參「雜」,有苦有樂,忽苦忽樂的。這對於修學佛法,卻是良好的環境。因為惡趣苦多,沒有修學的閒暇。天上太安樂,一味享受,智慧就會減損,也與佛法不相應。在人間,如以刀磨石,愈磨愈利;生天,如以刀切土,就愈切愈鈍了。
在五趣中,人是「升沈之樞紐」。如生天,是由於人身的積集善業,修習禪定。如由天而更向上生,或由惡趣而生天,這都是過去世中人身所作的善業。墮落惡趣,也大半由於人身的惡業。如從天而墮惡趣,這不是由於天身作惡,因為諸天是沒有嚴重惡行的(色界天以上,僅有有覆無記煩惱),這是天福享盡了,過去未了的惡業成熟受報。如從地獄而生旁生或鬼趣,也決不是地獄的眾生造了惡業;地獄眾生,一味受苦都來不及,還會作惡嗎?這都是過去世中,人身所造的惡業。鬼與旁生,除少數的高級而外,大部分是不會造作惡業的。人間的無知小兒,失心的狂者,殺了人,還不負殺人的重罪,何況多數旁生,比小兒更無知,僅憑生得的知能而行動。大魚吃小魚,大蟲吃小蟲,是眾生界可悲的現象,是不清淨,可以有輕業輕報,但決不會因此而成引業,使眾生墮落三惡道的。所以,由業力而升沈(除少數鬼畜),主要為人類善惡業力所招感。墮地獄,是人類的惡業。斷善根——極惡到連少許的善根都暫時沒有了,也唯有人類才有可能。反之,修禪定而生天,是人身的善業。能出家、持戒、修行、了生死、成佛,也唯有人類才有可能。因此,人身作惡,可以惡極;行善,也可以善到徹底。約五趣升沈來說,人身的行善作惡,是一總樞紐,一切都由此出發,上升或下墜。人身是這樣的,應該警惕,不要失卻人身,墮落惡道;也應該歡喜,因為了生死、成佛的機會到了!
關於生死輪迴,一般人的誤解很多。印度教以為:人死了,不問聖人、凡人,善人、惡人,一切都進入閻摩王的都城。惡人們,經過閻摩王的裁判,被送入各種地獄去受刑。中國一向是『人死為鬼』,『鬼者歸也』。佛教的輪迴觀,透過中國人的舊觀念,大抵以為:一切死人,都成了鬼。有功德的,成為神;有罪的,要經歷應得的報應,在不同的地獄中,受十殿閻羅王的懲處。等到受罪完畢,這才按照生前的業行,到各處——人間、畜生去受生。中國一般的佛教徒,不知佛說的生死流轉是「人本」的,是說由人造作善惡業,人死了,就依業力而受天、人、餓鬼、旁生、地獄的果報;大家「誤」以為中國式的「鬼本」,以為人死了一切都做了鬼。同時,鬼與地獄不分,所以認為在地獄受苦的鬼,受罪完畢,再往人間或旁生去受生。這真是錯誤極了!然而「習俗」的「謬」說「相沿」成風。有些學佛的,覺得要生天、生淨土,而同時沒有忘記『人死為鬼』的舊觀念。於是口口聲聲說要生天、生淨土,同時又作鬼的打算,冥鏹、紙屋等,還是照樣的準備。做兒女的,也覺得非此不足以表示孝心。不知人死了,隨業力流轉,生人生天的也不少,念佛的也有往生西方;怎麼一口斷定自己的父母死了墮落在惡趣的鬼道呢!可能是誣辱父母,不孝之至!中國一般的鬼本論,以謬傳謬,由來已久,非從根本上糾正過來不可。
「天趣」,為生死流轉中的善趣,比人間更為勝妙。最「初」是「欲界」天,不但有心有色,而且有五欲與男女欲的環境。眾生的煩惱,就繫縛於這些境界而不能離的,是欲界。欲界的大地——地面、地下、水中、(近地面的)空中,所有的地獄、旁生、餓鬼、人、阿修羅,都是欲界的。此外,還有欲界的天。依於大地中心的須彌山而住的,有四大王眾天、忉利天,此二天是地居天;從此以上有夜摩天、兜率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這四天是空居天;一共有六天。欲界六天,都有君臣男女的國家形態,與人間差不多,只是福樂勝妙而已。欲界以上,是「色」界。這是有心識的,有物質(色)的身體與住處,可是沒有欲樂。眾生的煩惱,繫縛於這些(色等)而不能離,所以叫色界。色界天,略分為四禪天,細分為十八天。初禪有三天——梵眾、梵輔、大梵,這雖沒有男女的差別,但還有君臣人民的國家形態。二禪有三天——少光、無量光、光音。三禪有三天——少淨、無量淨、遍淨。四禪有九天——無雲、福生、廣果、無想、無煩、無熱、善現、善見、色究竟天。二禪以上,都是離群獨居的;世界就是自己的宮殿,不像人間有一共同的器世界。此上是「無色界」,這是連物質(色)的身體與住處都沒有,僅有心識;眾生就為這心心法而繫著。由於沒有物質,不佔空間,所以不能說在那裡。但依禪定(生天的因業)來說,這是比色界四禪更高上的。無色界也有四天——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非想非非想處天。三界諸天,共有二十八。
天趣,是五趣中最福樂的,現在以四事來說。一、「身勝」:身體非常高大,最下的四王天,身長四分之一俱盧舍——合九十丈。八俱盧舍為一踰繕那,依佛教說,一踰繕那即合華里十六里。色究竟天,身長一萬六千踰繕那,也就是身長二十五萬六千里了。不但身材高大,身體的端嚴,也是人間所不及的。從前,佛弟難陀,娶妻名孫陀利,是當時唯一的美女。難陀出了家,還時時想念她。如來帶難陀到忉利天,見了天女,難陀就覺得孫陀利簡直如瞎獼猴,再也不想她了!二、「壽」「勝」:天趣的壽命極長,最下的四大王眾天,壽長五百歲,合人間九百萬歲。最高的非想非非想天,壽長八萬大劫。在他的一生中,我們這個世界,大破壞而又成立,成立又破壞,就是八萬次了。這樣的長壽,真是求長生與永生的所不曾夢想的。三、「樂勝」:欲天有種種的欲樂。色界從初禪到三禪,不再有憂愁苦惱,都有微妙的禪樂。四禪以上,心境平和而安定,比起欲界的煩囂動亂,初禪到三禪的喜樂衝動,真是幸福極了!四、「定」「勝」:空居的欲界天,也有些微定力。初禪以上,就是修四禪及四無色定的果報;一生天上,就長在報得的定中;定力盡了,他的壽命也盡了。從他的壽命悠久,可知色、無色天的報得定果,是怎樣的殊勝了。總之,在三界生死中,天趣實在是最福樂的!
