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池幻有禪師閒談晚話序　　　　史三

疑菴居士唐鶴徵撰

幻有禪師一日出閒談晚話相示問曰若何余答曰言言甘露字字醍醐也從前諸尊宿言句令人叅求未盡者一切拈出又益之以妙語諦義剖肝瀝膽滴滴見血昔人謂老婆心切信哉吾知徒眾中其多有憬然悟恍然覺如雷震而萬物皆蘇獅吼而百獸咸伏者矣然施教者譬之甘雨有應時不應時承教者辟之良藥有當機不當機不可強之齊也何者一雨也插苗則甘登稼則苦矣一藥也熱病而宜寒病則否矣故有上等醍醐飲之翻為毒藥者非醍醐之不佳也飲之者非所當飲也古之善于開示者每令各呈所見隨高下而指示之應時而雨沾之遂暢應病而藥服之斯行葢能審其時節因緣云爾諸徒眾中得無有聞之如人嚼蠟鑽之如鼠入角者乎安能與憬然悟恍然覺者同其饒益也然余聞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各各隨所解普得受行獲其利或有恐畏或歡喜或生猒離或斷疑禪師自有神力不共法余未之能知也禪師固曰禹門院裏禪太似他鄉村中箇太醫無多方藥頭止有一帖平胃散不管他風癆鼓膈四百四病一切雜症總與他這一味藥頭茶湯粥飯醬醋油鹽閒忙動靜行住坐臥到處着些直待他年深月久自然諸病悉痊依還舊日無病之人葢人固有言下大悟者亦有久之始悟者志不隳而功不輟則今日沃石劄針之語安知非異日𤼵扃啟緘之訣哉吾願諸徒眾慎母深入寶山而空手歸來又母使老和尚啼得血流而不如緘口可爾。

萬曆壬子秋仲凝庵居士唐鶴徵書

幻有禪師閒談晚話二編序

予昔叅笑巖和尚於京師幻有兄侍焉無何予以病附餉舶南還而幻有兄侍和尚最久已而徧歷諸方歸老於龍池顧予衰耄臥疾深谷沾沾自濡不足幻有兄方慨然以建法幢立宗旨為[A1]己任走使千里遺我閒談晚話二編徵言以弁昔人謂驅除雜語言而此編諄諄皆切要語閒談固如是耶得非因慈悲故有落草之談耶又德山云今夜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茲乃終宵揮麈亹亹酬應忘倦是且與德山相去多少即謂德山答話如雷幻有不說一字亦可也巖師徃矣門庭有人予何幸樂觀其盛。

萬曆辛亥孟冬日古杭雲棲寺法弟袾宏和南書

閒談

上堂師陞座祝香次乃云山僧今日強陞此座出乎不意葢為我笑巖和尚有未了底公案乃舉起拂子云此是我笑巖和尚使不了剩下底者箇夜來𨁝跳上非非想天然後從四大部洲走一轉穿却釋迦老子鼻孔今日既落在老僧手中不免舉似過也要與諸人共知見麼若喚作拂子即觸不喚作拂子即背今時有一等杜撰禪和便云喚作拂子山僧即豎兩指云恁麼則成兩箇又有等禪和不喚作拂子恁麼則心外還有剩法只如山僧前者拈出數珠向彼云還見者箇麼彼云是數珠山僧云還是麼彼云畢竟是數珠然而不惟我祖師門下有背觸俱非之旨即如教乘中亦未首肯在不聞金剛般若云眾生眾生者如來說非眾生是名眾生即謂數珠為數珠者如來說非數珠是名字數珠耳數珠早晚向汝道是數珠來如山僧說即世間一切法離言說相離名字相離心緣相更喚作箇什麼如雲門大師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故不得已而強名之曰道曰心曰佛早是方便為接引之辭即一大時教亦是止啼黃葉耳大眾今日既相從老僧在此同甘澹泊即古人云大家相聚喫莖虀若喚作一莖虀入地獄如箭射諸人若會得者一轉語即可拗折拄杖高挂鉢囊歸家穩坐去又何用南天台北五臺橫挑拄杖倒躡草鞋又要行甚麼驢脚馬脚去左右顧視云下間定磉上說法各自奔忙也不差大有一件好笑事冬天著領夏袈裟下座。

