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卷第三[4](上)
一切佛語心品第三
爾時,世尊告大慧菩薩摩訶薩言:「意生身分別通相,我今當說。諦聽!諦聽!善思念之。」大慧白佛言:「善哉世尊!唯然受教。」佛告大慧:「有三種意生身。云何為三?所謂三昧樂正受意生身、覺法自性性意生身、種類俱生無行作意生身。修行者了知初地上上增進相,得三種身。」
三種意生身,乃通教菩薩自行化他之道,為菩薩者不可不知,故如來不待問而告之。初列三名,而後徵釋。
「大慧!云何三昧樂正受意生身?謂第三、第四、第五地三昧樂正受故,種種自心寂靜安住,心海起浪識相不生,知自心現境界性非性,是名三昧樂正受意生身。」
言三昧樂正受意生身者,此菩薩從三地至四地斷見惑,從五地至七地斷思惑,得真空三昧之樂。三昧翻正受,言三昧又言正受,華梵兼舉耳。意生身者,謂作意成真空法性身也。種種自心等,謂菩薩證空,不同二乘,心生味著,為相風所動,故曰安住心海。又不同凡夫起六識波浪,蓋了一切境界[1]唯自心現,皆無自性。是為初[2]章生身。此自行也。
「大慧!云何覺法自性性意生身?謂第八地觀察覺了如幻等法悉無所有,身心轉變,得如幻三昧及餘三昧門,無量相、力、自在、明,如妙華莊嚴,迅疾如意,猶如幻夢水月鏡像,非造非所造、如造所造,一切色種種支分具足莊嚴,隨入一切佛剎大眾,通達自性法故,是名覺法自性性意生身。」
此言菩薩入第八地,覺了諸法如幻皆無有相,身心轉變無礙,住如幻諸三昧門,普入佛剎,神通自在,如妙華之莊嚴也。迅疾下言如意如幻等者,皆言化身速疾之無礙也。非造非所造者,謂化身色相不同四大實造。如造所造者,謂此色相與造相似,如此幻造色相具足福慧莊嚴,垂形剎土,達此諸法唯我自性之性,是為自性性意生身。此化他也。
「大慧!云何種類俱生無行作意生身?所謂覺一切佛法緣自得樂相,是名種類俱生無行作意生身。大慧!於彼三種身相觀察覺了,應當修學。」
初則從生死假入涅槃空,次則從涅槃空入建立假,猶是二邊。今入中道,所謂覺一切佛法等,言菩薩從八地已去,接入回向位中,了達諸佛自證法相即我自心,故云自得樂相也。言種類俱生者,《輔行》云:「了佛證法,即入中道,屬佛種類。」或謂千種萬類,非也。自既入中,所化之機亦成佛之種類,故云「俱生」。至此位中,智轉行融,名無行作。未入證道,但名意生,是為第三意生相也。此三種身相乃約位次別明。第二卷中言:「譬如意去速疾。」約處、願二義釋者,是通釋也。誡勸修學,如文可見。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偈初四句約如來自證離相,故皆以非言之,謂雖是大乘,以離相故,是無乘可乘。蓋離諸名相,無證無得,而亦非無境界可示。然乘摩訶衍者,乘即能乘,摩訶衍即所乘之法,乃指三種意生身,是大乘之法也。三摩提者,即初意生身也。種種意生者,超頌種類俱生身也。華莊嚴者,頌第二意生身也。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白佛言:「世尊!如世尊說:『若男子、女人行五無間業,不入無擇地獄。』世尊!云何男子、女人行五無間業不入無擇地獄?」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善哉世尊!唯然受教。」佛告大慧:「云何五無間業?所謂殺父、母及害羅漢、破壞眾僧、惡心出佛身血。」
五無間業惡逆之極者,凡作是業,必受無間地獄之報。如來有時說言,亦有行五無間業不入無擇獄者,無擇即無間也。大慧未達,於是問佛。答中先據事列名,次約法徵釋。名雖從逆,法實惟順,義見下文。
「大慧!云何眾生母?謂愛更受生,貪喜俱,如緣母立,無明為父,生入處聚落,斷二根本,名害父母。」
貪愛母、無明父,即十二因緣中現在之愛,更從受生,與未來貪喜俱,皆有生義,如母養育,立即生也。由無明貪愛,生六入、十二處等聚落。若斷此貪愛無明根本,即害父母義也。
「彼諸使不現,如鼠毒發,諸法究竟斷,彼名害羅漢。」
彼諸使不現者,謂羅漢已斷正使,未斷習氣。如鼠齧人,瘡雖愈,遇雷復發,喻羅漢習氣雖則不現,忽遇相風搖動,如迦葉聞琴起舞是也。諸法即不染污無知之法,若能究竟斷之,即害羅漢義也。
「云何破僧?謂異相諸陰和合積聚,究竟斷彼,名為破僧。」
和合名僧故,以五陰和合言之。異相即色受想行識也,積聚即五陰積聚生死也。若能斷之,即破僧義也。
「大慧!不覺外自共相自心現量七識身,以三解脫無漏惡想,究竟斷彼七種識佛,名為惡心出佛身血。若男子、女人行此無間事者,名五無間,亦名無間等。」
不學外自共相者,謂不知諸法自相、共相是自心現量,乃由迷於八識,唯存七識,指七識妄覺而為佛義,非三解脫無漏之行莫能斷之。無漏本善,而言惡者,亦順殺[1]害義。能發此心,究[2]境斷除七識之佛,即出佛身血義也。《[3]入楞伽》[4]云:「斷彼八識身佛者,以九識為佛識,八識為菩薩識,以其體屬無明,此內五無間也。」自若男子下,總結。
「復次大慧!有外無間,今當演說。汝及餘菩薩摩訶薩聞是義已,於未來世不墮愚癡。云何五無間?謂先所說無間,若行此者,於三解脫一一不得無間等法。除此已,餘化神力現無間等,謂聲聞化神力、菩薩化神力、如來化神力,為餘作無間罪者除疑悔過,為勸發故,神力變化現無間等。無有一向作無間事不得無間等,除覺自心現量,離身財妄想,離我我所攝受,或時遇善知識,解脫餘趣相續妄想。」
外無間者,外以對內,蓋指前五無間為內也,以實造無間之[5]業為外也。上說行五無間得證聖智,恐人謂實造無間之因亦不受惡報,故又說此。若聞外五無間事業報不差,則不生疑惑,故云「不墮愚癡」。言先所說者,謂於餘教中曾說無間,若作此無間業者必墮阿鼻,豈得三種解脫無間等法耶!除此已下,言權造者,權必引實,《入楞伽》云:「見其有造無間業者,為欲勸發令其改過,以神通力示同其事,尋即悔除,證於解脫,所謂行於非道、通達佛道。如調達、阿闍世王等是也。」無有下,言無有實造而不受無間報者。然實造者,未必永不得三解脫法,故曰除覺自心現量等。言若能了諸法唯心,內不見身、外不見財,離人法執,或於來世餘趣受生,遇善知識離分別過,皆得解脫。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此頌上內五無間也。
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惟願為說佛之知覺。世尊!何等是佛之知覺?」佛告大慧:「覺人法無我,了知二障,離二種死,斷二煩惱,是名佛之知覺。聲聞、緣覺得此法者,亦名為佛。以是因緣故,我說一乘。」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向言一乘覺道,其說猶略,而未常言所知所覺者何法。於是復申此請,佛乃告之。了二無我是為覺,了二障是為知,究論人法、生佛平等,本無二執。所謂真如界內絕生、佛之假名,此無人執也;平等性中無自、他之形相,此無法執也。眾生迷之成二我執,如來覺了本性,二執皆空,故云無我也。二障者,惑障、智障也。即上二執為惑、二空為智,既以二空空其二執,是無惑障。能空之智亦泯,是無智障。二障乃生死之因,因滅故果滅,故云離二種死。二死者,分段、變易之死也。二煩惱者,謂通、別二惑也,此二惑累至於極果方能斷盡。如是了達,名為佛之知覺。二乘雖小,若能回心向大,如佛覺知,是佛而已,故云「亦名為佛」。所以說一乘者,此也。重頌可見。
爾時,大慧菩薩白佛言:「世尊!何故世尊於大眾中唱如是言:『我是過去一切佛,及種種受生。我爾時作曼陀轉輪聖王、六牙大象及鸚鵡鳥、釋提桓因、善眼仙人。』如是等百千生經說。」
三世諸佛道無不同,而覺知前後,不無有去來今之異。云何世尊言「我是過去一切佛。」又曰「種種受生則異其形。」大慧持此兩端,舉以為問。《本生經》云:「如來過去曾種種受生,如作轉輪王及作釋提、善眼大象、鸚鵡等百千生。」
佛告大慧:「以四等故,如來、應供、等正覺於大眾中唱如是言:『我爾時作拘留孫、拘那含牟尼、迦葉佛。』云何四等?謂字等、語等、法等、身等,是名四等。以四種等故,如來、應供、等正覺於大眾中唱如是言。」
佛告以四等故,作拘留孫等佛,乃詶上我是過去諸佛之問。四等義見下文。
「云何字等?若字稱我為佛,彼字亦稱一切諸佛,彼字自性無有差別,是名字等。云何語等?謂我六十四種梵音言語相生,彼諸如來、應供、等正覺亦如是,六十四種梵音言語相生,無增無減,無有差別,迦陵頻伽梵音聲性。云何身等?[1]諸我與諸佛法身及色身相好無有差別,除為調伏彼彼諸趣差別眾生故,示現種種差別色身,是名身等。云何法等?謂我及彼佛得三十七菩提分法,略說佛法無障礙智。是名四等。是故如來、應供、等正覺於大眾中唱如是言。」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四等者,字、語、身、法四皆平等也。字等者,謂我名佛,一切如來亦名為佛,佛名無別,是為字等也。語等者,謂我作六十四種梵音聲語,一切諸佛亦然,是名語等。《[2]密跡力士經》[3]第二說佛聲有八轉,謂體、業、具、為、從、屬、於、呼,是八轉聲各具八德,所謂調和聲、柔軟聲、諦了聲、易解聲、無錯謬聲、無雌小聲、廣大聲、深遠聲,八八即成六十四種。頻伽[4]即鳥名,其聲清雅,超於眾鳥,故引以喻也。身等者,謂我與諸佛法、報、應化之身等無差別,雖機不等,應跡或殊,會其歸趣亦一而已。法等者,謂所得道品之法與諸佛無殊也。言無障礙智者,謂得是四等,則於一切佛法無所障礙,亦不迷於如來化跡同異也。
大慧復白佛言:「如世尊所說:『我從某夜得最正覺,乃至某夜入般涅槃,於其中間乃至不說一字,亦不已說、當說,不說是佛說。』世尊!如來、應供、等正覺何因說言不說是佛說?」佛告大慧:「我因二法故作如是說。云何二法?謂緣自得法及本住法,是名二法。因此二法故,我如是說。」