人都是厭苦求樂的,都是不願墜落惡趣而願上生人天的。但這不會因我們的虛願而成功,要從止惡行善的行業中得來。如三途的苦,人間的苦,欲天也有憂苦——這「諸苦」,都是「由」往昔的「惡業」而來。天上的福樂,人間樂,旁生與餓鬼的樂,甚至地獄中(除無間地獄)的些微樂感——種種「樂」報,無不「由善業」的積「集」中來。樂報與苦報,決定依於善惡的行業,所以唯有止惡行善,才能離苦而得樂。
依善惡業而招感的「苦樂」報,不是永久的,是「隨」著「業」力的限量而終「盡」的;這是非常重要的見地。如能切實信解,那麼如遭逢苦痛逆境,不會失望悲觀,因為知道這是惡業所招感,而惡業的力量有限,苦果終於要過去的(就是淪墜地獄,也是會超脫的),何必為苦痛而擾亂自己,應該努力修善,以求得當來的福樂。如遭逢喜樂順境,也不會得意忘形,驕奢放逸,因為知道這是善業的果報;善業力是有限量的,福樂也是不久要過去的(生非想非非想天,還是不免墮落),怎麼可因喜樂而放逸。這譬如年逢荒歉,生活艱難,但這唯有努力耕耘、播種、施肥、灌水、去蟲。挨過了饑荒,新穀登場,就可得豐樂了。如年歲豐收,儘管倉廩充足,也唯有努力耕耘、播種、施肥、灌水、去蟲。因為不這樣,坐吃山空,等到沒有可吃的時候,那可就苦了。所以,依於深信業果的正見,厭苦而求樂,那不要管現況怎樣,而但知「修善宜積極」。能確立這不問現況如何,但知努力行善的人生觀,才是得到了佛法的正見。
這是警策及時修善的論頌。「若」現「時」不墮八難,不是幼稚老耄,又不是殘廢顛狂,或者有知識、有能力、有資財、有權位、有名望,著實「能」修「行善」業,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如不知自愛,浪費光陰,「未」能努力修「作善業」,豈不可惜!現在的人身樂果,是過去善業所招感的,業力有限量,不能長此維持;既沒有行善,那麼「一旦」老死到來,當然惡業成熟,「苦果臨」頭。試問:到「爾時」,「復」有「何」善可作「為」呢?所以,人生應該趁早行善,不可等待,不可因循!
依上來所說,知道應該努力行善,求得人天樂果。但在人乘、天乘中,修學那一乘更好呢?什麼才是報生人天的善業呢?怎樣才能不為人天福報所拘,或因作惡而墮落呢?本頌,就是解答這三個問題。
一、人乘與天乘,都是善報。依福報來說,天報比人報要勝妙得多。所以應該修人乘法,最好能修天乘法。可是,如上面所說:人有三事比諸天還強;佛出人間;諸天命終,也以人間為樂土。在這適宜於修學佛法的立場,人間比天上好,人乘法也就比天乘法更可貴!我們以人身來學佛,切不可羨慕天國的福樂,應該修學人乘正法。為了「求」得「人」身,「而」修行人乘正法,當然依業受報,「得」到了可貴的「人」身。至於天乘法,不是完全不可修,但要不是為了生天,並且不願生天;這樣的「修」行「天」法,由於願力,「不」致隨業力而報「生天」上。願力是不可思議的!不過,高深的天法(禪定),還是不修為妙。恐怕願力不敵業力,為業力所牽而上生天國,這就落於八難之中,成為學佛的大障礙了。
二、要修集人乘天乘的善業,才能得生人生天的樂果。生人生天的正業,佛說為『三福業』,就是布施、持戒、修定。所以唯有「勤修三福」業「行」,才能得人天樂報。有些人,不明因果,不修正業,妄想生人生天。如祈求天帝,希望天帝能救度他,達到生天的目的。佛曾呵斥他們:不修善業而祈禱生天,猶如將大石投在大池中,而在池岸上禱告,希望大石能浮起來一樣[10]。古德曾說:『生天自有生天業,未必求仙便得仙。』[A3]然世間不知正因正果,不知正路修行,妄想求生人間、天國的人,實在不少,真是可憐!