戊申臘八日上堂祝聖云此一炷香天不能葢地不能載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聖躬萬歲仰藉現前大功德主太常唐公十八年來護法之念殊深為道之心彌切兼之地隣遠近十方檀越均此報答就座云靈光不昧萬古徽猷本體洞然自他靡間向上一着由來千聖不傳若其曲順機宜未免入泥入水乃舉起拂子云汝等諸人還會得者個麼良久云本有之性要會有什麼難葢謂今時人好聞義理禪并老婆說想起當初忠國師好說老婆禪山僧今日也不免效伊去且如達磨大師自南天竺國特特航海而至此方只說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但未委指那個心見那箇性成什麼佛試看伊初遇梁武帝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磨云廓然無聖帝云對朕者誰磨云不識如此看來達磨大師大似善治眼底一箇太醫但能刮磨去人眼中底翳病外不能有光明與人可惜武帝護病不肯容達磨刮磨去得眼中翳病奈何使達磨未免一塲懡㦬而退所以遂擲蘆過江至魏在熊耳山前面壁九年待得個慧可大師出來做了箇割煞且言慧可大師為求法故立雪齊腰乃至斷臂托呈後云我心未安乞和尚安心磨云但將心來我為汝安可云覓心了不可得磨云我與汝安心竟當恁麼時則未見更有箇指心說話兼有箇見性成佛底影子然而在明眼人亦自見得也止是與慧可大師印正得箇無所得心者裏便是直指心體處葢言爾我人人本有底心本來沒有形相十方求之終不可得如人迷方謂東為西方實不轉只是湛然不動原與太虛同體本來不曾生本來不曾滅無方無圓無大無小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無在無不在無是無不是無欠無餘徧一切處而非一切處汝等還要見親切心體麼只是如今現在者裏歷歷孤明惺惺不昧聽老僧說法者是故楞嚴經云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𤼵有漏微塵國皆依空所生可見十方一切微塵國土皆出在太虛空中者太虛又出在大覺海中止似一漚泡耳又云大圓滿覺應跡西乾心包太虛量週沙界大槩此心與大覺原同一體馬祖所謂即心即佛者此也如何見得葢謂認得此廣大心體了便是大覺世尊所謂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古人謂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何謂眾生葢謂迷此廣大心體了不能認得故謂之眾生楞嚴云棄却四大海水唯認者一浮漚四大之體為自身相六塵緣影為自心相甘作眾生只在四生六道之中出此入彼生生死死無有休息之時故此心佛眾生只是一體而有三名耳所以眾生在迷中此心不曾虧欠了些些即在大覺分中也未曾有增添了些些只此大覺佛不是修成得的佛若是修成底還有壞日者是本源自性天真佛即是法身佛不是報化佛故云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有問但未委法身佛還曾說法否師云即溪聲山色水鳥樹林終日放光說法音吼動地自是汝未曾聞耳又問但未委性者為何師云真性心地藏無頭亦無尾應緣而化物方便呼為智所謂真智無知無所不知所言法身者非單指太虛無物而言即三千大千十方諸國土總是一箇大法身耳何也以般若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故從本以來色心不二以色性即智故色體無形說名智身以智性即色故說名法身徧一切處所現之色無有分際故云色大法身大凡是見色便是見心故永明壽禪師所謂未達境唯心起種種分別達境唯心已分別即不生葢謂汝等平昔所見現前種種物景不是自[A2]己分內具底便有分別心起耳故云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然則難道大地之土無了不成葢即色即心故又若有一人𤼵真歸源十方世界悉皆消殞在老僧則不然若有一人𤼵真歸源築著磕著天地日月萬物性情森羅萬象草木昆蟲樓臺殿閣凡有色質形像無非是此心此心即佛耳故教中云若有一人成佛時普觀大地有情無情皆悉成佛信矣山僧如此說成佛但容易了只恐汝等信不及不肯承當耳汝等還知麼夜來釋迦佛成道天明箇箇食香糜眉毛生在眼額上試問諸人知不知下座。

