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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門文字禪

石門文字禪卷第十三

宋江西筠溪石門寺沙門釋德洪覺範著

門人覺慈編錄

毘陵天甯法雲堂校

七言律詩

元正一日示阿慈

季真少儼三十歲，儼入新年五十三。疑我滿懷揣佛法，解腰抖摟破裙衫。大瞻終老同香火，小朗平生共石巖。深炷爐香待清旦，偶聞殘雪落高杉。

上元夜病起，欲寫法華安樂行品，無力呼阿慈，為錄作此。

重城車馬氣成霧，隔水巖叢冷欲冰，昨夜窺窗先有月，今宵對語偶無僧。臘高鶴骨柴崖露，病起霜鬚逐旋增，欲寫寶書驚力乏，阿慈能為掃寒籐。

上元後候，季長不至，作此寄之。

和風凍雨上元後，斷岸橘洲春水生，村寺獨歸江路熟，竹籬誰繫小舟橫？偶成詩句長哦罷，漫折梅花一嗅清。想見連床成夜語，此篇先慰遠來情。

夏日偶書

草樹扶疏夏簟清，夢驚鬥雀墮空庭。過墻雌竹[A1]已數子，出屋耄蕉終百齡。雷後怒雲魚尾赤，林梢剩水鴨頭青。都無伎倆酬閑寂，謾搭伽黎自誦經。

與忠子晚步登臺有作

僧殘寺僻游人少，草滿池塘筍過籬，蘆橘帶酸春去後，榴花出葉雨晴時。一年事辦秧齊遍，連日江寒水退遲。偶上高臺成遠眺，茲游更得子追隨。

和人鴈字

劃然斜去和天曉，夜火相驚事[A2]已虛。春信寫來無款識，東君胸次亦恢疏。最難讀似成文蠹，不亂行如水上魚。勿訝羲之筆神駿，換鵝瘞鶴是臨書。

大雪

今年未雪今日雪，地迥眼新人不囂，永巷掃除聞屐響，暮林翔集看鴉嬌。韻高雒下應難畫，興發山陰未覺遙。想見茅齋[A3]已摧壓，曲肱清夢到山椒。

宣和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大雪珠禪客忽至，渠以谷山退院來審是否？作此示之。

翻空漸密呵不止，刷我當門螺髻峰，銀碗滿盛談類墮，徑松深覆示藏鋒。因徒逃去寧知褊？顯自何來不見蹤。獨擁衲衣成坐睡，地罏瓶泣伴疏慵。

題鹿苑虎岑堂

平生文彩照諸方，暗谷行藏草木光，要使叢林想高韻，故將名字挂虛堂。笑拈倚壁過頭杖，閑坐當年折腳床，進步竿頭如不薦，草深門徑未相妨。

次韻湖山居士見過

平昔雲岑在懷抱，而今懷抱在雲岑。聞泉偶爾成詩句，班草相看坐木陰。古鼎自然無俗韻，朱絃真是有遺音。羊欣不肯踏城市，背郭江村獨見尋。

題使園眄柯亭

吏散東園勝踐多，落花起舞鳥能歌，故應毛穎曾同泛，不獨龍文慣自磨。弄影風枝空掩冉，困人天氣近清和。倚欄欲去猶回首，奈此霄晴月色何！

題翠靄堂

虛簷碧瓦臨無地，吐月吞風六月寒，簾捲煙光搖戶牖，雨餘嶽色墮闌干。侍兒自炷真龍腦，座客同分小鳳團。誰謂太平本無象，規模堪入畫圖看。

迎爽樓

危樓華構倚青冥，卷盡晴嵐獨自登。去鴈橫斜分點點，好峰青碧露層層。勝游與客同清賞，佳處題名在翠筠。憑檻不堪衰眼力，候船津渡見歸僧。

送太淳長老住明教