三、修集人天善法,怎麼能不為人天福報所拘,或者因作惡而墮落呢?這只要發「願」求「生」人間,逢「佛陀」出世,能在佛「前」聞法修行就得了。如能生逢佛世,見佛聞法,就與佛有緣,與法有緣,與無量學佛法的師長道友有緣;不但熏集佛法善根,而且能廣結法緣。這樣,來生生在人間,當然會蒙師友的引導啟發,歸向三寶,見佛聞法修行,又與佛法及無量學佛法的法侶有緣。這樣的展轉增上,功德增長,不會因作惡而失卻人身(人身而墮落,大多是不曾歸依修學佛法)。而且善根增長,法器成熟,自然會由此而進入出世大乘法,為佛道作階梯了。所以凡未能發出離心、發菩提心的學眾,應勵行人乘正法,日日發願:『惟願三寶慈悲攝受!願得生生世世見佛聞法!』發此見佛聞法的正願,修人乘的正行,保證會不失人身,由此而進入佛道。
以下,解說三種福業,先說布施福業。如來說法,不像我們現在,一開口就是了生死、生淨土、即有即空、即心即佛。對於一般眾生,如來總是先『說施,說戒,說生天(修定)法』[11]。如對此五乘共功德(人天善業),能信受奉行,又能透發出世善根,這才進說出世法門。在這三福業中,如來又總是先說布施。這有著非常重要的道理,月稱菩薩頌[12],給予明確的開示出來。
人類,要「依」衣食住行醫藥等必須的「資」生「具」,才能「得」到福「樂」。旁生中最低級動物,也要依資以為生的食物,才能得生存的福樂。所以我們的福樂(樂是由生理所引發的樂受),不能離物質的資生具而存在;精神上的種種喜樂,一般也是要依此為基礎。所以古人說『倉廩足而後知禮義』,富庶而後興教化。這種物質生活的福樂,是眾生——人類最基本的欲求;佛也從不曾反對人類這種物資欲樂的正當要求,而且是看為首先的,適應眾生而說『永斷貧窮根本』的佛法。
物質的資具,從何而來?世人但知勤勞工作,發展科學,這是但知當前的現緣,而不知往昔的宿業。佛說:「依」於物質的布「施」善業,所以「得」今生種種物質的「資具」。我們所有的物資,如藏而不用,一死(對自己)就等於零。如自己享用或浪費,也就從此沒有了。如將部分的物資,布施在福田中,就能感後世物資的福樂。布施功德有大小,福樂也就有差別。這等於將穀子播在田中,將來能得十倍百倍的果實。自然界的一切物資,是眾生共業所感的;又依往昔的業力,各攝取部分為自己的而加工享用。業力所感的物資福報,雖需要現生的功力去採集、開發、製造;但如沒有施業,沒有物資,如貧乏地區,或缺乏某些物資,那一切現緣的功力,也就無法可施了。所以物質的福樂,實在是依於往昔的布施善業而來。
這樣,物質的資生具,為人生福樂所必須的,這是基本而首先的正當欲求。此資生具,依於布施的福業,所以,「佛為眾生」說法,總是「先讚布施」的「福」報,勸人修集布施功德,以免來生的貧乏艱苦,影響事業的成辦、佛法的進修。如來先讚布施,是看清了物資的受用,是建立人間和樂、出世聖法的根本。如貧乏到無以為生,那人間的和樂,出世法的修學,都無從說起了。
五乘共法的布施,著重在物資的布施。怎樣才算是布施?凡布「施」要有二大條件:一、「以捨」:自己對於該項物資,要有捨心——犧牲心。如被人借去而不能歸還;或遺失了;或勉強給予而沒有捨心,心痛不已,這都不能說是布施。二、「以利」:布施給人(或畜生等),要使人得到利益。如以毒品施人,意圖毒害對方等,就不能說是布施。所以布施的定義是:甘心樂意的,犧牲自己的福樂來成就別人的福樂。布施的真精神,就是損己利人。無怪乎利他為先的大乘法,布施功德有著重要的價值。
布施的動機與對象是什麼?這也有二類。一、「由悲」:對人類的鰥寡孤獨、殘廢疾病,或者遭水火風等災害,或者受到兵燹,或如老牛的臨死乞命等,以同情的悲憫心而布施,近於現代所說的慈善救濟事業。二、「由敬」:對父母的孝養,尊長的供奉,三寶的恭敬供養等,以尊敬心來布施,也含有報德的意味。此二類,布施的動機與對象各「別」。
說到布施功德的勝劣,這要從三方面來說。一、「心」不同:或悲憫與尊敬心深重,或悲敬淡薄,或者沒有悲憫與尊敬心,存心不同,那布施雖同,功德卻大有差別了。二、「田」不同:田是福田,就是布施種福的地方。如貧窮疾病等是悲田,父母三寶等是敬田。敬田中,供養父母,勝於供養尊長。三寶中,如供養初果聖者,不如二果;二果不如三果;……菩薩不如佛。一切布施功德,不及施佛功德,這是福田尊勝的緣故。悲田中,以可悲憫的程度來分別:如少壯不務正業,弄得衣食無著,這雖然可悲憫,當然不及殘廢老弱的可悲。三、「事不同」:事是所布施的事物。如心同田同,那當然要依布施事物的多寡,而「功德分勝劣」了。這三項中,佛法還是以心為重,所以貧人一錢一果的布施,不一定不如富人十萬百萬的功德呢!
布施功德的大小,是依動機、對象,及布施的事物而分的。所以有些不純的、不高尚的布「施」,「應」該避免,而修「如法」的布「施」。什麼是不純的、不高尚的,不合施福業的真意呢?略說七類「勿」可以的:一、「隨至」施:不能自動的發心布施,由於乞化的、募緣的逼上門來,不好意思拒絕而勉強布施,心痛不捨。二、「怖」施:這是發覺到自己的財產、權位、生命,危急而難以保持,怕什麼都失去了,於是乎去布施,希望從布施功德中,得到現生消災延壽、逢凶化吉的果報。這種布施,是一般信徒常有的現象。三、「報」恩施:因為受了人的恩惠,所以現在以酬謝心去布施。這不可說是種福,而只是還債。有些人遇到不順利的環境,去向神佛許願。環境順利了,於是去酬謝布施,這都是不合標準的布施。四、「求報」施:在布施時,就希望別人報答他。甚至為了希望他幫助,希望他為我而獻身命,這才時時以隆重的禮物去布施,使他感激而為自己出力。五、「習先」施:自己並無布施的意欲,只是世代或父母傳下來,每年總是布施三寶,或布施慈善機關,因而沿習下來,照例行施。六、「希天」施:這是為了求得天神的喜悅,獲得天神的護佑;或者希望上生天國而行施。七、「要名」施:為了沽名,這才行施。有些,在大庭廣眾前,為了面子,不能不慷慨的施捨。這種種布施,當然也有多少功德,但與佛法的布施真意義,到底是相去太遠了!應該出於深切的悲敬心,作如法的布施才是。