示四等猶涉言詮,故復以始終不說一字之義為問。佛答以我因二法故,謂無法可說,是佛之說也。自得即自證修德也,本住即本具性德也,修性一如,皆離言說,故云「我如是說」。
「云何緣自得法?若彼如來所得,我亦得之,無增無減,緣自得法究竟境界,離言說妄想,離字二趣。」
言自證境界與諸佛究竟無別,此自得之妙尚無增減,豈可得而言思?故曰「離言說」等。《入楞伽》云:「離言說相、離分別相、離名字相。」此云二趣,未詳。
「云何本住法?謂古先聖道,如金銀等性,法界常住。若如來出世、若不出世,法界常住,如趣彼城道。譬如士夫行曠野中,見向古城平坦正道,即隨入城,受如意樂。大慧!於意云何?彼作是道及城中種種樂邪?」答言:「不也。」佛告大慧:「我及過去一切諸佛,法界常住亦復如是。是故說言『我於某夜得最正覺,乃至某夜入般涅槃,於其中間不說一字,亦不已說、當說。』」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謂古先聖道者,即先佛所證性德之法也。如金銀等性者,喻本住法性如金之堅剛,非鍛鍊所得。法界常住亦復如是,所謂有佛無佛性相常[5]住。又言法界常住者,結本住法也。又曰「如趣彼城道」等,此兼喻自得、本住二法歸乎一致。所謂平坦正道者,本住法也;士夫入城受樂者,自得法也。以其本有正道,故得隨之而入,入已安之,皆非外物。言此二法本有之性非言思所及,所[6]以五十年中一大藏教不說一字者,非曰不說,蓋以言遣言,三世諸佛其歸一揆也。偈頌文顯,不釋。
爾時,大慧菩薩復請:「世尊!惟願為說一切法有無有相,令我及餘菩薩摩訶薩離有無有相,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善哉世尊!唯然受教。」佛告大慧:「此世間依有二種:謂依有及無墮性非性,欲見,不離離相。」
至理寂絕,非有非無,眾生昧此,墮於二邊,不能復本,故大慧為眾發問。佛先順問而答,而後徵釋其義。依二種等者,謂世間眾生依有無之境起有無見。墮性非性,即有無見也。欲見,謂樂著此見。非出離法妄謂出離,故云不離離相也。
「大慧!云何世間依有?謂有世間因緣生,非不有;從有生,非無有生。大慧!彼如是說者,是說世間無因。大慧!云何世間依無?謂受貪恚癡性已,然後妄想計著貪恚癡性非性。大慧!若不取有性者,性相寂靜故,謂諸如來、聲聞、緣覺不取貪恚癡性為有為無。」
依有下是釋有相,謂實有世間因緣而生諸法,非不實有,實從有生。言非無有生者,謂能生因緣是有,此計無為有,故復告云:彼如是說者是外道無因論也。依無下是釋無相,謂先受三毒性已,而後妄計其性非性,非性即妄計為無。若不妄受三毒為有性者,則無所取。無取則性相本來寂靜,如佛與二乘不取三毒性,乃離有無之見也。
「大慧!此中何等為壞者?」大慧白佛言:「世尊!若彼取貪恚癡性,後不復取。」佛告大慧:「善哉!善哉!汝如是解。大慧!非但貪恚癡性非性為壞者,於聲聞、緣覺及佛亦是壞者。所以者何?謂內外不可得故、煩惱性異不異故。」
如來既釋有無之相以詶大慧之請,因問此二者之問,何等是破壞佛法者。大慧乃答以彼先取三毒性為有,後計為無者,是破壞義。佛可其說,乃云非但計無為壞,亦壞二乘及佛。蓋彼謂佛與二乘亦本取三毒為有,後除三毒為無,得成聖果,故云亦是壞者。所以者何下,謂聖人了達內外諸法皆不可得,亦了煩惱之性本離一異等四句,何壞之有?
「大慧!貪恚癡若內若外不可得,貪恚癡性無身故、無取故,非佛、聲聞、緣覺是壞者。佛、聲聞、緣覺自性解脫故,縛與縛因非性故。大慧!若有縛者,應有縛,是縛因故。大慧!如是說壞者,是名無有相。」
貪恚癡下,復釋不壞所以。言若內若外者,謂三毒之性於內、外、中間求之皆不可得。既不可得,豈有體性而可取乎?故結云「非佛聲聞緣覺是壞者」。蓋佛與二乘本性解脫,非縛非脫故也。又言若有縛者,謂先受而後不取,則已有縛,縛是其果,果必有因,因即貪等。有縛則有壞,如是說壞者,即墮斷滅空見,故云「無有相」也。
「大慧!因是故我說寧取人見如須彌山,不起無所有增上慢空見。大慧!無所有增上慢者,是名為壞,墮自共相見希望,不知自心現量,見外性無常,剎那展轉壞,陰界入相續流注變滅,離文字相妄想,是名為壞者。」
寧取人見下,以大況小,明空見之失也,人見即我見。言增上慢者,謂自己之法增上,成乎見慢。經云:「未得謂得,未證謂證。」即[1]此人也。人見之惡有限,增上慢空見則無法不棄,是名為壞。故云「寧起人見如須彌山,不起空見」也。墮自共見等,言起空見之由,良以無始起自生共生之見,於中樂欲,不了諸法唯心,見有外法念念生滅、展轉變壞,所謂陰界入相續流注變滅,計此實法滅已歸無,是其空見。至於虛妄分別離文字相亦成壞義。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前八句頌內教正義。無種而有生下,頌妄計生滅有無非我教法也。非外道等四句,佛謂凡我所說生法者,非佛非外道所作,亦非神我及異因所造,乃由正因緣和合所集而起,然以所起言之不得謂無。誰集因緣等者,言正因緣所生法非我叵得,孰為有、孰為無也。若夫邪見所論,是妄計有無生滅。若知生本無生、滅亦非滅,自然妙契空寂,不墮有無二見,故云「有無二俱離」也。
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惟願為我及諸菩薩說宗通相。若善分別宗通相者,我及諸菩薩通達是相。通達是相已,速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隨覺想及眾魔外道。」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唯然受教。」佛告大慧:「一切聲聞、緣覺、菩薩有二種通相,謂宗通及說通。」
欲善化導,必宗說俱通,方能誘物而底于道。蓋宗者道之本,說者教之跡。宗以明趣,趣不明則失其所歸;教以詮理,理或昧則迷其所入。故宗通而說不通,理雖精而不顯;說通而宗不通,言雖辯而非要。而二者實相須為用,不可偏廢也。大慧請說宗通相而不及說者,舉其要耳,宗通則說在其中矣。答中兼言者,必二而後備也。
「大慧!宗通者,謂緣自得勝進相,遠離言說文字妄想,趣無漏界自覺地自相,遠離一切虛妄覺想,降伏一切外道眾魔。緣自覺趣光明輝發,是名宗通相。」
宗通者,即自證殊勝之相也,謂依教思修,得意忘言,離於文字分別,趣入地住,悟無生忍,度越三乘證智,自然降伏魔外,至於佛地,究竟覺智朗然獨耀,此宗通至極之相也。
「云何說通相?謂說九部種種教法,離異不異、有無等相,以巧方便隨順眾生,如應說法,令得度脫,是名說通相。大慧!汝及餘菩薩應當修學。」
說通相者,說法逗機之相也。九部者,十二部中之九部也,然有大小不同,若小乘九部,無方廣、[1]無無問自說、無授記之三部。如經云:「我此九部法,隨順眾生說」是也。若大乘九部,無因緣、譬喻、論議之三部,如妙玄所云。此從別說答,通論皆有十二部,亦云十二分教。此中言九部,既云以巧方便隨眾生說,乃從小入大也。言離異不異、有無者,謂離四句已,無妨四說。又云「如應說法」者,應即當也,言當以何法說者,即為說之,令其得度。此如來果後說通之相,為菩薩者不可不學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上三句頌二通之相。善見者,宗通也。分別者,說通也。不隨諸覺想者,謂得二通相,則不隨外道強覺妄想也。
若未得真如實性而起分別,如愚夫妄想無異。妄想者何?即妄計諸法非性為解脫者是也。非性即無也。
如來以正智眼觀察世間諸有為法,皆是虛幻生滅,妄計為實,增長有無二見,凡愚顛倒無所[2]知覺,除一真如涅槃妙心之外,餘皆虛妄,故喻云「如幻夢芭蕉」也。無罪者,謂了罪性本空,即是涅槃也。
此重釋如幻等義。言雖有三毒,而無能起之人,蓋二我本空,何三毒之有?是則能生愛欲與所生五陰皆如夢幻也。
爾時,大慧菩薩白佛言:「世尊!惟願為說不實妄想相。不實妄想云何而生?說何等法名不實妄想?於何等法中不實妄想?」佛告大慧:「善哉!善哉!能問如來如是之義,多所饒益、多所安樂,哀憫世間一切天人。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善哉世尊!唯然受教。」佛告大慧:「種種義、種種不實妄想計著,妄想生。大慧!攝所攝計著,不知自心現量,及墮有無見,增長外道見。妄想習氣計著外種種義,心心數妄想計著我我所生。」
窮妄想者必極其致,示真性者必盡其源。盡其源則真性自明,極其致則妄想何有。故大慧請問不實妄想相,凡致三問:一問妄想云何生?二問何法名妄想?三問於何而起妄想?佛依次答釋。初答言種種義者,凡外法有種種相,義皆虛妄,因之而[3]生,故有種種不實妄想計著生也。次答言攝所攝計著者,謂於根塵計著,不知唯心所現,及於心外墮有無見,依是增長諸外道見,皆妄想法,知其法則知所以妄也。後答言妄想習氣等者,即上所依處也。又曰「心心數妄想計著我我所生」者,即人法二我是其處也,知其處則知所以起妄之源,源既不實,妄即滅矣。
大慧白佛言:「世尊!若種種義、種種不實妄想計著妄想生。攝所攝計著,不知自心現量及墮有無見,增長外道見。妄想習氣計著外種種義,心心數妄想我我所計著生。世尊!若如是外種種義相,墮有無相,離性非性,離見相。世尊!第一義亦如是,離量、根、分、譬、因相。世尊!何故一處妄想不實義,種種性計著妄想生,非計著第一義處相妄想生?將無世尊說邪因論耶?說一生一不生。」
大慧白佛言下,疊領上意以生後問。意謂佛如是說者,則於外種種義墮有無相者,亦是性離有無及離諸見之相。然第一義亦是離諸根、量、宗、因、喻相,意以外種種義與第一義無異,何故言種種義生分別、第一義不生分別?豈非世尊所言乖理,有生有不生耶?
