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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林寺續志

續修雲林寺誌卷八

遺事

貫休字德隱婺州蘭溪人俗姓姜氏風騷之外尤精筆札昭宗以武肅錢鏐平董昌功拜鎮東軍節度使自稱吳越王休時居靈隱往投詩賀中聯云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劒霜寒十四州武肅大喜令改為四十州乃相見休曰州亦難添詩亦難改即日拂袖去至蜀以詩投孟知祥云一缾一鉢垂垂老萬水千山特特來知祥久慕非常尊禮之(辛文房唐才子傳)

秦檜既殺武穆向靈隱祈禱有一行者亂言譏檜檜問其居址僧賦詩有相公問我歸何處家在東南第一山之句檜令隸何立物色立至宮殿見僧坐决事立問答曰地藏王决檜殺岳飛事數卒引檜至身荷銕枷囚首垢面呼告曰傳語夫人東窗事發矣(江湖襍記)

靈隱寺僧元肇號淮海寺有古松大數十圍與月波亭相對史彌遠遣人伐松淮海作詩云

大夫去作棟梁材 無復清陰覆綠苔
惆悵月波亭上望 夜深惟有鶴歸來(靈隱遺事)

穆陵在御閻貴妃父良臣起香火功德院欲于靈竺下伐松供屋材淮海又作詩曰

不為栽松種茯苓 祗緣山色四時青
老僧不為移松去 與西湖作畫屏

詩徹于上遂命弗伐(山房隨筆)

菌蕈類皆幽隱蒸溼之氣或蛇虺所生食之皆能害人而好奇者每輕千金之軀以嘗試之殊不可曉靈隱寺僧得異蕈甚大而可愛獻之楊郡王王以其異遂進之上方既而復賜靈隱適貯蕈之器有餘瀝一犬過而舐之跳躍而死方知其異而棄之此事關涉尤大(癸辛雜誌 嘉慶廿三年九月間雲林有僧五六人結伴歸山將至寺見兔一羣竄於林下共逐之盡失所在惟見古冡上鮮蕈一叢喜甚競相採擷烹食之凡食者無不越夕殞命至今相戒雲林前後之寒露蕈不可食也此毒以地漿解之掘地作坎瀉水攪渾謂之地漿飲之立愈)

靈隱寺前澗水中有螺無尾有魚半焦相傳濟顛僧過此見人釜中煎魚乞放生人知其靈異與之說偈投水中悠然而逝螺之已去尾者放之無不活至今尚其跡當春水暴漲時尤多如杜陽襍編所載蛤蜊中菩薩東城襍記圓魚大士像皆是釋氏聖跡

叭喇洞在瀑雷亭後飛來峰趾石上小竅以口就之適如當二錢許大乾隆三十年高宗幸雲林命侍臣吹之有聲天顏乍啟凡鄉鎮游人來此者皆知由冷泉壩上度過石脊其處僅容二趾以手攀石凹處試之厯久光可以鑑

雲林前後多桫欏樹葉與花皆七出花開於夏秋之交形似玉簪幽香發越歲歲有之大者成抱不止惡鳥相傳來自天竺國廣韻云似桄榔出麵而格物要論則以為出湖廣及安南謂之倭羅

瘋和尚吳江人氏嘉慶二十三年往來於靈竺閒左手持帚右手持鉢沿路乞食人問之未嘗一語露頂赤腳寒暑一衲人捨之食物餘者即分與乞丐故乞丐紛紛常隨其後居中竺老人洞皈依者甚眾或告以病隨手拾花草土石煮湯食之立愈不數日洞中成市禮拜供養衣食堆積如山錢塘邑侯宣聞之驅之出境者三卒復來移居呼猿洞仍往還於靈竺閒人屢詢之惟搖手而笑至道光三年五月初向人乞薪積之飯猿臺上於初九日將薪架空洞中手持香三炷登薪上趺坐少頃復出向積薪三禮進而復坐從香上三昧火而化矣土人葬之龍門山或曰慧照其名