現在要說到持戒福業。布施,(主要)是犧牲身外的財物來利益眾生,是極有價值的德行,但還不是難得的。止惡行善,達到自心的清淨,為佛法的宗要,所以比施捨身外物更殊勝的,是戒了。戒是從「克」制自「己」的私欲中,達到世間能和樂善生的德行,就是從克己「以利他」的。如持不盜戒,不是今日不盜、明日不盜,也不只是不盜張姓、王姓,而是從此以後,不盜取一切人、一切眾生的資具。所以持不盜戒,是對一切人、一切眾生的資財,給予安全不侵害的保障。如不邪淫,不是限定某些人,而是從此以後,對一切異性,決不以誘惑、強暴等手段,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破壞其貞操,破壞其家庭的和好。所以,佛讚五戒為『五大施』[A4],這種利他功德,實在比一般布施為大,更有高上的價值。
受持戒行,要克制自己的私欲,所以要有「堅」毅的決心,「忍」受種種的考驗:忍受艱難困苦,忍受外來惡劣環境的誘惑、威脅、強迫,忍受內心的私欲而不讓它胡鬧,甚至要有『寧持戒而死,不毀戒而生』的決心。要這樣堅忍的克制情欲,克服環境,才能「持」戒而保持「淨戒」,不致毀犯戒行;不致多年的持戒功德,毀於一旦(只要一犯,就全部失敗了。如人一生守法,一次犯法,就要受法律的制裁)。
現在說三類戒:五戒、八戒、十善戒,這是五乘共法的戒德。先說五戒。
為什麼要持戒?有些不了解持戒的意義,而只是羨慕持戒的功德而持戒,這雖然是好事,但不是理想的。從佛說《阿含經》、《法句經》,到大乘經,都說明,這是「以己度他情」,因而自願克制自己情欲的德行。以自己的心情,推度別人(一切眾生)的心情,經中稱為『自通之法』[A5],也就是儒家的恕道。如經上說:『我欲生,欲不死,欲幸福,欲避苦。如有破此欲生、欲不死、欲幸福、欲避苦之我之生命(此據殺生而說),此為我之所欣愛耶?若為我所不喜愛,則我去破與我同欲生、欲不死、欲幸福、欲避苦之他生命,他亦不欣愛此。不獨如此,凡為自己不愛不快之法,在彼亦為不愛不快之法,然則我如何以己所不愛不快之法而害他!』[13]這就是孔子所說的:『己所不欲,勿施與人。』耶穌也說過:『要別人怎樣待你,你也要怎樣待人。』人與人間的正常道德,不難從這以己度他的意識獲得(但基督教的道德,是從愛神的前提中得來)。自己厭苦求樂,別人與我一樣,那怎可以奪他人的喜樂,增加他人的痛苦?怎可不同情別人的喜樂,不救濟別人的苦痛?佛教『與樂拔苦』的慈悲,也就是這種精神的實踐。所以克制自己的情欲而持戒,不是別的,就是自通之法,本於慈悲而自願持戒的。這真是現(世)樂後亦樂的法行!
五戒,是在家的善男(優婆塞)善女(優婆夷)所應持的戒律,稱為『近事』(優婆的義譯)戒。這雖然是家庭本位的戒德,但戒德的基本原理,徹上徹下,就是菩薩戒,也沒有例外,不過更徹底、更清淨而已。五戒,都是本於『以己度他情』的。一、「莫殺」,是不殺生戒。無論是自己動手,或使他人去殺(同意他人去殺也有罪),斷了眾生命,就是殺生。不過不存心的誤殺,雖要負有責任,但不成重罪。在殺害眾生中,當然是殺人的罪業最重。「莫行杖」,是禁止以刀杖瓦石等傷害眾生。傷害,雖還沒有構成殺罪,但是殺的流類,不過罪輕一些。二、「勿盜」,是不與取戒。無論是國家的、私人的、佛教的,凡有所繫屬的(有主的)一切物資,如不得對方同意,加以竊取、強奪、霸佔、吞沒,就犯了盜戒。依佛法,不能以饑餓、疾病,或者孝養父母、供給妻兒等理由來盜取,盜取的一律成罪。三、「勿邪淫」,是不邪淫戒。如男女同意,得保護人的同意,不違反國法,經當時公認的婚儀而結為夫婦;這種夫婦的正淫,為家庭組成的要素,子孫延續所必要,是正當的、無罪的。反之,在家士女,即使取得對方的同意,而為佛法所不許(如受八關齋戒時)、國法所不容,或為親屬保護人所不同意,都屬於邪淫,而為佛教在家信眾所應戒除的。因為這不但傷害對方的自由意志,也是破壞家庭和樂、擾亂社會秩序的惡行。四、「勿作虛誑語」,是不妄語戒。為了自己的利益、親族友朋的利益,或使怨敵受害,而作不盡不實的妄語。不知道的說知道,知道的說不知道;有的說沒有,沒有的說有;是的說不是,不是的說是。因此虛誑的語言,使自己或親屬得益,使別人受害,是犯了嚴重的妄語罪。其他的妄語,有罪而輕一些。
上面四戒,稱為性戒,其本身就是罪惡;無論受戒不受戒,都是犯罪的。不但佛法所不許(不過佛法更徹底),國法也是要制裁的。五、勿「飲酒」,是不飲酒戒。凡是能使人亂性的,就名為酒,絕對飲不得。雖然有些人說,飲酒於健康有益。但從佛法看來,可說一無是處。一、飲酒能亂性,每是不能自制的。醉了,不但誤事,而且平時不能說不能做的惡行,都會做出來。律記載有一位佛弟子,本來持律謹嚴,為了飲酒醉了,同日犯了殺盜淫妄四重罪。所以說「敗眾德」。其實,不但佛法中功德,就是世間的家庭幸福、朋友友誼、事業資財,也每因飲酒而破壞了。二、一切罪惡的根源,就是顛倒無知。而飲酒使人陷於迷亂顛倒狀態;飲酒成習,對於正念正知,是大障礙。有些人,因為常在醉鄉,生下兒女來,也精神失常,或者患著嚴重的白癡症。所以,飲酒雖似乎並非罪惡,而實是障礙智慧、敗壞眾德的罪魁。所以不但前四戒,「佛子」也「應」該謹嚴的「受持」不飲酒戒,以護持德行,並進而趣向以慧為本的出世法門。