佛告大慧:「非妄想一生一不生。所以者何?謂有無妄想不生故,外現性非性,覺自心現量,妄想不生。大慧!我說餘愚夫自心種種妄想相故,事業在前,種種妄想性相計著生。云何愚夫得離我我所計著見,離作所作因緣過,覺自妄想心量,身心轉變,究竟明解一切地如來自覺境界,離五法、自性事見妄想。以是因緣故,我說妄想從種種不實義計著生,知如實義,得解脫自心種種妄想。」
佛答以我非虛妄分別世諦有生、第一義有不生。所以下徵釋。所以生不生者,謂了有無妄想,所見外法離性,覺了唯心所現,而妄想不生,非別有第一義諦也。但愚夫不了自心所現故,見所作有為事業在前,於中起諸分別妄計耳,非別有世諦也。既而佛又念諸愚夫在迷,云何能離人法二我,及離能作所作因緣之過。又念云何能覺妄想皆自心量,而得身心轉變,究竟明解一切智地,到如來自證境界,離五法、三自性事見妄想。事即名相,見即妄想。既作是念,所以我說妄想從種種虛妄計著而生。知如實義者,謂能如是了知如實之義,即得解脫,息諸妄想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偈從初至非有性可得,頌上所作因緣之過。諸因及與緣等,謂凡諸世間法,莫不從因緣生,而妄想者於因緣法著有、無等四句之見,不知如來所通之理。世間非有生下,離性執四句,謂諸法本無四性。又曰「諸因及與緣」等,仍責前過,謂諸法本空,云何愚夫於中而生妄想,非但本無有無四句性執,亦無非有非無四句相執,具如《大論》性相二空也。若能如是觀察,轉彼性相二執而得人法二無我智。然性實不生,從緣故有,此諸法既從緣生,則法無自體。又曰「事不自生事」者,事即果也,凡所生之法有因則必有果,如業因招生死之果,原其因既不生,果豈自生果耶![1]若無果[2]生果二事之過,則任運離乎有無性執,故云「非有性可得」也。
自此至末,頌上覺自妄想心量,顯如來自覺境界,[3]此八句略頌心量。不了諸法唯心,則有所緣之境。以正智觀之,離乎能緣之心、所緣之境,既離能所,則無分別之心,是為唯心,故云「我說為心量」。雖了諸法唯心,猶存性執對境,未能忘能緣之念,直須緣性俱離,始為究竟如來藏心之心量也。緣性者,緣即能緣,性即所緣之法也。
此下廣示心量也。世諦我者,人執也。諸陰陰者,法執也。然此二執以自共相求之,無實事可得,則法皆平等,故有四種平等見:相即五陰,則相與非相平等;相必有因,因性與果性平等;因果具故有我,則我與無我平等;能了無我者是修,則有修與無修平等也。
妄想等者,由無始妄想熏習,次第轉生種種心識,妄心既作,見有外境,此世俗心量也。然外境本無,由心取之見種種相,即五塵等是身財建立,謂五識身財即妄想心量也。
前四句,謂能離人法二我之見,及離能想所想,則無得無生,是為正智之心量也。中四句,謂離有無四句性執,及離能離之心,亦即正智心量。非性即非有,非非性即非無,性非性即有無,如《入楞伽》所云也。後四句,言如如即真如,空際即實際,涅槃即究竟大涅槃,法界即佛法界,此皆一體異名。由離前名相妄想,至於正智,以極真如實際,住於涅槃法界之中,故能示現種種意生之身度脫眾生,是為如來第一義心心量也。
爾時,大慧菩薩白佛言:「世尊!如世尊所說,菩薩摩訶薩當善語、義。云何為菩薩善語、義?云何為語?云何為義?」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善哉世尊!唯然受教。」佛告大慧:「云何為語?謂言字妄想和合,依咽喉、唇舌、齒齗、頰輔,因彼我言說妄想習氣計著生,是名為語。」
因前云如如及法界等語,故有善語、善義之問。答中先明善語,謂言字妄想等。《入楞伽》云:「語者,所謂分別習氣而為其因,依於喉舌等而出種種音聲、文字相對談說,是名為語也。」
「大慧!云何為義?謂離一切妄想相、言說相,是名為義。大慧!菩薩摩訶薩於如是義,獨一靜處聞思修慧,緣自覺了,向涅槃城,習氣身轉變已,自覺境界,觀地地中間勝進義相,是名菩薩摩訶薩善義。」
義由語顯,若隨語生見,非但失義亦且迷名,故順離妄想相及言說相,要由契證方名善義,故此明修證之道,所謂獨一靜處聞思修慧,於真如法界等隨其所聞名義思修觀察,緣自覺智,趣向涅槃,轉前所說妄想習氣,歸自覺境界,行於諸地勝進行相,是名善義。
「復次大慧!善語、義菩薩摩訶薩,觀語與義非異非不異,觀義與語亦復如是。若語異義者,則不因語[1]辯義,而以語入義,如燈照色。」
語即能詮言教,義即所詮義理,謂善解能詮即達所詮,善解所詮即了能詮。蓋約大乘言之,雖有能詮所詮,而能所不二,故云「非異非不異」。義雖妄言,非言無以辯義,則必因言而入於義,如燈照色者。《入楞伽》云:「譬如有人持燈照物,知此物如是、在如是處,所謂文字性離即是解脫,其善語善義之謂歟。
「復次大慧!不生不滅、自性涅槃、三乘一乘、心自性等,如緣言說義計著,墮建立及誹謗見。異建立異妄想,如幻種種妄想現。譬如種種幻,凡愚眾生作異妄想,非聖賢也。」
此段言隨語計著之過。如不生不滅等,雖皆理性名言,若謂實有則墮常見,若謂實無則墮斷見,況餘者乎?異建立異妄想者,謂因言說差別建立而起異妄想計著,如見幻事計以為實,是愚夫見非聖賢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初四句中,言依語起見之失,不免惡報。言陰中無有我等,此外道之見,合有所謂陰中有我、我中有陰、即陰是我、離陰是我也。不如彼妄想等,謂雖不如彼外道邪見,於言說中種種計著,無非是我也。一切悉有性者,常見也。若謂一切法實有性,應須見諦,彼不見諦而言有性,則妄見而已。又曰一切法無性,斷見也,斷則淨穢無有,故特非之,意謂不如彼見之不實等也。
「復次大慧!智、識相今當說。若善分別智、識相者,汝及諸菩薩則能通達智、識之相,疾[2]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大慧!彼智有三種,謂世間、出世間、出世間上上。云何世間智?謂一切外道凡夫計著有無。云何出世間智?謂一切聲聞、緣覺墮自共相希望計著。云何出世間上上智?謂諸佛、菩薩觀無所有法,見不生不滅,離有無品,如來地人、法無我,緣自得生。」
辯諸法之真妄,明語義之是非,莫尚乎智、識,故如來不待問而自說也。然此智、識有通有別,義見于文。初明智有三種,約世、出世間能知而言也。世智言外道者,凡出家不稟佛教者皆名為外,其智之極雖至非想,然其所計不出有無,但名世智也。出世智中言二乘墮自共相者,以二乘觀陰、界、入、因緣、四諦,無出總別相智,厭惡生死、欣樂涅槃,故云希望計著也。上上智言觀無所[3]有者,謂佛菩薩用上上智照了諸法皆畢竟空,本無生滅,離有無相,至于究竟覺地,更無彼此色相,安有二我?此自覺聖智不從外得也。
「大慧!彼生滅者是識,不生不滅者是智。復次,墮相無相及墮有無種種相因是識,超有無相是智。復次,長養相是識,非長養相是智。」
此約三識三智對揀。言生滅之法屬九界者是識,不生滅法屬佛界者是智。相無相者,相則言有、無相言空,以九界不出空、有二邊。墮空有者是識,超空有者是智。言相因者,對果而言也。長養是識者,正約對人法無我言之,前文所謂色等長養心是也。凡假外塵資養於內者識也,無所資待自得於內者智也。
「復次,有三種智,謂知生滅、知自共相、知不生不滅。復次,無礙相是智,境界種種礙相是識。復次,三事和合生方便相是識,無事方便自性相是智。復次,得相是識,不得相是智,自得聖智境界不出不入故,如水中月。」
此三種智約一人所知而言,據後偈文,即如來所知之三也。知生滅者,一切智也;知自共相者,道種智也;知不生不滅者,一切種智也。只一佛智而有三用,名為三智。又云無礙相是智者,謂於前之三智一心融泯,無染礙之相是智,反是則為識也。又云三事等者,三事即根、塵及我,三事和合相應而生是識,此不知自性相故。若知性相,則一念靈知不假緣生,故曰「無事方便自性相是智」也。又云得相不得相為識智者,相即性相之相,相惟是一,而有離不離之異,故云得不得也。自得者,所謂如來自得聖智境界,無以名[1]床,故云「不出不入如水中月」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言採集業者,採謂採取、集謂招集,以根對塵而生取著,起善惡業招集生死,是名為識。能了根塵絕待,物我兩忘,不生取著,名之為智。如是觀察因緣生法當體即空,解脫自在,名上上智,慧即智也。心外無境,不了唯心,為境所轉,是名為縛。心即識也,覺此妄心則為智矣。無所有下二句,義見前解。