三玄三要古難分，劈破從教剔突崙，父母未生前一笑，言詮不到處重論。椎開臨濟百年意，推出汾陽六世孫，何用老婆更饒舌，暗中五色自成文。

送英長老住石谿

三玄三要沉埋久，正令重煩振此宗，陷虎機關須毒手，活人眼目貴藏鋒。真誠莫負叢林志，大願當追佛祖風，覆頂把茅休取相，同安曾著老黃龍。

次韻李方叔水宿

高視世波增眼寒，公如砥柱捍驚湍，市中一虎成三口，醉裏扁舟過百灘。佳處每煩詩句寫，勝游宜作畫圖看。遙知二老相逢處，拾得風前一笑懽。

次韻曹彥清教授見寄

泮宮授道最馳名，想見經筵玉麈橫，學問有源堪景仰。行藏無地受譏評。門前江浪銀山攧。醉裏詩篇錦段明。遠宦不須嗟白眼。只今臺閣半書生。

胥啟道次韻見寄復和之

少年翰墨擅時名，老愛江鄉翠巘橫，聞道異書常自校，近來佳句與誰評？幽尋湘水映衣碧，小寢晴窗潑眼明，寄我三詩爭妙麗，疑公曾夢筆花生。

寄黃龍來道者

問訊黃龍來道者，住山況味定何如，齒牢未怯和沙飯，眼倦應嫌夾注書。但見衣勝寒薜荔，不妨心賽白芙蕖，都疑生近楂田市，時覺淮南語未除。

禪首座自海公化去，見故舊，未嘗忘追想悼歎之情。季真游北游，大梁聞其病憂，得書輒喜，為人重鄉義，久要不忘湘西時訪史資深，亦或見尋此外閉門高臥耳。宣和二年三月日，風雨有懷，其人戲書寄之。

前時無際曾入夢，近日真游又得書，一味歲寒甘淡薄，十分懽喜說鄉間。閑尋老儼臺南寺，更過史髯湖上居，想見朝來閉深閤，臥聽簷雨滴階除。

次韻閻資欽提舉東安道中

父老扶攜看使華，那知勳業在咨嗟，人生安得顏長少？歲暮今驚日欲斜。漫有清詩敏風雨，空餘醉墨走龍蛇。應憐妙語如芝菌，不吐青林吐臥槎。

次韻遊福嚴寺

下臨煙雨憑危欄，游客新辭禁從班，露濕衣巾近雲漢，風吹笑語落人間。曾聞詩律如彭澤，想見風神似魯山。何日三人成品坐？夜窗參論到更闌。

次韻寧鄉道中

夾道傳呼部曲奔，遙知秋色動吟魂。黃柑綠橘平蕪路，剩水殘山夕照村。似鏡此心清自迥，如雲往事去無痕。鐘聲有寺藏煙翠，忽見林間窈窕門。

次韻題雲峰齊雲閣

綠玉霜笻喜自提，芒鞋初試得攀躋，欲窮深谷一區勝，更上齊雲百級梯。物外名山長好在，人間樂事自難齊。遙知太息出山去，一笑無人悟過谿。

次韻題必照軒

曈曨曉日出蒼涼，草木欣欣露葉光，千里穠纖上眉睫，一區形勝發天藏。有詩摹寫江山美，無計遮欄歲月忙。韻險暗驚才力短，坐令毛穎禿鋒芒。

宿資欽楚山堂

故人持節在三湘，白首相逢話更長。挂錫曾憐道林寺，攜衾來宿楚山堂。意消忽覺風敲竹，夢斷空驚月轉廊。常恨出門無所詣，敢辭時此夜連床。

次韻資欽元府判見寄

茗碗閑窗不厭過，暮年歸計定如何？我思杖履游嵩少，公輩家山近洛河。具茨功名關意少，穎皋丘壑賦情多。二詩俱可鐫崖石，乞與雲煙相蕩摩。

次韻王覺之裕之承務二首

問法能來渾聖凡，毗耶丈室未曾關，解分缽飯如摩詰，欲散天花欠阿蠻。屬秥新詩追鮑謝，抗行醉墨似楊顏，遙知穿市聽歸馭，及我昏鴉落照間。
兄弟令人眼倍明，六經心醉幾時醒，韻高山嶽橫南極，機妙鶤鵬化北溟。麗句重逢天下白，俊才今見海東青。數篇秀色凌千嶂，來尉摧頹病掩扃。

