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卷第二[5](上)
[6]一切佛語心品第二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白佛言:「世尊!世尊修多羅說:『如來藏自性清淨,轉三十二相入於一切眾生身中,如大價寶,垢衣所纏。如來之藏常住不變亦復如是,而陰界入垢衣所纏,貪欲、恚、癡、不實妄想塵勞所污,一切諸佛之所演說。』云何世尊同外道說我言有如來藏耶?世尊!外道亦說有常作者,離於求那周遍不滅。世尊!彼說有我。」
內外言教或有相似,苟不[7]辯明,邪必濫正,故大慧以佛說如來藏有同外道所計神我為問。首言如來藏性清淨者,體離染污名曰清淨。此如來藏,生佛本同,諸佛悟此,起三十二相應身之用;眾生迷佛所悟,轉淨為染,故云轉入眾生身中。如大價下,喻顯可知。云何世尊等者,正結問也。言亦說有常作等者,即彼計神我為常,是能作者,離於所依陰等諸緣,周遍不滅,故云離於求那周遍不滅也。彼說有我者,意以此同如來藏也。
佛告大慧:「我說如來藏,不同外道所說之我。大慧!有時空、無相、無願、如、實際、法性、法身、涅槃、離自性、不生不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如是等句說如來藏已。如來、應供、等正覺為斷愚夫畏無我句故,說離妄想無:
人相續陰者,人即是我,陰即五陰。此我陰相續不斷者,外道計此之法從邪因緣與微塵及勝自在天所作。作即生也,然彼不知此但心量妄想耳。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觀未來眾生,復請世尊:「惟願為說修行無間,如諸菩薩摩訶薩修行者大方便。」
大慧既聞入三解脫門疾得菩提,菩提是道果,果非因行莫成,行非方便莫進,故為來世之機伸此請也。無間者,無間雜間斷也。
佛告大慧:「菩薩摩訶薩成就四法得修行者大方便。云何為四?謂善分別自心現、觀外性非性、離生住滅見、得自覺聖智善樂,是名菩薩摩訶薩成就四法得修行者大方便。」
答中言成就四法是大方便者,方便多門,四法乃方便之大,故與其他方便不同。然此四者不出修性因果,謂全性起修,從因至果也。四法義見下文。
「云何菩薩摩訶薩善分別自心現?謂如是觀三界唯心分齊,離我、我所,無動搖、離去來,無始虛偽習氣所熏,三界種種色行繫縛,身財建立,妄想隨入現,是名菩薩摩訶薩善分別自心現。」
釋分別自心現中,言觀三界唯心分齊者,三界由妄想而起,妄想不出自心。分齊者,界限也。了知心外無法,則人法二執俱離。復何動作去來之相?但由無始妄想熏故,有三界種種五陰繫縛。言色行者,略舉五陰之二耳。由有五陰之身,故有資身財物建立,如是諸法皆因自心妄想顯現。若知本來空寂,安有生滅?是為善分別也。
「云何菩薩摩訶薩善觀外性非性?謂焰、夢等一切性,[1]所有境界如來藏門。大慧!未來現在菩薩摩訶薩不應作我見計著。」
答中先約法判異。言我說如來藏初無我相,但為顯真破妄,故說我與無我,不同外道妄計之我。言空、無相、無願者,三空也,空是性空,無相是相空,無願是性相俱空,無所願也。如、實際,是真如、實際也。法性,法名軌則,性名不改。法身者,師軌法性,還以法性為身。涅槃者,滅度也。或說離自性、或說不生不滅、或說本來寂靜、或說自性涅槃,如是諸句皆如來藏之異名。然如來以種種名演說如來藏義,為令眾生離我,但機樂不同,懼聞無我之名者,說離妄想無所有境界,離妄即無我,是為如來藏門。門者能通,欲眾生從此門而入,故戒云「不應計著」。
「譬如陶家,於一泥聚,以人工、水木、輪繩方便作種種器。如來亦復如是,於法無我離一切妄想相,以種種智慧善巧方便,或說如來藏、或說無我。以是因緣故說如來藏,不同外道所說之我,是名說如來藏。開引計我諸外道故,說如來藏,令離不實我見妄想,入三解脫境界,希望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如來、應供、等正覺作如是說如來之藏;若不如是則同外道。是故大慧!為離外道見故,當依無我如來之藏。」
譬如下,引喻結顯。泥聚一也,本無定器,陶家以作工方便故成種種器,喻法無我亦一也,本無定名,以智慧方便說種種名,如前空、無相至涅槃等是也。故結云「或說如來藏、或說無我。」名雖不同,義則是一,蓋開引著我外道說如來藏,本令離著,入三脫門,成等正覺,豈同外道神我之見邪?三解脫者,性淨解脫、圓淨解脫、方便淨解脫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無始虛偽妄想習因,觀一切性自性。菩薩摩訶薩作如是善觀外性非性,是名菩薩摩訶薩善觀外性非性。」
前觀內心,此修外觀,此之二觀修乃隨宜,未必俱用。言外性非性者,了外法之性非自、他等四性而生也,謂陽焰、夢幻等性是也。此一切法由無始妄習為因,故皆不實如焰、夢等,是為善觀外性非性也。
「云何菩薩摩訶薩善離生住滅見?謂如幻夢一切性,自、他、俱性不生,隨入自心分齊,故見外性非性。見識不生及緣不積聚,見妄想緣生,於三界內外一切法不可得。見離自性,生見悉滅,知如幻等諸法自性,得無生法忍。得無生法忍已,離生住滅見,是名菩薩摩訶薩善分別離生住滅見。」
離生住滅見,謂如夢等,牒前所觀也。見識不生下,正示離見。言由前觀故,內見心識不生,外緣塵不積聚,一一推求性不可得,故云不生。不生而生,以妄想緣生於三界。內外諸法均一理故皆不可得,則離自性。由離性故,緣生與見皆悉寂滅,如是證知諸法如幻,即是無生法忍。無生則無滅,故生住滅之見無不離也。
「云何菩薩摩訶薩得自覺聖智善樂?謂得無生法忍,住第八菩薩地,得離心、意、意識、五法、自性、二無我相,得意生身。」
此自覺聖智,謂得無生法忍者,初破無明顯法性也。言善樂者,既得無生,以此為樂。又云「住第八菩薩地」者,此乃通教第八地也。菩薩至此地,受接始證無生法忍,作餘教釋之,不可也。離心、意、識等,既證無生,何法可離?乃非離而離。得意生身者,起用之本,亦捨意得意之用也。
「世尊!意生身者何因緣?」佛告大慧:「意生身者,譬如意去,迅疾無礙,故名意生。譬如意去,石壁無礙,於彼異方無量由延,因先所見憶念不忘,自心流注不絕,於身無障礙生。大慧!如是意生身,得一時俱。菩薩摩訶薩意生身,如幻三昧力自在神通、妙相莊嚴聖種類身一時俱生,猶如意生無有障礙,隨所憶念本願境界,為成就眾生,得自覺聖智善樂。」
意生身等者,意有三義,取以為喻:一迅疾、二無礙、三遍到。蓋言菩薩得如幻三昧,現身攝生亦有此三義也。凡夫意到而身不能到,身意俱到惟聖及得通者能之。言如幻三昧自在神通者,能生之意也。妙相莊嚴聖種類身者,所生之身也。一時俱生猶如意生者,法喻泯合也。成就眾生者,令其亦得善樂也。
「如是菩薩摩訶薩得無生法忍,住第八菩薩地,轉捨心、意、意識、五法、自性、二無我相身及得意生身,得自覺聖智善樂,是名菩薩摩訶薩成就四法得修行者大方便,當如是學。」
菩薩依此四法修行,即得從因至果,起用化他,故戒云「當如是學」。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復請世尊:「惟願為說一切諸法因緣之相,以覺緣因相故,我及諸菩薩離一切性有無妄見,無妄想見漸次俱生。」
上言修行證無生忍,然無生之理未嘗離於因緣所生之法,若覺了斯旨,則能離諸妄執,故大慧為眾而請。言漸次俱生者,謂諸法漸生、頓生,此皆邪見,義見下文。
佛告大慧:「一切法二種緣相,謂外及內。外緣者,謂泥團、柱、輪、繩、水、木、人工,諸方便緣有瓶生。如泥瓶,縷疊、草席、種牙、酪酥等方便緣生亦復如是,是名外緣前後轉生。」
內外因緣皆有親疎之義,謂親生為因,疎助為緣。外緣者,合有因字。泥團為因,柱、輪等為緣,和合為瓶,瓶即所生法也。泥瓶因緣既然,例餘縷疊等四亦復然也。言前後轉生者,謂前因後緣展轉而生也。
「云何內緣?謂無明、愛、業等法得緣名,從彼生陰界入法,得緣所起名。彼無差別,而愚夫妄想,是名內緣法。」
前言外者,依報也,此言內者,正報也。言無明、業等生陰界入法者,此十二因緣也。由過去無明行乃生現在陰界入,亦由現在愛業生未來陰界入也。以是得名內緣起法。彼無差別者,謂本無漸生、頓生差別,但是凡夫妄想分別耳。
「大慧!彼因者有六種,謂當有因、相續因、相因、作因、顯示因、待因。當有因者,作因已,內外法生。相續因者,作攀緣已,內外法生陰種子等。相因者,作無間相相續生。作因者,作增上事,如轉輪王。顯示因者,妄想事生已,相現作所作,如[1]燈照色等。待因者,滅時作相續斷,不妄想性生。」
當有因者,謂所作因,乃根塵所生法,是現在因,能招當來之果也。相續因者,謂攀緣根塵成善惡業,續生後陰種子,果復為因也。相因者,謂作無間斷善惡業相,因果相續不斷也。作因者,謂於因上作因,如轉輪王已獲勝報,更作勝因,名增上也。顯示因者,謂凡妄想事生必有因,能作所作境相,加燈照物,顯然可見也。待因者,謂妄想滅時還作,作時還滅;若相續念斷,則不妄想性生,以妄待不妄,是為待因也。
「大慧!彼自妄想相愚夫,不漸次生、不俱生。所以者何?若復俱生者,作、所作無分別,不得因相故。若漸次生者,不得相我故,漸次生不生,如不生子無父名。」
此言六因所生之法非二種生相,但是凡夫妄想之所分別,故言不漸次生、不俱生也。所以者何下,徵結不生所以。若一切法頓生者,則能作之因、所作之法無有分別,求其因相不可得也。若一切法漸生者,求其體相亦不可得,故喻云「如不生子安有父名」。