糾誤

唐盧[A1]刺史天竺寺詩詩載題名門泐中修竹掃雲霞西湖志誤洞中待我埽雲霞今據精拓本錄入

謝運靈三生石詩丁龍泓云乃唐人圓澤事安得孫志所載一詩康樂預詠於數百年前必有誤者白孫徐三先生皆一代通人何不檢點耶殊不可解又云豈以謝公此詩有似詠三生事者遂移附以此題乎亦可笑已

丁隱君歌手中半掩青羅衣孫志中字誤巾又前度相逢正賣文正字誤止又今來利作採山客山字誤樵

孫志司空曙靈隱寺詩題丁龍泓云按唐詩鼓吹作題靈雲寺又注云或作淩雲寺當再考

賈浪仙靈隱寺詩云峰前峰後寺新秋孫志誤初秋

白香山靈隱寺詩云一山門作兩山門孫志誤作一山分作兩山門

葛洪題絕勝覺場四字至明龔勉絕字易最字丁龍泓云絕是眾累無能攀援無有再出其上之義何必迂拘作此繆解

陸龜蒙嘗至靈隱晤丁翰之孫志前作翰字後作飛字

天王殿外左右兩經幢跋云天下大元帥吳越國王建時大宋開寶二年己巳歲閏五月日誤開寶八年又靈隱寺住持傳法慧明延珊於景祐二年十一月內移奉先廢寺基上石幢東西二所歸寺前添換重建至四年四月十日畢工謹題誌耳白孫厲三志俱誤吳越國王命延壽建於寺門左右

蘇東坡立秋宿寺詩云寂寞山棲老更便更字誤漸又起看雲漢更茫然起看二字誤口舌

清涼居士翠微亭題名榜名翠微孫志名字誤云以為游息之所所字誤地三月五日五日二字簡空未刊男彥直書男字上加一立字

又東坡游靈隱寺詩最愛靈隱飛來峰孫志愛字誤後又高松高字誤喬又擾擾下笑柳與蒲擾擾字誤優優又清風徐來驚睡餘徐字誤時又歸時棲鴉正畢逋畢字誤早又孤煙落日不可摹摹字誤逋又我在錢塘六百日誤百六日

張天雨二十棄家游名山晚入開元宮從真人王壽衍為道士孫志壽字誤素

古澗窪泉記明貝瓊撰孫志貝字誤具

兀氏也先帖木題名至正孫志誤至王

厲志邵重生武林山辨宋湻熙志下失言漢書三字又小山明矣下失去夏公斷以靈隱後山北高峰為武林山矣十六字又乃以靈隱山飛來峰二山靈隱二字誤武林又飛來峰為武林山是似矣武林下失去一山字又萬厯志皆不列武林山而以靈隱山下注一名武林山失去下注二字凡都邑都字誤郡又蟻蛭字誤垤又發於東晉其先秦失去其字又慧理既來以後有飛來之名焉有靈鷲之名焉有靈隱之名失去焉有靈鷲之名六字又焉有天竺而後三竺之名失去焉有五印度而後有中竺之名十二字五雲雙檜檜字誤桂又又後之濫觴也失去一之字又盧襄西征記杭地北環天隱天字誤靈又且求武林山者失去一求字又若為靈隱山為武林山靈隱下多一寺字又若以飛來峰為武林山若字下多一惟字當㨿西湖志校補

孫志引契嵩武林山志過秦望蜻蜓二山丁敬身云雍正閒人於秦亭掘得唐代于府君墓塼其銘詞有大墓高岡新亭之陽乃知此山古名新亭秦亭蜻蜓聲之轉譌耳此塼今藏皮市符氏厲樊榭有詩見集中