宣和五年四月十二日，余館湘陰之興化。徐質夫自土山來，一昔夜語甚傾倒。且日前嘗夢見東坡，今復見子，何清事相聯耶？吾所居有亭名閑美。嘗有白燕巢梁間，屢見鶴翔舞於層霄，囑予為詩，紀其事質。夫大梁人賢而有文，佳公子也。

徐侯官舍土山邊，頗為看書廢晝眠，偶見畫梁巢雪乙，更驚雲漢舞胎仙。致坡入夢殊堪紀，與儼忘形亦自賢。聞道小亭時縱目，江山信美似斜川。

送丕上人歸黃檗

萬身馬鬣轉龍腰，十里風聲捲海潮，翠靄晴時飛畫梀，蒼崖斷處見朱橋。老驚鄉井心空在，說著巖叢意[A4]已消。慚愧東風知此恨，夜來吹夢到山椒。

同希先遊石鞏

良辰美景古難并，且趁身閒稻雨晴。鳥語猿歌留我在，水聲山色益人清。得幽詩句聊題壁，遇好峰巒即住程。回首十年塵事裏，與君今日夢魂驚。

題胥大夫欣欣堂

議郎粹和色無求，繞屋江山秀氣浮。弱柳嬌眠禽喚起，異花含笑草忘憂。閉門不放青春去，解榻長令佳客留。摹寫高情無好句，謾橫詩眼付冥搜。

次韻嘉言機宜

幽尋野外興何如，蠶市村囂憶故墟。煮繭生涯春老大，餉田時節意蘇舒。吹開麥浪南風至，落盡花房小雨餘。暫借僧窗聊假寐，夢驚身世兩蘧蘧。

玉池禪師以紙衾見遺，作此謝之。

紙衾來自玉峰前，旋坼封題一粲然，便覺室廬增道氣，不憂風雨攪閑眠。就床堆疊明如雪，引手模蘇軟似綿。擁被並罏和夢暖，全勝白疊紫茸氈。

立秋日偶書

秋入紗廚夏簟空，頹然瘦坐一衰翁，聲涼亂葉紅蕉雨，香暗分叢紫菊風。清境淨緣慚獨享，幽懷佳句與誰同？平生垢習消磨盡，只有文章氣吐虹。

游太平古寺，讀舊題用惠上人韻。

步盡長廊覺倦遊，叢蕉出屋小軒幽。壁間詩在紅埃滿，窗下香殘碧縷浮。喜有繩床容我借，更因茗碗為君留。忽驚林杪湘山露，誰作江天數筆秋？

歲窮僧眾米竭，自往湘陰乞之，舟載夜歸，宿橋口寒甚未寢。時侍者智觀坐而假寐，作此詩有懷資欽提舉。

老去生涯無窖子，隔城荒寺到人稀。歲窮百里扣門乞，夜棹孤舟載米歸。隅坐小僧寒附火，聯拳羸僕睡和衣，故人醉裏聞薌澤，應背銀缸照翠幃。

正月一日送璿維那之新昌乞

春水初生湘岸邊，陰晴城郭上元前，暖消積雪成簷滴，火烈殘香發篆煙。念舊十年鄉井夢，試新一首送行篇，翛然路入江南去，想見歸時及杜鵑。