心、意及與識,總言識也。遠離思想法,智也。得無思想法,則轉識為智。此是菩薩而非聲聞,此言智之始也。寂靜勝進忍,即如來寂滅忍智,此言智之終也。此清淨智從善勝第一義生,所以行處悉遠離也。
三種智等,頌上所知之三是如來所開發故,雖所知生滅諸法亦皆真實,《大論》所謂三智一心是也。於彼思惟等,重出前二智,以顯上上之智,謂彼凡夫以妄想故受諸生滅;二乘反是故不相應,離諸所有而又計著自性,則二乘智而已;若如來極智清淨,則超越一切心量也。
「復次大慧!外道有九種轉變論,外道轉變見生,所謂形處轉變、相轉變、因轉變、成轉變、見轉變、性轉變、緣分明轉變、所作分明轉變、事轉變。大慧!是名九種轉變見,一切外道因是起有無生轉變論。云何形處轉變?謂形處異見。譬如金變作諸器物,則有種種形處顯現,非金性變,一切性變亦復如是。或有外道作如是妄想,乃至事變妄想,彼非如非異,妄想故。」
此外道妄計九種轉變論,謂形、相、因、成等,不出四大、五陰等法。彼見其生滅異相,故計有轉變。而正教則曰緣生、曰如幻、曰自心現,外性非性乃不變等,然未甞定說,此邪正得失所以分也。形謂身形、相謂生住滅相、因謂所作之因、成謂所成之果、見謂隨物遷移、性謂生生不改、緣謂因緣變滅、作謂造作不常、事謂有為之法,是為九種。言因是起有無者,謂自有之無、或自無之有,皆轉變相,不出有無而已。云何下,徵釋。形處轉變者,即四大諸根形質處也,彼見其形隨時變異,謂有轉變,而不知性未常變。金變作諸器,器雖有種種之異,而金性不變。又曰「一切性變亦如是」者,性即法也,言一切法雖變而性不變,亦復如是。或有外道等,乃結斥外計。言「彼非如非異」者,謂彼於非如非異之中而生妄想分別,故有種種轉變之異也。
「如是一切性轉變當知。如乳酪、酒果等熟,外道轉變妄想,彼亦無有轉變,若有若無自心現,外性非性。大慧!如是凡愚眾生自妄想修習生。大慧!無有法若生若滅,如見夢幻色生。」
如是一切性下,破外道計性轉變。先以喻顯。言當知者,戒學者當知彼計如乳酪、酒果次第漸熟,彼見如是,以理言之本非實有,故曰「彼亦無有轉變」。其實有無等法皆自心所現。外性非性者,言無外物也。如是凡愚下,《入楞伽》云:「皆是愚迷凡夫從自分別習氣而起,實無一法若生若滅,如因夢幻所見諸色,如石女兒說有生死。」然則於生滅而不生邪見者世諦也,見生滅而起計著者外道也,見如夢幻者觀行之通者也。見法法皆自心現,了外性非性者,此經之正論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前四句頌外道邪計轉變,然皆是妄想分別,非明智者之見也。後四句明如來所說正因緣生法,雖不同彼外計,然亦皆無實性,故云「如揵闥婆城」也。
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惟願為說一切法相續義、解脫義。若善分別一切法相續不相續相,我及諸菩薩善解一切相續巧方便,不墮如所說義,計著相續,善於一切諸法相續不相續相,及離言說文字妄想覺,遊行一切諸佛剎土,無量大眾力、自在、通、總持之印,種種變化光明照耀,覺慧善入十無盡句,無方便行,猶如日月、摩尼、四大,於一切地離自妄想相見,見一切法如幻夢等,入佛地身。於一切眾生界,隨其所應而為說法而引導之,悉令安住一切諸法如幻夢等,離有無品及生滅妄想異言說義,其身轉勝。」
如來說法為令眾生了達諸法本無性執,而反於言說起見者,名相續相。若於文字性離,名不相續,即解脫相。此相續不相續乃生死解脫之根本,所以大慧請說斯義。若善分別等,謂如來若為善巧分別此二種相,則能善解此法,不墮如所說義計著相續,及離言說文字虛妄分別妄想覺,即分別也。故能普入一切佛剎,隨方進道。言力、通、總持印者,即所得功德法門也。種種變化等,言起化用放光照物,善入佛慧滿十大願,無盡句即願也。言無方便行者,即無作功行,猶如日月行空無所依著,如摩尼隨色而現而無自性,如地水火風周遍而無妨礙,此皆菩薩化道之相。至歷諸地,分分離諸妄想,徹見諸法如幻如夢,入於佛地,成法性身,普應眾生,隨宜說法漸引入實。亦了諸法如幻,離有無見、斷生滅執、不著言說,而後化功歸己,則其身相轉增殊勝也。
佛告大慧:「善哉!善哉!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唯然受教。」佛告大慧:「無量一切諸法如所說義計著相續,所謂相計著相續、緣計著相續、性非性計著相續、生不生妄想計著相續、滅不滅妄想計著相續、乘非乘妄想計著相續、有為無為妄想計著相續、地地自相妄想計著相續、自妄想無間妄想計著相續、有無品外道依妄想計著相續、三乘一乘無間妄想計著相續。」
答中先示諸相續相。言無量等者,謂十界依正色心始於言說,終於無言,推其著心,蓋無適而非相續,故曰「如所說義計著相續」,所謂隨語生解也。於中初約世間法,謂相即五陰,緣即所緣塵境也。性非性,即有無也。生不生,即生死也。滅不滅即寂滅不寂滅也。乘非乘,即內教與外道,言乘以運載為義,大小乘則能運出生死而至涅槃,外道所乘不能運出生死,故云非乘也。有為無為,即世、出世間法,亦作與無作。地地自相,謂分別諸地名相也。自妄想無間,《入楞伽》云:「自分別現證執著,所謂法愛者是也。」有無品,外道所計之根本也。三乘一乘無間,謂於大小乘教分別無間斷也。
「復次大慧!此及餘凡愚眾生自妄想相續,以此相續故,凡愚妄想如蠶作繭,以妄想絲自纏纏他,有無有相續相計著。」
此結斥前諸妄想執著。此及餘者,此指內教弟子,其執猶輕,餘指外道,其執乃重,故曰「凡愚妄想」。如蠶作繭,以妄想絲自纏纏他,莫能自出,卒墮於有無、斷常之見而已。
「復次大慧!彼中亦無相續及不相續相,見一切法寂靜,妄想不生故,菩薩摩訶薩見一切法寂靜。復次大慧!覺外性非性,自心現相無所有,隨順觀察自心現量有無一切性無相,見相續寂靜故,於一切法無相續不相續相。復次大慧!彼中無有若縛若解,餘墮不如實覺知有縛有解。所以者何?謂於一切法有無有,無眾生可得故。」
此中文有三段。言彼中等者,即指前相續、不相續相。謂無此二相者,由菩薩見一切法住寂靜,故經云「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者是也。且世間諸法生滅流注,何以見其寂靜?故云「覺外性非性」等,謂了諸法唯心,心外無法,如是觀之,自然能見有無法相皆悉空寂,故無相續不相續相。言無有縛解者,前之相續、不相續皆名為縛,惟觀寂靜之智名解,然如實理中本無縛解,所以有縛有解者不見此理故也。既又徵釋,謂一切法若有若無,求其體性俱不可得故,故云「無眾生可[1]得」。
「復次大慧!愚夫有三相續,謂貪、恚、癡,及愛未來有喜愛俱,以此相續故有趣相續,彼相續者續五趣。大慧!相續斷者,無有相續、不相續相。復次大慧!三和合緣作方便計著,識相續無間生,方便計著則有相續。三和合緣識斷,見三解脫,一切相續不生。」
貪恚癡者相續之因也,五趣者相續之果也。由過去因成現在果,現在作因復招未來之報。言愛未來者,謂貪愛來生如意果報與喜愛俱,以此三毒相續,故有諸趣輪轉。言趣者,即六道也,以修羅遍於五道故,但云五趣。言相續斷者,謂三毒滅則離五趣,所謂因滅則果滅也。又言無相續不相續相者,亦無縛無脫之謂,即境智雙[2]亡也。三和合緣等者,言外道妄計根、塵、我三緣和合,諸識次第相續而起。又言方便計著者,言有執著則相續無間;若了三緣、離諸執著、見三種解脫,則相續不生矣。三解脫者,性淨解脫、圓淨解脫、方便淨解脫也,蓋了三緣即三解脫,非別有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此頌上續不續不出真妄而已,妄則續、真則不續。若了妄即真,則諸法一如,豈有續不續耶?若於諸法無知,隨語取著,如蠶結網,自縛縛他,無有間斷,由不觀察故也。反而觀之,相續何有?[3]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卷第三(上)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卷第三(下)
[4]大慧復白佛言:「如世尊所說:『以彼彼妄想,妄想彼彼性,非有彼自性,但妄想自性耳。』世尊!若但妄想自性非性、自性相待者,非為世尊如是說煩惱清淨無性過耶?一切法妄想自性非性故。」
如世尊所說等,此大慧領如來所說諸妄想意為致問之端。彼彼者,正言彼諸妄想也。然諸法本無實性,但妄計耳,而大慧猶有疑者,謂若但是妄想自性,非諸法有自性,此自性與非自性相待者,豈非世尊所說染淨諸法皆無實性耶?大慧意以一切法無自性,妄想有自性為難。