「大慧!漸次生相續方便不然,但妄想耳。因攀緣、次第、增上緣等生所生故。大慧!漸次生不生,妄想自性計著相故,漸次、俱不生。自心現受用故,自相共相外性非性。大慧!漸次、俱不生,除自心現不覺妄想故相生,是故因緣作事方便相,當離漸次、俱見。」
漸次相續方便求其生相既不可得,故曰不然,但妄謂生耳。言因攀緣等者,謂四緣也。心緣塵境曰攀緣,亦名因緣也;心數法次第而生,曰次第緣也;諸法生時,隨心所現,不生障礙,曰增上緣也;心託緣生,如心識之生眼識,曰緣緣也。言等者,等於緣緣也。言生所生者,謂妄想從此四緣而生,於中求之亦不可得,故云漸次生不生。蓋此四緣亦是妄計,故漸與頓皆不生也,但自心現受用故。然於外性自相共相,推求亦無自性故也。惟除愚夫自生妄想,故戒云「當離漸次、俱見」。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一切都無生者,言一切法漸次與頓俱不生也。既云不生,豈有滅乎?但以本迷而起生滅之想耳。非遮滅復生者,佛之所以說無生滅者,非謂實無生滅緣起,為斷凡愚妄計作如是說,若究其本性,何生何滅?但無始習惑迷轉,遂有三界生滅。三有者,即三界也。
猶如虛空華者,言眾生於真如實理中起生滅見,如病眼見華耳。攝受及所攝者,乃謂能取所取,於此根塵境界不見有無、惑亂等相,則已生當生一切無有,乃假名言說耳。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復白佛言:「世尊!惟願為說言說妄想相心經。世尊!我及餘菩薩摩訶薩若善知言說妄想相心經,則能通達言說、所說二種義,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言說、所說二種趣淨一切眾生。」
上云一切無所有,斯皆是言說。然凡愚多於言說起諸妄想,不能會理,故大慧發如是問。言心經者,即此經所說名相妄想,顯示第一義心。二種義者,《入楞伽》云:「通達能說、所說義,疾得無上菩提,令一切眾生於二義中亦得清淨[1]也。」
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善哉!世尊!唯然受教。」佛告大慧:「有四種言說妄想相:謂相言說、夢言說、過妄想計著言說、無始妄想言說。相言說者,從自妄想色相計著生。夢言說者,先所經境界隨憶念生,從覺已境界無性生。過妄想計著言說者,先怨所作業隨憶念生。無始妄想言說者,無始虛偽計著過自種習氣生。是名四種言說妄想相。」
真實理上離言說相,一尚叵得,豈有四哉?如來說此四者,以言遣言,雖說第一義心,亦當離著,況此四種皆說眾生妄想也。相言說者,謂從自心所現妄想色相,分別自相、共相而生也。夢言說者,謂憶念所歷境界,形於夢寐而有言說,然覺已無實境界,故云無性也。過妄想計著言說者,謂昔有怨讐曾害於我,後時憶念而生憤恨之言也。無始妄想言說者,謂從無始戲論妄執習氣所生也。若能離此四種妄想言說,則顯一實妙理矣。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復以此義勸請世尊:「惟願更說言說妄想所現境界。世尊!何處、何故、云何、何因,眾生妄想言說生?」
此問言說所起之處也。
佛告大慧:「頭、胸、喉、鼻、脣、舌、齗、齒和合出音聲。」大慧白佛言:「世尊!言說、妄想為異為不異?」佛告大慧:「言說、妄想非異非不異。所以者何?謂彼因生相故。大慧!若言說妄想異者,妄想不應是因;若不異者,語不顯義而有顯示。是故非異非不異。」
頭等七處息風所依,和合出聲而成言說。既依眾緣而生,則聲為妄矣,故有第二異不異問。佛答非異非不異者,但以分別為因起言說耳。又告異則妄想不應是因,不異則言說不應顯義,云何而有言說顯示?故曰非異非不異也。
大慧復白佛言:「世尊!為言說即是第一義?為所說者是第一義?」佛告大慧:「非言說是第一義,亦非所說是第一義。所以者何?謂第一義聖樂,言說所入是第一義,非言說是第一義。第一義者,聖智自覺所得,非言說、妄想覺境界,是故言說、妄想不顯示第一義。言說者,生滅動搖展轉因緣起;若展轉因緣起者,彼不顯示第一義。大慧!自他相無性,故言說相不顯示第一義。復次大慧!隨入自心現量,故種種相外性非性。言說妄想不顯示第一義,是故大慧!當離言說諸妄想相。」
言說者,能詮之教也。所說者,所詮之理也。問意謂此二者孰為第一義耶?佛答能說、所說皆非第一義者,雖所詮是理,而非自得之妙,似是而非,惟聖樂處因言而入非言說即是也。然聖智樂處是自得之妙,故云「非言說妄想覺境界」。言說不能顯示第一義者有三:一者,言說出於生滅動搖,展轉緣起無常故;二者,言說問答有自他相故;三者,言說妄想不了惟心諸相無故。乃戒云「當離言說諸妄想相」。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諸性無自性者,離心緣相也。亦復無言說者,離言說相也。既絕言思是為第一義空,愚夫昧此則墮諸有。一切性自性等,謂一切法有自性則有言說,然皆不實如影,惟聖智所證實際是我所說也。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復白佛言:「世尊!惟願為說離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一切外道所不行、自覺聖智所行,離妄想自相共相入於第一真實之義,諸地相續漸次上上增進清淨之相,隨入如來地相,無開發本願。譬如眾色摩尼境界無邊相行,自心現趣部分之相一切諸法。我及餘菩薩摩訶薩離如是等妄想自性自共相見,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令一切眾生一切安樂具足充滿。」
夫離四[1]見、絕百非,乃菩薩入道之初門,故舉以為問。先列四句相,自一異至無常四句有三:初一異四句者,合云一、異、亦異亦不異、非異非不異,俱即亦異亦不異,不俱即非異非不異也;有無四句者,合云有、無、亦有亦無、非有非無也;常[2]等四句,[3]合云常、無常、亦常亦無常、非常非無常也。經文從略,不具列也。此三四句各有宗計,一切外道正坐此見。言不行者,不能離也。惟聖智由能離四句,故不見有自共相,可登第一義真實之地,漸歷諸地至於佛地。無開發[4]等者,《[5]入楞伽》云:「以無功用本願力故。」蓋自行既滿,復以本願普入佛剎,化諸眾生,如如意珠所現境界無不具顯。無邊相行者,相謂地相,行即所修之行。雖則無邊,皆惟心[6]現一切諸法差別之相。部分,即差別也。我及下結請,令滿自他願行也。
佛告大慧:「善哉!善哉!汝能問我如是之義,多所安樂、多所饒益,哀愍一切諸天世人。」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吾當為汝分別解說。」大慧白佛言:「善哉!世尊!唯然受教。」佛告大慧:「不知心量愚癡凡夫取內外性,依於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自性習因,計著妄想。」
答中,初總約法說,有二:一者,不知自心現量,於陰身內見有外法,計內外性,於同相起一見,於別相起異見,依此兩間而起俱見,離此兩間起不俱見。有無、常無常皆若是也。二者,自性習因由宿習所熏而起邪計妄見,下文凡十二喻,各有法、有喻、有合,不無同異,隨文別點。
「譬如群鹿,為渴所逼,見春時焰而作水想,迷亂馳趣,不知非水。如是愚夫無始虛偽妄想所熏習,三毒燒心,樂色境界,見生住滅、取內外性,墮於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想,妄見攝受。」
鹿逐時焰,不知非水。愚夫樂欲,不知樂是苦因。言妄想熏習,即自性習因義也。取內外性等,正謂起見也。
「如揵闥婆城,凡愚無智而起城想,無始習氣計著相現,彼非有城、非無城。如是外道無始虛偽習氣計著,依於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見,不能了知自心現量。」
揵闥[7]婆本無城種,無智之人妄習所熏而作城想,此喻外道不達自心所現,起一異等見也。
「譬如有人夢見男女、象馬車步、城邑園林、山河浴池種種莊嚴,自身入中,覺已憶念。大慧!於意云何?如是士夫於前所夢憶念不捨為黠慧不?」大慧白佛言:「不也。世尊!」佛告大慧:「如是凡夫惡見所噬,外道智慧不知如夢自心現性,依於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見。」
夢所見境本非實事,而乃憶念不捨,非礙而何?此喻外道邪計,不了[8]唯心,起諸見也。
「譬如畫像不高不下,而彼凡愚作高下想。如是未來外道惡見習氣充滿,依於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見,自壞壞他,餘離有、無、無生之論,亦說言無,謗因果見,拔善根本,壞清淨因,勝求者當遠離去。作如是說,彼墮自他、俱見、有無妄想已,墮建立誹謗,以是惡見當墮地獄。」
此畫像喻,況外道惡習起見,自壞壞他。言餘離有無無生論者,指正教也。正教無生之論離有無見,而彼反將此同為己見,亦說言無。勝求,謂求勝法者,當離此見。彼外道以邪見故,當墮惡趣,可不懼乎?