上來所說的「五戒」,是優婆塞與優婆夷應持的淨戒。歸依時,自願說:『盡形壽歸依佛法僧!』[A6]所以,五戒也要「盡形壽」受持。歸依,是志向三寶的信願;受五戒,是歸向三寶的實行。歸依而不受持五戒,只可說假名優婆塞、假名優婆夷,實只是假名歸依而已。歸依時說:『從今日乃至命終,護生。』[A7]這就是誓願受戒。戒是本於慈悲的自通法,所以以不殺生——護生為本;不盜、不邪淫等,都是護生的分別說明。有人譯『護生』為『捨生』,更明顯的是舉五戒中不殺生戒為例(受戒時,不一定要說明一切戒條,受比丘戒也如此)。所以歸依後再受五戒,不過分別戒相而已。真誠的歸依三寶,是不會不受持五戒的。有信仰而無行為的改善,便是缺乏真實信仰的明證,算不得圓滿的優婆塞。然如來大慈,覺到在家士女的習染深重,一時不容易清淨的全部受持;如嚴格了,反而會不敢來親近三寶,所以又隨各人能持的多少,說有一分(持一戒的)優婆塞,少分(持二戒的)優婆塞,多分(持三戒、四戒的)優婆塞,滿分(持五戒)優婆塞——四類。所以在歸依三寶的在家弟子中,以能持五戒清淨的為上上。
受五戒而能持戒清淨的,那可說是「眾福之所歸」;如得了摩尼寶,一切珍寶都會來歸集一樣。由於持戒,現生不犯國法,受到社會的尊重,真是人天歡喜;天龍護持,邪惡的鬼神退避都來不及,所以事事吉祥。持戒的,不作一切罪惡,心地清淨,報生人間、天上;也可為定慧所依,引發出世功德。五戒的功德,實在說不盡!
淨戒的第二類,是八支齋戒,也叫近住戒。八支戒是:一、不殺生;二、不盜;三、不淫;四、不妄語;五、不飲酒。此五支,與五戒相同;但不淫戒,在受戒的期限內,就是夫婦的正淫,也絕對禁止,與出家人相同,所以但說不淫。六、不香華鬘嚴身、歌舞觀聽(或分為二支):是不得塗脂抹粉插花及嚴麗貴重的首飾;歌舞是不能看不能聽的,當然自己也不可作。七、不得坐臥高廣嚴麗的床座。八、不得非時食:就是過午不食。後三戒,與出家人相同。八戒中的不非時食,名為齋。在家佛弟子,不能出家修行,而對於出家生活卻非常欽慕,所以佛制八戒,為在家弟子的「加行」,一「日」一「夜」持「戒」。這是「隨順出離」行「者」——阿羅漢等,學習謹嚴淡泊的出家生活。受此戒的,近於僧伽或阿羅漢而住,所以叫近住戒。五戒是終身持的,但到底是在家的德行,所以短期來學習出家行,受此八戒。如再加受不捉持金銀戒,就是正式出家的沙彌戒了。
八支齋戒,佛制一日一夜受持,一般都在六齋日——每月(農曆)初八、十四、十五、二十三、二十九、三十日,是印度習俗布施修善的日子。這一天早上,大抵到寺院裡來,請阿闍黎傳授這日夜戒。當天持戒,不得毀犯,到了明日天光,東方發白,就宣告完畢。下次要持戒,再來請師長傳授。在家人,不可能長期過著出家生活,所以佛制一日一夜受持。但有的以為:不必限定一日一夜,隨受戒人的發心,三日、五日、一月,都沒有不可以的。
比起五戒來,八支齋戒要精嚴得多。但五戒終身受持,也自有勝過八支齋戒的地方。所以五戒與八戒的功德,隨持戒的受持情況而定,很難說誰優誰劣。還有,五戒為在家弟子的正常戒行;進一步的學習出家生活,才偶爾受持八支齋戒。但也有不能終身受持五戒,卻發心短期修此八支齋戒,雖屬例外,但佛法以導人向善為主,所以也認為可以。
淨戒第三,十善業,也稱十善戒。在如來制訂的律儀——有授受儀式的律儀中,並無十善業。但依《華嚴經.十地品》、《優婆塞戒經》等,《入中論》、《攝波羅蜜多論》等,同說十善業道為菩薩戒。從《阿含經》以來,十善業為主要的德行,與五戒並稱。佛法中,戒與律儀,是同而又多少不同的。無論是自誓受、從師受,都是戒,根本為十善業。依據修學者環境、根性,制訂不同的應守規律,如五戒、八戒等八種律儀(攝盡聲聞法的戒律),是戒,也是律儀。所以在這戒福業中,再說德行根本的十善業。
十善業,分身、口、意三類。身善業有三:「不殺」生,不「盜」,不「邪淫」,與五戒的前三相同。語善業有四:「不妄語」,不「兩舌」,「不惡口」,不「綺語」。不妄語,與五戒同。不兩舌,是不存破壞他人和好的動機東家說西、西家說東,搬弄是非,挑撥離間。不惡口,是不說粗惡的、使人難堪的語言,如呵罵、冷嘲熱諷、尖酸刻薄的批評、惡意攻訐等。不綺語,是不說無意義語,如誨盜誨淫、情歌艷曲、說笑搭訕,或者天南地北,『言不及義』。這不但浪費時光,而且有害身心。十善業的重視語業,正說明了這是人類和樂共處的根本德行。人類以語言而傳達彼此的情意,如人與人間,盡是些妄語、兩舌、惡口、綺語,試問人類的和樂——齊家治國平天下,從何說起?語言的傳達,雖說『人口快如風』,到底還不易傳播。自從有了文字,就能傳遠傳久;加上近代發明的電話、電視等,這一世界的人類意識,更是息息相通。然而息息相通的,充滿了妄語、兩舌、惡口、綺語(黃色、黑色等),我們現在正進入這樣的世界。宣傳建設人類的永久和平,而違反人類的正常德行,真是緣木而求魚了!意善業有三:「離貪」欲,離「瞋」恚,離「邪見」。離貪欲,是對於他人的財物、妻室(丈夫)、權位,不起貪戀而欲得的心理,不作取得他財等計劃,自己安分知足,離貪欲心。離瞋恚,是對他不起瞋恚忿恨心,不作損害他人的設想。離邪見,就是正見,正見有善惡、業報、前生後世、凡夫聖人等。意業雖是內心的,但發展出來,就會成為身、語的行為。十善業的反面,是十惡業。離十惡,行十善,實為任何人所應行的德行。
「諸善」業,原是極多的,但從顯見的重業來說,是十善。所以善業的「根本」,「佛說」就是「十善業」。在大乘法中,這是菩薩戒,也是聲聞、緣覺、天、人——一切善行的根本,所以說:「人天善所依」止,「三乘聖法」由之而成「立」。在佛法中,十善業是徹始徹終的德行,如《海龍王經》說:『諸善法者,是諸人天眾生圓滿根本依處,聲聞獨覺菩提根本依處,無上正等菩提根本依處。何等名為根本依處?謂十善業。』[14]又說:『十善業道,是生人天,得學無學諸沙門果,獨覺菩提,及諸菩薩一切妙行,一切佛法所依止處。』[15]