禪祖補遺附

慧理禪師塔銘

理公本靈山羅漢垂跡晉咸和間鷲飛猿騰先來震旦公錫後落飯而問之誰摘陶輪若猶磨磑會物不遷乃歸院焉宋之靈隱寺也俄窺神足圉相堲周開寶三載崇為方墳直清繞橋在式公新開澗上青鳥氏曲鈐回龍則凡骨僭入塔矣萬厯丁亥夏雨夜[A2]圮庚寅春釋如通袚穢新之檀者程理于時崩石洞扃公所周身可撫也當期覩史下生乘鷲呼猿而回龍華乃稱回龍哉梵網戒眾虞湻熙庸作銘辭銘曰

石燕拂雲 嶺鷲入吳
公錫于飛 猿心可呼 安安而遷 月運雲駛
生滅毁成 亦復如是 謂公葢殔 雞足與夷 謂𩤇葢傾 鼇傾與支
幡搖鳥驚 栱積星礙 骨妖斯濯 黑囊虛佩
如梵天宮 乘往當來 南紅泗影 不騫不摧

明萬厤十八年歲在庚寅仲春望日白下弟子程理書

晉三藏法師(行狀不重錄)

贊曰

一峰飛來 自西而東 師亦戾止 爰指其踪 呼猿洞冷 宴坐巖空
花開花落 幾度春風

隋下竺觀法師

師名真觀字聖達錢唐范氏世本顯仕師生有奇相舌紫羅紋手左右掌為仙人字出家通經律論時彥曰錢唐有真觀佛法當天下一半尋謁天台智者請受禪觀智者以師齊年止為法兄弟開皇十五年於靈隱山頭陀石室宴坐眾於南去建南天竺寺請師居焉是為開山始祖常講法華以為心要感皋亭神請講捨祠宇為佛殿每盥洗餘滴地不為濡人尤異之師有雅操文帝三徵秦王兩延皆以疾辭大業中因山行自標葬地未幾示寂夢與智者同輩翼佛還山覺而歎曰吾六十二應終以講法華力延一紀今七十四生期畢矣中夜入寂塔在東岡久廢不治天禧中慈雲重修贊曰

一乘妙法 闡自台祖 年齊道同 宜襲其武 徵命頻繁 弗移砥柱
清風凜然 可激千古

中竺千歲和尚

師名寶掌中印土人魏晉間東游自云六百七十三歲周威烈王十二年丁卯生左手握拳有珠在掌中因以為名始抵峨嵋五臺南返衡廬入建鄴與達磨遇於梁朝遂扣法焉洎來二浙愛天竺之勝結茅而居者四十五年復往四明天台及諸名山游厯將遍唐貞觀十五年還竺峰久之移居浦江寶巖顯慶二年正旦手捏一像九日而成與其貌無異即告徒曰吾誓住世千歲自來支那忽四百歲今已過七十有二年矣說偈而化世稱千歲和尚遺記滅後有僧來取吾骨勿拒越五十四年[A3]刺浮長老至彼作禮塔戶倐開得其骨皆連鎖金色因持來別建塔藏之為中竺開山始祖贊曰

人壽幾何 朝露逝川 生周涉唐 本誓則然 東遲達磨 心印始傳
孰云佛法 獨在西天

唐下竺標法師

師名道標富陽秦氏七歲神氣清茂有沙門過而識之勸令出家至德二年詔通佛經七百紙者命為比邱師首中其選得度居南天竺寺護戒甚嚴永泰中住持奏賜寺額居十二年其徒多歸之嘗於鷲嶺峰之南面嶺下葺茅為堂號西嶺草堂怡然養浩不干人事尤工詩章搜鍊精巧與吳興皎然會稽靈徹鼎立齊聲時人有洞冰雪摩雲霄之譽稱西領和尚一時名公如李益白居易陸羽之流皆敬之長慶三年示寂葬于山中贊曰

出塵異相 挺見垂髫 業真空法 怡然養高 適意吟咏 配雅與騷
名標當世 可摩雲霄

唐圓澤和尚

師名圓澤居慧林與洛京守李源為友約往蜀峨嵋禮普賢大士師欲行斜谷道源欲泝峽師不可源强之乃行舟次南浦見婦人錦襠負甖汲水師見而泣曰吾始不欲行此道者為是也彼孕我已三年今見之不可逃矣三日浴兒時願公臨門我以一笑為信十二年後錢唐天竺寺外當與公相見言訖而化婦既乳兒源往視之果笑尋即回舟如期至天竺當中秋月下聞葛洪井畔有牧兒扣角而歌曰