「譬如翳目見有垂髮,謂眾人言:『汝等觀此。』而是垂髮畢竟非性非無性,見不見故。如是外道妄見希望,依於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見,誹謗正法,自陷陷他。」
此喻中言非性非無性者,以見有垂髮,故言非無性,以不見有垂髮,故言非性。餘文可見。
「譬如火輪非輪,愚夫輪想,非有智者。如是外道惡見希望,依於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想,一切性生。」
此喻外道邪心取境,無而為有,起種種見。
「譬如水泡似摩尼珠,愚小無知,作摩尼想,計著追逐。而彼水泡非摩尼、非非摩尼,取不取故。如是外道惡見妄想習氣所熏,於無所有說有生,緣有者言滅。」
水泡喻中,於無所有說有生者,義通前喻。以莫非無有說有,及於正因緣說有處,則反言斷滅。此外道之倒見,例皆如是。
「復次大慧!有三種量、五分論,各建立已得聖智自覺,離二自性事,而作有性妄想計著。」
三種量者,謂現量、比量、聖言量也。量即楷定義,譬升斗量物也。現量者,現即顯現,親得法體,離妄分別,而非錯謬也。比量者,比即比類,比類量度而知其然,如隔山見煙必知有火,隔牆見角必知是牛,雖非親見,亦非虛妄。聖言量者,謂以如來正教為準繩故。五分論者,二宗、二因、三喻、四合、五結。宗、因、喻三,亦云三支比量。合、結但成此三義耳。如外道妄計執聲為常,於聲明中立量云:「聲是有法,定常為宗。」因云:「所作性故。」同喻「如虛空。」然而虛空非所作性,則因上不轉,引喻不齊,立聲為常不成。若佛法中聲是無常,故立量云:「聲是有法,定無常為宗。」因云:「所作性故。」同喻「如瓶盆。」如《楞嚴》云:「音聲雜語言,但依名句味。」豈常也哉?外道種種計著,自謂過人,若不類彼立量破之,執何由破?故如來敘三種量、五分論,雖各建立,修之則得自覺聖智,能離緣起、妄想二種自性。而愚夫迷教,猶計有性,妄想分別也。
「大慧!立、意、意識身心轉變,自心現攝所攝諸妄想斷,如來地自覺聖智修行者,不於彼作性非性想。若復修行者,如是境界性非性攝取相生者,彼即取長養及取我人。」
《入楞伽》云:「諸修行者轉心、意、識,離能所取,住如來地自證聖法,於有及無不起於想。大慧!諸修行者若於境界起有無執,則著我、人、眾生、壽者。」此云長養,即十六知見之一也。
「大慧!若說彼性自性自共相,一切皆是化佛所說,非法佛說。又諸言說悉由愚夫希望見生,不為別建立趣自性法,得聖智自覺三昧樂住者分別顯示。」
如來說法有實有權,言若說彼性等法,是化佛所說權法也。若說自覺聖智三昧樂境,是諸佛所說實法也。言悉由愚夫希望見生者,是實機未熟,但說權法耳。
「譬如水中有樹影現,彼非影非非影,非樹形非非樹形,如是外道見習所熏妄想計著,依於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想,而不能知自心現量。譬如明鏡隨緣顯現一切色像而無妄想,彼非像非非像,而見像非像,妄想愚夫而作像想。如是外道惡見,自心像現妄想計著,依於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見。譬如風水和合出聲,彼非性非非性。如是外道惡見妄想,依於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見。譬如大地無草木處,[1]熟焰川流,洪浪雲湧,彼非性非非性,貪無貪故。如是愚夫無始虛偽習氣所熏,妄想計著,依生住滅、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緣自住事門,亦復如彼熟焰波浪。譬如有人呪術機發,以非眾生數,毘舍闍鬼方便合成動搖云為,凡愚妄想計著往來。如是外道惡見希望,依於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見,戲論計著不實建立。大慧!是故欲得自覺聖智事,當離生住滅、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等惡見妄想。」
已上五喻詞異義同,皆喻外道無始妄習,不知諸法唯心,起一異等見。說喻之意,要令離見顯性,故總[2]結勸云「是故欲得自覺聖智,當離生住滅、一異等惡見妄想。」呪術機發者,西土外道呪令毘舍闍鬼入木人中,走動如人,實非眾生,故云非眾生數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偈中幻夢、水樹影等,乃通頌上文,但譬喻有重複,文相交互。重複者三:如翳目、垂髮及夢喻凡四出;熱焰、幻喻凡三出;陽焰、畫[5]喻凡再出。單頌上文者有四,如揵城等。缺頌者二,如聲及水泡。別出者有六,如楔、如浮雲、如電、如水、如淨眼、如摩尼,皆長行所無,此且大略分之。隨文釋者,初夢等四喻無非顯幻,故以幻事冠之於首。然[1]皆行本,明凡外起見。今以為幻觀三有者,以其不達幻理所以起見,故復明幻。三相續者,據後文即三毒是也。言無所知者,未知諸法如幻,是有強覺之知,已知如幻則無所知矣。言教唯假名者,謂有無等四句言教,本唯假名,無有實相,以其不了故起妄想,想、行等陰即實法也。又云「如畫垂髮幻」等,凡疊七喻以明本無所有而現有眾生,皆頌上文。餘皆可見。
「復次大慧!如來說法離如是四句,謂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離於有無建立誹謗,分別結集真諦緣起、道滅解脫。如來說法以是為首,非性、非自在、非無因、非微塵、非時、非自性,相續而為說法。復次大慧!為淨煩惱、爾焰障故,譬如商主,次第建立百八句無所有,善分別諸乘及諸地相。」
此段通示說法軌儀,蓋如來說法常依二諦故也。如云離句絕非,則真諦不可說也。又云離四句已,無妨四說,則俗諦可說也。即《涅槃經》中「四不可說,有因緣故亦可得說」是也。言善分別結集者,上明一異等四句皆外道邪見,即是結集,由是流轉生死之苦。能善分別即妄顯真,非妄外別有,故云真諦緣起。若能慕滅修道,即得一切解脫,解脫即不思議俗諦。此之二諦不二而二、二而不二者也。如來證此二諦,即以自行而用化他,故云以是為首。非性等,非外道所計勝性,非自在天等邪無因緣為人說法也。既又告云「為淨煩惱爾焰障故」,煩惱即惑障,爾焰即智障,淨此二障次第可入百八句無相法中。至於分別諸乘及諸地相,無不皆善。如來如是善導,猶如商主之導眾商人也。
「復次大慧!有四種禪。云何為四?謂愚夫所行禪、觀察義禪、攀緣如禪、如來禪。」
上明離惑、智二障,能入如來所證法門,然非首楞嚴定莫能造詣,故又明四種禪定,蓋非淺無以明深,故兼三種言之。
「云何愚夫所行禪?謂聲聞、緣覺、外道修行者,觀人無我性自相、共相,骨瑣無常、苦、不淨相,計著為首。如是相不異觀,前後轉進,相不除滅,是名愚夫所行禪。」
愚夫禪言二乘、外道修者,以其所觀人無我性,不能了自心量所現自相、共相性空,併以愚夫目之。骨瑣者,即小乘所觀自他身骨瑣相連,皆是無常、苦、不淨相,對治計著,此觀為首。言相不異觀者,謂定中見相與觀不異,此觀成之相也。雖次第增進至無想定,然不離相,是名愚夫禪也。
「云何觀察義禪?謂人無我自相、共相,外道自他俱無性已,觀法無我,彼地相義漸次增進,是名觀察義禪。」
觀察義禪是偏教菩薩所修者,謂人我等疊前所離也。外道自他等者,《入楞伽》云:「亦離外道自他俱性,於法無我諸地相義一一隨順觀察也。」
「云何攀緣如禪?謂妄想二無我妄想,如實處不生妄想,是名攀緣如禪。」
攀緣如禪是頓教菩薩所修者,《入楞伽》謂緣真如禪。緣即觀也,真如即理,謂觀理將除妄想。妄想者,乃人法二執。二無我者,空二執之觀也。若但分別心存取捨,是為妄想。若了二執當體即空,無所待對,是為如實處不生妄想也。
「云何如來禪?謂入如來地,得自覺聖智相三種樂住,成辦眾生不思議事,是名如來禪。」
如來禪者,即首楞嚴定,修此禪定登妙覺地,究竟自覺聖智。三種樂住者,佛以首楞嚴定為能住之法,常寂光土為所住之處。常寂光即三德涅槃也,三種樂住其在茲乎。不思議事者,是無作妙用,謂全體起用,成就眾生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譬如日月等,出諸禪相以示得失,謂於定中或見如日月形;或見鉢頭摩,此云紅蓮華;或見海有深險之狀;或如虛空;或如火盡,盡或作燼。凡修觀者見此種種相現,不應取著,著則墮於外道邪禪,及落二乘境界。當善觀察,悉須捨離,不見有一法可得,則無所有,可入如來禪也。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復白佛言:「世尊!般涅槃者,說何等法謂為涅槃?」
涅槃有三:謂外道妄計涅槃、二乘取證涅槃、如來究竟涅槃。此三涅槃名雖同而實大異,苟不以法而正其名,則如來藏與凡小混,不可不辯,故此致問。
佛告大慧:「一切自性習氣,藏、意、意識見習轉變,名為涅槃。諸佛及我涅槃,自性空事境界。」
一切自性習氣者,《入楞伽》云「一切識自性習氣」也,即一切眾生心識性執熏習氣分。藏、意、意識者,即藏識與事識,此言自心也。皆言習者,由無始愛見妄想熏習故也。轉變者,謂轉藏識、事識為自覺聖智境界,名為涅槃。然一切眾生即涅槃相,何轉變之有?所謂名轉而體不轉也。諸佛及我者,佛謂此究竟涅槃,我及諸佛同證,證無別證,但了生死即是涅槃,涅槃之性亦不可得,是為空事境界。
「復次大慧!涅槃者,聖智自覺境界,離斷、常妄想性非性。云何非常?謂自相、共相妄想斷故非常;云何非斷?謂一切聖去、來、現在得自覺故非斷。」
離情故非常,顯性故非斷。
「大慧!涅槃不壞不死。若涅槃死者,復應受生相續;若壞者,應墮有為相。是故涅槃離壞離死,是故修行者之所歸依。」
涅槃言不壞不死者,是對有壞有死而言也。良以涅槃是不生不滅之理,若凡夫是有壞死,小乘入於真空涅槃,灰身無身、滅智無智,亦可謂不壞不死。雖離分段之生,復受變易之生,是有相續之相。雖離於有,復著於空,是猶有為。今如來涅槃離此諸相,是為大乘行者之所歸趣。
「復次大慧!涅槃非捨非得、非斷非常、非一義非種種義,是名涅槃。」
此一節是總結上義。言非一者是非空,非種種者是非假,非空非假正顯中道大涅槃也。
「復次大慧!聲聞、緣覺涅槃者,覺自相、共相,不習近境界,不顛倒見,妄想不生,彼等於彼作涅槃覺。」
二乘於陰界入自共相中,用苦、空、無常、無我之觀,厭離生死心切,故於六塵境界不樂習親近。言不顛倒見者,斷見惑也。妄想不生者,斷思惑也。既滅苦、集而證真空,故曰「於彼作涅槃覺」。
「復次大慧!二種自性相。云何為二?謂言說自性相計著、事自性相計著。言說自性相計著者,從無始言說虛偽習氣計著生。事自性相計著者,從不覺自心現分齊生。」
二種性相起各有由,如經所說。若了言說性空、諸法唯心,何計著之有哉!事即諸法也。
「復次大慧!如來以二種神力建立,菩薩摩訶薩頂禮諸佛,聽受問義。云何二種神力建立?謂三昧正受,為現一切身面言說神力及手灌頂神力。」
二種神力建立者,《入楞伽》云:「諸佛有二種加持持諸菩薩,令頂禮佛足請問眾義。」三昧即正受,此華梵兼舉,亦翻正心行處。
「大慧!菩薩摩訶薩初菩薩地,住佛神力,所謂入菩薩大乘照明三昧。入是三昧已,十方世界一切諸佛以神通力為現一切身面言說,如金剛藏菩薩摩訶薩及餘如是相功德成就菩薩摩訶薩。」
住佛神力者,由佛神力能令見佛,復由菩薩三昧善根乃能感應一致,故曰「入大乘照明三昧」,即光明定也。由是定故見佛聞法。如金剛藏者,即華嚴會中佛力加被之一菩薩也。以一例諸,故云及餘。
「大慧!是名初菩薩地。菩薩摩訶薩得菩薩三昧正受神力,於百千劫積集善根之所成就,次第諸地對治所治相,通達究竟,至法雲地,住大蓮華微妙宮殿,坐大蓮華寶師子座,同類菩薩摩訶薩眷屬圍繞,眾寶瓔珞莊嚴其身,如黃金、薝蔔、日月光明。諸最勝手從十方來,就大蓮華宮殿座上而灌其頂,譬如自在轉輪聖王及天帝釋太子灌頂,是名菩薩手灌頂神力。大慧!是名菩薩摩訶薩二種神力。若菩薩摩訶薩住二種神力,面見諸佛如來;若不如是則不能見。」
於百千劫者,此明初地菩薩被加之所以。次第諸地下,自淺至深也。譬如自在下,重出灌頂事也。若不如是則不能見者,總結反顯也。
「復次大慧!菩薩摩訶薩凡所分別三昧、神足諸法之行,是等一切悉住如來二種神力。大慧!若菩薩摩訶薩離佛神力能辯說者,一切凡夫亦應能說。所以者何?謂不住神力故。大慧!山石、樹木及諸樂器、城郭、宮殿,以如來入城威神力故,皆自然出音樂之聲,何況有心者,聾盲瘖啞無量眾苦皆得解脫,如來有如是等無量神力利安眾生。」
凡所分別下,復釋被加之義,起後況釋之意。謂菩薩凡所辯說三昧等法,皆由住佛神力,即以凡況聖,言菩薩若離神力則不能有所說,況凡夫乎。若得神力,雖無情之物亦皆有用,況有情者而不得以脫苦耶?而言凡夫不住神力者,乃以聖奪凡耳。又云「如來有如是神力」者,即如來大寂定中,寂而常照,稱性施設萬端無不可者,亦豈有意於其間哉!