現在再說修定福業。有人以為:布施是積極的利他的善行;持戒僅是克己的消極的德行;修定,這有什麼福善可說呢?不知道佛法以『自淨其意』為關捩,而在世間法中,唯有修定才能達成這一目的。凡是德化的政治、德化的宗教,論究到德行的根本,就不能不探究到內心。如儒者以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己任,而這非修身不可。『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而修身還要從『致知』、『誠意』、『正心』中做去。根本而徹底的問題,在自己的內心。定心清淨而沒有染污的擾亂,這還不能說是善嗎?這是更可貴的德行!如《大學》的『知止而後能定』,到『安而後能得』,便是世間修定福業的內心過程。為什麼要修定?理由非常多,但主要是認為這個罪惡的現實人間有兩大癥結,非修定不能對治。一、「欲樂」:人類對於物質的欲樂——適合自己情意的色聲香味觸,及男女的欲樂,都是貪戀不捨的。現在的欲樂,耽著不捨;過去的欲樂,念念不忘;未來的欲樂,盲目的追求著。這些欲樂,沒有的,苦求不已;得到了,又怕失去;失去了,憂苦得了不得!試想:人間的一切問題——社會、經濟、政治等一切,那一樣不是為了大家的貪求欲樂而存在?欲樂是「不可著」的,如刀頭的蜜,似乎有味,而不知接著是割舌的苦惱。二、「散亂」:人心是散亂的,比猴子的躁動還厲害若干倍。由於內心的散亂,情意容易衝動,認識不能明確(散亂重的,連世間學都不能了解),自己不能控制自己,一味隨著環境而轉動。散亂為引起顛倒煩惱的有力因素,使人陷溺於多憂「多」「苦」的欲海,不能自拔。修定才能不受欲樂的繫縛,不為散亂所嬈亂,心地明淨安定,而有自主的自由。
但修習禪定,不可不先有兩項準備,否則可能會弊多於利。一、「依」於「慈」心:修定,不是為了好奇,不是企圖滿足無限的欲樂、延壽長生,或者為了引發神通來報仇;要存著慈念(就是利樂眾生的意念)來修定。有慈心,心地就柔和,容易修習成就。成就了,也不會利用定力、通力來嬈亂眾生,如聚眾作亂等。二、「住」於「淨戒」:必須受持淨戒(十善等),身口有善良的德行。如行業不端,修定就會招魔著邪;成就定力,也是邪定,結果是成為魔王眷屬,自害害人。
在未修前,應確信:在世間法中,「修定」是「最為」安「樂」的。世間樂,莫過於五欲之樂,男女淫樂是最勝了,但比起定樂來,簡直不可比擬。定中的喜樂,徹骨徹髓,『周遍浹洽』,如大雨滂沱,從溝渠到池沼,到處大水遍滿一樣。如能確切信解修定能引發世間無比的喜樂,那在修習時,就能不繫戀外物的欲樂,持之以恒,不斷不懈的修去。
說到修習禪定的方法,不外乎調攝身心。「調」是調伏、調柔,人心如𢤱悷的劣馬,不堪駕御;又如惡性牛,到處踐踏禾稼。必須加一番調練降伏功夫,使心能伏貼溫柔,隨自己的意欲而轉,所以古來有『調馬』、『牧牛』的比喻。調又是調和,身體、呼吸、心念,都要調和到恰好,勿使動亂,才能漸入安定。「攝」是收攝,使心念集中,勿讓他散亂。調攝的對象,有「三事」——身、息、心,如《小止觀》等說。身體要平穩正直、舒適安和,不得隨便動搖,也不使身體有緊張積壓的感覺。閉目,閉口,舌抵上顎,也不可用力。調息——呼吸,要使之漸細漸長,不可有聲,也不可動形,似有似無,但也要漸習而成,不可過急。調心,使心繫念緣中,不散亂、不惛沈、不掉舉,心意集中(歸一)而能平正,自然安定。三者有相互關係,以心為主,在身體正常的安靜中,心息相依,而達定境。
要修習怎樣才算得定呢?能達到「心一境」性,就「名」為「定」。定在梵語,是三摩地,意思是等持。等是平正,不高揚掉舉,不低沈惛昧。持是攝持一心,不使散亂。初習定時,繫念一境,頓時妄想紛飛,不易安住。念如繩索,使心常在一境上轉,久之妄念漸息;再進,僅偶爾泛起妄念;久久,能得平等持心,心住一境,如發起身心輕安,就是得定了。
定有種種階段,由淺入深,即平常所說的四禪八定。現在作一部分的說明。一、約分別來說:「漸離於分別」。眾生心都是有分別的,如常人的心念,不是不斷的改變所緣,就是不斷的更易行解。習定的,使心安住一境,念念相續,『安住明顯』——心是極其安定,也非常明了,才能入定。有些人妄念小息,或者惛昧不覺,便以為心無分別了。不知道深入初禪還是心有分別(不易緣,不易解),還有粗分別的尋(考慮)、細分別的伺,所以叫有尋有伺三摩地。初禪到二禪中間,得中間禪,這才不起粗分別,名為無尋有伺三摩地。到二禪,連細分別也沒有了,名無尋無伺三摩地。到此境界,也就不會引發語言了(語言是內心尋伺的聲音化)。到三禪,直覺得內心平等清淨,『行捨,念,正知』。但這是外道所共的,切勿以為心無分別而證得心體本淨了。不過約世間法說,二禪以上,就可說超越尋思的無分別定了。
二、約情緒來說:「苦樂次第盡」。在這欲界,有從生理而引發的苦受、從心理引起的憂受。一到初禪,從欲樂煩動而來的憂苦,不會再起了。那時,由於出離欲樂而生起喜樂——喜是內心的喜悅,樂是(身心的)輕安。到了第二禪,雖同樣的有喜樂,但那是『定生喜樂』,不像初得離欲而生的那樣衝動。然喜悅到底是躍動的,所以進入第三禪,稱為『離喜妙樂』——喜悅也沒有了,此定的樂受,到達了世間樂的頂點。所以形容極樂,每說『如入第三禪樂』。當然,這是不能與解脫煩惱的『離繫樂』相比的。到第四禪以上,樂受也平息了,唯是一味的平靜的捨受。這比起有衝動性的喜樂來,實在是更高的福樂!
