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卷第四[2](上)
一切佛語心品第四
爾時,大慧菩薩白佛言:「世尊!惟願為說三藐三佛陀,我及餘菩薩摩訶薩善於如來自性自覺覺他。」佛告大慧:「咨所欲問,我當為汝隨所問說。」大慧白佛言:「世尊!如來、應供、等正覺為作耶?為不作耶?為事耶?為因耶?為相耶?為所相耶?為說耶?為所說耶?為覺耶?為所覺耶?如是等辭句,為異為不異?」
涅槃是所證之法,如來是能證之人,大慧既領涅槃之旨,故又以如來為請。三藐三佛陀,此云正遍知,亦名正覺。正遍知者,謂正知遍知,正知於中、遍知於邊。如來自性,謂法身也。佛既領請,故大慧具以三號為問。三號即是三德,如來即法身,中諦也;應供即解脫,俗諦也;正遍知即般若,真諦也。通號有十,而特問此三者,乃其要也。作謂修持造作,義該因果。事即果也,相謂身相,說謂言說,覺謂覺知,謂如來於此辭句為異為不異耶?
佛告大慧:「如來、應供、等正覺於如是等辭句,非事非因。所以者何?俱有過故。大慧!若如來是事者,或作或無常,無常故,一切事應是如來,我及諸佛皆所不欲。若非所作者,無所得故方便則空,同於兔角、槃大之子,以無所有故。大慧!若無事無因者,則非有非無,若非有非無則出於四句,四句者是世間言說。若出四句者,則不墮四句,不墮四句故智者所取,一切如來句義亦如是,慧者當知。」
答中先酬所問。非事非因,即非因非果也,合云非作非不作。言俱有過者,不特言事因而已,正言如來若[1]惟是事因,則墮有作之過;若非事因,則墮無所有過也。言如來是事等者,謂若如來定須用因果等事,則是無常,若是無常,則一切所作之法應是如來,然我及諸佛皆不欲同彼事也。若非所作等,即覈上非事因句,謂非所作則無所得,無所得則智慧方便皆為徒設,同於兔角、石女兒也。又言無事無因者,謂法身既非有作,則離有無之過,離有無過則出於四句之外。四句者,即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等四句也,不墮此四句是為如來句義,為智者之所取也。
「如我所說,一切法無我,當知此義,無我性是無我。一切法有自性、無他性,如牛馬。大慧!譬如非牛馬性、非馬牛性,其實非有非無,彼非無自性。如是大慧!一切諸法非無自相。有自相,但非無我愚夫之所能知,以妄想故。如是一切法空、無生、無自性,當如是知。」
上明如來句義不墮四句,恐未達者謂如來句義亦非實性,故引例以顯。如我所說等,佛謂我常說一切法無我。無我者,謂無性執之性,非無性分之性,故云「有自性無他性。」他者對己之謂也,意謂如來句雖離諸句,非無法身常住自性。故又以喻顯,如牛但有牛之性而無馬性,馬但有馬之性而無牛性,故云「非有非無。」謂彼各有自性而無他性。《[2]入楞伽》云:「一切諸法亦復如是,無有自相而非有即有。」謂非但有自性,亦有自相。但非無我者,無我即聲聞,謂但非凡小之所能知,而不知者。由妄想分別之所蔽也。如是一切法空等,謂一切法無我,既然以例一切法空,如來之性不空;一切法無生,如來法身乃生;一切法無自性,而如來有常住之性,故云「當如是知」。
「如來如是與陰非異非不異,若不異陰者應是無常,若異者方便則空,若二者應有異。如牛角相似故不異、長短差別故有異,一切法亦如是。大慧!如牛右角異左角、左角異右角,如是長短種種色各各異。大慧!如來於陰、界、入非異非不異。」
如來如是下,謂法身與五陰對論,非異非不異。陰即苦道,苦道即法身,故非異;迷悟有殊,故非不異。若言法身不異五陰,則是無常生滅之法;若謂異者,則如來無全體起用方便益物之相,故云則空。所以法身與陰,非異非不異也。若不了陰即是法身,則二者有異,故又以牛角為喻。牛角相似則不異,長短差別則有異。一切諸法亦如是者,謂法身與一切法非異非不異亦如是也。又以牛角左右異為喻者,謂法身本一,而諸法有異,亦猶牛之左右角之不同耳。結文可知。
「如是如來、解脫非異非不異,如是如來以解脫名說。若如來異解脫者,應色相成,色相成故應無常;若不異者,修行者得相應無分別,而修行者見分別,是故非異非不異。」
此法身如來對解脫之德而論。言如來以解脫名說者,如來之所究顯,蓋由了結業即解脫故也,此如來與解脫非異非不異。若云異者,解脫應身色相則是無常;若不異者,則修行之人與解脫相應,無因果、人法之異,然有能所分別,故結云「非異非不異」也。
「如是智及爾焰非異非不異。大慧!智及爾焰非異非不異者,非常非無常、非作非所作、非有為非無為、非覺非所覺、非相非所相、非陰非異陰、非說非所說、非一非異、非俱非不俱。非一非異、非俱非不俱故,悉離一切量。」
此約般若與智障相對而論,智即般若,爾焰即智障,例前合云:「若異則離障無智,若不異則障豈是智。」但云非異非不異者,文之略耳。此般若與智障非異非不異者,則與法身、解脫無二無別,故復總結而例通之。曰「非常非無常」等,總不出非二邊顯中道、非能所顯一相、非四句顯忘言,故又云「離一切量」。量即數也。
「離一切量則無言說,無言說則無生,無生則無滅,無滅則寂滅,寂滅則自性涅槃,自性涅槃則無事無因,無事無因則無攀緣,無攀緣則出過一切虛偽,出過一切虛偽則是如來,如來則是三藐三佛陀。大慧!是名三藐三佛陀佛陀。大慧!三藐三佛陀佛陀者,離一切根量。」
夫離諸言量,則是無生、寂滅、自性涅槃而已,既彰本性乃復宗,結示曰「無事無因」等。惟一法身逈然獨立,不見諸法為所攀緣,故出一切虛偽,名為如來三藐三佛陀。重言佛陀者,翻知覺之異,雙結二名也。言至於此可謂極矣,而復疊云離一切根量者,總酬所問,指歸法身自性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悉離下四句,總頌佛陀離相。陰緣者,陰即五陰,緣即界、入等攀緣之緣,正覺即法身。一異莫能見者,謂正覺法身與生死苦道無一異之相可見。既無能見之人,豈有一異之法而可分別耶?非作等四句,正顯法身中道。餘雜者,諸法過咎也。亦非有下四句,離有無二見,言如來法體由彼凡夫妄想分別而見,雖離諸相而亦非無實相可見。此法法亦爾者,謂此法身[1]不不可言有、不可言無,法爾而然也。
以有故無、以無故有,此有無相待而立。有無既各無自體,豈應取著?故云不應受、不應想也。其或未[2]子二我本空,滯於言說,此乃溺於有無二見,非獨自壞亦且壞他,何由出於生死?若能了達法身解脫自在,離一切過,是為達觀,不謗於佛也。
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如世尊說『修多羅攝受不生不滅。』又世尊說『不生不滅是如來異名。』云何世尊為無性故說不生不滅,為是如來異名?」佛告大慧:「我說一切法不生不滅,有無品不現。」大慧白佛言:「世尊!若一切法不生者,則攝受法不可得,一切法不生故。若名字中有法者,惟願為說。」佛告大慧:「善哉!善哉!諦聽!諦聽!善思念之,吾當為汝分別解說。」大慧白佛言:「唯然受教。」佛告大慧:「我說如來非無性,亦非不生不滅攝一切法,亦不待緣故不生不滅,亦非無義。」
經中言不生不滅者非一,其所詮之旨不無同異,如云「修多羅攝受不生不滅。」攝受者,謂舍攝其理。又云「此是如來異名。」大慧以為不生不滅是無性義,云何言是異名,豈如來亦無性耶?佛答以不生不滅是離有無,故曰「有無品不現」。此以一答酬其二請。大慧又以為不現是不生,若一切法不生,豈是如來異名?若是異名,於名字中豈亦有不生法義,故又致請。答中言非無性者,謂如來非是無法,亦非攝取不生不滅,亦不待生滅之緣而[3]非不生不滅。言亦非無義者,起後正答也。
「大慧!我說意生法身如來名號,彼不生者,一切外道、聲聞、緣覺、七住菩薩非其境界。大慧!彼不生即如來異名。大慧!譬如因陀羅、釋迦、不蘭陀羅,如是等諸物一一各有多名,亦非多名而有多性,亦非無自性。」
言我說意生身等,其文猶略,應云「我說不生不滅即不生義,不生而生,則一切法身異名皆從此出。」故曰「意生法身如來名號」。言彼不生者,疊上一切法不生義也。然此不生是如來究竟之趣,非外道偏乘之所造詣,故云非其境界。七住即七地,蓋通教菩薩到八地方證無生故也。以此不生為如來異名,即不生不滅名偏義圓,斯之謂也。譬如因陀羅等,此引帝釋異名,以況如來異名非一。蓋帝釋所住地及虛空乃至手足,隨一一物各有異名,其名雖多,人只是一,故無多性,隨物顯義,非無自性也。
「如是大慧!我於此娑[4]婆世界有三阿僧祇百千名號,愚夫悉聞,各說我名,而不解我如來異名。大慧!或有眾生知我如來者、有知一切智者、有知佛者、有知救世者、有知自覺者、有知導師者、有知廣導者、有知一切導者、有知[5]仙人者、有知梵者、有知毘紐者、有知自在者、有知勝者、有知迦毘羅者、有知真實邊者、有知月者、有知日者、有知主者、有知無生者、有知無滅者、有知空者、有知如如者、有知諦者、有知實際者、有知法性者、有知涅槃者、有知常者、有知平等者、有知不二者、有知無相者、有知解脫者、有知道者、有知意生者。大慧!如是等三阿僧祇百千名號不增不減,此及餘世界皆悉知我如水中月不出不入。」
我於娑呵世界等,凡[1]例三十三種異名,始言愚者悉聞,各說我名,謂名各有義也。而不解我如來異名,則不知其體一,本於不生不滅也。乃至云如是等三阿僧祇百千名號。阿僧祇,此云無數時,此乃如來果後施化之迹。言百千名號不增不減者,蓋隨舉一名則攝諸法名,在多不增、在一不減,此方他界皆知佛名。言如水月不出不入者,月喻應身,水喻眾生之心,眾生心淨,如來即應,如月在水。然月在空,影現於水,月不下降,故云不入,亦不離水,故云不出也。
「彼諸愚夫不能知我,墮二邊故,然悉恭敬供養於我,而不善解知辭句義趣,不分別名、不解自通,計著種種言說章句,於不生不滅作無性想,不知如來名號差別,如因陀羅、釋迦、不蘭陀羅。不解自通,會歸終極,於一切法隨說計著。」
彼諸愚夫等,重釋彼不知不生不滅中道應身之本,墮於有無二邊,雖皆能敬事,而不能善解名字句義,故云「不分別名、不解自通」。由執著言教,昧於實理,謂不生不滅是無體性,故於如來異名差別而皆不知,如不知因陀羅等皆帝釋之異名也。既不解自通之趣歸于至極,故於一切諸法隨語生見,故云「隨說計著」也。
「大慧!彼諸癡人作如是言:『義如言說,義說無異。』所以者何?謂義無身故,言說之外更無餘義,唯止言說。大慧!彼惡燒智,不知言說自性,不知言說生滅、義不生滅。大慧!一切言說墮於文字,義則不墮,離性非性故,無受生亦無身。大慧!如來不說墮文字法,文字有無不可得故,除不墮文字。」
此段重示迷名失肯。義如言說等,夫義有能詮文字之義、有所詮道理之義,癡人迷於道理,言文字之義如所言說,謂義之所說無有異也。既又徵釋,謂義無身故,身即體也,言能詮文字之義更無有體,蓋不知所詮道理之義出於言說之外,唯止於言說而已。由彼惡見燒滅正智,不解如來言教,言於生滅、義無生滅。然一切言說墮於文字,義則不墮。言離性非性者,是離有無之過,既離是過,則無受生亦無體相,是為言外之旨也。如來不說墮文字法者,謂文字性離,即是解脫,不可以有無求之,是則如來非不說法,若有離文字而解者,即為說之。
「大慧!若有說言如來說墮文字法者,此則妄說,法離文字故。是故大慧!我等諸佛及諸菩薩不說一字、不答一字。所以者何?法離文字故,非不饒益義說。言說者,眾生妄想故。大慧!若不說一切法者,教法則壞。教法壞者,則無諸佛、菩薩、緣覺、聲聞,若無者誰說為誰?」
若有不達如來說即無說,謂說墮文字法者,則為謗佛謗法,故云此則妄說。既又告大慧云「我及諸佛菩薩未[2]常說一字答一字。」蓋離文字性故也。非不饒益義說者,謂非不隨宜演說饒益眾生。然說即無說,若謂有說者,凡愚之妄想分別耳。據理絕言,被緣可說,說即成教。若有緣不說,則教法不立。教若不立,則大小乘機無修證之分,如是則孰為能度、孰為所度而建立機教哉!