上堂師云古之天地日月猶今之天地日月古之萬物性情猶今之萬物性情天地日月固無變也萬物性情固無易也世既如此依然仍舊道至於今胡為而獨變哉古人所謂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操則存捨則亡然非道去人而人去道也正當恁麼時如何是道山僧所謂無心是道汝等人人在日用中但得於心無事於事無心自然頭頭上現物物上彰左右逢源縱橫自在拈來無不是用處莫思議所謂著衣喫飯也是道屙屎放尿也是道一動一靜一語一默在忙在閒無非是道瞬目揚眉也是道竪拳竪指也是道行棒行喝也是道舉椎舉拂也是道擎义打地也是道搖鈴杵輥木毬也是道呈橈舞棹也是道張弓架箭也是道隔江招手也是道吹布毛看桃花聞擊竹也是道有一婆子供養老僧三十年每令二八女子送飯伊喫婆子一日囑令女子抱住云正恁麼時如何老僧云枯木倚寒巖三冬無煖氣女子歸舉似婆子婆云三十年來秪供養得個俗漢遂放火燒却菴也是道東坡一日問道于子由子由報以佛語曰本覺必明無明明覺居士欣然有得於孔子之言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夫有思皆邪也無思則土木也吾何自得道其唯有思而無所思乎於是幅巾危坐終日不言明目直視而無所見攝心正念而無所覺於是得道也是道一日有尼問趙州如何是密密意州把尼臂捏一把尼云和尚還有者箇在州云你還有者箇在也是道又僧問趙州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示州問你喫粥也未僧云[A3]已喫粥了州云洗鉢盂去也是道有問答云墻外底也是道透長安底也是道五鳳樓前底也是道乃至在家男女迎賔送客也是道抱子引孫也是道日應萬酬總是道績紵撚麻也是道紡紗織布也是道刷鍋洗碗也是道做飯燒茶也是道搬柴運水也是道凡有施為動作不施為動作總是道咳唾掉臂㗜鼻子打噴嚏也是道東村頭張婆婆與西村頭李阿媽倚門相罵也是道鄉裏小哇哇搓成泥彈子燒路頭也是道不聞法華經云乃至童子戲聚沙為佛塔皆以成佛道古人以蛇虎為鄰也是道鷗鳥見人飛去也是道不飛去也是道鴉子見人飛去不飛去總是道故龐居士云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鐵牛不怕獅子吼恰似木人見花鳥木人本體自無情花鳥逢人亦不驚心境如如只者是何慮菩提道不成久立珍重。

小叅師云前者所言即心即佛昨又云無心是道兩種說話較來雖是古人先道過底本無分別然在老僧分上不曾體帖得明白則未敢向諸人靣前道出來大槩汝等本來不曾苦心一廻雖爾聽得只作尋常容易放過去了也怪伊不得在他古人三二十年除二時粥飯是雜用心工夫方得打成一片既到者箇田地則觸處洞然頭頭是道非離真別有立處以立處即真故更說箇見性成佛且何者為性即無分別智是非但智之一字即見聞覺知無非總是性體教中等閒說見性聞性覺性以見即性性即見耳不可以見更見於見故楞嚴經中佛告阿難云若見是物則汝亦可見吾之見若同見者名為見吾吾不見時何不見吾不見之處若見不見自然非彼不見之相若不見吾不見之處自然非物云何非汝性見聞覺知之義亦復如是以性體周徧滿法界故凡有所見即見性故金剛般若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如來者即真如自性也汝等但能於十二時中提得起放得下不作妄想之見不起分別之心即華嚴經云佛身克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群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恒處此菩提座耳即當初東坡居士尚得道於子由云明目直視而無所見攝心正念而無所覺於是得道況吾輩為離塵脫俗之流有何所為而不曾證得耶久立珍重。