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以何因緣如來、應供、等正覺,菩薩摩訶薩住三時正受時及勝進地灌頂時,加其神力?」佛告大慧:「為離魔業煩惱故,及不墮聲聞地禪故,為得如來自覺地故,及增進所得法故,是故如來、應供、等正覺咸以神力建立諸菩薩摩訶薩。若不以神力建立者,則墮外道惡見妄想及諸聲聞、眾魔希望,不得[1]耨阿多羅三藐三菩提。以是故,諸佛如來咸以神力攝受諸菩薩摩訶薩。」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此段復問如來加被菩薩所以。如來答以四義,如經可見。良以初心菩薩道力未充,不假如來神力加持,非但不能增進至如來地,亦且不能遠離聲聞魔界。如來慈悲攝受之意可謂深矣!偈頌可解。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復白佛言:「世尊!佛說緣起,即是說因緣,不自說道。世尊!外道亦說因緣,謂勝、自在、時、微塵生,如是諸性生。然世尊所謂因緣生諸性言說,有間悉檀、無間悉檀。」
因緣之說有正有邪,佛說者為正,外道說者為邪,此二者不可不知,是故大慧並舉以問。不自說道者,謂佛說緣起,不言緣起所以,故云不自說道。外道言勝、自在等而諸法生,諸性即諸法也。然與如來所說因緣生法被機言教,為有間異耶?無間異耶?悉檀即四悉檀機也。
「世尊!外道亦說有無有生,世尊亦說無有生、生已滅。如世尊所說,無明緣行乃至老死,此是世尊無因說,非有因說。世尊建立作如是說,此有故彼有,非建立漸生。觀外道說勝,非如來也。所以者何?世尊!外道說因,不從緣生而有所生。世尊說觀因有事、觀事有因,如是因緣雜亂,如是展轉無窮。」
亦說有無有生者,外道言有從無有生,則無因而已,亦說無有生等。佛言無有生、生已滅,如無明緣行等,豈非佛說亦無因耶?世尊建立下,以雜亂難言,佛常說此有故彼有,則在一時,非漸次而生。是非但並齊而已,亦且見外道之說勝也。外道之說因乃異因耳,佛說不同,如觀因有事等。既互相有,則成雜亂,遂有展轉無窮之過。此皆大慧所難。
佛告大慧:「我非無因說及因緣雜亂說。此有故彼有者,攝所攝非性,覺自心現量。大慧!若攝所攝計著,不覺自心現量,外境界性非性,彼有如是過,非我說緣起。我常說言,因緣和合而生諸法,非無因生。」
答中先總破彼難,次釋正意。言此有故彼有者,此即六根,彼即六塵,謂根塵相由而起。攝所攝非性等者,謂了因緣生法唯心所現,無能取所取。非性,謂離性執也。若攝所攝計著等者,《入楞伽》云:「若不了諸法唯心所現,計有能取所取,執著外境若有若無,彼有是過,非我所說。」過即雜亂也,彼即外道也,性非性即有無也。因緣和合而生者,正酬無因之問,豈同外道邪無因也。
大慧復白佛言:「世尊!非言說有性、有一切性耶?世尊!若無性者,言說不生,是故言說有性、有一切性。」
因上說因緣生法,遂疑言說有性,一切諸法亦有性耶。若諸法無性,則言從何起?遂結[2]情云「言說有性、有一切性。」
佛告大慧:「無性而作言說,謂兔角、龜毛等,世間現言說。大慧!非性非非性,但言說耳。如汝所說,言說有性、有一切性者,汝論則壞。」
佛答以無性而有言說,謂因緣本無性,不妨以言說示之,豈必言說之為性耶!如世間現說龜毛、兔角、石女兒,亦本無性而有言說,則非性非非性。言非性則非實,非非性則不妨有言說,故曰「但言說耳」。結斥云「汝論則壞」者,謂俱有性之說壞也。
「大慧!非一切剎土有言說,言說者是作耳。或有佛剎瞻視顯法、或有作相、或有揚眉、或有動睛、或笑、或欠、或謦欬、或念剎土、或動搖。大慧!如瞻視及香積世界、普賢如來國土,但以瞻視令諸菩薩得無生法忍及諸勝三昧。是故非言說有性、有一切性。大慧!見此世界蚊蚋蟲蟻,是等眾生無有言說而各辦事。」
非一切剎土等,正言未必皆言說也,而言說但是隨緣施作,作而無作,豈有性耶?或有佛土瞻視顯法等,此皆隨機,化事不同。良以諸佛設化不專聲教,香、味、觸、法無非經教,皆可顯法入道。如禪家有拈槌、竪拂、揚眉、瞬目以接人者,蓋亦出此。世但以言說為教者,一何局哉!如瞻視者,即不瞬世界,前但通標,此乃別出。如香積世界以香為佛事,例餘塵設化可知,豈特聖人設化如此?至於有情微細物類,亦有不假言說而能辦事者,故曰「見此世界蚊蚋蟲蟻」等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言槃[1]大子者,即石女兒也。與兔角等,皆喻本無而有言說,亦猶法本無性而妄想云性,故云「如是性妄想」。以例因緣和合法,凡愚妄想不能如實而知,故有輪迴三有之事也。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復白佛言:「世尊!常聲者何事說?」佛告大慧:「為惑亂,以彼惑亂,諸聖亦現而非顛倒。大慧!如春時焰、火輪、垂髮、揵闥婆城、幻夢、鏡像,世間顛倒,非明智也,然非不現。大慧!彼惑亂者有種種現,非惑亂作無常。所以者何?謂離性非性故。」
常聲者,說常法也。問意謂如來說常[2]法,依何事而說也。惑亂者,無常也,佛意正謂無常說常,要達無常即常故。言諸聖亦現者,謂惑亂無常生死之法,非唯眾生實造,而諸佛果後權現,示同眾生,以了無常即常,不同凡夫,故曰非顛倒也。如春時焰等七喻,正喻顛倒惑亂,凡夫在迷,執無為有,非常計常,是為顛倒。雖非明智者之事,然亦非不現也。復告大慧云彼惑亂等者,言彼妄法現時,雖有種種差別不同,然非無常。良以諸法本離有無,一一即性,即性故常。離性非性,即離有無也。
「大慧!云何離性非性惑亂?謂一切愚夫種種境界故。如彼恒河,餓鬼見不見故,無惑亂性,於餘現故非無性。如是惑亂,諸聖離顛倒不顛倒,是故惑亂常,謂相相不壞故。大慧!非惑亂種種相妄想相壞,是故惑亂常。」
云何下,謂惑亂之法聖人見之其性本常,而必曰離性非性者,何以未能了達,即是愚夫境界故也。如彼恒河等者,承上愚夫所見舉以為喻,餓鬼雖近恒河而不見水,以其見水是火,故云見不見也。見雖有異,而彼恒河體常自若。無惑亂性者,謂不以見故為有,不以不見故為無,自其見者言之非無恒河,故曰「於餘現故非無性」也。如是惑亂等,正釋惑亂常義,謂諸聖以離倒不倒見故,即彼惑亂體是常住,以其法法不壞故也。又言非惑亂者,謂非諸妄法自有種種差別之相,以愚夫妄想分別,見有異相。若離分別,妄法即常,故曰惑亂常也。
「大慧!云何惑亂真實?若復因緣,諸聖於此惑亂不起顛倒覺,非不顛倒覺。大慧!除諸聖,於此惑亂有少分想,非聖智事相。大慧!凡有者,愚夫妄說,非聖言說。」
《入楞伽》云:「云何而得妄法真實?謂諸聖者於妄法中不起顛倒、非顛倒覺。若於妄法有少分想,則非聖智。」有少想者,當知則是愚夫戲論,非聖言說。
「彼惑亂者,倒不倒妄想,起二種種性:謂聖種性及愚夫種性。聖種性者,三種分別,謂聲聞乘、緣覺乘、佛乘。云何愚夫妄想起聲聞乘種性?謂自共相計著,起聲聞乘種性,是名妄想起聲聞乘種性。大慧!即彼惑亂妄想起緣覺乘種性,謂即彼惑亂自共相不親計著,起緣覺乘種性。云何智者即彼惑亂起佛乘種性?謂覺自心現量,外性非性,不妄想相,起佛乘種性,是名即彼惑亂起佛乘種性。」
言彼惑亂者,謂分別妄法是倒非倒,則成二種種性。非倒是聖、倒即愚夫。先出聖種性,復有三種,謂聲聞、緣覺、佛乘。初聲聞乘中,言愚夫妄想起者,謂愚夫於五陰自相、共相照了空寂而生厭離,乃成聲聞種性。緣覺亦云自共相者,離執義同,但樂修遠離,故云不親,是為緣覺種性。佛種性中,特言智者異二乘故,覺自心現量等義見前釋,是為佛乘種性。