二月二十一日，奉陪季長遊嶽麓飯罷，登法華臺賦此。

法華臺上憑欄久，吹鬢東風晚雨晴，斷岸平橫千雉堞，道林遠在一牛鳴。喜餐水餅清明近，開遍山茶杜宇聲，想見京塵遮便面，應思攜手比中行。

送興上人之歸宗

紫霄峰下鸞谿上，幻出寶坊金碧開。沃野不辭常自獻，暮雲無事解歸來。永懷香火三生舊，想見松風萬壑哀。阿上笑中如問我，為言詩膽尚崔嵬。

贈道禪者

大河卷浪雪翻風，橋壓千艘臥彩虹。岱嶽煙雲連絕域，北門樓閣礙層空。浪遊荊楚重湖外，更在溈源疊嶂中，水餅槐芽動鄉思，近來歸夢與誰同？

周庭秀愛湘中山水之勝，定居十餘年。宣和五年夏五月，忽思吳中別，余於湘上作此送之。

詞刃平生工斫伐，探懷每欲取公侯，朅來世事懶經意，醉看湘山不轉頭。忽憶歸吳泛千里，偶然盡室載孤舟。卻將揮翰風雷手，且釣華亭萬頃秋。

題悟宗壁

到寺回身望眾峰，一堂疏快萬緣空，槲林曲折通幽徑，蓮蕩凋零退晚紅。師[A5]已灰心增夏臘，我今霜鬢撒秋風，亦知旁舍多佳士，香火他年願此同。

過陵水縣補東坡遺二首

白沙翠竹並江流，小縣炊煙晚雨收。蒼蘚色侵盤馬地，稻花香入放衙樓。過廳客聚觀燈網，趁市入歸旋喚舟。意適忽忘身是客，語音無伴始生愁。

夜歸示卓道人

心知家本住仇池，傲倪人間老變衰，兩鬢京塵初邂逅，一尊川語問歸期。勸沽何處禽知我？含笑誰家花隔籬。天水摹胡颶風作，夜歸江路月相隨。

雪詩

千巖雨雪黃昏後，一室香燈一寢餘，此夕鄉關入歸夢，明朝雲物記曾書。地罏不獨聞瓶泣，山果時驚落屋除，清境鼎來勞應接，暮年生計未全疏。

題王教授艇齋

宴居端若寄虛舟，三峽詞源日倒流。慣與衣冠游泮水，坐看圖史認瀛洲。胸中耿耿觀瀾術，物外悠悠涉世謀。莫謂縱橫止容膝，濟川林葉此中求。

吾山風物如故園而甚僻，余居月餘愛之，將此卜居二首。

此生於世[A6]已無求，況有村原事事幽。乞谷住山真素志，栽田博飯是良謀。別坡筍蕨春兼採，遶舍桑麻歲倍收。強健自能營飽暖，塵埃回首謾悠悠。
風物淳真似故丘，茅茨結處自深幽。竹西鄰舍頗相近，客至須供良甚謀。燈火夜窗衣自補，豐登秋畝稻重收。安閒有此支餘歲，更欲驅馳亦謬悠。