佛告大慧:「如是如是,如汝所說。大慧!非如愚夫性自性妄想真實,此妄想自性非有性自性相。」
然答中先可其說,謂諸法無自性,為是妄想,有自性為非。非如愚夫等者,言不同彼凡夫計性自性之妄想以為真實。又曰「此妄想自性」等者,《[5]入楞伽》云:「此但妄執無有性相。」
「大慧!如聖智有性自性,聖知、聖見、聖慧眼,如是性自性知。」大慧白佛言:「若使如聖,以聖知、聖見、聖慧眼,非天眼、非肉眼性自性如是知,非如愚夫妄想。世尊!云何愚夫離是妄想,不覺聖性事故。世尊!彼亦非顛倒非不顛倒。所以者何?謂不覺聖事性自性故,不見離有無相故。」
上云自性非性者,遣情也;此云有性自性者,顯理也。然此如實理性,非佛智佛眼莫能知見,故云聖知聖見等也。佛既以自證境界示之,大慧即領悟斯旨,又請曰:若果如聖所知見,非凡[6]大知見,故云非天眼非肉眼等也。因復疑而難曰:愚夫既不能覺了聖自性事,云何得離妄想能明此理?因上聖凡所見不同,故云「彼亦非顛倒非不顛倒。」復自徵釋,謂不覺聖事性者,言凡夫非不顛倒也。不見離有無相者,言聖人非顛倒也。蓋聖眼所見無不真實,不見有一法可捨故也。
「世尊!聖亦不如是見,如事妄想,不以自相境界為境界故。世尊!彼亦性自性相,妄想自性如是現,不說因無因故,謂墮性相見故,異境界非如彼等,如是無窮過。世尊!不覺性自性相故。世尊!亦非妄想自性,因性自性相,彼云何妄想非妄想,如實知妄想?」
聖亦不如是等者,《入楞伽》云:「聖亦不如凡所分別如是得故,非自所行境界相故。」彼亦性自性者,言聖人亦有真實性相,聖人既有是性,愚夫固亦有之,故曰「妄想自性如是現」。然如來真實性相離乎因緣及無因性,而凡愚妄想自性則墮性相之見。聖人所行境界既異凡愚,則不如彼墮於性相無窮之失,由不能覺了性自性相故也。亦非妄想自性等,言諸法性相不因分別,云何言分別而有耶?故結難曰:彼凡夫云何得妄想非妄想,如實知妄想之不實也。
「世尊!妄想異、自性相異。世尊!不相似因,妄想自性相,彼云何各各不妄想,而愚夫不如實知?然為眾生離妄想故,說如妄想相不如實有。世尊!何故遮眾生有無有見事自性計著,聖智所行境界計著墮有見,說空法非性而說聖智自性事?」
言妄想異等,謂凡夫分別有異,見諸法性相之異。言不相似因者,謂因所見之不相似,諸法何[1]常自謂異不異也。各各者,諸法也,但愚夫不能如實知覺耳。然如來如是說諸法者,為令眾生離乎妄想,了知諸法皆非實有也。世尊何故下,言世尊云何止諸眾生不著有無諸見執著,而後取著聖智境界墮於有見,又何故不說空寂之法而說聖智自性事耶?
佛告大慧:「非我說空法非性,亦不墮有見說聖智自性事,然為令眾生離恐怖句故。眾生無始以來計著性自性相、聖智事自性計著相見,說空法。大慧!我不說性自性相。大慧!但我住自得如實空法,離惑亂相見,離自心現性非性見,得三解脫,如實印所印,於性自性得緣自覺觀察住,離有無事見相。」
答中先拂彼難。言離恐怖句者,謂眾生聞空生怖、聞有生著,故說聖智自性事以導之。然聖智事固非有無,而著有者乃說空法以治之,是知說空說有皆為眾生,未常說有實法也,故曰「我不說性自性相」,即示自證之法曰「但我得如實空法」,即本住畢竟妙空也。不墮邪倒惑亂,常居中道,故離自心現性非性諸見,即得悟三解脫,獲如實印,見法自性,了聖境界,離有無一切諸著。
「復次大慧!一切法不生者,菩薩摩訶薩不應立是宗。所以者何?謂宗一切性非性故,及彼因生相故,說一切法不生宗,彼宗則壞。彼宗一切法不生,彼宗壞者,以宗有待而生故。又彼宗不生,入一切法故、不壞相不生故,立一切法不生宗者,彼說則壞。大慧!有無不生宗,彼宗入一切性,有無相不可得。大慧!若使彼宗不生,一切性不生而立宗,如是彼宗壞,以有無性相不生故,不應立宗。五分論多過故、展轉因異相故,及為作故,不應立宗分,謂一切法不生。如是一切法空,如是一切法無自性,不應立宗。」
上言妄想與聖智皆空,乃真妄俱遣,是不生義。恐菩薩立此為宗,混於外計,故說此以破之。言一切法不生,則言想俱絕,言之已非,況妄立宗乎?如彼外道立不生宗,反生枝葉,故云「不應立是宗」。所以者何下,徵釋其義,謂宗一切性非性者,意謂宗必有主,若宗一切性,性自非性,宗義何在?凡言不生,必因生立,既有待對,則不生成生,自壞不生義,其不應立宗一也。又彼宗不生,必入一切法中,言不生義遍一切世間諸法之中,言不壞相不生故者,《入楞伽》云:「不生相亦不生,故言諸法本皆不生,豈待立耶!」故云彼說則壞,其不應立宗二也。言有無不生者,前以無為不生,此乃轉計有無皆不生。言入一切性者,性即法也,謂有無不生亦遍一切法中,皆離有無之相,縱有轉計有無性相,皆不可得,是亦不生義,其不應立宗三也。五分論多過者,五分論義見前註。多過,指宗、因、喻三過也。初宗有九過,曰現量相違、聖教相違、世間相違、比量相違、自語相違、相符極成、能別不極成、所別不極成、俱別不極成。次因有十四過,謂遍是宗法性,初相中有四不成,曰隨一不成、所依不成、兩俱不成、猶預不成。後二相共十過,有六不定,曰同分異全不定、異分同全不定、俱品一分轉不定、共不定、不共不定、決定相違不定;有四相違,曰法自相相違、法差別相違、有法自相相違、有法差別相違。三同喻有五過,別喻中有五過。同喻中曰所立不成、能立不成、俱不成、無合、倒合。別喻中曰能立不遣、所立不遣、俱不遣、不離、倒離。共三十三過也。展轉因異相者,言彼轉計因相不同,及墮有為有作,其不應立宗四也。又曰謂一切法不生、又曰空、又曰無自性,此三者若各立宗則有多宗,其不應立宗五也。
「大慧!然菩薩摩訶薩說一切法如幻夢,現不現相故,及見覺過故,當說一切法如幻夢性,莫令彼恐怖,遠離摩訶衍。」
上既斥立宗之非,此顯其是,故語大慧云「應說一切法如幻夢現不現相。」現不現謂非實有也。及令眾生離見聞覺知之過故。又云當說,言除為愚夫者,蓋愚夫墮於有無之見,不說如幻如夢不能離彼二見。復恐小機聞此不有不無而生怖畏,不受大乘,故[1]誡云「莫令彼恐怖遠離大乘」,意令菩薩隨機說法也。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此頌上一切法不生,言一切法本無自性,豈有言說?無說則無事,無事則無相續之相,此本之與末皆不生也。但彼愚夫妄起分別,立不生之宗,其惡覺如死屍之無知也。則佛說一切法不生,豈彼外道所立不生之宗?至竟無所生等,言性本不生,從因緣而生也,因緣尚不可得,諸法豈有生[2]邪!然慧者尚不作不生想,豈作生想?彼宗言不生者,因生而有不生,是有待對。覺者則無是見,故云「悉除滅」也。
譬如翳目等,明邪正之異,翳目、垂髮並見前註,喻非有而有。三有即三界,謂三有本無,惟妄想現,故云「施設於三有,無有事自性。」施設者,建立也,由妄想而有建立,以故如來施設言教以化之,所謂但以假名字,引導於眾生。眾生不達,反於言教而起分別,動亂心識,故云「意亂極震掉」。惟菩薩能離是過,超出三有也。
非水水想受者,言非水妄作水想,由渴愛故爾,是猶渴鹿之奔陽焰,此喻愚夫非有計有。聖則不然,蓋聖人以正智觀見三界之相,無有煩惱、生死,故云清淨。三脫慧也,三昧定也,定慧既生,出離生滅,遊行於無所有,無所有即畢竟空也。言修行無所有者,菩薩能如是修之,亦契乎非有非無之理,故云「亦無性非性」。如是則有無平等,佛果成矣。
佛自徵釋,意謂有無平等、凡聖一如,因迷解有異。迷則不知心外無法,為境風之所漂動;解故能壞彼見,則復本心平等之理矣。
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如世尊說,如攀緣事智慧不得是施設量建立。施設所攝受非性,攝受亦非性,以無攝故智則不生,唯施設名耳。」
因上明離攀緣是智故,復以智不得為請。如世尊說攀緣事者,言世間塵境乃愚夫所緣之事,正智觀察皆無所有,故云「不得是施設量建立」。施設即前妄想建立境界,境界既不可得,則能取所取二俱無有,故云智則不生,所施設者皆是妄想假名耳。
「云何世尊!為不覺性自相共相異不異故智不得耶?為自相共相種種性自性相隱蔽故智不得耶?為山巖石壁、地水火風障故智不得耶?為極遠極近故智不得耶?為老小盲冥、諸根不具故智不得耶?世尊!若不覺自共相異不異智不得者,不應說智,應說無智,以有事不得故。若復種種自共相性自性相隱蔽故智不得者,彼亦無智,非是智。世尊!有爾焰故智生,非無性會爾焰故名為智。若山巖石壁、地水火風、極遠極近、老小盲冥、諸根不具智不得者,此亦非智,應是無智,以有事不可得故。」