「是故大慧!菩薩摩訶薩莫著言說,隨宜方便廣說經法,以眾生希望、煩惱不一故,我及諸佛為彼種種異解眾生而說諸法,令離心、意、意識故,不為得自覺聖智處。」
法固不可不說,若著言說,則又成病,故告云「莫著言說」。然隨宜方便而說者,蓋眾生機樂不同、煩惱非一,我及諸佛皆如是說。然所彼機固未是欲得自覺聖智處者,凡可以離乎妄想心識者,則為說也。
「大慧!於一切法無所有,覺自心現量,離二妄想,諸菩薩摩訶薩依於義不依文字。若善男子、善女人依文字者,自壞第一義,亦不能覺他,墮惡見相續而為眾說,不善了知一切法、一切地、一切相,亦不知章句。若善一切法、一切地、一切相,通達章句,具足性義,彼則能以正無相樂而自娛樂,平等大乘,建立眾生。」
一切法無所有等,《入楞伽》云:「令知諸法自心所現,無外境界,離說、所說二種妄想。」既又[3]誡學者言「當依於義、不依文字。」若依文字則害於義,豈能令他獲益?言墮惡見相續等者,則於言說相續計著而為他說,此乃不善了知一切教法地、住、因果之相及章段句義。若善了知此等諸義,則能樂於無相,令諸眾生安住平等大乘也。
「大慧!攝受大乘者,則攝受諸佛、菩薩、緣覺、聲聞。攝受諸佛、菩薩、緣覺、聲聞者,則攝受一切眾生。攝受一切眾生者,則攝受正法。攝受正法者,則佛種不斷。佛種不斷者,則能了知得殊勝入處。知得殊勝入處,菩薩摩訶薩常得化生,建立大乘,十自在力現眾色像,通達眾生形類、希望、煩惱諸相,如實說法。如實者不異,如實者不來不去相,一切虛偽息,是名如實。大慧!善男子、善女人不應攝受隨說計著,真實者離文字故。」
此承上文而言,既攝受大乘之法,則一切凡聖無不攝者,如是則為正法、為佛種、為殊勝,入自覺聖處。既得入已,則能起用化他,建立大乘,十力、無畏隨類現形,慰諸渴望,消諸煩惱,演說如實之法。此如實法無異別之稱、絕去來之相,一切戲論悉皆息滅。然如實之法雖是大乘,不應隨說計著,以離文字名為真實。
「大慧!如為愚夫以指指物,愚夫觀指,不得實義。如是愚夫隨言說指,攝受計著至竟不捨,終不能得離言說指第一實義。大慧!譬如嬰兒,應食熟食,不應食生,若食生者則令發狂,不知次第方便熟故。大慧!如是不生不滅,不方便修則為不善。是故應當善修方便,莫隨言說,如[1]是指端。」
此以二喻示得失相。一以指指物喻者,喻言說實義。二嬰兒熟食喻者,喻方便修法。然皆有得有失,其理曉然。滯於言說則失第一實義,如但觀指而不觀物。不善修方便,則不契不生不滅之理,如嬰兒食生而不食熟,如是而不發狂者幾希矣!故又戒云「善修方便,莫隨言說」也。
「是故大慧!於真實義當方便修。真實義者微妙寂靜,是涅槃因。言說者妄想合,妄想者集生死。大慧!真實義者從多聞者得。大慧!多聞者,謂善於義,非善言說。善義者,不隨一切外道經論,身自不隨,亦不令他隨,是則名曰大德多聞。是故欲求義者,當親近多聞,所謂善義。與此相違計著言說,應當遠離。」
真[2]義之義離言說相,故云「微妙寂靜」。此理若顯,即是涅槃之果,未顯名因。若著言說不會實義,則與妄想和合,以成生死之因。然此真實之義必由聞慧而得。又言善於義者,非徒多聞而已,要在忘言得意,若隨語生見,何異外道?蓋善於義則自他不惑於外說,是為大德多聞。故學大乘者不可不親近大德,否則不善於義,墮於言說,故復戒勸。
爾時,大慧菩薩復承佛威神而白佛言:「世尊!世尊顯示不生不滅,無有奇特。所以者何?一切外道因亦不生不滅;世尊亦說虛空、非數緣滅及涅槃界不生不滅。世尊!外道說因,生諸世間;世尊亦說無明、愛、業、妄想為緣,生諸世間。彼因、此緣名差別耳。外物因緣亦如是,世尊與外道論無有差別。微塵、勝妙、自在、眾生主等,如是九物不生不滅;世尊亦說一切性不生不滅、有無不可得。外道亦說四大不壞、自性不生不滅,四大常,是四大乃至周流諸趣,不捨自性;世尊所說亦復如是。是故我言無有奇特。惟願世尊為說差別,所以奇特勝諸外道。若無差別者,一切外道皆亦是佛,以不生不滅故。而世尊說一世界中多佛出世者無有是處,如向所說一世界中應有多佛,無差別故。」
上言不生不滅,直以正教言之,未辯所以異於外道者,是故大慧復有異同之問。凡有四難:一、以外道說生法之因與佛所說三無為法為難。虛空即虛空無為,非數緣滅即非擇滅,無為涅槃即擇滅無為。二、以彼生因與佛所說十二緣生為難。三、以微塵等生與佛所說一切性不生滅為難。九物者,一時、二方、三虛空、四微塵、五四大種、六大梵天、七勝妙天、八大自在天、九眾生主即神我也。四、以彼說四大與世尊所說四大為難。此皆以外道之說比同佛說,如文可見。
佛告大慧:「我說不生不滅,不同外道不生不滅。所以者何?彼諸外道有性自性,得不生不變相;我不如是墮有無品。大慧!我者離有無品、離生滅,非性非無性,如種種幻夢現故非無性。云何無性?謂色無自性相攝受,現不現故、攝不攝故。以是故,一切性無性、非無性,但覺自心現量,妄想不生,安隱快樂,世事永息。」
答中先斥非而後顯是。言外道有性自性等,謂彼所說性有自性,如云四大常,以堅濕煖動之性皆不壞不亂,以為得不生不變之相,然亦著心妄計,雖曰不生不滅,實有生滅,墮於有無。佛謂我不如是,我之所說不生不滅,離於有無、生滅及非有非無。如幻夢色現是非無,色性不可得是非有。言色無自性相攝受者,夢幻色相本非實有,愚人妄想故現,其實不現,妄心攝取,實不可取,故知一切諸法亦非有非無。但能覺了諸法[1]唯心,心外無境,則妄想自滅,安於涅槃之樂,永息生死之事矣。
「愚癡凡夫妄想作事,非諸聖賢,不實妄想如[2]乾闥婆城及幻化人。大慧!如乾闥婆城及幻化人,種種眾生商賈出入,愚夫妄想謂真出入,而實無有出者入者,但彼妄想故。如是大慧!愚癡凡夫起不生不滅惑,彼亦無有有為無為,如幻人生,其實無有若生若滅,性無性無所有故。一切法亦如是,離於生滅,愚癡凡夫墮不如實,起生滅妄想,非諸聖賢。」
凡世間有為生滅之事起於妄心,此乃凡夫所迷,故曰「非諸聖賢」。乾闥婆城,喻妄境不實,如文可見。言愚夫起不生不滅惑者,謂彼妄想本是生滅,妄謂不生不滅,則惑也。彼亦無有有為無為者,言彼不棄有為,是不知生滅之實;既無無為,是不知無生滅之實。如見幻人之生,其實無有生滅,一切諸法亦復如是。愚夫之所以起妄想者,由不見如實之理,墮於虛妄,聖賢則不爾也。
「不如實者不爾,如性自性妄想亦不異。若異妄想者,計著一切性自性,不見寂靜。不見寂靜者,終不離妄想。是故大慧!無相見勝,非相見。相見者,受生因故不勝。大慧!無相者,妄想不生,不起不滅,我說涅槃。大慧!涅槃者如真實義見,離先妄想心心數法,逮得如來自覺聖智,我說是涅槃。」
言不如實者,《入楞伽》云:「言虛妄者不如法性。」不爾者,謂不同聖賢也。聖賢之所以為聖賢者,由了妄想即是真實,非別有也。如彼凡夫性自性妄想與如實理亦本不異,若謂如實理與妄想有異,則執著諸法自性,不見本來寂靜之體。不見此體,妄想執情終不能離。言無相見勝者,既云著相,不見寂靜,則欲見寂靜以無相為勝,非是相見。蓋著相見者是生死之因,故不為勝。然則無相是離妄想,契乎不生不滅,是為佛說究竟涅槃。又云「涅槃者如真實義見」,則未見涅槃以前,妄想心數皆悉遠離,至於佛地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滅除彼生論者,謂破彼外道妄計之論。外道雖有不生不滅之言,乃妄想分別是生死因,故云「生論」。佛說不生不滅是中道實理,對彼有生,故云「不生義」也。一切法下,頌非有非無,如乾城、幻夢雖有而無因也。不生無自性等,是承上再徵,謂不生者是無自性,無性是空,云何為我說也。以離於和合下是釋,謂於根、塵離和合相,而覺知之性自然不現。不現是空,空則不生,是故佛說無自性也。謂一一下,重釋上義,如文可見。
夢幻等,喻世間之法無因而現,其相本虛,並顯不生之義,其所破立則折伏外道有因之論,申暢無生之義。然外道本計無因而生,而言有因者,蓋彼所言不生不滅乃是妄計,實為生死之因,故斥其為有因論也。外論既滅,則正法流行,無生之論熾然而說,使彼外道聞而恐怖也。
爾時,大慧以偈問曰:
爾時,世尊復以偈答:
此頌問答覈無因論義。問有四意:謂云何、何因、何故、何處而作是無因論耶?答亦有四:觀察有為法是答[4]處,有為即世間生滅之法也;非無因有因是答云何,謂佛法非有非無也;彼生滅論者,是答何所因,即因彼外道生滅論也;所見從是滅是答何故,謂滅彼邪見也。
爾時,大慧說偈問曰:
此問無生義,為諸法無自性名無生耶?為顧待諸因緣名無生耶?為別有法名無生耶?[1]即有無生之名,必有無生之義,願佛為說。
爾時,世尊復以偈答:
答中先遮所問,蓋無生者不墮有無,故皆非之。名亦非無義,起後正答也。凡有三意:一、以所證位顯,蓋此無生忍位非諸凡小及偏教菩薩所住境界,七住即七地,以菩薩到第八地方破無明,故云「七住非境界」也。
二、以離諸緣故,則非顧待之緣。既離諸緣,亦離一切生死之事,[2]惟有微妙寂靜之心。如是而住,所以能想、所想分別俱離,妄心既為妙心,而身亦轉勝,是為無生,佛所說也。
三、以有無二性不可得故,內外俱忘。無外性者是忘外也,無心攝受者是忘內也。內外既忘,則斷一異等見,如是無生即無自性,無性故空,空亦叵得,故曰「非空說空」。空即無生,故又云「無生說空」也。
此於緣生示無生義,準後文,即十二因緣數法和合而有生滅。然十二惑業因緣亦從根塵因緣而起,若離能生因緣,而所生之法何有?故曰「無別有生滅」也。若離生滅因緣,豈復有一異之見同於外道?若離一異,亦離有無非有非無等四句,惟除其為因緣之所轉者。凡能了達無生,是有無諸句皆不可得。
諸俗數,即生死俗假因緣,謂凡夫從本以來,惟逐妄緣,流轉生死,如鉤鎖連環之不可斷。若能了達妄緣生即無生,故云「生義不可得」也。言生無性不起等,謂了生無生,性執不起,則離外道邪見。但我說因緣鉤鎖之義,令了生即無生,凡愚所不能了。若離能生因緣之外別有所生法者,則我說無因之論,而反自破鉤鎖之義。如[3]燈顯眾像等者,佛謂我說鉤鎖之義正欲令人了達生則無生,否則離此生法之外別求無生,如眾物由燈而顯,非即物是明,故云「鉤鎖現若然」。謂鉤鎖之現若是,則因緣之外別有諸法也。
了達因緣生法性相叵得,是為無生,則其體性如虛空無礙。若離緣生別求無生,是智慧無觀察之用,故曰「慧無所分別」也。餘無生者,指上賢聖所得,由了生即無生,是為無生法忍。
此言世間眾生,若能進修觀察因緣所生之法當體即空,乃得無生三昧,離於鉤鎖。然所觀因緣有內有外,內則無明等十二因緣,外則鑽燧、泥輪等事。鑽燧得火、泥團成瓶、種子生芽,此三者名外因緣。此外因緣以喻於內,乃顯離因緣外別無生法。若謂別有法從他緣而生,是非善觀因緣之義,則不能成就無生法忍。若達生即無生,即縛成脫,故云「彼為誰鉤鎖」。否則流轉生死,是因緣義。
此四句是言外道妄計四大之性不壞,以為不生不滅。離數等者,謂離因緣而說無生法也。
此喻如來立教之意。若論出世本意,惟說一乘以度群生,如大醫王但以阿伽陀藥遍治眾病,故云「無有若千論。」然機器不齊,未免曲垂方便,為說三乘,漸次調伏,如隨病差別設種種藥。然非根異而法有殊,權機若熟,咸歸一實,所謂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也。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復白佛言:「世尊!一切外道皆起無常妄想,世尊亦說一切行無常是生滅法,此義云何為邪為正?為有幾種無常?」
常與無常之名無異外道,不以義定,邪正曷分?上明不生不滅是真常之義,已破外計,未辯無常邪正之殊,所以再請決也。問辭可見。
佛告大慧:「一切外道有七種無常,非我法也。何等為七?彼有說言:作已而捨是名無常。有說:形處壞是名無常。有說:即色是無常。有說:色轉變中間是名無常,無間自之散壞,如乳酪等轉變,中間不可見,無常毀壞,一切性轉。有說:性無常。有說:性無性無常。有說:一切法不生無常,入一切法。」
七種無常皆是外計,先列、次釋。列中,[2]唯色轉變無常消涉釋義。色言四大造色,轉變謂生住異滅。無間自之散壞等者,謂相續不斷,能令變異,自然歸滅也。如乳酪之轉變,雖不可見,然在法中自然變壞一切法也。餘皆下文具釋。釋中或兼破計,或但釋義,仍不次第,不出色性也。
「大慧!性無性無常者,謂四大及所造自相壞,四大自性不可得,不生。」
性無性者,謂四大之性皆無自性,能造及所造相皆歸變壞,故曰無常。四大自性下,是破彼計,意謂大種自性本來不生,不生尚無,何生可滅言無常耶?