「又種種事性,凡夫惑想,起愚夫種性。彼非有事、非無事,是名種性義。大慧!即彼惑亂不妄想,諸聖心、意、意識過習氣自性法轉變性,是名為如,是故說如離心。我說此句顯示離想,即說離一切想。」
愚夫種性中,言種種事性者,謂分別妄法種種事物,隨事計著以成其性。言彼非有事等者,謂即彼妄法非事、非非事,即非有非無,是為愚夫種性。又曰「即彼惑亂不妄想」者,重示佛乘種性,不特於妄法不妄想而已,亦於心、意、意識過患習氣等法皆悉轉變,轉變之極乃復其性,無非一如,以皆如故,離心絕想。此句,即離心絕想之句,所謂真如離念,向則心絕是也。
大慧白佛言:「世尊!惑亂為有為無?」佛告大慧:「如幻,無計著相。若惑亂有計著相者,計著性不可滅,緣起應如外道說因緣生法。」
自此之下問答有四:初問惑亂有無,因上以惑亂為常、為實,又以為妄想,然則果有耶?果無耶?佛答以如幻無計著相者,意謂若言妄法定有定無,則生計著性不可滅,故以如幻言之。若不能了如幻,則緣起之法同於外道邪計因緣矣。
大慧白佛言:「世尊!若惑亂如幻者,復當與餘惑作因。」佛告大慧:「非幻惑因,不起過故。大慧!幻不起過,無有妄想。大慧!幻者從他明處生,非自妄想過習氣處生,是故不起過。大慧!此是愚夫心惑計著,非聖賢也。」
此問因答而起。若以惑亂如幻,復能起過,與餘惑作因而生法耶?佛答「幻非惑因」,有三義:一幻不起過故、二無妄想故、三從明處生故。明處者,《入楞伽》云:「明呪謂幻從呪術而生,非自分別過習而起。」然此三義皆明幻不起惡,非妄法因,若分別妄惑起過乃是凡夫,故曰非聖賢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前四句明大乘聖智了妄即真,惑亂妄法乃凡夫境界,佛眼見之無非真實。而此真實亦非實體,離此空有是為真實,良由聖智了達妄法即是真實故也。後四句明小智離妄顯真,於真著相,亦為惑亂。如目有翳,見為不淨也。[1]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卷第二(上)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卷第二(下)
「[2]復次大慧!非幻無有相似,見一切法如幻。」大慧白佛言:「世尊!為種種幻相計著,言一切法如幻?為異相計著?若種種幻相計著言一切性如幻者,世尊!有性不如幻者。所以者何?謂色種種相非因。世尊!無有因色種種相現如幻。世尊!是故無種種幻相計著相似性如幻。」
上言一切法如幻,佛恐大慧疑何獨以幻為喻,故復告云非假幻喻諸法,更無有可相似者,故說一切法如幻也。此第三問中,意謂佛說一切法如幻,為執著種種幻相而言如幻耶?為不執著諸相而言如幻耶?若執著幻相言諸法如幻者,未必諸法皆如幻也,故曰「有性不如幻者」,性即法也。又徵難者意謂:若概言之,凡諸色相應無別因,然世間未有有因之色皆如幻者。世尊下,結難如文。
佛告大慧:「非種種幻相計著相似一切法如幻。大慧!然不實一切法速滅如電,是則如幻。大慧!譬如電光剎那頃現,現已即滅,非愚夫現。如是一切性自妄想自共相,觀察無性,非現色相計著。」
答中言諸法如幻者,正非計著幻相,直以一切法不實速滅如電乃如幻耳。又以喻顯電光剎那起滅之速,惟聖智乃知,非愚夫所覺現相。如是一切下,《[3]入楞伽》云:「一切諸法依自分別自共相現亦復如是,以不能觀察無所有故,而妄計著種種色相。」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上二句答非幻無以喻諸法,下二句答幻相如電。
大慧復白佛言:「如世尊所說,一切性無生及如幻,將無世尊前後所說自相違耶?說無生性如幻?」
此第四問,謂佛既說一切法無生是無,又云如幻是有,豈非有無相違耶?
佛告大慧:「非我說無生性如幻前後相違過。所以者何?謂生無生,覺自心現量;有非有外性非性,無生現。大慧!非我前後說相違過,然壞外道因生,故我說一切性無生。大慧!外道癡聚,欲令有無有生,非自妄想種種計著緣。大慧!我非有無有生,是故我以無生說而說。」
佛答非我說有相違所以下,徵釋。生無生者,言我了於生即是無生,唯是自心之所現故。若有若無一切外法,其性本無有生,故我說無生。此總答也。別答中有二:一、為壞外道因生,如彼計種種異因有生故,說一切性無生;二、為破外道計有無生,非自執著妄想為緣。又告大慧云「我非有無」者,謂離有無之見故,我以無生之說而說無生也。
「大慧!說性者,為攝受生死故,壞無見斷見故,為我弟子攝受種種業受生處故,以性聲說攝受生死。」
說性者下,《入楞伽》云:「說諸法者,為令弟子知依諸業攝受生死,遮其有無斷滅見故。」為我弟子下,為令弟子知隨業受生。性聲者,性即法,聲即說,言以法說說攝受生死也。
「大慧!說幻性自性相,為離性自性相故。[1]墮愚夫惡見相希望,不知自心現量,壞因所作生緣自性相計著。說[2]幻夢自性相一切法,不令愚夫惡見希望,計著自及他一切法如實處見,作不正論。大慧!如實處見一切法者,謂超自心現量。」
說幻性下,釋說幻義。一為[3]之性離故,以知幻性即離自性。《圓覺》云「知幻即離」是也。二為破愚夫取著相,此復有三:不知自心現量一也、壞正因緣所生法二也、緣自性相作實有計著三也,故說一切法如幻如夢之相破之。不令愚夫下,結過顯德,於如實處作不正論,結過也。不正論即自他性計,戲論也。又如實處下,是顯德。《入楞伽》云:「見一切法如實處者,謂能了達[4]唯心所現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無生作非性者,《入楞伽》云:「無作故無生。」謂諸法性本無生,故說無生。有性攝生死,頌上依業說生死也。以如幻觀之,則離妄想分別也。
「復次大慧!當說名、句、形身相。善觀名、句、形身菩薩摩訶薩,隨入義句形身,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是覺已,覺一切眾生。大慧!名身者,謂若依事立名,是名名身。句身者,謂句有義身,自性決定究竟,是名句身。形身者,謂顯示名句,是名形身。又形身者,謂長短高下。又句身者,謂徑跡,如象馬人獸等所行徑跡,得句身名。大慧!名及形者,謂以名說無色四陰故說名,自相現故說形,是名名句形身。說名句形身相分齊,應當修學。」
名句形身者,《唯識論》云:「名詮自性,句詮差別。文即是字,為二所依。形即文也。身者聚義。」名詮自性者,如說六根,但云眼耳鼻舌身意之名而已。句詮差別者,如云眼是佛眼、法眼、慧眼等種種差別也。然此名句[5]形三身,名為三假。假者對實而言,則聲為實,此一實三假乃能詮教體。今但云當說名句形身而不言一實者,以佛說法之聲即一實也。善觀者,謂當善觀察名句形身能詮之教,即達所詮之義,速成菩提,非唯自覺,亦能覺他也。已上總釋。自大慧下,別解。謂依事立名者,即名詮自性也。句有義身者,即句詮差別也。凡句以詮義差別為性,故決定究竟,不相混濫,是身句之功也。形身謂顯示名句者,即由文字以顯名句,亦即名句以成文,故曰文即是字,為二所依。又形者是喻,喻如人之形有長短高下,文之長短亦猶是也。句身謂徑跡者,如因跡始知有象馬等所行,猶尋句而得義也。上乃以形、句對言。若名與形相對言者,則如五陰之受想行識,四陰無色而有名,色陰自相顯現故說有形,亦猶文因義而顯也。佛之說此名句形身,是示學者入理之門,理由行顯,故云「應當修學」。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文字性離,即是解脫。若隨文起見,過同邪外。如象溺深泥,可不戒耶!