上云智慧不得,固[3]以釋之,恐學者未了,又申數問意,令破妄智而顯真智故,一一挾妄反覆為難。初云為不學性自共相等,謂陰、界、入等諸法都不覺知有自共相異不異,故云「智不得耶?」又云「為自共相種種諸法自性相之所隱蔽,不得為智耶?」如下諸難,則智不為智,[1]又顯不釋。
佛告大慧:「不如是,無智應是智,非非智,我不如是隱覆說攀緣事智慧不得,是施設量建立。覺自心現量,有無有外性非性知而事不得。不得故,智於爾焰不生,順三解脫智亦不得。非妄想者,無始性非性虛偽習智作如是知,是知彼不知。」
答中言不如是者,是拂彼難。言無智等者,即非智之智,而智體亦不可得,故云非非智。若準《大論》,謂無智者空也,應是智者假也,非非智者中道智也,如是三智一心中得,得而無得,是為智慧不得。言我不如是隱覆說者,佛言我如是說是顯非隱,雖亦常有隱覆之說,如後文云云,但宜隱則隱、宜顯則顯,此則非隱也。覺自心現量下,正顯真智,謂了境有無,[2]唯自心量。言外性非性者,諸法本空也。如是而知、知而不知,是為事不得也。事即境也,境既不得,智亦不生爾焰智障也,入三脫門智體亦亡也。非妄想者,揀妄知也,謂非如一切妄想凡夫無始以來有無虛妄熏習之智,不知諸法唯心,知彼事物而不知自性,則喪智於物,故云「是知彼不知」也。
「故於外事處所相性無性,妄想不斷,自心現量建立,說我我所相攝受計著,不覺自心現量,於智爾焰而起妄想。妄想故,外性非性觀察不得,依於斷見。」
此承上而言,謂彼妄知於外境界,形相有無分別不斷,此於自心現量妄自建立,計人、法二我而生取著,蓋不覺知是自心量,於前外境妄想不斷,墮於常見。於後智體能所不[3]妄,轉為智障而起分別,以分別故於外法有無觀察不可得處而生斷見。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有境可緣者,是凡夫之智。了境唯心者,是正智之智。正智則無緣而緣,是為無智。以此無智為非智者,是凡夫妄想之說。此頌上智慧不得之義也。於不異相性智慧不觀察者,此頌上自相共相異不異。言不觀察者,即智不得也。餘皆頌上可見。
「復次大慧!愚癡凡夫無始虛偽惡邪妄想之所迴轉,迴轉時,自宗通及說通不善了知,著自心現外性相故,著方便說,於自宗四句清淨通相不善分別。」大慧白佛言:「誠如尊教。惟願世尊為我分別說通及宗通,我及餘菩薩摩訶薩善於二通,來世凡夫、聲聞、緣覺不得其短。」
宗說通相前既說已,此又說者何也?前通三乘,此唯在佛。又前為眾請,此佛自述。言愚癡凡夫等者,謂此二法在凡未常無之,但為迷轉,故全體不知。迴轉者,謂迷自己故迴內迴外,惟著自心現外相等境界,亦著方便言教,故於自心宗本離四句所通清淨之相不能明了,於是大慧因而致請。言不得短者,謂宗通而說不通,其短在化導;說通而宗不通,其短在自行。二者俱通,則不得為短也。
佛告大慧:「善哉!善哉!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唯然受教。」佛告大慧:「三世如來有二種法通,謂說通及自宗通。說通者,謂隨眾生心之所應,為說種種眾具契經,是名說通。自宗通者,謂修行者離自心現種種妄想,謂不墮一異、俱不俱品,超度一切心、意、識,自覺聖境界,離因成見相,一切外道、聲聞、緣覺、墮二邊者所不能知,我說是名自宗通法。大慧!是名自宗通及說通相,汝及餘菩薩摩訶薩應當修學。」
答中言三世如來有二通者,顯諸佛自行化他之法無不同也。先明說通。言眾具契經者,即前九部,攝一切法故曰眾具,而卒歸乎契理、契機,故云契經。次明宗通,自證之法本不可說,故寄修者以示其相。曰離自心現種種妄想等者,謂不墮一異等四句,則妄想不行,妄想不行則超越一切心識,到自覺聖境界。言離因成見相者,因成即因成假,謂意根對法塵而起分別之見也,離者離此見也。然如來自證之法非邪外偏小著空[4]有二邊者之所能知,唯大乘菩薩能修能證,故誡云「應當修學」。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童蒙言初機也,既解說通,未必惟在初機,為對宗通言耳。宗通雖為修行,而言自證也。
爾時,大慧菩薩白佛言:「世尊!如世尊一時說言:『世間諸論種種辯說慎勿習近,若習近者,攝受貪欲、不攝受法。』世尊!何故作如是說?」佛告大慧:「世間言論種種句味,因緣、譬喻、採集莊嚴,誘引誑惑愚癡凡夫不入真實自通,不覺一切法,妄想顛倒,墮於二邊。凡愚癡惑而自破壞,諸趣相續,不得解脫,不能覺知自心現量,不離外性自性,妄想計著,是故世間言論種種辯說不脫生老病死、憂悲苦惱,誑惑迷亂。」
夫論有世論、出世論,故道有正有邪,雖不兩立,而未嘗不並行於世,故如來誡其於世論慎勿親近,大慧所以致問。言世論者,即外道盧伽耶陀,此翻左世、亦云惡論。此論但飾文詞,誑惑凡愚,有習近者,惟攝取世間財欲,不得法利。答中先斥其非,以彼言論不詮正理故,不可以入真實自通之地,卒歸於二邊而已。凡愚癡惑下,此明受習之非,以自破壞正見故,有諸趣生死相續。無由解脫下文,諸過之相可見。
「大慧!釋提桓因廣解眾論,自造聲論。彼世論者有一弟子,持龍形像詣釋天宮,建立論宗,要壞帝釋千輻之輪:『隨我不如,斷一一頭以謝所屈。』作是要已,即以釋法摧伏帝釋。釋墮負處,即壞其車還來人間。如是大慧!世間言論因譬莊嚴,乃至畜生亦能以種種句味惑彼諸天及阿修羅,著生滅見,而況於人?是故大慧!世間言論應當遠離,以能招致苦生因故,慎勿習近。」
此段下引事證失。釋提桓因者,帝釋之異名也。持龍形像者,謂變作龍身也。要,約也。《入楞伽》云:「作是要言:『憍尸迦!我共汝論,汝若不如我,當破汝千輻之輪。我若不如,斷一一頭以謝所屈。』」即以釋法者,謂即以帝釋所造論法為難。墮負即不勝,謂帝釋不勝也。乃至畜生者,如變作龍身之類也。又言世間論應當遠離者,謂彼論為害若此,可不慎歟。
「大慧!世論者,唯說身覺境界而已。大慧!彼世論者乃有百千,但於後時後五十年,當破壞結集,惡覺因見盛故,惡弟子受。如是大慧!世論破壞結集,種種句味因譬莊嚴,說外道事,著自因緣,無有自通。大慧!彼諸外道無自通論,於餘世論廣說無量百千事門,無有自通,亦不自知愚癡世論。」
世論下,重出彼論建立。身覺境界者,謂五陰身覺想之境也,雖彼世論乃有百千,極其宗趣不離情識,豈知有至道哉!後五十年破壞結集者,按《金剛功德施論》,謂人壽百齡開為二分,初分五十教力增強,後五十歲教力漸微,言正法欲滅時也。或當作後五百年,「十」字恐誤,破壞如來結集正教,以彼顛倒惡覺苦因邪見盛故,其惡黨類受習其說,自取淪溺也。如是下,結斥。言著自因緣者,如所說身覺是已,而不能以理自通,故云無有自通。由其不能自通,雖廣說百千事門,不過是惑世法,彼不自知,良可悲也。
爾時,大慧白佛言:「世尊!若外道世論種種句味因譬莊嚴,無有自通,自事計著者,世尊亦說世論,為種種異方諸來會眾天、人、阿修羅廣說無量種種句味,亦非自通耶?亦入一切外道智慧言說數耶?」佛告大慧:「我不說世論,亦無來去,唯說不來不去。大慧!來者趣聚會生,去者散壞,不來不去者是不生不滅,我所說義不墮世論妄想數中。所以者何?謂不計著外性非性自心現處,二邊妄想所不能轉,相境非性覺自心現,則自心現妄想不生。妄想不生者,空、無相、無作,入三脫門,名為解脫。」
此顯正教。初大慧反問,如來所說亦同世論,凡有二難,如文云云。如為他方諸天人眾廣說諸法,則隨他意語,豈亦非自通義?亦何異於外道世智言說耶?答中先拂初難,言我不說世論。蓋世論說去來,佛[1]唯說不去不來。來言趣聚會生者,謂來則眾緣和合而生。去言散壞者,謂去則緣散而滅。佛說異是言,不去不來即不生不滅,乃我所通。答次難云「不墮世論妄想數」者,即外道有無分別是妄想數。復自徵釋,謂不著二邊,以不著故,有無妄想所不能轉。良以自相境界非性,非性即空,何轉之有?又言覺自心現等者,既了諸法唯心,妄想復何所生?由不生故入三脫門,空者性空也,無相者相空也,無作者性相俱空,心無所作也。無作又曰無願,謂無願求也。
「大慧!我念一時於一處住,有世論婆羅門來詣我所,不請空閑,便問我言:『瞿曇!一切所作耶?』我時報言:『婆羅門!一切所作是初世論。』彼復問言:『一切非所作耶?』我復報言:『一切非作是第二世論。』彼復問言:『一切常耶?一切無常耶?一切生耶?一切不生耶?』我時報言:『是六世論。』大慧!彼復問我言:『一切一[1]邪?一切異邪?一切俱邪?一切不俱邪?一切因種種受生現邪?』我時報言:『是十一世論。』大慧!彼復問言:『一切無記耶?一切記耶?有我邪?無我邪?有此世邪?無此世耶?有他世邪?無他世邪?有解脫耶?無解脫耶?一切剎那邪?一切不剎那邪?虛空邪?非數滅邪?涅槃邪?瞿曇!作邪非作邪?有中陰邪?無中陰邪?』大慧!我時報言:『婆羅門!如是說者悉是世論,非我所說,是汝世論。』」