「彼不生無常者,非常無常,一切法有無不生,分析乃至微塵不可見,是不生義,非生,是名不生無常相。若不覺此者,墮一切外道生無常義。」
先出正義,而後斥非。言非常等者,佛謂常與無常一切有無諸相對法體本不生,乃至分析至於微塵亦無所見,以是義故說名無生,此為如來所說不生無常之相。若不了此義,則墮外道所計生無常義,以外道不達無生之旨,雖說無生,實為有生,故斥云生無常也。
「大慧!性無常者,是自心妄想,非常無常性。所以者何?謂無常自性不壞。大慧!此是一切性無性無常事。除無常,無有能令一切法性無性者,如杖瓦石破壞諸物。」
言自心妄想等者,謂彼於非常非無常中自生分別,以為無常能壞諸法而自性不壞,此即是前性無性無常之事,意謂事可壞而性不可壞。世間諸法有壞者,因無常故,無常遍於諸法之中,如杖瓦石能破壞諸物,而自體不壞也。
「現見各各不異,是性無常事,非作所作有差別。此是無常、此是事。作所作無異者,一切性常,無因性。大慧!一切性無性有因,非凡愚所知。」
此破外計。佛謂現前所見諸法與無常無異,安有性與事不同耶?故云「非作所作有差別」。故知無常即事、事即無常,此能所不異應是常義。無因性者,《入楞伽》云「不見有因」,言無常無破壞諸法之因。一切性下,佛言諸法滅壞實亦有因,但此意微隱,非凡愚之所能了。
「非因不相似事生。若生者,一切性悉皆無常。是不相似事,作所作無有別異,而悉見有異。若性無常者,墮作因性相。若墮者,一切性不究竟。一切性作因相墮者,自無常應無常,無常無常故,一切性不無常,應是常。」
非因不相似事生等者,謂無常若非有因,則無差別事生。若其生矣,一切法則與之偕生悉皆無常,豈非差別事以驗無常之有因必矣。如彼所計,則此法彼法、能作所作應無差別,而現見差別之異,云何妄計無因生差別法耶?若性無常等者,凡言性必究竟無作,無作則常。既云無常,則墮於有作諸法,非究竟義。以是為因,則墮作因性相,失本性義。言自無常應無常者,謂能作之性若是無常,應同所作之法皆是無常。自性既是無常,則所作無常之法反應是常。一切性即一切法也。
「若無常入一切性者,應墮三世,彼過去色與壞俱;未來不生,色不生故;現在色與壞相俱。色者,四大積集差別,四大及造色自性不壞,離異不異故,一切外道一切四大不壞。一切三有四大及造色在所知有生滅,離四大造色,一切外道於何所思惟性無常?四大不生,自性相不壞故。」
若無常性遍諸法中,乃屬三世變遷,過去色已壞、未來色未生、現在色俱壞。色即四大差別之色,能造四大及所造色其性不壞,離異不異。此一切外道謂四大體性不壞如此。一切三有下,《入楞伽》云:「三有之中,能造所造莫不皆是生住滅相,豈更別有無常之性,能生於物而不滅耶?」此如來結斥外道之過。
「離始造無常者非四大,復有異四大。各各異相自相故,非差別可得。彼無差別,斯等不更造,二方便不作,當知是無常。」
《入楞伽》云:「始造即捨無常者,非大種互造大種,以各別故;非自相造,以無異故;非復共造,以乖離故。當知是非始造無常。」二方便,謂同異更造之方便也。
「彼形處壞無常者,謂四大及造色不壞,至竟不壞。大慧!竟者,分析乃至微塵觀察壞。四大及造色形處異見長短不可得,非四大。四大不壞,形處壞現,墮在數論。」
形處即形狀,乃四大造色不壞者,外道計此能造所造至竟不壞。至竟猶極也、盡也,謂分析造色至於微塵猶不可壞。但觀察滅壞形狀長短等見,不壞能造所造色體,此乃俗數言語,故云「墮在數論」也。
「色即無常者,謂色即是無常,彼則形處無常,非四大。若四大無常者,非俗數言說。世俗言說非性者,則墮世論,見一切性但有言說不見自相生。」
色即無常,謂此即是形處無常。非四大,謂非四大種性。若是大種亦無常者,於俗數言說有違有墮,違則非俗、墮則乖真,進退俱失,皆非正論。又言世俗言說非性者,是結前過。世論,即彼外道盧伽耶見,以彼妄見諸法但有言說,無自性相也。
「轉變無常者,謂色異性現,非四大。如金作莊嚴具,轉變現,非金性壞,但莊嚴具處所壞。如是餘性轉變等亦如是。」
色異性現者,色即四大所造之色,謂色體變異故,無常性現,以現處為壞,非四大種壞。如金作具,具有變壞而金性不改。言無常事壞性不壞,亦如是也。
「如是等種種外道無常見妄想,火燒四大時自相不燒,各各自相相壞者,四大造色應斷。」
此總結斥外道七種無常。凡彼諸見皆約四大為言,既非正見,故云妄想。《入楞伽》云:「彼作是說,火不能燒諸大自相,但各分散。若能燒者,能造所造則皆斷滅。」謂四大種不壞是常見、四大分散是斷見,彼種種妄計不出此二見也。
「大慧!我法起非常非無常。所以者何?謂外性不決定,故唯說三有微心,不說種種相有生有滅,四大合會差別,四大及造色故,妄想二種事攝所攝,知二種妄想,離外性無性二種見。」
此如來的示正教,對外揀異。言我說諸法起於非常非無常,而能常能無常,即全體[1]豈用。外道昧此,墮於有無二見,如上所示。今對邪顯正,故曰「非常非無常」。所以下,徵釋。以外法不決定有故,但說三界諸法唯心所現。言微心者,現前剎那妄心。或謂微妙心者,非也。既了諸法唯心,則心外無法,不同彼說諸相有生有滅。諸相者何?即四大合會差別之相,及四大能造所造之色。蓋彼謂能造大種不壞,所造諸色有壞,佛說非常非無常,則皆不生不滅也。妄想二種事攝所攝者,《入楞伽》云:「能取所取二種體性,一切皆從分別起故。」能如實了知能取所取二種體性起於妄想,即知諸法唯心,離於有無二見。
「覺自心現量,妄想者,思想作行生,非不作行。離心性無性妄想,世間、出世間、出世間上上一切法,非常非無常。不覺自心現量,墮二邊惡見相續,一切外道不覺自妄想。此凡夫無有根本,謂世間、出世間、出世間上上從說妄想生,非凡愚所覺。」
此示能覺不覺之相。覺即能覺之智。自心現量下,皆所覺之境。眾生無始昧於唯心非常非無常之體,起於妄想。今覺知妄想由思想作行生,非不作行,無非妄想。既了妄想,則離自心有無分別之見。離此見已,則世、出世間、出世間上上諸法非常非無常之體,復本一如矣。其不覺者,墮於有無二邊,惡見相續,此外道所以常在妄想,不知自心現量。言凡夫無有根本者,謂不知諸法所起根本,但謂世、出世間諸法生於言說妄想。然此三種之法,所有言語分別境界,非諸凡愚之所能知見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初四句總頌離諸見。諸性無有壞等,頌上總破諸見,謂彼雖妄想無常,而四大自性不壞,故曰大大自性住。又曰「彼諸外道等」者,重示諸外道,謂彼所計本無生滅之實,四大性常固自若也,何得定謂作無常想乎?復從要而示之,曰「一切唯心量」等,《入楞伽》云:「能取及所取,一切唯是心,二種從心現,無有我我所。」外道計自在天初造眾生為有情本,如樹木而生枝葉,周遍一切。佛言我所說外道如是計著,皆是彼妄想心量也。
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唯願為說一切菩薩、聲聞、緣覺滅正受次第相續。若善於滅正受次第相續相者,我及餘菩薩終不妄捨滅正受樂門,不墮一切聲聞、緣覺、外道愚癡。」
滅正受者,正受即三昧,謂滅盡定也。此定三乘同入而位次淺深不同,善知此已,於大滅定不捨,於凡小正受不墮。問辭可見。
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世尊!惟願為說。」佛告大慧:「六地菩薩摩訶薩及聲聞、緣覺入滅正受。第七地菩薩摩訶薩念念正受,離一切性自性相正受,非聲聞、緣覺。諸聲聞、緣覺墮有行覺攝所攝相滅正受。是故七地非念正受,得一切法無差別相,非分得種種相性,覺一切法善不善相正受,是故七地無善念正受。大慧!八地菩薩及聲聞、緣覺心、意、意識妄想相滅。」
答中位相進否多途,皆約通教三乘共行十地而說。凡有四義:初、以六地、七地對明淺深,則六地是三乘同入滅盡定,此位最淺,故菩薩所得之定未異二乘也。七地菩薩念念正受等者,念念則出入無間,離一切性自性相正受,則不取攝所攝一切相,故不同二乘墮有行覺。有行覺者,有為行也,必滅諸相然後得定。是故七地為非念正受,謂非彼住念之正受也。又曰「得一切法無差別相」者,乃覺一切法性相無有差別。非分得者,非彼二乘於其定中分得諸相性也。善不善者,謂菩薩至七地,尚不住於善,況不善念乎?是為無善念正受。二約七地、八地以辯異相,即是意識妄想相有滅、未滅高下不同,至八地,三乘妄想悉滅,異乎七地也。
「初地乃至七地菩薩摩訶薩,觀三界心、意、意識量,離我我所,自妄想修,墮外性種種相。愚夫二種自心攝所攝向無知,不覺無始過惡虛偽習氣所熏。」
次明三乘從初地至七地,觀三界諸法唯心意識,然雖同觀而妄想有滅不滅、得失之異。離我我所等,得也;墮外性種種相等,失也。二種自心者,謂外道墮於有無,妄計能取所取,一向無知,不覺無始過惡熏習也。
「大慧!八地菩薩摩訶薩,聲聞、緣覺涅槃。菩薩者,三昧覺所持,是故三昧門樂不般涅槃。若不持者,如來地不滿足,棄捨一切有為眾生事故,佛種則應斷。諸佛世尊為示如來不可思議無量功德,聲聞、緣覺三昧門得樂所牽故,作涅槃想。」