「復次大慧!未來世智者,以離一異、俱不俱見相,我所通義,問無智者。彼即答言『此非正問。』謂色等常無常,為異不異,如是涅槃諸行、相所相、求那所求那、造所造、見所見、塵及微塵、修與修者,如是比展轉相。如是等問,而言佛說無記止論,非彼癡人之所能知,謂聞慧不具故。如來、應供、等正覺令彼離恐怖句故,說言無記,不為記說。又止外道見論故,而不為說。」
佛說離四句本令歸正,故語大慧:未來世菩薩當以離四句相問彼世人,意示入道之門。彼無智人不達此意,乃答云此非正論。謂色等者,言約陰入界等諸法上而分常無常、異不異等四句也。如是涅槃諸行者,行即能顯涅槃之行,能相所相、能依所依、能造所造、能見所見。塵及微塵,謂泥團微塵也。修與修者,即人法也。如是比展轉相者,言上相對二法。如是等下,《入楞伽》云:「如是不可記事次第而問,世尊說此當止記答,愚夫無智,非所能知。佛欲令其離驚怖處,不為記說。」
「[7]大慧!外道作如是說,謂命即是身,如是等無記論。大慧!彼諸外道愚癡於因作無記論,非我所說。大慧!我所說者離攝所攝,妄想不生。云何止彼?大慧!若攝所攝計著者,不知自心現量故止彼。大慧!如來、應供、等正覺以四種記論為眾生說法。大慧!止記論者,我時時說,為根未熟,不為熟者。」
[1]止外道見論者,隨語生解,執為見論,故皆止而不說,俾思之而自得。命即身者,以外道計即陰是我、離陰是我,故說身、命為一異等,如是等說名無記論。於因作無記論者,計無因而生,是為無記。然佛所說者,離能取所取,不起妄想。云何止彼者,謂何不直作如是而說以曉之而止之者,何耶?但為彼執著能取所取,不知唯心所現,故止之也。四種論如後文,止論是其一也。不唯止彼外道,亦為根未熟者時復說之耳。
「復次大慧!一切法離所作因緣不生,無作者,故一切法不生。大慧!何故一切性離自性?以自覺觀時,自共性相不可得,故說一切法不生。何故一切法不可持來、不可持去?以自共相欲持來無所來、欲持去無所去,是故一切法離持來去。大慧!何故一切諸法不滅?謂性自性相無故,一切法不可得,故一切法不滅。大慧!何故一切法無常?謂相起無常性,是故說一切法無常。大慧!何故一切法常?謂相起無生性、無常常,故說一切法常。」
一切法下,明不生句,有[2]一意:一、離所作因緣故不生;二、離自共性相故不生也。不可持來下,以事言之非無去來,但以四句求自共相不可得,故不見有去來之跡。《淨名經》云:「來者無所從來,去者亦無所至。」此以理言之也。諸法不滅者,謂一切法本無性相,豈有滅乎?常無常句約情理言,若以情見相相遷流,故云相起無常;以理言之法法即性,故云相起無生,此無常即常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此四種論,言一向曰直答,謂隨問而答也;反詰問,亦曰反質,謂反質所問也;分別,謂詳[3]辯而答也;止論,謂置而不答也,制諸外道多用止論。有及非有生者,謂數論計有、勝論計無,僧佉者數論也,毘舍者勝論也,如是等法皆無記論所攝。彼外道計不出有無,故云彼如是顯示。以正智觀之,求其性相皆不可得,況言說乎。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復白佛言:「世尊!惟願為說諸須陀洹、須陀洹趣差別通相。若菩薩摩訶薩善解須陀洹趣差別通相,及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方便相,分別知已,如是如是為眾生說法,謂二無我相及二障淨,度諸地相究竟通達,得諸如來不思議究竟境界。如眾色摩尼善能饒益一切眾生,以一切法境界無盡身財攝養一切。」
大慧是大乘人,請說小乘者何?蓋菩薩有自行、化他不同,自行則唯趣極果,化他則法須遍至,故為眾請說四果之法。須陀洹,此[4]云預流,初果也。又言須陀洹趣者,趣即趣向,謂初果向也。差別通相者,通即同也,謂分別同相、別相也。及二果、三果、四果,修行方便之相皆得善解分別知已。如是如是者,謂如是分別、如是而知。為諸眾生說此四法,令其證得二無我相,淨除惑、智二障,於諸地相漸次通達,獲於如來智慧境界。以法身法財利物無盡,如摩尼珠以寶濟人之無匱也。
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今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善哉世尊!唯然聽受。」佛告大慧:「有三種須陀洹、須陀洹果差別。云何為三?謂下、中、上。下者,極七有生;中者,三五有生而般涅槃;上者,即彼生而般涅槃。」
答初果中言有上中下三種差別者,根性利鈍不同耳。極七有生者,謂極鈍下根,斷見惑、證初果,後進斷思惑,欲界中九品思惑,具經七反生死,方斷此惑,取證三果。七反者,謂人中七生、天中七生、中陰中十四生,合二十八生。今言七反者,從略也。三五有生者,謂中根之人證初果後,三生或五生斷此惑盡,取證三果。即彼生而般涅槃者,謂上根之人得初果已,即於當生超至四果,而入真空涅槃也。
「此三種有三結下、中、上。云何三結?謂身見、疑、戒取,是三結差別,上上昇進得阿羅漢。」
三結正當初果所斷,見惑與八十八使,廣略之異耳。言亦有下中上者,以結惑從人根性而分為三也。上上昇進等者,於此斷惑證果,合有三斷四超。言上上者,約大超根性而說也。
「大慧!身見有二種,謂俱生及妄想,如緣起妄想、自性妄想。譬如依緣起自性,種種妄想自性計著生,以彼非有非無、非有無,無實妄想相故,愚夫妄想種種妄想自性相計著,如[1]熟時焰,鹿渴水想。是須陀洹,妄想身見,彼以人無我攝受無性,斷除久遠無知計著。」
身見者,彼於五陰身作主宰見。此分二種:俱生者,謂見與身俱生,如前身見,妄想復依見而起,如後邊見,故曰如緣起等,謂依緣起故起妄想自性。以彼非有下,正釋上妄想身見,以本非四見而有四見,則是無實妄想相。如彼緣起,而愚夫以妄想故,起種種妄想自性計著,故譬之如熟時焰,非水謂水,即其相也。彼以人無我攝受無性者,即初果向人以人無我觀了本無性故,其惑即斷。言無知者,謂染污無知也。
「大慧!俱生者,須陀洹身見、自他身等四陰無色相故,色生造及所造故,展轉相因相故,大種及色不集故,須陀洹觀有無品不現,身見則斷。如是身見斷,貪則不生,是名身見相。」
俱生身見者,初果人觀察自他之身受、想、行、識四陰無色相故。色由四大種生,造及所造即能造所造,謂四大造色陰。展轉者,即四大互相因也。不集者,謂大種與色性無和合。如是觀之,五陰有無皆不可得,孰為身見?故曰「有無品不現」。身見既斷,貪亦不生也。
「大慧!疑相者,謂得法善見相故,及先二種身見妄想斷故,疑法不生,不於餘處起大師見、為淨不淨,是名疑相須陀洹斷。」
此疑相中,謂初果人於四諦法諦了無惑,即善見相,及前二種身見分別斷故,於諸法中更不生疑,自然明了邪正,不復餘外道處起大師想。為淨不淨者,不於佛處疑善不善,是為疑相不生也。
「大慧!戒取者,云何須陀洹不取戒?謂善見受生處苦相故,是故不取。大慧!取者,謂愚夫決定受習苦行,為眾具樂故求受生。彼則不取,除迴向自覺勝,離妄想無漏法相行方便受持戒支,是名須陀洹取戒相斷。」
戒取者,非戒為戒也。外道邪習,非因計因,如持雞、狗等戒是也。初果人不取彼戒,謂善見彼受報苦相,徒勞苦行,故不取也。愚夫取者,以五欲等眾具為樂,故求受生。然非三昧之樂,雖求樂果,其實何有?彼初果人不取是為戒,非無自己所持之戒,故曰除迴向自覺勝等,即彼所修戒行迴因向果。戒支者,支謂支分,如七覺支及五支戒等是。雖不取乎彼而取乎此,然非大乘無取之戒,是亦取也。
「須陀洹斷三結,貪、癡不生。若須陀洹作是念:『此諸結我不成就』者,應有二過:墮身見及諸結不斷。」大慧白佛言:「世尊!世尊說眾多貪欲,彼何者貪斷?」佛告大慧:「愛樂女人纏綿貪著,種種方便身口惡業,受現在樂、種未來苦。彼則不生。所以者何?得三昧正受樂故,是故彼斷,非趣涅槃貪斷。」
言三結者,見惑也。因斷此見離貪、瞋、癡。此三者,即見惑中之思惑也。言二過者,身見本也,諸結末也,本既不除,末何由滅?貪有多種,特言愛樂女人,舉其重者言之,初果人得三昧勝樂能斷[2]比欲。雖離於有,猶著於空,故云非趣涅槃貪斷也。
「大慧!云何斯陀[A3]含相?謂頓照色相妄想,生相、見相不生,善見禪趣相故,頓來此世,盡苦際得涅槃,是故名斯陀[A4]含。」
此明二果相。謂照了五陰色相妄想,不同初果修四行觀,故得頓名。生相即諸結,見相即妄想,此二不生,惟無漏智加修禪定,則善見禪趣之相。進斷欲界思惑,至盡六品,惟餘一生,故曰「頓來此世」。盡苦際者,離人中生死。得涅槃者,證二果也。
「大慧!云何阿那[A5]含?謂過去、未來、現在色相性非性生見過患,使妄想不生故,及結斷故,名阿那[3]含。」
此三果人通觀三世色相皆空,非性即空也。離有無分別過患,故云妄想不生。結斷者,斷欲界後三品思惑也。
「大慧!阿羅漢者,謂諸禪三昧、解脫力、明,煩惱、苦妄想非性故,名阿羅漢。」
諸禪三昧,即羅漢所修智定。解脫力明,即所證之法。力即神通,明乃三明也。以是照了煩惱諸苦分別皆空,謂色無色界思惑淨盡,證無學果也。
大慧白佛言:「世尊!世尊說三種阿羅漢,此說何等阿羅漢?世尊!為[4]說寂靜一乘道?為菩薩摩訶薩方便示現阿羅漢?為佛化化?」佛告大慧:「得寂靜一乘道聲聞,非餘。餘者行菩薩行及佛化化,巧方便本願故,於大眾中示現受生,為莊嚴佛眷屬故。大慧!於妄想處種種說法,謂得果得禪。禪者、入禪悉遠離故,示現得自心現量得果相,說名得果。復次大慧!欲超禪、無量、無色界者,當離自心現量相。大慧!受想正受超自心現量者不然。何以故?有心量故。」
此蕳羅漢名相通別,通則通名羅漢,別則三種不同。三種中一實二權,得寂靜一乘道者,一實也;菩薩方便示現及佛化化者,二權也。佛答謂所說羅漢是實非權。一乘者,乃三乘之一,非佛乘之一也。巧方便本願者,即餘二種,為已曾發善巧方便誓願,示現羅漢,莊嚴佛會而為眷屬也。於妄想眾生之處為其說法,同其修證,故曰得果得禪。雖入於禪而不住禪,亦隨心量示現得果而不住於果。二種權行既不同於實行,又不住果住禪,是為超禪,故示超禪之相,令其捨世間禪,得出世間禪。世間禪,謂四禪、四無量、四無色定也。當離自心者,心量既極,即是如來禪。然則滅受想定,豈非超心量乎?故復蕳云「不然」。以其取滅受想亦是心量,故須一切捨離皆不可得。《圓覺經》所謂「照與照者同時寂滅」斯得之矣。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偈中初四句頌上超禪相,中四句頌上四果。惑亂者,以大斥小,謂小乘取涅槃相亦是心惑亂也。後四句禪者禪等,即上能入所入,及禪所緣境,與夫斷集、知苦、見真諦理,皆寂滅性中妄想心量。若能覺了,則究竟解脫,無得而得也。