說到定法的淺深階段,先是「四」根本「禪」——初禪,二禪,三禪,四禪。禪是梵語,靜慮的意思,比較的定慧均等,所以佛法是特別重視此禪的。四禪以上,有「四空處」定——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非想非非想處。四空處,是世俗的唯心定;定心更深了,慧力卻反而昧劣。四禪四空處,總稱八定。這是世間共的,外道也能修得。約定力淺深來說,這是定的由淺而深的全貌。
「慈等」,是慈悲喜捨「四無量」定。慈是願人得樂;悲是憐憫眾生的苦痛;喜是同情他人的喜樂;捨是心住平等,不偏愛親人,也不偏恨怨敵。修得四禪的,就可以修習四無量定(但喜無量,限於初、二禪)。為什麼叫無量?修習時,或慈或悲等,先觀親人,後觀怨敵,從一人、少數人、多數人,一國、一天下、一方世界,到十方世界的欲界眾生,充滿慈、悲、喜、捨心,而願眾生得樂離苦等。緣十方無量眾生,能得無量福報,所以名為無量。佛說的修定福業,多為在家人說,就著重此四無量。如此存心,念念不失,與儒家的仁、耶教的博愛,有相通處;這本是共世間的人間的至德、往生天國的法門。
「佛說」的這些「諸定法」,要依著「次第而」一步步「修習」。由初禪而二禪,二禪而三禪,一直到非想非非想處。這是不能躐等的;不過修習純熟了,也可以超次第或逆次第而修。
上面說『求人而得人,修天不生天』,在這人天乘的法行中,想依人身而漸向佛道,應多修什麼呢?應重於持戒。因為世人的修集「布施」福業,「多」不能如法,多「雜」有煩惱「染」污。不論施福怎樣廣大,如不修戒行,那連人身都不可得,只能在旁生、餓鬼、阿修羅中享癡福,前途萬分危險。修「禪定」,當然是殊勝的,但在修行時,厭離五欲,或者隱遁山林,專重自己的定樂,走「向獨善」的途徑。等到報生二禪以上,都是獨往獨來的。這對於實現和樂人間,而趨向化度眾生的菩薩行,是不大相應的。所以希望來生不失人身,並能「依人」身而漸「向佛道」,不能不以五戒、十善等「戒行為宗要」。初學菩薩的,名十善菩薩,也是著重十善行的。
有戒行,就能生在人間;即使貧窮,也不一定障礙學佛。如有戒而能修布施,能得人中廣大福業,那更好了。同樣的,如有戒而沒有定,不失人身;有戒而深修定法,反而會上生長壽天,成為學佛的大障礙。所以依人身而引入佛道,應以戒行為主,就是重視人間的道德,健全人格。在這戒行的基礎上,應隨分隨力來布施。如想修定法,應修四無量定,因為這與利益眾生的出世大乘法,有著密接相通的地方。
有些人,心性怯弱,多有種種的怖畏。如夜晚獨行,或個人獨住靜室時,怕神怕鬼;又有怕病的、怕死的、怕死後墮落的,內心充滿憂愁變悔,弄得苦惱不堪。像這些「心性怯」弱怖「畏」的,「佛說應修」六「念」法門。念是「繫念」、憶念,使心在所念的境上轉。念是習定的方便,所以深的能得一心不亂,淺的也能念念相續。什麼是六念呢?一、念「佛」的相好莊嚴,智德、恩德、斷德等功德。二、念佛的正「法」,是清涼能得解脫的。如能受持奉行,什麼時候都能通達證知。三、念聲聞「僧」的四雙八輩,有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等功德,是世間福田。又念菩薩僧,大悲大智,自利利他。這是繫念三寶功德,自己歸向三寶,為三寶所攝受護持。自心安住三寶的清淨威德中,便能離惡覺、離欲染,也就能離去憂悔怖畏了。經中比喻說:如帝釋與阿修羅作戰,帝釋的部屬——那伽、夜叉等,望見了帝釋幢(等於帝釋的帥旗),就會勇氣百倍。眾生如正念三寶功德,深信自己為三寶所攝受護持,心得安定,那還有什麼畏怯呢?