三、明八地三乘同一涅槃,而有住不住之異。菩薩者等,言菩薩以諸佛三昧覺力所加持故,為化眾生,於三昧門不般涅槃。若不加持,則不能功行滿足,到於如來之地,是棄捨眾生而不化度,亦斷如來種性,是故諸佛為說不思議功德,勸進令其究竟。二乘自調自度,著三昧樂,生涅槃想,所以失也。
「大慧!我分部七地,善修心、意、意識相,善修我我所攝受人法無我生滅自共相,善四無礙、決定力三昧門,地次第相續,入道品法。」
分部者,謂分別部類,有善不善、滅不滅等異。意令七地菩薩善修心、意、識相,了達識性本空,以除妄想。善修我我所等者,謂了人法二執攝受二無我性,不墮生滅自相共相,善無礙辯才及決定三昧力,則定慧均等,由是漸入諸地,得菩提分也。
「不令菩薩摩訶薩不覺自共相,不善七地,墮外道邪徑,故立地次第。大慧!彼實無有若生若滅,除自心現量,所謂地次第相續及三界種種行,愚夫所不覺。愚夫所不覺者,謂我及諸佛說地次第相續,及說三界種種行。」
不令菩薩等者,佛正恐菩薩不善了知自相共相,不知諸地次第,墮於外道邪徑,故如是以說地位次第也。又告云彼實無有生滅,諸地次第、三界往還,一切皆是自心所現,但諸凡愚不能了知。以不知故,我及諸佛為如是說。
「復次大慧!聲聞、緣覺、第八菩薩地滅三昧門樂所醉,不善自心現量,自共相習氣所障,墮人、法無我法攝受見,妄想涅槃想,非寂滅智慧覺。」
四、示二乘至菩薩地為三昧樂之所昏醉。滅即滅盡定,所醉即三昧樂。以其醉故,不能善了唯心所現。自相共相習氣所覆,著二無我攝受見[1]者,謂著法之見,妄想不除,生涅槃想,非寂滅正慧也。
「大慧!菩薩者,見滅三昧門樂,本願哀愍,大悲成就,知分別十無盡句,不妄想涅槃想。彼已涅槃妄想不生故,離攝所攝妄想,覺了自心現量,一切諸法妄想不生,不墮心、意、意識,外性自性相計著妄想,非佛法因不生,隨智慧生,得如來自覺地。」
見滅三昧等者,言通教菩薩見真空涅槃之理,不同二乘樂著,憶念度生悲願,修行十無盡句,不起涅槃之想。既不住空,則離能取所取,了達唯心諸法不生分別,不墮心識外法性相執著。既妄想不生,無復受生之因,成就佛法之因,能至如來之地也。
「如人夢中方便度水,未度而覺,覺已思惟:為正為邪?非正非邪。餘無始見聞覺識因想,種種習氣、種種形處[2]墮有無想,心、意、意識夢現。」
此喻菩薩自行化他之法,意謂夢時非無,覺已非有,而乃非實非虛。正喻八地菩薩始見實理,終於度生,一以如幻三昧建立故,如夢時作用。及得無生法忍,顯無功用道,如覺已無得。言未度而覺者,位未極故,未到彼岸。為正為邪者,審其虛實也。非正非邪者,極言其理也。言餘無始見聞覺識因想等者,[3]為餘在迷眾生,但由無始以來墮於見聞覺知妄想熏習,而有種種形狀,著於有無,故有心識夢事之所現耳。
「大慧!如是菩薩摩訶薩於第八菩薩地,見妄想生,從初地轉進至第七地,見一切法如幻等方便,度攝所攝心妄想行已,作佛法方便,未得者令得。大慧!此是菩薩涅槃方便不壞,離心、意、意識,得無生法忍。大慧!於第一義無次第相續,說無所有妄想寂滅法。」
此合上喻,謂此菩薩見妄想生,即所夢生死大河之喻。從初地轉進至七地,見諸法如幻等方便,即能度方便義也。度攝所攝妄想行已者,即是自行度根境等一切妄想義也。作佛法方便未得者令得,即以自度而復度他,亦猶未度者令度義也。言涅槃方便不壞者,謂菩薩雖得涅槃,而不壞方便度生事也。離心意者,言菩薩至八地,得無功用道,如覺已無得之喻,亦是結示忍名,故曰「得無生法忍」。於第一義下,結示,言於第一義無次第中說有次第、無相續中說有相續、無所有妄想中說有妄想、無寂滅法中說寂滅法。良以第一義諦中一法不可得,況次第相續乎?然皆依眾生心量方便化門,於本無中分別說爾。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初八句先總、次別。別者,為七地猶存心量,八地則無所有,故約此二地對明分齊,偏得住名。住者謂依止也。八地雖無所有,猶有定住,[1]唯佛地為最勝也。自覺智及淨下諸偈,皆頌如來地。不壞[2]自者,言如來光明雖復熾盛,不同日、電等光[3]集壞人目。周輪,周流也,謂如來周流三界,設化無窮,化通三世。先時,指過去也。乘,即大小乘也。言十地為初地等,乃以不次顯其圓融,究竟而言,寂滅真如有何位次?故云「無所有何次」也。
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如來、應供、等正覺為常?為無常?」佛告大慧:「如來、應供、等正覺非常非無常。謂二俱有過,若常者有作主過。常者,一切外道說作者;無所作,是故如來常非常,非作常有過故。若如來無常者,有作無常過,陰所相相無性,陰壞則應斷,而如來不斷。」
前言常無常者多矣,而獨未明如來所證之法為常為無常,以理言之,前所說者豈外於此?苟不別明,惑者昧焉,故復為未了者請。答中先言所證非常非無常,蓋其所證理絕百非,圓離眾過,異彼外計,故言雙非。若謂常、無常,則二俱有過也。若如來是常者,則同外道計神我為能作之常。主,即神我也。而如來言常者無所作,故常而非常,非彼有作之常而有過也。若如來無常者,是有所作,同於五陰,為有相之所相,其相無性,故陰壞應斷,而如來之常則不斷也。
「大慧!一切所作皆無常,如瓶、衣等一切皆無常過。一切智眾具方便應無義,以所作故;一切所作皆應是如來,無差別因性故。是故大慧!如來非常非無常。」
言一切所作如瓶衣等皆歸無常,則顯如來所修福智皆空無益。若同所作,則一切有作皆應是佛。眾具者,福德莊嚴之具。無差別因性者,謂佛與諸法所作是同,則非別有因性也,故結之云云。
「復次大慧!如來非如虛空常。如虛空常者,自覺聖智眾具無義過。大慧!譬如虛空非常非無常,離常無常、一異、俱不俱,常無常過故不可說,是故如來非常。復次大慧!若如來無生常者,如兔馬等角,以無生常故方便無義;以無生常過故,如來非常。復次大慧!更有餘事知如來常。所以者何?諦無間所得智常,故如來常。」
言如來非如虛空常等者,《入楞伽》云:「若是常者,應如虛空,不待因成。然自覺聖智乃如來修德究顯,則無是過。」又言譬如虛空,乃顯雙非,離於諸句,故不可言常也。又復若是常者,則是無生,如免馬等角本來無生,則無方便益物之義,故曰「如來非常」。又復更有餘事知如來常者,上云非常非無常,乃據性德圓離。然如來稱性圓證,亦得言常。言無間所得智者,謂究竟始覺無礙智也。
「大慧!若如來出世、若不出世,法畢定住。聲聞、緣覺、諸佛如來無間住,不住虛空,亦非愚夫之所覺知。大慧!如來所得智是般若所熏,非心、意、意識彼諸陰界入處所熏。大慧!一切三有皆是不實妄想所生,如來不從不實虛妄想生。大慧!以二法故有常、無常,非不二,不二者寂靜,一切法無二生相故。」
若如來出世等,此言如來所證法性,有佛無佛性相常住,此理周遍,無間凡聖,故云「無間住」。言不住虛空者,顯常住也,但愚夫迷而不知也。言如來所得智等者,謂修德之智,全性得般若之所熏發,不同眾生心識為陰界[4]人等所熏。又言如來不同三界從妄想生,則唯從真實功德所生。言二法者,謂虛妄生、真實生二法也。然虛妄法中雖說常無常,未會實理,總屬無常。如來究竟實理,理本非常、非無常。但言常者,言偏意圓,然如來所證之常即無常。是不達斯旨,言說分別有常、無常,故云「非不二」也。然不二者,即一寂靜之理,究論一切諸法皆具不二之理,故云「無二生相」也。
「是故如來、應供、等正覺非常非無常。大慧!乃至言說分別生,則有常無常過。分別覺滅者,則離愚夫常無常見不寂靜,慧者永離常無常,非常無常熏。」
此言如來所證實理本離有無言想,才涉言說分別,則墮二邊之過。分別覺滅者,即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也。到此乃離諸過,故云「永雖常無常」。言非常無常熏者,蓋分別雙非亦是惡見,若離分別,所熏亦離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眾具無義等,謂凡在迷、修德未顯者,皆墮常無常之過。若無分別,則離二邊,趣乎寂靜。從其所立宗者,謂外道所計之常及七種無常,無非邪見,故云「則有眾雜義」。若以佛智等觀自心現量契乎實理,則一切分別言說皆不可得也。[1]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卷第四(上)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卷第四(下)
[2]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惟願世尊更為我說陰、界、入生滅,彼無有我,誰生誰滅?愚夫者依於生滅,不覺苦盡,不識涅槃。」佛言:「善哉!諦聽!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唯然受教。」
陰、界、入生滅,前文固言之矣,而大慧復有請者,意謂陰、界、入法有迷有解,以解則彼無有我,誰為生滅?以迷則愚夫依於生滅,不覺若盡,不識涅槃,何由出離生死耶?