「復次大慧!有二種覺,謂觀察覺,及妄想相攝受計著建立覺。大慧!觀察覺者,謂若覺性自性相,選擇離四句不可得,是名觀察覺。」
上云若覺得解脫,故又告之以覺知之道。二種覺義,一往言之,雖若真妄之異,然據結文云「菩薩成就」,則皆大士所觀,而真俗不同。觀察覺即真諦之覺也,建立覺即俗諦之覺也。良以菩薩觀真不捨俗,照俗不違真。若覺性自性等者,即觀一切法之自性,此性本來離相,不可以一異等四句分別蕳擇,故云不可得也。
「大慧!彼四句者,謂離一異、俱不俱、有無非有非無、常無常,是名四句。大慧!此四句離,是名一切法。大慧!此四句觀察一切法,應當修學。」
分別四句之相如前。言四句離者,是不著於妄計也。若墮四句計中,非所以覺性自性。今皆求之叵得,則離彼四句,復乎本性,是名一切法。以此四句觀一切法,無情不離、無性不顯,故結勸云「應當修學」。
「大慧!云何妄想相攝受計著建立覺?謂妄想相攝受,計著堅、濕、煖、動不實妄想相四大種,宗、因相、譬喻計著,不實建立而建立,是名妄想相攝受計著建立覺。是名二種覺相。若菩薩摩訶薩成就此二覺相,人、法無我相,究竟善知方便無所有覺,觀察行地,得初地,入百三昧,得差別三昧,見百佛及百菩薩,知前後際各百劫事,光照百剎土,知上上地相,大願殊勝,神力自在,法雲灌頂,當得如來自覺地。善繫心十無盡句,成熟眾生,種種變化光明莊嚴,得自覺聖樂三昧正受。」
二建立覺者,《入楞伽》云:「謂於堅、濕、煖、動諸大種性取相執著,虛妄分別,以宗因喻而妄建立,是名取相分別執著建立智。」宗、因、喻者,即五分論法,雖是不實建立,以世諦故而建立之,則真俗兩行不相妨礙。若菩薩下,總結二覺成相。初覺成故,於人、法知無我相;次覺成故,了無我相不離人法,故曰究竟善知方便。無所有覺者,還以二種覺觀歷於行地,而後得入初地也。入三昧見佛等皆以百言之者,以菩薩初破無明,能分身百界,所入法門數皆如之,故《攝論》云:「菩薩入初地時,證十百明門:一、於一剎那頃證百三摩地;二、以淨天眼見百佛國;三、以神通力能動百佛世界;四、能往百佛世界教化眾生;五、能以一身化百類身形令有情見;六、能成就百類所化有情;七、若為利益,能留身住世百劫;八、能知前後際百劫事;九、能以智慧入百法明門,洞達曉了;十、能以身觀百類眷屬。餘地倍倍增勝。」十無盡句者,如《華嚴.十地品》住初歡喜地有十不可盡句云云。亦如普賢十行願,皆言無盡。以此善繫其心,成熟眾生至於自覺聖樂三昧,則菩薩之能事畢矣。
「復次大慧!菩薩摩訶薩當善四大造色。云何菩薩善四大造色?大慧!菩薩摩訶薩作是覺,彼真諦者四大不生,於彼四大不生作如是觀察。觀察已,覺名相妄想分齊,自心現分齊,外性非性,是名心現妄想分齊。謂三界,觀彼四大造色性,離四句通淨,離我我所,如實相自相分段住,無生自相成。」
上云四大言之未詳,故重示之。初明能覺觀,則曰菩薩作是覺等。言彼真諦四大不生者,理也,亦承上觀察覺言之。然理非無四大,直彰無相,故云不生,所以菩薩作不生觀察。不生而生,是生四大之本,故有四大名相妄想次第。究其四大所起,亦是自心現之分齊,既了諸法唯心,即達外性非性,是則觀彼四大造色性離。性離者,無生四句也,以是四句通淨四大,亦即四大圓離四性。由是離我我所,離故復本,復本故法法不失自體,故曰「如實相自相分段住」。如實相則相相一如,自相分段則有差別,惟其同異不相妨礙,則無生自相如是而成,此能覺之智也。
「大慧!彼四大種云何生造色?謂津潤妄想大種生內外水界,堪能妄想大種生內外火界,飄動妄想大種生內外風界,斷截色妄想大種生內外地界。色及虛空俱,計著邪諦,五陰集聚,四大造色生。」
此明所覺之法。復躡上文徵釋其相。彼四大者,對真諦而言則以四大為彼,對四大而言亦以真諦為彼。言四大種生造色者,即大種為能造,如前堅、濕、煖、動是也;四大為所造,如後內外水大等通名為色是也。若《楞嚴》則交互而起,如「覺明空昧,相待成搖,故有風輪」等云云。今各從類造,故有津潤大種生於水大等,蓋文雖別而理通。言其造法,莫不因性而有相,從微而至著,相因想成,未由種起,所以發生萬類,本乎一心。所謂津潤、堪能、搖動、斷截者,各隨四大性分說也。又津潤等,亦可約貪、瞋、癡等分言之,故一一皆曰妄想想也、大種種也,此皆發於微者也。及其既著,則為內外四大,謂正報為內、依報為外,俱遍一切而與空俱,故曰「色及虛空」等。外道於此計著邪諦,或計有無、或起分齊,已如前斥。由四大造色故有五陰,因陰而有六根,次第而生,故云四大造色生也。
「大慧!識者,因樂種種跡境界故,餘趣相續。大慧!地等四大及造色等,有四大緣,非彼四大緣。所以者何?謂性、形相、處所、作方便無性,大種不生。大慧!性、形相、處所、作方便和合生,非無形,是故四大造色相,外道妄想非我。」
識者六識,謂六識樂諸塵境,出入履歷,故曰跡。此由妄識著於妄境,遂成結業,六趣受生,相續不斷。又曰地四大等者,示四大不能獨造,必兼於緣;不專在緣,故曰非彼四大緣。所以下,徵釋其義。謂性[1]津潤等性、形相,[2]四大色相因也;處及所作方便,緣也。若因無生性,雖緣亦不生,故曰「大種不生」。必由眾緣和合成形,非無形者,則亦在緣也。既無在無不在,則本無實性,無性而生,則因緣之義彰矣。言外道妄想[3]者,此與前計著邪諦之語,皆因而斥非,謂四大造色相,不同外道妄想分別,故曰「非我」。
「復次大慧!當說諸陰自性相。云何諸陰自性相?謂五陰。云何五?謂色受想行識。彼四陰非色,謂受想行識。大慧!色者,四大及造色各各異相。大慧!非無色有四數,如虛空。譬如虛空過數相、離於數,而妄想言一虛空。大慧!如是陰過數相、離於數,離性非性,離四句。數相者,愚夫言說,非聖賢也。」
此明五陰自性相數非數。言數者,以色、非色各有四數,故曰「彼四陰非色」。又曰色者,四大造色各各異相,則四大不同通名為色,而色亦有四。次言有數者,即色界、無色界皆非數也,且約無色界示之,故云非無色有四數如虛空,正言無色四陰本無有四。譬如虛空超過數相,然妄想分別,言虛空是一。陰亦如是,離諸數相有無等四句。計有數相者,是凡夫所言,非諸聖賢,如云「佛身無為,不墮諸數」是也。
「大慧!聖者如幻種種色像,離異不異施設。又如夢影士夫身,離異不異故。大慧!聖智趣同陰妄想現,是名諸陰自性相。汝當除滅,滅已說寂靜法,斷一切佛剎諸外道見。大慧!說寂靜時,法無我見淨,及入不動地。入不動地已,無量三昧自在及得意生身,得如幻三昧,通達究竟,力、明自在,救攝饒益一切眾生,猶如大地載育眾生,菩薩摩訶薩普濟眾生亦復如是。」
聖人了陰如幻,雖現種種色像,離於施設異不異見,如夢影中現士夫身,皆無實體,豈有異不異耶!然異不異見乃凡夫之妄想,佛之所以能離者,由了凡聖陰體本來不二,故曰「聖智趣同陰妄想現」。凡夫欲復本體,當須遠離陰妄性相,故云「汝當除滅」。妄執若滅,寂靜乃彰,故復能說此寂靜之法,遠離一切外道之見。說此法時,既離法無我執,即能入不動地,得無量三昧一切法門,普濟群品,如地之載育也。
「復次大慧!諸外道有四種涅槃。云何為四?謂性自性非性涅槃、種種相性非性涅槃、自相自性非性覺涅槃、諸陰自共相相續流注斷涅槃,是名諸外道四種涅槃,非我所說法。大慧!我所說者,妄想識滅名為涅槃。」
涅槃之說有邪有正,佛欲說正乃先斥邪。言外道四種涅槃,名相如經所列,涅槃是果,果由因得,其因既邪,果亦非正,故云「非我所說」。我之所說涅槃者,直以妄識心滅耳。蓋有外道涅槃不離神我,神我即妄識,故以妄想識滅而對破之也。
大慧白佛言:「世尊!不建立八識[1]邪?」佛言:「建立。」大慧白佛言:「若建立者,云何離意識非七識?」佛告大慧:「彼因及彼攀緣故,七識不生。意識者,境界分段計著生,習氣長養藏識意俱,我我所計著思惟因緣生,不壞身相,藏識因攀緣自心現境界計著,心聚生,展轉相因。譬如海浪,自心現境界風吹,若生若滅亦如是。是故意識滅、七識亦滅。」
上云「妄想識滅名為涅槃」,遂疑八識亦滅,佛答以不滅。言建立者,不滅也。又疑七識不滅,佛答以彼因及攀緣故七識不生者,彼即六識,言因及攀緣在六識,而七識執我,未[2]常相離;若六識滅,則七識亦不生也。意識者下,通示諸識展轉相因,未始不俱,乃體一而相異也。又有四意:一、境界分段者,言六識從六塵生也;二、習氣長養者,言六識不離七識、八識也;三、我我所計著者,言七識我執從思惟彼因彼緣而生;四、不壞身相下,藏識即第八識,言因攀緣自心現境界等,此八識因於六識能緣,還緣自心所現境界,即六塵也,以計著故而生六識,能總諸心故云「心聚生」也,謂八識與六識展轉相因而生,如此相因有本有末,本謂八識轉生諸識,末謂六識起善起惡,七識則傳送其間,故云展轉相因。復以喻顯,海喻八識、浪喻六識,以六塵為境界風,境界乃自心所現,還吹八識心海轉生諸識,若生若滅亦猶依海而有風,因風而鼓浪,展轉之相其若是也。風息則浪滅,故云「意識滅七識亦滅」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外道所謂四種涅槃,不離性之與相。佛既斥之,則曰我不以性相為涅槃,直以妄想智障識滅為涅槃耳。彼因彼攀緣等,言七識由意趣因等成六識身,究其本因,還以八識之心為諸識之所依。如水下,喻意可見。
「復次大慧!今當說妄想自性分別通相。若妄想自性分別通相善分別,汝及餘菩薩摩訶薩離妄想到自覺聖,外道通趣善見,覺攝所攝妄想,斷緣起種種相、妄想自性行,不復妄想。」
《入楞伽》云:「我今當說妄計自性差別相,令汝及諸菩薩摩訶薩善知此義,超諸妄想,證聖智境,知外道法,遠離能取所取分別,於依他起種種相中不更取著妄所計相。」
「大慧!云何妄想自性分別通相?謂言說妄想、所說事妄想、相妄想、利妄想、自性妄想、因妄想、見妄想、成妄想、生妄想、不生妄想、相續妄想、縛不縛妄想,是名妄想自性分別通相。」
妄想是一,隨境有異,此中先總次別,總名可見。別相凡十有二,初列十二名,次徵釋其義。
「大慧!云何言說妄想?謂種種妙音歌詠之聲美樂計著,是名言說妄想。」
此計著種種音聲詞句,以為有性也。
「大慧!云何所說事妄想?謂有所說事自性,聖智所知,依彼而生言說妄想,是名所說事妄想。」
所說事自性者,凡所說事極其所以自性惟聖智所知,凡愚不了,但依彼事而生言說妄想也。