小叅師云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塲心空及第歸大槩汝等初未嘗辦得無求之念兼未歇得妄想之心乍聞老僧說箇無心是道即心即佛則不易便信需用老僧重重勸誘方有入處所言學無為者須是看他從上古人學底樣子昔者藥山打坐石頭見而問云你在者裏作麼山云一物也不為頭云恁麼則閒坐耶山云閒坐則為也又嚴陽尊者問雲門一念不起時如何門曰須彌山又僧問趙州云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云放下著云既一物不將來更放下個什麼州云若放不下則擔取去又僧問雲門樹凋葉落時如何門云體露金風又馬祖問藥山迅日見處如何山云皮膚脫落盡唯有一真實又見石頭頭云此之所見可謂協於心體布於四支且將三條篾束取肚皮隨處住山去山云某甲又是何人敢云住山頭云不然未有長行而不住未有長住而不行欲益無所益欲為無所為宜作舟航無久住此又臨濟問黃檗三三遭痛棒後見大愚得悟乃云原來黃檗佛法無多子大愚云者尿床鬼子纔問說有過無過又道佛法無多子見箇什麼臨濟向大愚脇下築三拳大槩直待證到心空及第處為了首纔是到家時節所言無心者若不得六塵境界現前要見吾心終不可得故云心由境現境由心彰凡是見境即是見心金剛經云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但於六塵境上無取著念無分別心則得無方清淨故云色清淨故般若清淨般若清淨故法身清淨即昨日云理事無礙法界借桌子為說者正要喻明即心即佛易曉故耳且言舉起桌子全體是一塊木頭舉起木頭通身是一張桌子以桌子外無木頭以木頭外無桌子以木頭喻理桌子喻事即事理無礙不差當此心外無佛佛外無心亦爾不但外之見色便是見心即內之五陰色外無心心外無色亦爾又不但在我一人獨占了不成即而今現前人人各具一箇法界互攝互融俱不相妨礙又永明以一心為宗萬法為鏡以萬法照我一心以一心攝盡萬法信矣故永嘉大師云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是也珍重。

小叅師云汝等但於十二時中第一要不起分別之念不作妄想執情則此心即是佛佛即是此心此心歷歷孤明惺惺不昧者是此心雖無形相亦不離形相即世間無一物不屬吾心以吾心之外無一物耳故謂此心即佛佛即此心故般若云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即一切智一切種智在佛菩薩分上說唯佛能證一切種智故下一智字總在心分上說一云根本智一云無分別智一云真智所言真智者真智無知無知則無所不知以無知在心以無所不知在佛以無知故無所不知故云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昔日馬祖所謂即心即佛者此也南泉又謂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者為何以山僧今日所言但指目前事事法法離言說相離名字相離心緣相便休更不用說是心是佛亦不用說非心非佛不見楞嚴經中文殊所謂吾真文殊無是文殊無非文殊中間實無是非二相若云是則有二文殊矣若言非則即此文殊亦非矣你看臨濟大師則不同他二者之言上堂則云汝等諸人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靣門出入初心未證據者切須看看有僧問如何是無位真人臨濟下禪床擒住見此僧眼目定動遂托開云無位真人是什麼是乾屎橛便休珍重。

上堂師云當初臨濟大師晚叅示眾云老僧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當時有僧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大師便與伊下箇註脚云煦日𤼵生鋪地錦葢謂日初出時照見山青水綠柳暗花明朱紫玄黃森然滿目如成一片錦繡相似者是一團境像言嬰兒垂髮白如𮈔者者一句便是境勝奪人底說話又問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大師云王令已行天下徧則率土之賔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使天下皆知有個王在則萬緣自然寢息將軍塞外絕煙塵者者一句見得有將軍一人威震塞外總有萬頃煙塵自然頓息無餘便是奪境不奪人也又問如何是人境俱奪大師云并汾絕信即并汾兩地覓音信尚不可得要見其人豈可得乎即獨處一方落地亦不可得所以境界亦無又問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大師云王登寶殿當恁麼時滿朝朱紫羅列現前人境俱完矣野老謳歌正是太平之世則其境像可知在老僧今日好說現成話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即僧問趙州如何是西來意州云庭前栢樹子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即趙州當初問臨濟如何是西來意濟云却值老僧洗脚趙州彖頭作聽勢濟云汝更要第二杓惡水潑那州休去如何是人境俱奪不見藥山當時叅石頭云三乘十二分教某甲已粗知其旨更聞南方說箇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實未明了望和尚指示石頭云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如藥山又如前問馬祖祖云我有時教伊揚眉瞬目有時不教伊揚眉瞬目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是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不是藥山即當下開悟遂禮拜祖云你見個什麼道理便禮拜山云某甲在石頭處如蚊子上鐵牛相似此即人境都在其中矣老僧末後更有一轉語在如何是奪人不奪境乃竪起拂子云汝等還見者個麼如何是奪境不奪人老僧當初不明得者箇拂子叅了三十年那時節止有老僧在如何是人境俱奪自擲下拂子七八年以來覓自[A4]己了不可得況有拂子如何是人境俱不奪舉起拂子云老僧今日方纔得伊力便是全體作用纔喚作拂子不妨又是老僧纔喚作老僧不妨又是拂子畢竟喚作老僧是喚作拂子是若道拂子畢竟還他是拂子老僧畢竟還伊是老僧便成了凡夫着相之執分別妄想之見若道老僧即是拂子拂子便是老僧又成了儱侗真如顢頇佛性青黃不辯黑白不分當此之際可謂一毫頭上現寶王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汝等眾中還有會得者麼若會得趂早出來與老僧通箇消息若一總不會得且喚侍者收起者拂子異日還可指示他人久立珍重。