送楞嚴經珣維那

尸羅清淨心清淨，寄跡南臺亦偶然，室掩香燈見行道，壁懸巾屨伴孤禪。寶書獨欲煩君誦，法力真期迨我先。細味此詩如實錄，他年僧史定須編。

謝嶽麓光老惠臨濟頂相

瘦骨孤標韻絕倫，傳聞宗[A7]派出雲門，收藏畫裏三玄老，分付湘中十世孫。罵佛風神疑正怒，打僧氣宇尚驚群。能言滅卻正法眼，不負灘頭毒手恩。

送珠上人泐潭拜塔

泐潭臥龍今不見，空有遺珠留世間，圓轉自然離礦穢，光明聊復祕形山。隨師受嚫前身事，披掌猶存此日還，言不走盤無影跡，方知生死不相關。

題龍王枯木堂

異種靈苗著四方，謾將名字挂虛堂。道林可惜昏嵐掩，枯木那知在處芳？韶石曾聞傲煙瘴，焦山今[A8]已飽風霜。陽陂且喜根株茂，雪裏花開爛熳香。

送海印奭老住東林

湘容嶽色中秋後，古寺閑房小寢餘，掃徑帚粘新落葉，開窗風掩讀殘書，吹雲又作他山去，種漆何時伴我居？洞上閑名猶在世，未應容易與人除。

余至清修別，希一禪師津發，如老媼扶女外車，其義風可以起頹俗，將發作此。

驚風急雨中秋後，回首長沙杳靄間，迎送初辭大藩府，逍遙來看小廬山。故人情義千鈞重，行客生涯一葉閑。明日旅亭勞晝夢，孤峰標格不容攀。

題壓波閣

雪玉在躬賢令尹，江山約束入宏規。驚波濺岸憑凌替，傑閣控雲彈壓之。霧[A9]斂塵清閑縱目，蜂爭螘分想當時。邦人準擬朱欄外，安著他年惠愛碑。

次韻賈令尹題裴公亭

獨憑危欄眼力窮，當年勝踐想遺風。歌喉雲杪殷餘韻，笑靨尊前發醉紅。世相難逃朝夕改，山容不老古今同。議郎筆力回春色，摹寫都藏畫牒中。

余往漢上，清修、白鹿二老送至龍牙，作此別之。

因法相逢亦一時，雲泉所至共娛嬉，怪君追送不辭遠，知我從來未有期。醞造離愁成獨笑，欺凌秋色有新詩，閻浮掌上訶梨勒，去住休纏愛見悲。

雪夜至明教寄王路分舍人

雪夜山中還獨宿，地罏深煖紙窗明，百年有限身今老，一枕無求夢自清。弟子分燈成保社，故人持節頓江城，瘴痾疏快諸緣淨，臥聽摧簷瀉竹聲。

訪雙池老不遇，其子覺先求詩，為作此。

芒鞋竹杖快新晴，天迥游絲百尺輕，沃若柔桑連野綠，炯如白鳥照溪明。逢山有寺幽欣集，對客開軒午夢清。曦竟未回憑閣久，忽聞高柳子規聲。

寂音泉

水靈有源不知處，但見方沼供無窮。俯波下看遠山色，卷霧忽驚清鏡空。危亭快若望霜曉，江岸猶如起陰風，宜呼此泉作檀越，歲致萬斛無凶豐。

燈禪師出蜀，住此山十年，為作南食，且約同住，作此以贈。

少年出蜀今耆艾，十見襄陽浩蕩春。山近京畿看愈好，食兼虜饌味尤真。君今避世成深隱，我欲移庵結近鄰。相對無嫌太岑寂，待添明月作三人。

襄州亂後逢端州依上人

漢上相逢兵火後，蒼顏華髮兩摧頹，塵清霧[A10]斂閒身在，螘分蜂爭一笑開。志捍叢林山剔卓，義規朋友玉崔嵬，瓦精決舌休皮相，曾見淄州古佛來。

和濟之通判日夜懷祖穎諸公

才高自是萬夫望，語妙人疑錦繡腸，新事驚嗟入詩律，故交契闊付淒傷。開書想見湖山好，他日懸知夜語長，獄屋豈能埋寶劍？斗牛長覺射龍光。

送勻上人謁蔡州使者