此正引論廣[2]辯邪正。婆羅門是梵語,具云婆羅賀摩拏,此云淨裔、亦云淨行。自稱祖自梵天口生,因從梵姓,如梵志即其種也。[3]惟五天竺有,餘國無之。又云外意,其種別有經書,世承其業,或在家、或出家,恃術倨傲。言不請空閑者,空閑猶間隙也,請問之儀當待間隙,如禮有請間之語是也。而彼倨傲,卒然來問,所以責之也。彼問雖多,概以一世論報之,所以拒之也。如是說者悉是世論,無非情見。又曰「非我所說,是汝世論」,所以外之也。
「『我惟說無始虛偽妄想習氣、種種諸惡、三有之因,不能覺知自心現量而生妄想,攀緣外性,如外道法,我、諸根、義三合知生,我不如是。婆羅門!我不說因、不說無因,惟說妄想攝所攝性,施設緣起,非汝及餘墮受我相續者所能覺知。』大慧!涅槃、虛空、滅非有三種,但數有三耳。」
此佛自示正教不出三道,無始至習氣,煩惱道也;種種諸惡,業道也;三有,苦道也。因者,謂煩惱惡業為苦道之因也。由不能覺知諸法唯心所現,於彼外法而起妄想攀緣,此乃正因緣之說,非外道所知。又曰「如外道法」者,重舉彼計以格其說。言我、諸根、義三合知生者,謂我及根、境三緣和合而知生,知即識也。佛說異是,故曰「我不說因、不說無因。」因即因緣、無因即自然,唯依妄心以能取所取而說緣起,非汝及餘外道著我執之不斷者所能測。言涅槃、虛空、滅,文似孤起,及考大慧之問,謂如來之說亦同外道數論故,乃告云:此三無為,但數有三,而非有三。三無為義見前註。
「復次大慧!爾時,世論婆羅門復問我言:『癡愛業因故,有三有耶?為無因耶?』我時報言:『此二者亦是世論耳。』彼復問言:『一切性皆入自共相耶?』我復報言:『此亦世論。婆羅門!乃至意流妄計外塵皆是世論。』復次大慧!爾時世論婆羅門復問我言:『頗有非世論者不?我是一切外道之宗,說種種句味因緣譬喻莊嚴。』我復報言:『婆羅門!有,非汝有者,非為非宗,非說非不說種種句味,非不因譬莊嚴。』婆羅門言:『何等為非世論、非非宗、非非說?』我時報言:『婆羅門!有非世論,汝諸外道所不能知,以於外性不實妄想虛偽計著故,謂妄想不生,覺了有無自心現量,妄想不生,不受外塵,妄想永息,是名非世論。此是我法、非汝有也。婆羅門!略說彼識,若來若去、若死若生、若樂若苦、若溺若見、若觸若著種種相,若和合相續、若愛、若因計著。婆羅門!如是比者是汝等世論,非是我有。』大慧!世論婆羅門作如是問,我如是答,彼即默然不辭而退,思自通處作是念言:『沙門釋子出於通外,說無生、無相、無因,覺自妄想現相妄想不生。』」
此如來對大慧述婆羅門所問及佛所答。然其所問,挾佛二三義以為問端,佛皆答以世論者,此乃據彼所知。凡意識流動,隨塵計著,無分邪正,皆為世論,使彼不得措辭,所以杜之也。彼論既窮,遂有非世論之請。如來言「有非汝所有」也。非為非宗,乃至譬喻莊嚴皆言非者,謂異其論,雖微啟之而終未與說實。及其再請曰「何等為非非宗非非說?」乃復抑之曰「非汝所知。」以其於外法妄想計著,非唯不能信入,亦恐隨語生解增其見過,所以難之也。然後告云「謂妄想不生。」令其覺了有無無非唯心所現,則妄想不生,不受外塵則妄想永息,是為非世論。始知三世諸佛初無一法與人,但令妄想不生,則天真妙性不遠而復矣。既述正論,復斥其非,自略說彼識若來若去至於若因計著,皆彼外計妄識。彼論既屈,復慚而退,亦不暇辭,且言思自通處。又曰「出於通外」者,此皆外道退而有省之言,以佛所說求諸己而不得,始知出於自通之外,而曰「無生無相」等。觀其所領,亦足以見其有所得矣。
「大慧!此即是汝向所問,我何故說習近世論,種種辯說攝受貪欲不攝受法。」大慧白佛言:「世尊!攝受貪欲及法有何句義?」佛告大慧:「善哉!善哉!汝乃能為未來眾生思惟咨問如是句義。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大慧白佛言:「唯然受教。」佛告大慧:「所謂貪者,若取若捨、若觸若味,繫著外塵,墮二邊見,復生苦陰生老病死、憂悲苦惱,如是諸患皆從愛起,斯由習近世論及世論者,我及諸佛說名為貪,是名攝受貪欲,不攝受法。」
此是結指所問所答。大慧因復問貪欲及法之義,答中以取捨等為貪。貪即煩惱,以貪故繫著外塵等,即結業也。復生苦陰等,即苦道也,然皆以愛為本。愛復由習近世論,及世論者即人也,皆能攝令生貪,故云「攝受貪欲」。言不攝受法者,不攝受正法也。
「大慧!云何攝受法?謂善覺知自心現量,見人無我及法無我相,妄想不生,善知上上地,離心、意、意識,一切諸佛智慧灌頂,具足攝受十無盡句,於一切法無開發自在,是名為法,所謂不墮一切見、一切虛偽、一切妄想、一切性、一切二邊。大慧!多有外道癡人墮於二邊,若常若斷。非黠慧者受無因論,則起常見;外因壞,因緣非性,則起斷見。大慧!我不見生住滅故,說名為法。大慧!是名貪欲及法,汝及餘菩薩摩訶薩應當修學。」
此答攝受法問。謂善覺知等者,言所攝受非別有法,即覺知唯心所現,見二無我,不取於相,離諸分別,善知諸地行相,離心、意、識,受諸佛灌頂,具足受行十種大願,於一切法悉得自在,是名法利。又言不墮一切見等,謂顯自性離諸邪倒。多有外道下,凡墮邊見,皆愚人法非黠慧者,謂斷、常邪見,非小乘黠慧。無因論,謂四大性常,不假因成,故墮常見;或見外因壞滅,計因緣非性,則成斷見。又言「我不見生住滅故」者,則生而無生、住而非住、滅而非滅,則異乎斷常,是名為法。結勸可見。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初四句頌世論計作所作,不知唯自心量,則以有無為宗。言作所作者,作謂能作,所謂所作之法,如計梵天微塵等生是也。唯我等者,佛謂唯我以自心為宗,離於妄計能作所作,為諸弟子說此正法,令其不習世論。心量不可見者,以心離性執,不可以有無見,不可以能所攝,是謂斷常俱離。二心,即有無見也。心為斷常所轉者則為世論,心離分別不為所轉是明見自心也。若彼外道計來者為生、去者為滅,事即生死事也,不現即滅也。薩說無去無來,即不生不滅,故云「明了知去來,妄想不復生」也。後四句惟頌世論,如文可見。
爾時,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所言涅槃者,說何等法名為涅槃?而諸外道各起妄想。」佛告大慧:「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如諸外道妄想涅槃,非彼妄想隨順涅槃。」大慧白佛言:「唯然受教。」佛告大慧:「或有外道陰、界、入滅,境界離欲,見法無常,心心法品不生,不念去、來、現在境界,諸受陰盡,如燈火滅、如種子壞,妄想不生,斯等於此作涅槃想。大慧!非以見壞名為涅槃。」
前論二乘所得涅槃,與外道以妄想識滅為涅槃,辯之明矣。大慧於此復有所請者,恐理未盡明、見未盡破,或墮邪見,則究竟解脫之道、無上涅槃之城反致侵毀,本有法身慧命不得而顯。此大慧之所憂,不可不復請也。如來乃告曰或有外道陰界入滅等作涅槃想者,按提婆論釋,凡外道妄計涅槃有二十種,此當第一,論曰:「諸受陰盡,如燈滅、種壞、風止,名涅槃。」今文則又曰境界離欲等,謂於六塵無染,故曰離欲。見諸法無常故,不起心心數法,以不念過、現等境故,諸受陰盡,如燈滅、種壞。受滅則想滅,故曰「妄想不生」,且約想滅云爾。其實見想不除,故斥曰「非以見壞為涅槃」也。此總破諸計。
「大慧!或以從方至方名為解脫,境界想滅猶如風止。或復以覺所覺見壞,名為解脫。或見常、無常作解脫想。或見種種相想,招致苦生因,思惟是已,不善覺知自心現量,怖畏於相而見無相,深生愛樂,作涅槃想。」
從方至方者,論云:「第二外道說,最初有方,從方生世間及人,人生天地,次第滅沒,還入彼處。」說方是常,名涅槃因。或謂方猶方所,亦彼此也,謂從彼至此,不失[1]本性。又曰境界想滅猶如風止者,新說云:「風仙外道計風能生殺萬物,說風性常,是曰涅槃。」或謂風止則無跡而已。言覺所覺等者,外道言覺,多謂覺想,《入楞伽》云:「不見能覺所覺,名為涅槃。」見壞即不見也。言常無常等者,按論,外道言:「師名伊賒那,形不可見,遍一切處能生萬物,能生是常,名為涅槃,所生之物即名無常。」解脫、涅槃名異體同也。言種種相想等者,此以相想而為苦因,不知相即自心所現,捨相而著無相之見,於此愛樂以為涅槃。