晚叅師云金剛般若云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然其心有真如心有生滅心有清淨心有分別心雖有種種不同究竟總是一心原無二道只是所生處不同故有異耳且言世間一切萬法總不出色聲香味觸法上盡無餘矣果於此色聲香味觸法上無住着相無貪染念則所生乃是清淨心清淨心即真如心倘於色相一法上有所住着則分別心不得不生一有分別便有美醜好惡即醜惡色相猒惡棄捨無所繫心若其美好色相上則起愛念一有愛念便有貪染取着繫念不忘若生滅念起真如心隔絕清淨心則不現前矣聲香味觸法亦復如是汝等但於十二時中即色聲香味觸法上不起一毫住着念頭其清淨心自然發現以心清淨故則色聲香味觸法清淨以色聲香味觸法清淨故則般若清淨以般若清淨故則法身清淨一法身清淨故則多法身清淨以多法身清淨故恒河沙法身清淨一恒河沙法身清淨故百恒河沙法身清淨以百恒河沙法身清淨故則千恒河沙法身清淨以千恒河沙法身清淨故則萬恒河沙法身清淨以萬恒河沙法身清淨故則億恒河沙法身清淨以億恒河沙法身清淨故則百千萬億恒河沙法身清淨以百千萬億恒河沙法身清淨故則不可說恒河沙法身清淨以不可說恒河沙法身清淨故則不可說不可說恒河沙法身清淨以不可說不可說恒河沙法身清淨故則無方恒河沙法身清淨以無方恒河沙法身清淨故則無邊剎海自他不隔於毫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師竪起拳頭云還見者個麼智水湛然滿浴此無垢人汝等且住更有一篇散說話與你們說了去你們不論在家出家既然拋開了各自有箇家業來在者裏相從老僧坐禪聽法時光易過莫作等閒不覺又過了十日半月到來了我昨日雖與你們說個即心即佛無心是道見汝等似有如無全然不肯着一毫意念只教老僧終日與你們口吧吧底說也沒有了日也只要你們領會得體解得便不辜負老僧果然不着意不體會老僧總有佛法亦無心情說亦無一字可說矣若是汝等果然猛着精彩在蒲團上做一回工夫直得白醭出於口邊青草生於舌上千聖喚不回頭百鳥都無尋處形同枯木心若死灰智閑遠水孤峰性寂寒潭皎月然後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口如心如冷灰裏荳爆相似大死一回甦醒起方纔合得無心是道即心即佛體貼相應不會而自會不解而自解不假一毫勉強那時節使老僧說佛法愈說愈有佛法不知從何處來可惜汝等到那一時只是不要聽不欲聞了故云丈夫自有冲天志不向古人行處行又肯向人口裏討分曉求決擇在老僧到那時方纔不怪得你不然不見當初石霜遷化後眾議舉堂中第一座接續住持獨有九峰䖍侍者不肯云待某甲勘過會得先師意則可九峰對眾問云且如先師道休去歇去一念萬年去寒灰枯木去一條白練去古廟裏香爐去明什麼邊事首座云明一色邊事九峰云恁麼即未會先師意在首座云粧香來我若未會先師意香煙起處我脫去不得首座當時便坐脫九峰撫首座背云坐脫立亡即不無會先師意未在大槩斯事貴明道眼為本十年前老僧有云首座當時見九峰問明什麼邊事只消輕輕竪起拳頭云止明得者個事任伊九峰有無窮伎倆也只得含胡而退少他住持不得汝等豈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耶珍重。