淮西氣宇蓋三軍，絕似平原舊使君，今日孤城獨堅守，疾風勁草昔傳聞。龍蛇戲下唯呼姓，翰墨場中亦策勳，想見棠陰談我處，笑持茗碗辯如雲。

寄盛群玉

平生翰墨到精微，盛氏諸郎最白眉，氣訐曾窺豪士賦，初交先和野僧詩。謾勞清夢思相識，那料孤蹤晚見知？君看臨危用心處，何殊晏子解驂時？

十二月十八夜，大雪注蓮經罷，有僧來勸歸廬山，僧去作此。

煙凝生怕席簾開，快煖偏宜榾柮柴，夜久饑鼯嗅空案，夢驚鬥虎墮層崖。優曇花偈餘殘紙，薝蔔杯香自滿齋。折腳鐺安莫嫌穩，地偏人懶遂幽懷。

雪中

勢密連空若推下，隨風起舞不容追。門閑走犬無深巷，樹暗棲鴉有剩枝。旋撥地罏通宿火，卻呵凍手寫新詩。軒窗秀發驚清晝，萬壑春歸說向誰？

再會莊德祖大夫

平昔才名似孟宗，暮年一缽並巖叢。交朋半在青雲上，意氣都消白眼中。龐老尚餘靈照在，伯鸞應許孟光同。君看張柬之為相，不害荊州禿鬢翁。

與蔡楊州

五馬東來數月間，十州人物帖然安，池邊芳草新吟罷，樓外遙山晝臥看。鈴閣臘煙秋色晚，譙門銅漏夜聲寒。雖然自是雲林客，猶把風流作話端。

唐生能視手文乞詩戲贈之

草蕪門徑過從少，那料秋來夜話同，屋漏移床時發笑，粥稠當飯巧於窮。我留癡絕傳身後，君見平生似掌中，明日渡江應轉首，數峰無語晚連空。

贈麻城接待僧勝上人

綠髮凋零白業增，住庵隨分有規繩，為分一邑人家飯，普供十方雲水僧。掃徑客來圓笑靨，開軒雲破露寒層。君看擊桶金牛手，坐續山頭柏子燈。

夏日同安示阿崇諸衲子

老眼朅來驚節物，閑同諸子話江鄉，試茶正要旋烘盞，煮餅且令深注湯。忽憶海山飧荔子，更思湘水劈蓮房。夏休便可車輪去，菌簟秋肥趁及嘗。

三月二十八日棗柏大士生辰六首

深觀諸佛剎那際，三世十方無遁形，[A11]已盡凡情不顛倒，如除目翳自光明。意俱大地山河喪，心與空花夢幻生，垂手遇緣攜法界，美髯跣足散衣行。
二天給侍慈忍象，一虎橐經常寂光。意處世間離生滅，夢中塵劫浪遮藏。即真不必冠巾毀，絕染何妨棗柏嘗。提起超情無比句，夜來山雨落花香。
青春徑去不小住，天迥游絲增眼寒。想見手提大千界，翛然身現一毛端。若存情見智山隔，但斷攀緣業海乾。面目分明今日是，敢將棗柏薦盤飧。
生死鶻崙無背面，摩挲把玩久嗟咨，悟明必藉戒定慧，隨順差成老病衰。淨意即空良顯決，色身對現出思惟，千烹萬[A12]鍛知恩德，敢忘摩尼在礦時。
眼蓋人寰撚美髯，年年相見晚春前。摸蘇緣妄心俱盡，揩拭鮮陳念[A13]已圜。指下琴方纔發越，眉間毫相見無邊。微塵劫海依今住，生死何勞較後先？
一剎那際入正受，互參三世妙難思，有情夢境依此住，無量劫海不移時。任運行藏難掩覆，隨疑語默出思惟，大哉無比金剛句，世罕知之我獨知。

十世觀音生辰六月二十六日二首

十世為僧皆姓楊，死生游戲自隋唐，鐵身自倒汝邪正，寫字無為我道場。異跡著於無量壽，慈風不減普昭王。兩川顯化人皆識，今日全身不揜藏。
曇相禪師第二身，蟬聯十世姓楊人。女兄慧辯成勍敵，弟子悲欣記夙因。解使邪迷知有佛，自呼名字凜如神。平生接物多方便，何似今朝一句親？