「或有覺知內外諸法自相、共相,去、來、現在有性不壞,作涅槃想。或謂我、人、眾生、壽命一切法壞,作涅槃想。或以外道惡燒智慧,見自性及士夫,彼二有間,土夫所出名為自性,如冥初比,求那轉變,求那是作者,作涅槃想。或謂福非福盡、或謂諸煩惱盡、或謂智慧、或見自在是真實作死生者,作涅槃想。」
言覺知內外諸法等者,即覺想分別根塵等法,自共之相、三世之異,神我之性不壞以為涅槃。言我人等者,妄謂四相之法滅壞,以為涅槃。言惡燒智慧者,[2]此乃惡見火燒滅正智。自性,我見之本也。士夫,十六知見之一也。彼二有間,間,異也,謂彼自性與士夫二者有間異也。然自性從士夫所出,如冥初生覺之比。或謂二有,從初生覺為一有、從塵生大為一有者,文意不貫,若從其說,則不合。又云如冥初比,言求那轉變等者,謂依自性轉變能作諸法,以為涅槃。言福非福等者,非福罪也,謂罪福俱盡,皆指盡處以為涅槃。言煩惱盡等者,按論,煩惱與智本為一計,謂煩惱盡依智慧,名為涅槃。言或見自在等者,論云:「自在天能造作眾[3]王生死者,能作名常,為涅槃也。」
「或謂展轉相生,生死更無餘因,如是即是計著因,而彼愚癡不能覺知,以不知故作涅槃想。或有外道言得真諦道,作涅槃想。或見功德,功德所起和合、一異、俱不俱,作涅槃想。或見自性所起孔雀文彩種種雜寶,及利刺等性,見已作涅槃想。」
言展轉相生者,尼犍子論師計劫初生一男一女,彼時和合展轉相生,一切物滅,復歸於彼,謂此外更無餘因,曾不知如是計著是生死因,而彼愚癡不覺,以為涅槃。言得真諦道等者,僧佉論師計二十五諦,從冥初生,謂證真實之道,以為涅槃。或見功德等者,凡外道所謂功德,多指苦行,仍於所起和合處作四句見,以為涅槃。或見自性等者,《入楞伽》云:「或計諸物從自然生,孔雀文彩棘刺銛利,生寶之處出種種寶,如此等事是誰能作?即執自然以為涅槃也。」
「大慧!或有覺二十五真實。或王守護國受六德論,作涅槃想。或見時是作者,時節世間,如是覺者,作涅槃想。或謂性或謂非性、或謂知性非性,或見有覺與涅槃差別,作涅槃想。」
覺二十五真實者,謂覺了二十五諦真實。又言王守護國者,謂若能受六德論,令萬民安樂,安樂之性以為涅槃。言見時是作者,時敬論師計時節為因,能生世間諸法,時有變遷而作者不異,如是覺者以為涅槃。言性非性等者,《入楞伽》云:「或執有物、或執無物、或執有物無物共,以為涅槃。」此云性,性即法,法即物也。言有覺等者,謂萬物是喧動,涅槃是寂靜,此二無別,以為涅槃。已上外道種種妄計起涅槃見,具如提婆等論廣釋其相也。
「有如是比種種妄想,外道所說,不成所成,智者所棄。大慧!如是一切悉墮二邊,作涅槃想。如是等外道涅槃妄想,彼中都無若生若滅。大慧!彼一一外道涅槃,彼等自論,智慧觀察都無所立,如彼妄想心意來去漂馳流動,一切無有得涅槃者。」
此段結斥文凡有五:言不成所成者,以其皆妄想故,雖計涅槃而不成涅槃,乃為智者所棄,一也。又曰「如是一切悉墮二邊」者,二也。又彼雖妄計生滅,而實彼法何曾生滅,三也。然彼所計皆是邪論,以正智觀之無所成立,四也。又以彼心想流動,乖涅槃性,是故無有得涅槃者,五也。以此辯之,足顯其妄矣。
「大慧!如我所說涅槃者,謂善覺知自心現量,不著外性,離於四句,見如實處,不墮自心現妄想二邊,攝所攝不可得,一切度量不見所成,愚於真實不應攝受,棄捨彼已,得自覺聖法,知二無我、離二煩惱,淨除二障、永離二死,上上地如來地,如影幻等諸深三昧,離心、意、意識,說名涅槃。大慧!汝及餘菩薩摩訶薩應當修學,當疾遠離一切外道諸涅槃見。」
如我所說等者,對邪顯正。其文亦五:謂善覺知自心現量,不著外性,一也。離於四句,見如實處,二也。不墮自心現妄想二邊,則能取所取不可得,三也。一切度量不見所成者,顯如來涅槃出眾邪外,四也。度量即數也,愚於真實不應攝受者,愚即迷也,謂迷於實理,隨有所見不應取著,五也。言棄捨彼已者,謂棄彼妄見已,即得自覺聖智之法,知人、法無我,離通、別二惑,除惑、智二障,離分段、變易生死,漸歷諸地,至於佛地,此皆所證之法。如幻三昧離心、意、識,皆所以能顯涅槃者,究論三德涅槃,所謂如來祕密之藏,如伊字三點、天主三目,不縱不橫,絕思絕議,如是安住,是為究竟涅槃,故誡學者應當修學,離彼邪見。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此頌上諸外道妄計涅槃之見。言各各者,如前文所列,有二十一種不同,然皆起於邪習心想。言無解脫方便者,欲解生死之縛而得解脫,非善巧方便之行則不可也。既無方便解脫,安能入於涅槃?愚即愚迷,由愚迷故不了所計邪見是煩惱生死之縛,所以捨離善巧方便,欲求解脫,終不可得。眾智等四句,言諸外道苦行成立,所得通智是妄非真也。
一切癡外道,妄見作所作,此二句是結斥外計也。有無有下,明妄想真實,謂妄想出於言論,為三苦之本,真實反於妄想,故為滅苦之因,意令凡愚反迷歸悟耳。復以喻顯,鏡以喻心,像以喻鏡,凡夫不能了境唯心,故見心外有法而起分別,如見鏡中之像而生實想,乃見有二,故云「不識心及緣,則起二妄想。」緣即境也,若了心境一如,妄從何起?心者下四句,合上鏡像之喻種種諸境也。既知諸境唯心,則無能相所相。事即境也,言事境之現,如鏡像之無實,但愚迷不了,自生分別耳。
三有即三界,外義即外境,謂三界六道生死皆無實體,但由妄想,見此種種外境,故云「凡愚不能了」。此總結迷妄之失也。然如來所說種種諸法,皆說眾生妄想,溺於生死,意令眾生反妄歸真,安住涅槃。而眾生著於名字言說,不能忘言得意;若能了言說而無言說,則所說之法亦不可得,如得魚兔而忘筌[A3]罤,此如來示人之深意也。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卷第三[1](下)
校注
[0385004] 上【大】,〔-〕【甲】 [0386001] 唯【大】*,惟【甲】* [0386002] 章【大】,意【甲】 [0387001] 害【大】,害之【甲】 [0387002] 境【大】,竟【甲】 [0387003] 入楞伽【大】*,唐譯【甲】* [0387004] 云【大】,謂【甲】 [0387005] 業【大】,業者【甲】 [0388001] 諸【大】,謂【甲】 [0388002] 密【大】,舊註引密【甲】 [0388003] 第二【大】,〔-〕【甲】 [0388004] 即【大】,〔-〕【甲】 [0388005] 住【大】,然【甲】 [0388006] 以【大】,謂【甲】 [0389001] 此【大】,其【甲】 [0390001] 無【大】*,〔-〕【甲】* [0390002] 知覺【大】,覺知【甲】 [0390003] 生【大】,生妄想【甲】 [0391001] 若【大】,〔-〕【甲】 [0391002] 生【大】,自生【甲】 [0391003] 此【大】,此之【甲】 [0392001] 辯【大】,辨【甲】 [0392002] 成【大】,得【甲】 [0392003] 有【大】,有法【甲】 [0393001] 床【大】,狀【甲】 [0394001] 揵【大】下同,犍【甲】下同 [0395001] 得【大】,得也【甲】 [0395002] 亡【大】,忘【甲】 [0395003] 不分卷【甲】 [0395004] 不分卷【甲】 [0395005] 入楞伽【大】*,唐譯【甲】* [0395006] 大【大】,夫【甲】 [0396001] 常【大】*,甞【甲】* [0397001] 誡【大】*,戒【甲】* [0397002] 邪【大】,耶【甲】 [0397003] 以【大】,已【甲】 [0398001] 又【大】,文【甲】 [0398002] 唯【大】*,惟【甲】* [0398003] 妄【大】,忘【甲】 [0398004] 有【大】,有無【甲】 [0399001] 唯【大】*,惟【甲】* [0400001] 邪【大】下同,耶【甲】下同 [0400002] 辯【大】*,辨【甲】* [0400003] 惟【大】*,唯【甲】* [0402001] 本【大】,自【甲】 [0402002] 此乃【大】,〔-〕【甲】 [0402003] 王【大】,生【甲】 [0403001] 下【大】,〔-〕【甲】【經文資訊】《大正新脩大藏經》第 39 冊 No. 1789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1-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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