佛告大慧:「如來之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趣生。譬如伎兒變現諸趣,離我我所,不覺彼故,三緣和合方便而生。外道不覺,計著作者,為無始虛偽惡習所熏,名為識藏。生無明住地,與七識俱,如海浪身常生不斷。離無常過、離於我論,自性無垢,畢竟清淨。」
答中言如來藏為善不善因者,如來謂理性如來,現前一念所具名之為藏。根塵一念心起,隨染淨緣,染即無明,隨無明染緣則為九界生死;淨即教行,隨教行淨緣則為四種道滅。四種者,即生滅、無生、無量、無作也,故曰「是善不善因」。因[3]則感果,言一切趣生者,即十界善惡果報。譬如下,喻上隨緣所造之法本離二我,如伎兒依呪術故變現種種形像,豈有二我之執?言三緣者?根、塵、識也,根塵和合,一念心起,由不覺故,隨逐染緣,[4]惟造惑業,而成九界生死。彼外道以不覺故,妄計執著造作,由無始惡習所熏,名為識藏。轉生七識,無名住地。言無明,起之始也,從此根本乃生枝末無明,故喻之曰「如海浪身常生不斷」。此隨染緣從細至[5]粗也。若能一念回光,能隨淨緣,則離無常之過、二我之執,自性清淨,所謂性德如來則究顯矣。
「其餘諸識有生有滅,意、意識等念念有七。因不實妄想,取諸境界,種種形處計著名相,不覺自心所現色相,不覺苦樂,不至解脫。名相諸纏貪生生貪,若因若攀緣。彼諸受根滅,次第不生,餘自心妄想,不知苦樂,入滅受想正受、第[6]四。」
此言諸識有生有滅。諸識者,謂意識及意意識,并前五意識,是為七識,非第七二乘識也。由念念而起,起必同時。因不實妄想等者,謂六識取境也。種種形處者,六塵也,根塵既形,遂著名相。由不了色等自心所現,生苦樂受,展轉生死,無由解脫。名相纏縛,從貪起貪,因及所緣互相由藉,皆所謂生相也。彼諸受下,是[7]名滅相,謂受根及想、行等次第不生,惟餘自心妄想,不覺苦樂。言入滅受想者,謂受想心滅,即滅盡定,或得四禪也。
「善真諦解脫修行者,作解脫想。不離不轉,名如來藏[8]識,七識流轉不滅。所以者何?彼因攀緣,諸識生故。非聲聞、緣覺修行境界,不覺無我,自共相攝受,生陰界入。見如來藏,五法、自性、人法無我則滅。」
善真諦解脫等,即聲聞所修,於此滅定作解脫想,非究竟滅也。不離不轉等,《入楞伽》云:「而實未捨未轉如來藏中藏識之名,若無藏識,七識則滅。」由不轉不滅,所以七識與六識為因及攀緣而生。然非二乘諸修行者所知境界,以彼唯了人無我性,於蘊、界、處取於自相及共相故。若見如來藏,則五法、三自性皆無我相,豈陰界入而不滅耶!
「地次第相續轉進。餘外道見不能傾動,是名住菩薩不動地,得十三昧道門樂。三昧覺所持,觀察不思議佛法,自願不受三昧門樂及實際,向自覺聖趣,不共一切聲聞、緣覺及諸外道所修行道。得十賢聖種性道及身智意生,離三昧行。是故大慧!菩薩摩訶薩欲求勝進者,當淨如來藏及識藏名。」
由前悟入得預初地,次第增進,位深德著,不為外道邪見所動,至第八不動地。於此得十種三昧樂門,為諸佛三昧力所持。覺即佛也。即能觀察諸佛之法及本願力,不同小乘著三昧樂及不住實際,則起化利物也。獲自證智,豈與凡小所修行同?得十賢聖種性道者,即十地聖種性也。十地皆聖,兼言賢者,對極位而言也。及身智意生者,謂由十地至于佛地,身即法身、智即報身、意生即化身。既得三身,離於三昧因行,故戒勸云:欲勝進至如來地者,當淨如來藏識藏之名。如來之藏本無可淨,淨其垢者耳。識藏以名言者,由迷如來藏轉成妄識,無有別體,故但有名。若無識藏之名,則轉妄識為如來藏也。
「大慧!若無識藏名如來藏者,則無生滅。大慧!然諸凡聖悉有生滅,修行者自覺聖趣,現法樂住,不捨方便。大慧!此如來藏識藏,一切聲聞、緣覺心想所見雖自性清淨,客塵所覆故,猶見不淨,非諸如來。大慧!如來者現前境界,猶如掌中視阿摩勒果。」
如來藏本無生滅,今既復本,而生滅何有?然諸凡聖悉有生滅者,凡謂外凡、內凡。外凡即十信;內凡即住、行、向,亦名為賢;聖謂十地。聖亦有生滅者,雖能修行得自覺聖趣,猶居因位,未離變易生死。言不捨方便者,一者自行增道方便,二者化他益物方便,皆有生滅義也。此如來藏等,《入楞伽》云:「此如來藏識藏本性清淨,客塵所染而為不淨。一切二乘及諸外道臆度起見,不能現證。如來於此分明現見,如觀掌中菴摩勒果。」
「大慧!我於此義以神力建立,令勝鬘夫人及利智滿足諸菩薩等,宣揚演說如來藏及識藏,名七識俱生,聲聞計著,見人法無我。故勝鬘夫人承佛威神,說如來境界,非聲聞、緣覺及外道境界。如來藏識藏,唯佛及餘利智依義菩薩智慧境界,是故汝及餘菩薩摩訶薩於如來藏識藏當勤修學,莫但聞覺作知足想。」
我於此下,指往昔所說經為證。如來之說本不假證,但於彼經已曾廣明,故茲略說得以指之。《入楞伽》云:「我與勝鬘夫人及餘深妙淨智菩薩說如來藏名[1]識藏,與七識俱起,令諸聲聞見法無我。」故勝鬘下,文顯可見。言莫但聞覺作知足想者,言如來藏識藏是佛境界,非三慧具足,莫能造詣,戒勸修學良在此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頌上如來藏與七識俱,乃至由自相共相二種攝取,則有陰、界、入生,此乃隨妄緣者。若能反妄見如來藏,則遠離生死矣。如鏡像等,喻上說也,謂八識體性本來無物,由無始惡習所熏,轉生諸識等法,如鏡現像。稱性而觀,像虛事亡。復以指月以喻假名實法有得有失,苟不能忘言契理,政如觀指而不觀月也。心謂如來藏心,隨緣[2]變造,如伎兒之化現。意即意根,復起意識,識起善惡,如和伎者。五識取塵意識同起,是為伴侶。妄想分別如觀伎人也。
爾時,大慧菩薩白佛言:「世尊!唯願為說五法、自性、識、二種無我究竟分別相。我及餘菩薩摩訶薩於一切地次第相續,分別此法,入一切佛法。入一切佛法者,乃至如來自覺地。」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大慧白佛言:「唯然受教。」佛告大慧:「五法、自性、識、二種無我分別趣相者,謂名、相、妄想、正智、如如。若修行者修行入如來自覺聖趣,離於斷常、有無等見,現法樂正受住現在前。大慧!不覺彼五法、自性、識、二無我,自心現外性,凡夫妄想,非諸聖賢。」
五法等上雖已明,而未曾約諸地分別,示其所以入一切佛法至如來地者,故復請之。答中先通示五法迷悟相,謂修行者趣入,則五法通是悟相,故曰若修行者等。若反是不覺,則五法通是迷相,故云不覺彼五法等。是知法無自性,迷悟在人。此且總示,所以趣入等相備見後文。
大慧白佛言:「世尊!云何愚夫妄想生,非諸聖賢?」佛告大慧:「愚夫計著俗數名相,隨心流散。流散已,種種相像貌墮我、我所見,希望計著妙色。計著已,無知覆障,故生染著。染著已,貪恚癡所生業積集。積集已,妄想自纏,如蠶作繭,墮生死海諸趣曠野,如汲井輪。以愚癡故不能知如幻、野馬、水月自性,離我、我所,起於一切不實妄想。離相、所相及生住滅,從自心妄想生,非自在、時節、微塵、勝妙生。愚癡凡夫墮,名相流。」
此徵釋中,別約名相妄想,就凡夫法以示迷相,謂依六塵等俗數名相起諸分別,其心流散妄返,墮我、我所見,希望計著於色,覆障聖智,起貪恚癡,造作諸業,如蠶作繭,妄想自纏,墮於諸趣生死大海。已上迷相,無出三道,文顯可見。如蠶作繭者,喻自纏縛也。如汲井輪者,喻生死輪迴也。如幻、野馬等,喻不知幻性離我、我所也。起於一切不實等,謂名相起諸妄想,妄本不實,起於幻相。幻相本虛,離相所相,亦無生住滅可得,則歸於自心而已。實非自在等邪因所生,凡愚不知,妄取外境,隨諸名相流散耳。
「大慧!彼相者,眼識所照名為色,耳鼻舌身意意慧所照,名為聲香味觸法,是名為相。大慧!彼妄想者,施設眾名,顯示諸相,如此不異象馬車步男女等名,是名妄想。大慧!正智者,彼名、相不可得,猶如過客,諸識不生,不斷不常,不墮一切外道、聲聞、緣覺之地。」
彼相者等,追釋名、相二法不出六識,取彼六塵。名之者名也,所取者相也,顯示施設諸名、相者,妄想也。象馬等名,以此名即顯其相,名、相既立,謂此事如是決定不異,是名妄想分別。已上三法屬凡夫。正智者下,就聖賢法以明悟相。言名、相不可得者,謂欲求正智,但悟名、相不實,猶如過客,識心不起,離乎斷常,不墮凡小境界,是為正智。
「復次大慧!菩薩摩訶薩以此正智不立名、相,非不立名、相,捨離二見建立及誹謗,知名、相不生,是名如如。大慧!菩薩摩訶薩住如如者,得無所有境界,故得菩薩歡喜地。得菩薩歡喜地已,永離一切外道惡趣,正住出世間趣,法相成熟,分別幻等一切法,自覺法趣相,離諸妄想見怪異相,次第乃至法雲地。於其中間三昧、力、自在、神通開敷,得如來地已,種種變化圓照示現,成熟眾生如水中月,究竟滿足十無盡句,為種種意解眾生分別說法。法身離意所作,是名菩薩入如如所得。」
此段正明如如。由前正智觀察名、相非有非無,故言不立非不立也。捨離有無二邊,不墮損益二謗,一切名、相不生,是為如如義也。菩薩住如如下,正示如如所得之相。既曰如如,豈有得乎?乃以無得而得,得自他因果之法。言無所有境界者,離空有二邊之相,由此登歡喜地,則別教初地也。不離而離,離一切外道惡趣;無住而住,住出世間正趣;無分別而分別,了一切法皆悉如幻;無證而證,證自覺法趣。亦離諸妄想見性異相,即能見所見,前文所謂相見俱離是也。如是次第至法雲地,以至三昧、力等種種功德,由之開法至如來地,為眾生故普現色身,如水中月。具足成滿十無盡願,隨其意解而為說法,其身清淨,離心意識,是為如如所得之相也。
爾時,大慧菩薩白佛言:「世尊!云何世尊為三種自性入於五法,為各有自相宗?」佛告大慧:「三種自性及八識、二種無我悉入五法。大慧!彼名及相是妄想自性。大慧!若依彼妄想生心、心法,名俱時生,如日光俱,種種相各別分別持,是名緣起自性。大慧!正智、如如者不可壞,故名成自性。」
上既明五法,則三自性義在其中。今前後會攝,故復問其攝入之外亦各有自相宗耶?答中先答總入,可知。次別配法相,初以名、相對妄想者,從所因言也。以彼妄想反屬緣起者,從所起說也。若依妄想生心、心法者,言心王、心所依分別起,起乃同時,如日與光不相捨離。分別諸相自持其名,各各無差,是為緣起自性。正智、如如皆非有作,故不可壞,是名圓成自性,是為三自性入五法也。
「復次大慧!自心現妄想八種分別,謂識藏、意、意識及五識身相者,不實相,妄想故。我、我所二攝受滅,二無我生。是故大慧!此五法者,聲聞、緣覺、菩薩、如來自覺聖智諸地相續次第,一切佛法悉入其中。」
此明五法攝於八識。於自心現而起妄想,有八種分別,皆是虛妄不實之相。若能捨離二種我執,則能、所攝受俱滅,二無我智由是而生,即正智、如如。是知識等雖異,同歸五法,無別自相,宗明矣。然此五法,而三乘與佛及一切諸法皆入其中也。
「復次大慧!五法者,相、名、妄想、如如、正智。大慧!相者,若處所、形相、色像等現,是名為相。若彼有如是相,名為瓶等,即此非餘,是說為名。施設眾名顯示諸相,瓶等心、心法是名妄想。彼名彼相畢竟不可得,始終無覺。於諸法無展轉,離不實妄想,是名如如。真實決定究竟自性不可得,彼是如相,我及諸佛隨順入處,普為眾生如實演說,施設顯示,於彼隨入正覺,不斷不常,妄想不起,隨順自覺聖趣,一切外道、聲聞、緣覺所不得相,是名正智。大慧!是名五法。三種自性、八識、二種無我,一切佛法悉入其中。是故大慧!當自方便學,亦教他人,勿隨於他。」
此段重列名釋義,復自一途,大同小異,不無所以。先相後名,不出名實,互有前後。餘二不同者,前約自行,故前智後如。此兼化他,則反其次,故云「我及諸佛隨順入處」者,如如也。普為眾生如實演說等,正智也。故知此文兼自化他。此中言相者,謂所見色等形狀各別也。名者,依彼諸相立瓶等名。因此名相,則有心、心數法種種攀緣,是名妄想。了達名相畢竟無有,但是迷心展轉分別,如是觀察,離諸妄想,是名如如也。真實決定等者,重指如相,示諸佛入處,依於自證如實演說,不斷不常,非凡小偏邪所得,故名正智。又曰一切佛法悉入其中者,約互攝義通結四種,故與上異。戒云自學教他、又言勿隨於他者,謂莫隨名相所轉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悉攝摩訶衍者,謂上四法普攝一切大乘之法。反而言之,一切佛法亦遍攝此之四法也。
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如世尊所說句,過去諸佛如恒河沙,未來、現在亦復如是。云何世尊為如說而受?為更有餘義?惟願如來哀[1]愍解脫。」
三世諸佛如恒河沙,經教言之多矣,諸佛之數為果如所說而受耶?為別有義耶?故復請云云。
佛告大慧:「莫如說受,三世諸佛量非如恒河沙。所以者何?過世間望,非譬所譬,以凡愚計常、外道妄想,長養惡見,生死無窮,欲令厭離生死趣輪,精勤勝進,故為彼說言『諸佛易見,非如優曇鉢華難得見。』故息方便求。有時復觀諸受化者作是說言『佛難值遇,如優曇鉢華。』優曇鉢華無已見、今見、當見。如來者世間悉見,不以建立自通,故說言『如來出世如優曇鉢華。』大慧!自建立自通者,過世間望,彼諸凡愚所不能信,自覺聖智境界無以為譬,真實如來過心、意、意識所見之相,不可為譬。大慧!然我說譬佛如恒河沙,無有過咎。」
答中先指其非。蓋諸佛數量過於恒沙,亦過世間心量所望,故非喻所喻,豈特恒沙而已?蓋凡設喻,義非一揆,如彼凡愚未受化者,生死無窮,佛則為說諸佛易見,非如曇華,令其不生退想,息其方便妄求,進求佛道,以難顯易,所以進之也。有時觀已受化者,為說佛之難值猶如曇華,令其欣慕向道,所以策之也。又云曇華之難見者,無已、今、當見之說,而如來於世人[2]皆見之,故知說如來如曇華者,實起人難遭之想耳。然此二喻言難言易者,皆如來化用邊事,非如來自證境界。故云「不以建立自通」。若論自證,世間無等,非喻所及,一切凡愚莫能信受,亦非心、意、識所能知見。然有時而為建立化他,何咎之有?