蔡藏用生辰

非煙雲子釀新晴，爭看麒麟墮地行？悉達[A14]已聞今日誕，優曇知復為誰榮？[A15]已驚久視方瞳碧，更覺藏年玉骨清。曾伴麻姑家法在，願隨風馭到蓬瀛。

八月二十三日蔡元中生辰

纔過中秋今幾日，夜來海月上三更。夢魂傳得天書至，窗戶俱明廄馬驚。骨相終當為國器，兒聲初[A16]已識人英。明年慶節山中友，金屋憐君夜直清。

劉彭年知縣生辰

清規懿德古難陪，秋盡民歌慶節來，瑞應草餘雙葉在，優曇花適一枝開。鶯嬌妙管傳佳句，玉膩新粧獻壽盃，慈母千齡何所願？早看賢子踐三台。

中廬趙令生辰

孟夏南風草木薰，民歌慶節喜傳聞。今朝雪乙呈雙瑞，後夜冰輪滿九分。材業牛刀試小邑，家聲天[A17]派落層雲。吞舟豈久容涔足？禁殿論思政要君。

寄黃嗣深使君二首

江夏家聲世所聞，無雙千頃典刑存。肅嚴郡邑霜分曉，照映簪纓玉粹溫。樓迥峴雲供醉望，夜晴漢月洗吟魂。行將補袞調羹手，卻執元圭侍至尊。
身世浮雲偶尚存，白衣蒼狗與誰論？夢中不記金門宿，醉裏曾看玉海翻。尚有驚魂纏瘴霧，[A18]已甘華髮老江賓。枯荄欲藉陽和暖，催發新來雨露恩。

李道夫母挽辭

縉紳家法想清規，平昔高風此一時。居約雲山夫有道，客陪房杜子無疑。九原淚濕老萊袂，千字碑傳幼婦詞。他日欲尋賢母墓，北山松雨路人悲。

鄧循道父挽辭二首

苦冰潔檗是行藏，一節無求老更剛。好在縉紳師儉德，尚餘閭里說謙光。陰功穩秘天應錄，遺訓丁寧世共傷。勿謂不身嘗報施，故應遺澤在諸郎。
一生純德無遺恨，千字埋名有逸辭。墓隧嫩泉誰種玉，書齋子硯自生芝。音容[A19]已作終天痛，歲月真成罔極悲。擁鼻功名知不免，空將淚眼看風枝。

代人上李龍圖並廉使致語十首(後三首慈及二子附)

竊以引而不發射失中，則反諸身，安則慮危。國雖治而不忘武顧將揖讓而就列。當踏規矩而效，能凜乎？有囊鞬之儀形望之入麒麟之圖畫。白衣自表，定三矢於天山；錦帽突前，靡萬人於沙漠。自昔聞無雙之伎，迄今見逸群之材。恭惟判府，安撫龍圖，忠孝傳家，文章命世。開畫戟之幕府，集珠履之鵷鴻，英聲震於九垓，和氣浹於千里。奉御廉使大夫忠誠許國，文武兼資，冠縉紳之才能，受廟堂之眷倚。偃戈臥鼓，屬疆場之久空；講武開尊，適郡庭之無事。某等當結髮而工騎射要唾手而取功名。幸對華筵，敢呈口號。