晚叅師舉昔日有僧問馬祖云離四句絕百非請師直指西來意四句者何是有句無句非有非無句非非有非非無句因者四句便生出種種百非句來了四句既離百非自絕大槩西來意總不出此四句外故僧以此來問祖祖云我今日無心情與汝說得但問取堂中智藏去藏云何不問和尚僧云和尚教我來問藏云我今日頭疼不能為汝說問取海兄去海云我到者裏也不會僧回舉似馬祖祖云藏頭白海頭黑便了汝等還知西來意麼若道他答伊我見伊父子三人不曾承當答個什麼若道他不曾答雁過久矣若老僧則不然何務要當當做成了篐兒賣鴨蛋去我若做馬大師待者僧來問我但輕輕向他道汝見老僧眉毛還在眼上麼他若再道個什麼但召他近前來待來時與他驀臉一摑云我只道你是個人不料汝是個野狐精不唯使者僧別有個生機亦弗致令黑漆墨地去老僧如此判斷眾中有會得者麼良久云若有人會得點取一甌茶來與老僧喫了歇去。

上堂師云靈光耿耿智體如如今古洞然聖凡靡間若論即心即佛更無少法曾逃化外玄機要知即事即理焉有一物度越環中妙旨若彼若此咸登般若慈航是實是權共到菩提覺岸何智愚之有隔奚纖悉之不周凡在法筵惟當顧鑒良久云咦一聲將下座有問龐公云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何耶師云以世人見有為有故云但願空諸世人情執以有為有耳不是併去其所有之物故若併去其所有之物則以無為無矣既以無為無遇緣則不應有若以有為有離緣則不應無所以有既不有則無無也故云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耳有問黃檗和尚云此心即法此法即心心外無法法外無心心自無心亦無無心者如何師云汝欲識心自合見法若能見法自合識心我故所謂無心是道者以此故也有問鱗甲羽毛普現色身三昧一切放下須知有向上一着子在師云汝還見老僧眉毛麼直饒汝見得老僧眉毛汝自[A5]己眉毛尚未照顧得在有問華嚴童子身中入正定壯年身中從定出壯年身中入正定老年身中從定出乃至東方世界入正定西方世界從定出南方世界入正定北方世界從定出如何師云我故所謂汝等但於十二時中不生分別之念不作妄想之情盡虛空大地總是一真法界既屬一真法界世間更有何差別境現前為對為敵所謂法界一相便是如來平等法身依此法身說名本覺又云那伽常在定無有不定時纔見有對待境現前心生便是出定所在然方亦無定所故楞嚴云東看則西南觀成北所以云東方世界入正定西方世界從定出南方世界入正定北方世界從定出云云凡屬對待法中皆如此例即如善財繞妙高峰七日不得見德雲比丘忽一日向別峰相見亦是出定義下座云叅。

有問華嚴偈云知世皆無生乃是見世間如何是世間無生師云以生即無生無生即生故如中論云世間眼見劫初穀不生何以故離劫初穀今穀不可得若離劫初穀有今穀者則應有生而實不爾是故曰不生又世間諸法原不從自性生亦不從他性生亦不從共性生亦不從無因性生是故云無生耳大槩本無今有祗可說生不可說不生本有今無祗可說滅不可說不滅若本有今亦有便可說不生亦可說不滅若本無今亦無亦可說不生亦可說不滅耳故云知世皆無生乃是見世間也。

僧問文殊問庵提遮女曰生以何為義女曰生以不生生為生義殊曰如何是生以不生生為生義女曰若能明知地水火風四緣未嘗自得有所和合而能隨其所宜是為生義殊曰死以何為義女曰死以不死死為死義殊曰如何是死以不死死為死義女曰若能明知地水火風四緣未嘗自得有所離散而能隨其所宜是為死義女曰明知生是不生之理為什麼被生死之所流轉殊曰其力未𠑽若問老僧但答生義死義二種如龍樹所謂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知無生又諸法不自死亦不從他死不共不無因是故知無死兼如彼彼不相到各各不相知生不知死死不知生因不知果果不知因業不知報報不知業又如河中水湍流競奔逝各各不相知諸法亦如是前不知後後不知前而[A6]已亦如進山主答修山主云者個是監院房那箇是典座房同若曰明知生是不生之理為什麼被生死之所流轉即如文殊云其力未𠑽老僧實未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