「大慧!譬如恒沙,一切魚、[3]鼈、輸收摩羅、師子、象、馬、人、獸踐踏,沙不念言:『彼惱亂我。』而生妄想,自性清淨,無諸垢污。如來、應供、等正覺自覺聖智恒河,大力神通自在等沙,一切外道諸人獸等一切惱亂,如來不念而生妄想。如來寂然,無有念想。如來本願以三昧樂安眾生,故無有惱亂,猶如恒沙等無有異,又斷貪恚故。」
恒沙世間無情之物,雖為魚鼈人獸等踐踏,不生惱亂之念,以喻如來聖智,神通自在,受諸外道人獸惱亂不起念想。蓋以本願力利安眾生,無有愛憎分別。輸收摩羅,翻殺子魚。
「譬如恒沙是地自性,劫盡燒時燒一切地,而彼地大不捨自性,與火大俱生故。其餘愚夫作地燒想,而地不燒,以火因故。如是大慧!如來法身如恒沙不壞。」
此言沙性不壞,喻如來法身常住。言是地自性者,有事有理。以事則同一堅性,故為沙為石;以理則與彼堅、濕、煖、動均一真性。故劫盡燒時而地性自若,蓋地與火大俱是生故。愚夫不知見,謂燒爾。火因者,以地無火而不燒,火無地而不續,故地不得而燒。如來法身不遷不變亦復然也。
「大慧!譬如恒沙無有限量,如來光明亦復如是,無有限量,為成熟眾生故,普照一切諸佛大眾。大慧!譬如恒沙,別求異沙永不可得。如是大慧!如來、應供、等正覺無生死、生滅,有因緣斷故。」
此一節言恒沙無有限量者,喻如來光明無量,普照一切。言無異沙者,喻如來離分段、變易二種生死,以有漏、無漏因緣皆斷故也。
「大慧!譬如恒沙,增減不可得知。如是大慧!如來智慧成熟眾生,不增不減,非身法故。身法者有壞,如來法身非是身法。」
此喻如來以方便智成熟眾生,而於法身體無增減,不同色身有生有滅。身法者,色身也。
「如壓恒沙,油不可得。如是一切極苦眾生逼迫如來,乃至眾生未得涅槃,不捨法界,自三昧願樂,以大悲故。」
[1]塵沙無油,喻如來雖為眾生眾苦所逼,乃至蠢動未盡涅槃,欲捨深心願樂亦不可得,以大悲心具足成就眾生故也。
「大慧!譬如恒沙隨水而流,非無水也。如是大慧!如來所說一切諸法隨涅槃流,是故說言如恒河沙。如來不隨諸去流轉,去是壞義故。大慧!生死本際不可知,不知故,云何說去?大慧!去者斷義,而愚夫不知。」
恒沙隨流,愚人但見沙流而不見水,以智觀之,非無水也。此喻如來說一切法隨順涅槃,有如順流而非去義,故曰「如來不隨諸去流轉」。謂於法悟性,不隨相轉,故不同去流,以去是生死壞滅之義故也。生死本際等,《入楞伽》云:「生死本際不可得知,既不可知,云何說趣?大慧!趣義是斷,凡愚莫知。」趣即去也。
大慧白佛言:「世尊!若眾生生死本際不可知者,云何解脫可知?」佛告大慧:「無始虛偽過惡妄想習氣因滅,自心現知外義,妄想身轉,解脫不滅。是故無邊,非都無所有,為彼妄想作無邊等異名。觀察內外,離於妄想,無異眾生,智及爾焰一切諸法悉皆寂靜。不識自心現妄想故,妄想生,若識則滅。」
生死、解脫本際理等,云何一可知、一不可知?答中言無始虛偽等,乃是解脫之由,言以自心現知於外境,則妄想身轉,即是解脫。既妄想轉即是解脫,實不滅也。不滅則遍一切處,故曰無邊。體既無邊,故云「非都無所有」。為彼妄想等,言彼妄想轉處作解脫、無邊等名,名轉體不轉,故云異名。觀察內外者,前以自心現知外義,則外無外相,還以此理而照內心,則內外一如,離於妄相,惟一真如,更無別法,故云「無異眾生」。智及爾焰了無待對,所以諸法悉皆寂靜。不識自心現者,重結示釋成,此妄想生滅皆由自心識與不識而已矣,苟識自心,妄無不滅。然有言識而妄不滅者,是未為真識故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不壞,頌上喻法身常住。不去,頌如來說法不隨諸去流轉。亦復不究竟者,謂以不壞不去觀察如來,則未為究竟。當觀諸佛猶如恒沙,平等無異,離諸過患。又言隨流性常者,謂隨順究竟涅槃之流,是為真常正覺也。
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唯願為說一切諸法剎那壞相。世尊!云何一切法剎那?」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佛告大慧:「一切法者,謂善不善無記、有為無為、世間出世間、有罪無罪、有漏無漏、受不受。」
剎那者,時之最促,念之極微者也。如云「壯士一彈指頃,六十一剎那。」故以心念起滅不停為剎那。又物之無常變壞者為剎那,是皆眾生虛妄識相。上說妄想身轉,是說陰等無常,故舉諸法剎那壞相為問。答中先列一切法名,然後為釋。
「大慧!略說心、意、意識及習氣是五受陰因,是心、意、意識、習氣長養凡愚善、不善妄想。」
略說者,對下廣說而言。心、識、習氣乃生死之因,五陰乃生死之果。由不了心、識、習氣長養,故有三界六凡有漏妄想剎那。善不善,即三善三惡也。
「大慧!修三昧樂,三昧正受現法樂住,名為賢聖善無漏。」
修三昧等,即無漏因果。三昧,因也;法樂住,果也。此三乘賢聖無漏之法,無漏則離剎那念也。
「大慧!善不善者,謂八識。何等為八?謂如來藏名識藏。心、意、意識及五識身,非外道所說。大慧!五識身者,心、意、意識俱,善不善相,展轉變壞,相續流注。不壞身生,亦生亦滅。不覺自心現,次第滅,餘識生,形相差別。攝受意識、五識俱相應生,剎那時不住,名為剎那。」
善不善下,廣明剎那相、非剎那相,名雖重出,義則通示。如來藏名識藏者,即第八識,此識乃至五識名相出於正教,故云「非外道所說」。言五識身者,正明剎那相也。心、意、意識俱者,即上眼等五識與心、意、識同時取境,有善不善相,或次等起、或間雜起,故云「展轉變壞相續流注」。根境之間未始間斷,不壞者,不斷也,身生者,五識身生也,生則有滅,故云「亦生亦滅」。由不覺諸境自心所現,著於差別形相,念念起滅,故云「次第滅餘識生」。攝受意識者,以五根攬五塵,識歸意識,起善起惡,亦由意識同時取境而起分別,故曰「相應生」。剎那時不住者,言諸識起滅不停,不於此則於彼,無時暫息,是為剎那之相也。
「大慧!剎那者,名識藏如來藏,意俱生識習氣剎那,無漏習氣非剎那,非凡愚所覺。計著剎那論,故不覺一切法剎那非剎那,以斷見壞無為法。」
剎那者下,重結前起後。此二種相雖通依諸識生起,而所從則別,故曰「名識藏」等。是則以諸識從識習氣者,剎那也;從無漏習氣者,非剎那也。既是無漏,猶名習氣者,謂其體是第七識,執想猶在,雖非剎那,未為究竟真常無漏,乃是三乘賢聖境界,故非凡愚所覺。凡愚計著作剎那論,非但不覺非剎那,亦不自知其為剎那也。以斷見者,謂凡外苦行,妄取涅槃,斯乃墮於斷見,非無漏涅槃,故曰「壞無為法」。
「大慧!七識不流轉,不受苦樂,非涅槃因。大慧!如來藏者,受苦樂,與因俱,若生若滅,四住地、無明住地所醉,凡愚不覺,剎那見妄想熏心。」
七識不流轉者,承上無漏之義,對六識、八識辯異。蓋此二乘之識,已斷見思,不流轉三界,不受生死苦樂,故異於六識。非涅槃因,故異八識,以八識受熏能成涅槃之因故也。如來藏者,正明八識,以能含藏善惡,隨緣流轉生死,苦樂因果。四住地者,枝末無明也。無明住地者,根本無明也。由此無明昏醉,故受二種生死。凡愚妄想熏心,不能了知,起剎那[1]見。
「復次大慧!如金、金剛、佛舍利,得奇特性,終不損壞。大慧!若得無間有剎那者,聖應非聖,而聖未曾不聖,如金、金剛,雖經劫數稱量不[2]滅。云何凡愚不善於我隱覆之說,於內外一切法作剎那想?」
如來本答剎那之問,剎那則有損壞,而直以不可損壞言者,蓋迷則是剎那、悟則非剎那也。喻如金剛等,金中精剛,以百鍊故,鑛璞全消,惟一精剛,物不能壞,此世間之奇特性也。又喻佛舍利,以萬行熏修,垢染都盡,惟一精真,無能壞者,此出世間奇特性也。如來所得真常亦復如是,故曰「若得無間有剎那」等。佛謂我以無間三昧所證真常,豈有剎那?言聖應非聖者,夫聖未有不聖之理,則知既悟不迷,其無剎那明矣。故云「金剛雖經劫數稱量不減」。云何凡愚不解祕[3]蜜之說,於一切法作剎那想。隱覆,祕密也。
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如世尊說『六波羅蜜滿足,得成正覺。』何等為六?」
剎那生滅者,生死此岸之事也。真常不壞者,涅槃彼岸之理也。然則自此岸而達彼岸,由剎那而究竟真常者,其六度之功乎!大慧所以承是而請問也。
佛告大慧:「波羅蜜有三種分別,謂世間、出世間、出世間上上。大慧!世間波羅蜜者,我、我所攝受計著,攝受二邊,為種種受生處,樂色聲香味觸故,滿足檀波羅蜜。戒、忍、精進、禪定、智慧亦如是,凡夫神通及生梵天。」
答中言六度有三:初世間六度,言我我所攝受計著等者,謂凡夫所修其過為四:所謂計我、我所,則無度生之念,一也;著於二邊,則不能達中道彼岸,二也;為求勝報,則不免於生死,三也;樂著六塵,則非無住相施,四也。外道之得五神通及生梵天,亦[4]田修無漏事六度而得也。
「大慧!出世間波羅蜜者,聲聞、緣覺墮攝受涅槃故,行六波羅蜜,樂自己涅槃樂。」
此是二乘所修,雖依四諦、十二因緣行此六度,言「墮攝受涅槃」者,但為自度,而樂真空之樂,故與菩薩所修不同也。
「出世間上上波羅蜜者,覺自心現妄想量攝受,及自心二故,不生妄想,於諸趣攝受非分,自心色相不計著,為安樂一切眾生故,生檀波羅蜜,起上上方便。即於彼緣妄想不生戒,是尸波羅蜜。即彼妄想不生,忍知攝所攝,是羼提波羅蜜。初中後夜精勤方便,隨順修行方便,妄想不生,是毘黎耶波羅蜜。妄想悉滅,不墮聲聞涅槃攝受,是禪波羅蜜。自心妄想非性,智慧觀察,不墮二邊,先身轉勝而不可壞,得自覺聖趣,是般若波羅蜜。」