射圃閑亭酒半醺，手柔弓燥氣超群。[A20]已驚百步穿楊綵，會看雙鵰落塞雲。且集旌旗森畫戟，未輸文字飲金樽。治朝文武須兼用，萬壽稱觴祝至尊。
太平無象樂年豐，況值疆場久[A21]已空。賓主獻酬成雅集，江山談笑助清風。良辰美景開金斝，緩帶輕裘控角弓。鼙鼓急摧齊指目，大侯的處中飛鴻。
雨後園林花木新，傳聞千騎出城闉，異能未中侯中鵠，佳氣先浮盞面春。畫鼓繡靴筵奏曲，紅粧細馬地無塵。長沙萬古民爭說，賓主人英伎絕倫？
聞道長沙賢太守，漆瞳玉頰照衡湘，訟庭散後賓朋集，民瘼蘇來禮樂昌。且展綺筵陪勝餞，何須檀板鬧紅粧？曉無探騎傳邊檄，願獻君王萬壽觴。
細柳成陰花滿徑，晚來鉦鼓導朱輪。河東鸑鷟三英傑，天上麒麟兩俊人。閑裏笑談清似玉，盃中賢聖韻如春。引弓一箭驚穿札，堵立懽聲快吏民。
繡衣天使志澄清，五馬賢侯見典刑，公退鉦聲聞射圃，日高槐影覆閑庭。共看酒螘浮瓊斝，不廢花輪遶畫屏。銀燭紅紗侵夜色，醉歸明月淡疏星。
隴西家世到仍雲，許國清忠蓋代聞，有道風流賢太守，無雙才氣舊將軍。整弦使者情和易，承附諸郎藝逸群，便好畫圖收拾取，要傳盛事滿湘濱。
如雲旌騎照湘江，千里農桑楚大邦。中鵠才高今有武，射鵰伎巧古無雙。錦袍雅稱黃金帶，瓊液尤宜白玉霜。笑挽雕弓如滿月，萬人驚懾[A22]已心降。
無雙自昔擅家聲，春色都還細柳營。中的聊為萬人傑，飛觥要使百壺傾。三湘父老傳風化，十郡兒童識姓名。武緯文經俱不乏，桑弧蓬矢見平生。
畫鼓曉晴三擊罷，如雲兵騎整全威。俄聞畫角胡笳斷，忽覺華堂羽箭飛。一百步中精力巧，數重圍內見心機。風流太守兼文武，扶路爭看踏月歸。

代夏均甫宴人致語一首(并序)

竊以帶分楚水，流萬古之雲濤；壁立峿臺，上千尋之煙雨。號稱雄文，妙墨棲宿之地，是亦詞人遷居感嘆之墟。野迥天多，塵清霧[A23]斂，方群木落盡之景，望四山之蒼然送萬里獨歸之鞍，慶一尊之偶爾。恭惟某人碩大而德貴，魁礨而材高，以忠義自結主知故姓名長簡。睿想立於縉紳之上，可謂萬人之英。論於君臣之間，亦曰千載之遇念。故都之下吏，寔恩館之陳人，有一掬之歸心，餘滿簪之華髮。嗟孫寶曾為主簿，賓朋宣獨至後堂，受知不減。古人報德尚慚今士，敢陳末札，少駐行旌，玉人成匝座之花輪，瓊液薦滿湘之春色，相逢一笑，不醉何歸？

九齡風度照峿臺，寔寢香凝畫戟開，歸國[A24]已傾天下耳，駐軒宜舉故人盃。青天白日心常在，附驥攀鱗志未摧，累足待公成相業，更隨風馭看蓬萊。

石門文字禪卷第十三

校注

[A1] 已【CB】，巳【嘉興】
[A2] 已【CB】，巳【嘉興】
[A3] 已【CB】，巳【嘉興】
[A4] 已【CB】，巳【嘉興】
[A5] 已【CB】，巳【嘉興】
[A6] 已【CB】，巳【嘉興】
[A7] 派【CB】，泒【嘉興】
[A8] 已【CB】，巳【嘉興】
[A9] 斂【CB】，歛【嘉興】
[A10] 斂【CB】，歛【嘉興】
[A11] 已【CB】，巳【嘉興】
[A12] 鍛【CB】，鍜【嘉興】
[A13] 已【CB】，巳【嘉興】
[A14] 已【CB】，巳【嘉興】
[A15] 已【CB】，巳【嘉興】
[A16] 已【CB】，巳【嘉興】
[A17] 派【CB】，泒【嘉興】
[A18] 已【CB】，巳【嘉興】
[A19] 已【CB】，巳【嘉興】
[A20] 已【CB】，巳【嘉興】
[A21] 已【CB】，巳【嘉興】
[A22] 已【CB】，巳【嘉興】
[A23] 斂【CB】，歛【嘉興】
[A24] 已【CB】，巳【嘉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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