「大慧!云何相妄想?謂即彼所說事,如鹿渴想種種計著而計著,謂堅、濕、煖、動相一切性妄想,是名相妄想。」
此言隨事起見,如渴鹿之奔陽焰以作水想,謂於地水火風執有堅濕煖動之性,而不知其性本融,於一切法妄計名[3]相。性即法也。
「大慧!云何利妄想?謂樂種種金銀珍寶,是名利妄想。」
世間財寶本是幻物,凡夫不了而起貪著。
「大慧!云何自性妄想?謂自性持此如是,不異惡見妄想,是名自性妄想。」
言持此如是者,持謂執持,即於諸法起自性見,執以為是,餘皆為非,何異外道惡見分別也。
「大慧!云何因妄想?謂若因若緣,有無分別因相生,是名因妄想。」
謂於因緣生法起有無等見,妄想分別,成生死因也。
「大慧!云何見妄想?謂有無、一異、俱不俱惡見,外道妄想計著妄想,是名見妄想。」
此言外道惡見,執著有無、一異、俱不俱四句分別也。
「大慧!云何成妄想?謂我我所想成決定論,是名成妄想。」
此於假名實法上計我我所,而起言說分別。
「大慧!云何生妄想?謂緣有無性生計著,是名生妄想。」
《入楞伽》云:「謂計諸法若有若無,從緣而生,是名生分別也。」
「大慧!云何不生妄想?謂一切性本無生,無種因緣,生無因身,是名不生妄想。」
謂一切法未有諸緣而先有體,是不假因緣而生,故起不生分別也。
「大慧!云何相續妄想?謂彼俱相續如金縷,是名相續妄想。」
彼俱相續如金縷者,《入楞伽》云:「謂此與彼遞相繫屬,如金與線,是名相續分別。」
「大慧!云何縛不縛妄想?謂縛不縛因緣計著,如士夫方便若縛若解,是名縛不縛妄想。」
縛不縛因緣計著者,以理言之,法本自離,何縛之有?情著成縛,不可云無。如士夫者,《入楞伽》云:「如人以繩方便力故,縛已復解,此於無縛解中而生計著也。」
「於此妄想自性分別通相,一切愚夫計著有無。」
已上諸計不出有無,故結云也。
「大慧!計著緣起而計著者,種種妄想計著自性,如幻示現種種之身,凡夫妄想見種種異幻。大慧!幻與種種非異非不異。若異者,幻非種種因;若不異者,幻與種種無差別而見差別,是故非異非不異。是故大慧!汝及餘菩薩摩訶薩如幻緣起妄想自性,異不異、有無莫計著。」
前直分別妄想自性,未明其所計著者,故次明緣起,復以幻喻之,示妄想本虛。凡夫不了,見有種種差別之相,故喻云「幻與種種非異非不異」,反覆覈示,[1]列前可見。若了法無自性,於緣起妄想皆不可得,故不應作異不異、有無計著。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心縛者,謂現前一念為塵境所轉,故有業縛,而本有覺智亦隨妄而轉;若了妄即真,離諸有相,及至佛地,則復平等大慧矣。勝即最勝,處佛地也。妄想自性下八句,言妄想緣起之為有無。初四句約法,後四句約喻,謂妄想自性若有,則緣起無法可得,亦不待緣起而成妄想。若以妄想能攝受取彼境界成妄想者,而緣起自非妄想,又何能成於妄想耶?喻者謂如幻人幻作種種支分,若先已生,則不待幻而成,彼之幻相雖有種種,而妄想自無種種,故曰不成,此皆顯有無不可得也。
此八句復言緣起妄想相因而成。言彼相過者,謂緣起相之過,由心縛著所以成過,心縛即妄想也。若了緣起則無妄想,因妄想不覺,於緣起生諸分別,此緣起與妄想相由而有,初無前後之異,故云妄想即緣起,體固無二,而終以緣起而有分別也。
世諦,俗諦也;第一義,真諦也。諸佛說法常依此二諦,此外則外道邪計,故曰「第三無因生」。故《涅槃》云:「出世人所知名第一義諦,世人所知名世諦。」外道立二十五諦,明因中有果:第一從冥初生覺;第二從覺生我心;第三從我心生色聲香味觸等,此云無因,即自然性也。妄想說下,結成三種自性。世諦者,緣起妄想二種自性也。聖境界,即第一義諦成自性也。然迷之即世諦,悟之即第一義諦,故云「斷則聖境界也」。
此四喻,初喻妄想自性。言修行事者,如禪有十種一切處,謂青黃赤白等皆遍一切,其境本一,以心想故有種種現,妄想之相亦復如是。次種種翳下,喻緣起自性,翳本無色,妄見色現,故無色非色之實,緣起不覺亦復然也。又鍊真金、空無翳二喻,皆喻成自性也。言無彼妄想緣起二種自性,則如金之無垢、空之無翳,故云「妄想淨亦然」也。
無有妄想性等,重釋上緣起妄想自性本來非有非無。言定有則墮建立,言定無則墮誹謗,皆由妄想以壞正見。妄想若無性等,謂若無妄想性而有緣起性者,則有從無生,成無因之過。蓋無始妄念分別而有緣起,然妄想之由依於名相,名之與相如影隨形,皆是虛妄,因不了此而起妄想。窮其妄源,無所成就,則妄想自滅,以復自覺聖智名第一義。度即滅也。
妄想十二如前所說。緣起有六者,六即六塵,謂緣起自性由六塵境界風所動而起。或謂六因者,非也。然此妄想緣起總是差別之相,自覺聖智之中則無如是差別也。爾明,即智也。五法、三自性,皆如來自行化他法門,修行之人稱性觀之,無非真實一理,故曰「不越於如如」也。
眾相及名俱為緣起,彼名及相皆為妄想,此妄想緣起皆從名相而生。而又言妄想從緣起而生者,蓋指現前所起妄念從根塵和合而生。上言緣起從妄想生者,蓋指迷真從妄而有因緣生法,學者不可不審。然以正智觀之,二皆無有。成已無有性者,言圓成實性中本無性執,云何眾生而生妄想覺知?既迷[1]真性而成妄想,故有名相、事相二種自性。然迷之則見種種相現,悟之則是聖人所行清淨境界。妄想如畫色者,言於無起有,如本無色像,因畫而生。妄想本於緣起,緣起本於分別,計緣起而生妄想,其為妄想如是。吾佛方便如是說者,為令反妄歸真故也。若異此而言妄想,則是外道邪計戲論,故曰「妄想說所想,因見和合生。」蓋外道以妄心分別妄想之相,及論三緣和合而生,皆非正論。若離緣起妄想二種自性,則為圓成自性矣。
大慧菩薩摩訶薩復白佛言:「世尊!惟願為說自覺聖智相及一乘。若說自覺聖智相及一乘,我及餘菩薩善自覺聖智相及一乘,不由於他通達佛法。」
大慧因聞上究竟諸妄顯第一義,故以自證聖智行相及一乘行相為眾而請,思修取證也。
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唯然受教。」佛告大慧:「前聖所知轉相傳授,妄想無性。菩薩摩訶薩獨一靜處,自覺觀察,不由於他,離見妄想,上上升進入如來地,是名自覺聖智相。」
前聖所知,即自證聖智行相及一乘行相,謂過去諸佛無不從此二[2]種行門成等正覺,以[3]其遞相傳授,政所謂佛佛授受、祖祖承承者也。此乃總答前請。妄想無性下,別答自覺聖智行相。諸法本來寂滅,凡愚不覺生妄,分別而說,妄法本無自性。然欲進修妙行,必於靜處以自觀察,觀之不已,則諸妄想不離而離,漸歷諸地入於如來境界,所謂自覺聖智自然究竟矣。
「大慧!云何一乘相?謂得一乘道覺,我說一乘。云何得一乘道覺?謂攝所攝妄想,如實處不生妄想,是名一乘覺。大慧!一乘覺者,非餘外道、聲聞緣覺、梵天王等之所能得,唯除如來,以是故說名一乘。」
此釋一乘行相。言一乘者,一佛乘也,謂如來所乘大乘之法也。此一乘法不離人之一心,所謂妙法者,即心也。蓋心具妙法,與佛所證無二無別。欲覺一乘之道,須究自心,故云「攝所攝妄想」。謂了根塵能取所取妄心,即妄顯真,如實而住,故云「如實處不生妄想」。然此一乘覺道,唯佛與佛乃能究盡,故云非餘外道等之所能得也。
大慧白佛言:「世尊!何故說三乘而不說一乘?」佛告大慧:「不自般涅槃法故,不說一切聲聞、緣覺一乘。以一切聲聞、緣覺,如來調伏授寂靜方便而得解脫,非自己力,是故不說一乘。復次大慧!煩惱障、業習氣不斷故,不說一切聲聞、緣覺一乘。不覺法無我,不離分段死,故說三乘。」
此問如來但說小乘不說大乘之意,佛答以三義故不說一乘。言不自般涅槃法者,以二乘不能了生死即涅槃,故不為說,一也。言調伏授寂靜等者,以其稟方便教修證空寂,但離虛妄,名為解脫,未得一切解脫,故不為說,二也。言煩惱障等者,以其但斷四住通惑,未斷習氣,別惑全在,故不為說,三也。二乘破人執,未破法執,故云「不覺法無我」也。雖斷煩惱身,居分段,未名變易生死,故云「不離分段死」也。如來為此小機故,但為說三乘法耳。
「大慧!彼諸一切起煩惱過習氣斷,及覺法無我。彼一切起煩惱過習氣斷,三昧樂味著非性,無漏界覺,覺已復入出世間上上無漏界,滿足眾具,當得如來不思議自在法身。」
此言一乘行者,以煩惱習斷,不為無明所醉,了真空三昧之樂,不生味著,故云非性,乃得無漏界覺。無漏界,即入實報土、受法性身,隨類現形,示生示滅,度脫諸有,故云「覺已復入出世間」。至上品寂光,二嚴具備,究顯不思議自在法身,是為一佛乘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前四句通頌諸乘,次六句頌說一乘之意。言有心轉者,轉即起動,謂若有一念心動,雖佛乘亦非究竟,況餘乘乎?[1]言於心行處滅,無有能乘之人,亦無所乘之法,乃至一乘法門無可建立,離名絕相,非破非立,有此等機乃為說一乘也。
此頌上文說三乘法。三種解脫,即三乘所證之果,謂聲聞斷正使、緣覺[2]斷習氣、菩薩正習俱斷。破惑雖殊,證果即一真空涅槃。法無我等,此言大乘行者得法無我,惑智平等,縛脫不二,是為遠離大解脫也。譬如下,喻二乘未斷智障,為空相風之所漂蕩,如浮木之在海,乃為波浪所轉,雖斷通惑,未斷根本無明,故曰「餘習煩惱愚」,餘習即無明也。
二乘離分段生死之苦,得真空涅槃之樂,於中味著而無進趣,然亦不退作凡夫。此三昧身墮無為坑,乃至經劫不覺。譬如世人醉酒昏亂,都無覺知,至於酒消而後乃覺。此喻二乘根轉心,迴覺法無我究竟正智,故云「得佛無上身」也。
[3]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卷第二(下)
校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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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1-12-01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中華電子佛典協會(CBETA)依《大正新脩大藏經》所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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