四、念自己能持不破不缺的清淨「戒」。五、自己憶念到,曾在福田中,修習如法清淨的布「施」。六、自念曾修施、戒功德,所以能得七寶莊嚴、勝妙福樂的欲界「天」報。怕病、怕死、怕墮落,經中多教修此六念。人不能無病,不能不死,如曾修「功德」,來生會好過現在;那等於出黑暗而入光明,走出茅屋而進入華堂大廈,免去低級職務而調昇高級職務。如能如此憶念,那歡喜慶賀都來不及,還會憂怖嗎?其實值得怖畏的,不是老死到來,而是沒有修習歸依、施、戒等功德,空過了一生。
繫念三寶功德,從歸信三寶而來。如極樂世界,也還是『念佛、念法、念僧』。如真能圓滿的歸依三寶,也就會正念三寶。無論是繫念三寶功德,憶念施、戒、天功德,都是由念而引發堅定的信解。深信三寶的攝護,深信善因善果的必然,堅定不疑,自然是「如入」大「光明聚」,而怯畏憂悔的「陰暗」,「一」下子就會立「時」消「失」了。
或者覺得:釋迦牟尼佛已涅槃,彌勒佛還沒有來,無論是修六念或禮佛念佛,總要有一特定的佛,為我們的歸依處,才能信向堅定;佛與我們特別有緣,才能護持我們,不會退墮。這雖然是對於三寶功德、因果定律還缺乏深徹的信解,但也確是眾生的常情。釋迦佛大慈大悲,為此曾經說有「正念彌勒尊」,「求生彼」彌勒「淨土」的法門。彌勒菩薩,為釋迦佛法會中,親蒙授記的此土未來佛,現在生於兜率天。兜率天有一特別區,稱為兜率內院;凡是當來下生成佛的,都先生在那裡。從前,釋迦佛也是這樣的。兜率內院,是一清淨莊嚴的淨土,彌勒菩薩經常在那裡,為無量大眾說法。過了一個時期,彌勒菩薩要來這南閻浮提成佛;那時我們這個世界,早已轉為淨土了。在這彌勒的人間淨土中,三會龍華,化度無量眾生。所以如能發願往生兜率淨土,就能見彌勒菩薩;將來又隨佛下生人間,見佛聞法。這當然會向上勝進,還憂什麼墮落呢?釋迦佛慈悲的開示,出於《彌勒下生成佛》及《彌勒菩薩上生經》等。
往生彌勒淨土「法門」,比起十方世界的其他淨土,真是「最」為「希有」、最為穩當!這可以從三點去說。一、「近」:彌勒現生兜率天,將來到我們人間來,同一世界,同一欲界,論地點是很近的。不像十方的其他淨土,總是要過多少佛土。論時間,來生生兜率內院,不太長久,就回到人間來。不像往生其他淨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來娑婆。二、容「易」:兜率淨土與將來的人間淨土,都是欲界散地,所以只要能歸依三寶、清淨持戒、如法布施,再加發願往生,稱念南無當來下生彌勒佛,就能往生兜率淨土。不像往生其他淨土,非要『一心不亂』不可。一心不亂就是定,這是不太容易的。三、「普及」:往生彌勒淨土,不一定要發菩提心、出離心,就是發增上生心的人天善根,也能隨願往生。在兜率淨土及當來的人間淨土,彌勒尊是普應眾機,說人天法,說二乘法,說菩薩法,人人能稱機得益。在見佛聞法的過程中,向上增進,漸化人天根性為出世根性,化二乘根性為大乘根性,同歸佛道。這不像其他淨土,連『二乘種』姓都『不』能往『生』,還能應人天根性嗎?所以彌勒淨土,才是名符其實的三根普被、廣度五姓的法門。
有人說:現在往生彌勒淨土,將來彌勒佛涅槃後,如還沒有了脫生死,那我們要怎麼辦呢(又怕不能見佛聞法而退墮了)?不知釋迦佛慈悲將我們交與當來下生的彌勒佛,佛佛道同,難道彌勒佛不會開示我們親近當來佛嗎?有人說:上面說『修天不生天』,怎麼又說求生兜率天呢?不生天,主要是不依深定而生長壽天。欲界天,尤其是彌勒菩薩的兜率內院,經常見(未來)佛、聞法、修行,當然不妨往生。有人說:為什麼不提倡往生彌陀淨土呢?要知道,阿彌陀佛的極樂淨土,是大乘的不共淨土,一般的聲聞佛教,就不信不知。這要到大乘法中去說,現在是說貫徹始終的五乘共法。有人說:從前修學彌勒法門的師子覺,發願求生兜率內院,結果生在外院,享受欲樂;往生兜率淨土,怕不大可靠。不知師子覺生在外院的故事,凡弘傳彌勒法門的,真諦、玄奘三藏,以及無著、世親的傳記中,都沒有此種記載,這只是別有用心者的故意傳說而已。
總之,學佛的,不論何種根性,只要能以歸敬三寶、如法布施、清淨持戒功德,發願迴向彌勒淨土,在「見佛」而時「時聞法」的修行過程中,保證向上勝進,「何」必「憂」慮「退墮」呢!所以,敬請真誠發願往生,稱念『南無當來下生彌勒佛』!
校注
[0083001] 《雜阿含經》卷二八(大正二.二〇四下)。 [0087002] 《後漢書.范滂傳》。 [0088003] 《法句經》卷上(大正四.五六五上)。 [0090004] 《中阿含經》卷三《鹽喻經》(大正一.四三三上——中)。 [0091005] 《成實論》卷八(大正三二.二九八上)。《法句經》卷三「妖孽見福,其惡未熟,至其惡熟,自受罪虐。禎祥見禍,其善未熟,至其善熟,必受其福」(大正四.五六四下),與此文相近。 [0095006] 《雜阿含經》卷三三(大正二.二三七中——下)。 [0096007] 《莊子.養生主》。 [0103008] 《菩提道次第廣論》卷三引論(五〇頁下)。 [0105009] 《雜阿含經》卷一〇(大正二.六九下)。 [0117010] 《中阿含經》卷三(大正一.四四〇上)。 [0118011] 《中阿含經》卷六(大正一.四六〇中)。 [0118012] 《入中論》卷一(一二頁下)。 [0125013] 《相應部 Saṃyutta Nikāya 》五五〈預流相應〉(南傳一六下.二三六)。 [0134014] 《菩提道次第廣論》卷四引經(六六頁下——六七頁上)。 [0134015] 《菩提道次第廣論》卷四引經(六七頁上)。【經文資訊】《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集》第 42 冊 No. 40 成佛之道(增注本)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1-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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