此圓頓菩薩所修。攝受者,謂六根攝受六塵。自心二者,言修檀度治慳貪,能治、所治之二也。大乘菩薩既覺了諸法[5]惟心所現,所謂不住色聲香味觸法而行布施,則能治、所治二無二也。二無二故則三輪體空,故曰「不生妄想」。能施,空也;不攝受,能受空也;不計著色相,所施之物空也。菩薩如是行施,是為利樂一切眾生,故曰「上上方便」也。即於彼緣等,謂即以善修檀度之心,於持戒等緣亦妄想不生,一一稱性而持者戒也。如是而持戒,則非持非犯;如是而安忍,則不違不順;如是而精進,則何進何怠;如是而修禪,則無定無亂;如是而行般若,則非愚非慧。自然不即二邊、不離二邊,安於中道,直濟彼岸,是為上上波羅蜜相。忍中言知攝所攝者,即能取、所取自性皆空。精進中凡兩言方便者,一則別相,謂誦經等;二則通相,謂兼五度皆須精進而行。禪度中言不墮聲聞攝受者,謂聲聞定力偏多,及樂著涅槃,菩薩則不如是也。而六度皆言妄想不生、或言悉滅、或言非性,是則六度雖異,而以離妄為本。若能離妄,何行不成哉!先身轉勝而不可壞者,謂六度增進,乃至般若,所得慧身轉勝前五,不可破壞,得自覺聖趣,則又般若之至者。於是三品雖通中下,意實在乎上上,修者擇[1]焉。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如來[2]常以如河流、如種子、如燈等喻,破彼妄想有為作法,皆是空、無常、剎那。凡愚不善此隱密之說,而起剎那妄想。剎那息煩亂等,正頌上隱覆義,謂能了剎那,可以息煩亂、體寂靜,則自然離所作,故一切法無生,所以為說剎那之義也。
物生則有滅,固是生滅常理。若為愚者說,則滋名相,於是破生滅法。先示生相為所破,謂無間相續性,即剎那生滅,由妄想所熏、無明為因,故剎那妄心從彼而生。次明能破中,初破生相,言乃至色未生等,承上心雖生而色未生時,中間自無所依之分,是心無色而不生也。「有何分」,《入楞伽》作「何所住」。
此明相續滅相,謂色雖已生而心續滅,是色心不相待。縱有餘心隨彼色生,苟心不住於色,復何所緣而生?為其念念不住而亦不取故。是心雖有色,亦無生性,抑若從彼生,則自無生性可得,故曰「不如實因生」。次破滅相者,由上求剎那成相尚不可得,況有剎那滅相乎?壞即滅也。既破生滅,則復本真常矣。
此頌不壞法有四:謂修行者正受,一也;金剛,二也;佛舍利,三也;光音天宮殿,四也,此天三災不壞,復為後劫生成之始。此天與金剛是世間不壞事,正受與佛舍利是出世間不壞事。次示能得不壞之人,言住於正法得者,謂如來以正智具足莊嚴,比丘以平等正受,皆以正法而得。然金剛與光音雖曰不壞,總是無常。云何見剎那者,頌上結斥,謂若不如上作剎那見,當以何理見剎那耶?故以揵城喻之。然幻色固非剎那,而眾生於虛妄法中計為實有,是猶視揵城幻色為實,非剎那而何?若了剎那,妄即真實矣。
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世尊記阿羅漢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與諸菩薩等無差別?一切眾生法不涅槃,誰至佛道?從初得佛至般涅槃,於其中間不說一字,亦無所答?如來常定故,亦無慮、亦無察?化佛化作佛事,何故說識剎那展轉壞相?金剛力士常隨侍衛?何不施設本際?現魔魔業,惡業果報,旃遮摩納、孫陀利女、空鉢而出,惡業障現,云何如來得一切種智而不離諸過?」
此文有七問:一、問授聲聞記;二、自一切眾生下至無所答,問佛何故言不說法;三、如來常下,問何待思惟說法;四、化佛下,問說剎那壞相;五、問何故金剛侍衛;六問本際;七問九惱,九惱者,如天魔之興兵、旃遮婆羅門女以木盂繫腹、孫陀利殺女、入婆黎那村乞食空鉢而出、食馬麥、頭背俱痛、刺傷足、設火坑、毒飯,是為九也。
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善哉世尊!唯然受教。」佛告大慧:「為無餘涅槃故說,誘進行菩薩行者故,此及餘世界修菩薩行者樂聲聞乘涅槃,為令離聲聞乘、進向大乘。化佛授聲聞記,非是法佛。大慧!因是故,記諸聲聞與菩薩不異。大慧!不異者,聲聞、緣覺、諸佛如來煩惱障斷,解脫一味,非智障斷。大慧!智障者,見法無我,殊勝清淨;煩惱障者,先習見人無我斷。七識滅,法障解脫,識藏習滅,究竟清淨。」
此答初問。言為無餘涅槃故說等者,子、果縛盡,故曰無餘,然非究竟,雖為授記,乃須行菩薩行,此乃誘進小乘。又曰「此及餘世界」等,言菩薩有始修大行,復樂小果,為其說授記事以策進之,故云「進向大乘」。此則斯經言記聲聞之意。授聲聞記正在《法華》,今乃化佛權記,故云「非是法佛」。言與菩薩不異等,據同斷惑障、解脫一味云爾,非為智障斷也。智障[1]斷則見法無我,得如來殊勝清淨境界,非聲聞也。聲聞但斷見思煩惱,見人無我,未破無明、見法無我,故與菩薩異也。又曰「七識滅」者,乃以七、八識而論二障有脫未脫,二乘但滅七識而法障未脫,所謂但離虛妄名為解脫是也。若法障等滅,方為究竟清淨,是知同異未易輕議也。
「因本住法故,前後非性。」
此答第二問也。謂本住法無增無減,故前無佛道可得,後無涅槃可入,中間亦無法可說,故曰「前後非性。」非性者,離自性也。
「無盡本願故,如來無慮無察而演說法,正智所化故、念不妄故,無慮無察。四住地、無明住地習氣斷故,二煩惱斷,離二種死。覺人、法無我及二障斷。」
此答第三問也。如來度生誓願無盡,無謀而應,非說而說,故曰「無慮無察」。良以究窮正智圓鑑法界,如鏡現像,何待思慮然後說法耶!又曰「四住地」等,謂究竟果盡。所斷者二障、所離者二死、所證者[2]無二我法門,豈化佛之所為乎?
「大慧!心、意、意識、眼識等七,剎那習氣因,善無漏品離,不復輪轉。大慧!如來藏者,輪轉涅槃、苦樂因,空亂意慧愚癡凡夫所不能覺。」
此答第四問也。心、意等名七識身,即一第六事識。[3]而剎那有壞不壞者,所從言異耳。若以諸識從剎那習氣因則有壞,從善無漏品則不壞,以其性離,非剎那,故不復輪轉,即不壞義。然剎那習氣者,六識之分也。善無漏品者,七識之分也。此乃六、七對明壞不壞義。若約七、八相望,則七識執我,想心未忘,故有可壞,惟八識不壞,故特言眼識等七,意存八識,不壞故也。如來藏者,別顯藏識,謂此識在輪轉謂之輪轉、在涅槃謂之涅槃,與之為苦樂而未如不淨,是則不即不離、非壞不壞,故非凡愚所能覺知。空亂者,小乘著空,乃為空所亂也。
「大慧!金剛力士所隨護者,是化佛耳,非真如來。大慧!真如來者,離一切根量,一切凡夫、聲聞、緣覺及外道根量悉滅,得現法樂,住無間法智忍,故非金剛力士所護。一切化佛不從業生,化佛者,非佛不離佛,因陶家輪等眾生所作相而說法,非自通處說自覺境界。」
此答第五問也。問中有對論、別論。對論則佛有真、化,故曰力士所護者化佛也。離一切根量等,言真佛不墮自他陰、界、入法,得現法樂,住無間法智忍故,則究竟住於智斷,功德法身常與定俱,故不須護。別論者,雖化亦不護,凡二意故:蓋化謂化現,亦應也,又無而歘有曰化,皆隨機應現,不同凡夫隨實業生,則不待護,一也;又曰化佛者,非佛不離佛,乃從真起化,故非一非異,亦不待護,二也。但化用必因眾生,眾生有作須眾緣具,故佛亦以緣具說法,故曰「因陶家論」等,正取緣具義也。是則不護而護,如金剛力士,豈得非化乎?非自通處者,不同真佛惟說自覺境界也。
「復次大慧!愚夫依七識身滅,起斷見;不覺識藏故,起常見。自妄想故,不知本際;自妄想慧滅,故解脫。」
此答第六問也。本際非不可施設,但為眾生未能出自妄想外故,於本際有所不知。極其妄想,不出斷、常二見,故曰「愚夫依七識身滅」等。據彼所知,極於七識之外無所知故,因起斷見。而不覺識藏無盡,見其念念相續故,起常見。由其自妄想內而不及外,故不能知,必待妄想轉滅方是解脫。慧滅者,示妄不自滅,必由慧而滅也。
「四住地、無明住地習氣斷故,一切過斷。」
此答第七問也。如來五住煩惱正習俱盡、二死永忘,豈復有魔業等事?然皆為眾生故,方便示現耳。此之七問七答,依經分節,或分為十、或節為六,讀者宜自詳之。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非乘者,非佛乘也。不磨滅者,謂真佛也。以其非乘故,為授一乘記;以其是真佛故,說離諸過惡。此間頌初、後二答,亦兼頌第五問答也。為諸無間智等,覆頌初答,意可知。諸佛所起智者,頌答第二問也,謂從初起道樹所得智,後即分別說道,此以其說而顯無說,非曰不說,以非性言之,故三乘而非佛乘,真空涅槃而非究竟涅槃,云不說爾。欲色有及見等者,頌四住地也,謂三界見思分為四住。意識下,頌答第六問,謂意由八識而起,而八識意之所住,故謂之為宅。以是言之,自不容以七識身滅而起斷見。彼又於意及眼識等斷滅處說無常,或作涅槃見者,此皆凡外自妄想見故,不知本際,如來為是說常住也。
爾時,大慧菩薩以偈問曰:
如來在鬼王宮中說法,諸夜叉等念食時將至,非肉不食。大慧欲令諸鬼生慈心故,因請如來說食肉、不食肉罪福。
大慧菩薩說偈問已,復白佛言:「惟願世尊為我等說食、不食肉功德過惡。我及諸菩薩於現在、未來當為種種希望食肉眾生分別說法,令彼眾生慈心相向。得慈心已,各於住地清淨明了,疾得究竟無上菩提。聲聞、緣覺自地止息已,亦得速成無上菩提。惡邪論法諸外道輩邪見、斷常顛倒計著,尚有遮法不聽食肉,況復如來世間救護正法成就而食肉耶?」
《入楞伽》云:「路伽耶等諸外道輩起有無見、執著斷常,尚有遮禁,不聽食肉,何況如來正等覺大悲[A3]含育,世所依怙,而許自他俱食肉耶?」
佛告大慧:「善哉!善哉!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唯然受教。」佛告大慧:「有無量因緣不應食肉,然我今當為汝略說。謂一切眾生從本以來展轉因緣,常為六親,以親想故,不應食肉。」
《入楞伽》云:「一切眾生從無始來,在生死中輪迴不息,靡不曾作父母、兄弟、男女眷屬,乃至朋友親愛侍使,易生而受鳥獸等身,云何於中取而食之。」
「驢騾駱駝狐狗牛馬人獸等肉,屠者雜賣故,不應食肉。不淨氣分所生長故,不應食肉。眾生聞氣悉生恐怖,如旃陀羅及譚婆等,狗見憎惡驚怖群吠故,不應食肉。」
梵音旃陀羅,此云屠者。譚婆,此云食狗肉人,又獵師也。
「又令修行者慈心不生故,不應食肉。凡愚所嗜臭穢不淨,無善名稱故,不應食肉。令諸呪術不成就故,不應食肉。以殺生者見形起識,深味著故,不應食肉。彼食肉者,諸天所棄故,不應食肉。令口氣臭故,不應食肉。多惡夢故,不應食肉。空閑林中虎狼聞香故,不應食肉。令飲食無節故,不應食肉。令修行者不生厭離故,不應食肉。我甞說言『凡所飲食,作食子肉想、作服藥想故,不應食肉。』聽食肉者,無有是處。復次大慧!過去有王名師子蘇陀婆,食種種肉,遂至食人,臣民不堪,即便謀反,斷其奉祿。以食肉者有如是過故,不應食肉。復次大慧!凡諸殺者,為財利故殺生屠販,彼諸愚癡食肉眾生以錢為網而捕諸肉。彼殺生者若以財物、若以鉤網,取彼空行、水、陸眾生,種種殺害,屠販求利。大慧!亦無不教、不求、不想而有魚肉。以是義故,不應食肉。大慧!我有時說遮五種肉,或制十種,今於此經一切種一切時開除方便,一切悉斷。大慧!如來、應供、等正覺尚無所食,況食魚肉?亦不教人。以大悲前行故,視一切眾生猶如一子,是故不應令食子肉。」
文中言亦無不教、不求、不想而有魚肉者,應具二義:一謂屠販者非惟自殺,亦教人殺者,教也;為財利故以鉤網等取彼眾生者,求也;見形起識,身生味著者,想也。次謂愚癡食肉眾生雖不自殺,以食肉故興彼屠販,即教殺義;以錢為網而捕諸肉,即求義;想義同上。然儒之五常以仁為首,若曰「釣而不網,弋不射宿。」「不殺胎,不歿夭。」「君子遠庖厨。」皆仁之端,而不禁於食肉。我佛直以不殺眾生為第一戒,視昆蟲肖翹無異己子,謂此而不戒,則斷慈悲種子,其為仁豈不博哉!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言離麻油者,外國風俗,擣麻使生蟲合壓之規,多汁益肥,如何可食?孔隙諸狀多有蟲聚,皆不可坐臥,以諸蟲於坐臥之時生驚怖故。
陀夷尼,此云羅剎女。縛象、大雲、央掘摩羅,皆經名也。
佛說心品將末,大慧復請垂誡酒、肉等以終之。蓋吾佛設化,以一性平等為本,以慈悲同體為心,以為人入道為宗故,莫先於清淨離過,以濟物度生為事故,莫上於罪福因果。是以《楞嚴》正宗之後,具明四種明誨、三種漸次,而於此經誡之彌篤,亦可以之擬流通焉。文先請通誡,次請別誡。佛答中備列不應食肉者凡十七緣,云云。次示遮制通局中,初言小教方便,或開五種,謂見、聞、疑、殺等。自餘宜若開食或制十種,謂人、蛇、象等。而不及餘類,似應通許者。然尤謹言之,但曰遮制而已,曾無開許之言。縱有一時方便,亦不得已爾。次言此經,開除方便,一切悉斷,其言可謂深切矣。而論者猶以聽制食肉,為一疑難。蓋記者有言曰,此經菩薩不應食肉,故知仍存小教中開,遂謂此經但制菩薩。仍存小教開許者,或謂記者之誤。今謂非也,正言《楞伽》當四《阿含》之後,故存漸教之說,異乎《梵網》頓制,以見此經部當方等,如是而已。所謂存者,特其文耳,何謂猶存其事,且以為誤耶?不然經云「一切悉斷」,斯言何謂乎?嗚呼!大為之防、嚴為之制,而世猶或違之,況不為之誡乎!有以見業習之深也,至有不復讚歎梵行,亦令他人入不律儀者,吾知斯人自貽厥咎。然此經言,一切法唯自心現,苟知善惡唯心,柰何順妄想而違聖教哉!戒之,勉之。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1]卷第四終四終
今經四卷,凡四品,總名為佛語心,而無別品之目。魏本十卷,分十八品。唐本七卷,分十品。後東都沙門寶臣註唐本,則取魏之餘八品如次間入,亦成十八品。[1]夫《楞伽》一經,乃諸佛所說心法。佛說此法,令一切菩薩入自心境,則知云〈佛語心品〉者,據一經大意而言之。其魏、唐二本別分品目者,據經之節段而分之,使學者易曉知。文有總別,理無二致也。昔姚秦命僧講此經,而不分節段,講無倫序,故主有云:「吾佛經賓主問答,皆有起盡,此僧講經如何獨無倫序?」時道安在洛陽,聞此說乃歎曰:「何以吾儕例受斯恥?」自此經無大小,例分三分。後親光論傳至中華,果符其說,所謂分經雅合於親[2]光者是也。今四卷仍存〈佛語心品〉,後依魏、唐二本所[3]列之,品標於其上,[4]遮使講學之人不迷於章段。然十八品之中,但缺〈陀羅尼〉、〈偈頌〉二品。初〈勸請品〉中文亦不足,止有六行偈文,以為別序分。斷食肉即流通分。故知文略而義不略也。
[5](臣)僧(如玘)謹識。
[6]新刻楞伽經後題
皇帝既御寶曆,丕弘儒典,參用佛乘,以化成天下。且以《般若心經》及《金剛》、《楞伽》二經發明心學,寔為迷塗之日月,苦海之舟航。乃洪武十年冬十月,詔天界禪師(臣宗泐)、演福法師(臣如[A4]玘),重加箋釋。明年春正月,《心經》、《金剛經》新註成,甞徹叡覽,已刊行矣。秋七月,《楞伽》註又成,上御西華樓,(宗泐如[A5]玘)同侍從之臣投進。上覽已悅曰:「此經之註,誠為精確,可流布海內,使學者講習焉。」
(宗泐)即奉詔,鍥梓於京師天界禪林。(如[A6]玘)還杭之演福,私念與(宗泐)同被上旨,豈宜以天界為拘,合刊斯經於演福。獨其卷帙浩繁,未遂厥志,蚤夜以為憂。淨慈禪師(臣夷簡)乃為撰疏,勸諸同袍暨樂善者助成之。起手於又明年夏五月,至冬十一月訖,功費鈔五百六十四緍云。
惟《楞伽》一經,具藏、通、別、圓四教大旨,所以斥小乘之偏,破邪見之惑,無非欲顯圓宗自覺正智而已。第其文辭古奧,讀者殊未易曉。東都沙門寶臣甞為之訓詁,援據雖若該博,而於經意多邈然不相入。胥臺雷菴受公,徒襲寶臣之緒論,自不能伸一啄。二者咸無取焉。惟柏庭法師善月,依天台教旨著為《通義》,敻然絕出常倫,苟以經文顯白者證之,亦未免有遺憾,他尚何望哉!(如[A7]玘)以辯博無礙之智,遊戲毘盧藏海,台衡之書無不融攝,故其論著雖有徵於柏庭,反復參驗,務不失如來說經本意。(宗泐)又能裁度旨趣,約繁辭而歸精當,遂使數百載疑文奧義煥然明暢,誠可謂靈承皇上嘉惠烝民之意,弘昭大覺立教度人之方者矣!嗚呼!佛之大法惟帝王能興之,宗師能傳之。今一旦遭逢如此之盛,讀是經者,小則思遠惡而遷善,大則思明心而見性,庶不負聖天子之大德哉!
是年冬十二月四日,前翰林學士承 旨嘉議大夫知 制誥兼修國史兼 太子贊善大夫(臣) 金華宋濂載拜謹題。
校注
[0403002] 上【大】,〔-〕【甲】 [0404001] 惟【大】,唯【甲】 [0404002] 入楞伽【大】*,唐譯【甲】* [0405001] 不【大】,〔-〕【甲】 [0405002] 子【大】,了【甲】 [0405003] 非【大】,言【甲】 [0405004] 婆【大】,呵【甲】 [0405005] 仙【大】,僊【甲】 [0406001] 例【大】,列【甲】 [0406002] 常【大】,嘗【甲】 [0406003] 誡【大】,戒【甲】 [0407001] 是【大】,〔-〕【甲】 [0407002] 義【大】,實【甲】 [0408001] 唯【大】,惟【甲】 [0408002] 乾【大】*,揵【甲】* [0408003] 亦【大】,以【甲】 [0408004] 處【大】,何處【甲】 [0409001] 即【大】,既【甲】 [0409002] 惟【大】*,唯【甲】* [0409003] 燈【大】*,鐙【甲】* [0410001] 千【大】*,于【甲】* [0410002] 唯【大】,惟【甲】 [0411001] 豈【大】,起【甲】 [0412001] 所【大】,始【甲】 [0413001] 者【大】,〔-〕【甲】 [0413002] 墮【大】,隨【校異-甲】 [0413003] 為【大】,謂【甲】 [0414001] 唯【大】*,惟【甲】* [0414002] 自【大】,目【甲】 [0414003] 集【大】,奪【甲】 [0414004] 人【大】,入【甲】 [0415001] 不分卷【甲】 [0415002] 不分卷【甲】 [0415003] 則【大】,必【甲】 [0415004] 惟【大】*,唯【甲】* [0415005] 粗【大】,麁【甲】 [0415006] 四【大】,四禪【甲】 [0415007] 名【大】,言【甲】 [0415008] 識【大】,識藏【甲】 [0416001] 識藏【大】,藏識【甲】 [0416002] 變【大】,遍【甲】 [0418001] 愍【大】,憫【甲】 [0418002] 皆【大】,昔【甲】 [0418003] 鼈【大】*,鱉【甲】* [0419001] 塵【大】,壓【甲】 [0420001] 見【大】,見然此言七識者非前明八識處所明乃是第七阿陀那識若分對而言正屬二乘識也【甲】 [0420002] 滅【大】,減【甲】 [0420003] 蜜【大】*,密【甲】* [0420004] 田【大】,由【甲】 [0420005] 惟【大】*,唯【甲】* [0421001] 焉【大】,馬【甲】 [0421002] 常【大】*,嘗【甲】* [0421003] 可【大】,何【甲】 [0422001] 斷【大】,若斷【甲】 [0422002] 無二【大】,二無【甲】 [0422003] 而【大】,〔-〕【甲】 [0424001] 卷第四終四終【大】,註解終【甲】 [0425001] 夫【大】,謹𭢀【甲】 [0425002] 光【大】,光釋註頗同於增一【甲】 [0425003] 列【大】,分【甲】 [0425004] 遮【大】,庶【甲】 [0425005] 臣僧如玘謹識=第一卷第二卷羅婆那王勸請品,問答品,集一切法品,第三卷佛心品,盧迦耶伽陀品,涅槃品,第四卷法身品,無常品,現證品,如來常無常品,如來藏性品,五法門品,恒河沙品,剎那品,普化品,斷食肉品【?】,=臣僧如玘謹識【CB】 [0425006] 新刻楞伽經後題【大】,〔-〕【甲】【經文資訊】《大正新脩大藏經》第 39 冊 No. 1789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1-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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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資料】蕭鎮國大德提供,北美某大德提供,Z 先生提供新式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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