三生石上舊精魂 賞月吟風不用論
慚愧情人遠相訪 此身雖異性常存

源知是師乃趨前曰澤公健否兒曰李公真信士也我與君殊途切勿相近唯以勤修勉之又歌曰

身前身後事茫茫 欲話因緣恐斷腸 吳越江山尋已遍 [A4]卻回煙棹上瞿塘

遂去莫知所之贊曰

京洛有約 峨嵋是行 機先一語 洞達三生 汲甖事異 扣角詩清
永懷陳跡 山空月明

唐𡸅光禪師

師號韜光莫詳族里穆宗時結茅於靈隱西峰巢枸塢與鳥窠林公為友[A5]刺史白居易重其道嘗具饌飯之以詩邀云

白屋炊香飯 葷羶不入家 濾泉澄葛粉 洗手摘藤花
青芥除黃葉 紅薑帶紫芽

命師來伴喫齋罷一甌茶師答云

山僧野性好林泉 每向巖阿枕石眠
不解栽松陪玉勒 惟能引水種金蓮 白雲乍可來青嶂 明月難教下碧天
城市不堪飛錫到 恐驚鶯囀畫樓前

其高致如此菴以師號得名宋丞相陳公堯佐題菴中賡唱者甚眾紹興中宗正少卿馮檝作修菴記贊曰

道藏於身 所存異轍 或入市鄽 或居深樾 翳翳巢枸 牧守折節
豈曰𡸅光 若揭日月

宋明教嵩禪師(行狀不重錄)

贊曰

閉戶著書 引古連今 披誠帝闕 真氣森森 名馳海宅 道振禪林
百煉不耗 斯表精金

唐無著喜禪師(行狀不重錄)

贊曰

未見仰山 五臺遭賣 既見仰山 何勞緣鼐 物罕為奇 客頻招恠
咄咄文殊 草賊自敗

以上俱見高僧事略

宋道濟和尚塔復向碣

和尚名道濟宋紹熙三年降生於台州李氏出家初參瞎堂遠公不為禪律所縛遂以顛傳往來於靈鷲慧日兩峰間者且六十年圓寂於嘉定二年五月十六日南山定慧禪寺和尚茶毗所也即藏骨於其西為窣堵波歲月既久草交石泐 大清乾隆元年善男子邱文晉善女人王氏欽師之行重加修治誤改塔扉舊向識者惜焉越二十餘年南屏住持明中插草倡緣得京師潭柘院主琮璋為之募資復定庚山甲向遵古兆也屬佛弟子梁同書書年月於碣同書惟常住不壞是謂法身五通十力是謂報身石塔無縫藏此色身後事因緣莫非化身常寂光中無相無身遊戲三昧現自在身顛師顛師圓滿十身自今以後盡未來際又添卻一重公案矣

時乾隆二十有六年歲在辛巳冬十月十又八日

石揆

石揆諦暉二僧皆南能教也石揆參禪諦暉持戒兩人各不相下諦暉住杭州靈隱寺香火極盛石揆謀奪之會天竺祈雨石揆持咒召黑龍行雨人共見之以為神諦暉聞知即避去隱雲棲最僻處石揆為靈隱長老垂三十年身本萬厤孝廉口若懸河靈隱蘭若之會震動一時有沈氏兒喪父母為人傭工隨施主入寺石揆見之大驚願乞此兒為弟子施主許之兒方七歲即為延師教讀兒欲肉食即與之肉兒欲衣繡即衣之繡不削髮也兒亦聰頴通舉子業年將冠矣督學某考杭州令兒應考取名近思遂取中府學第三名月餘石揆傳集合寺諸僧曰近思余小沙彌也何得瞞我入學為生員也命跪佛前剃其髮披以袈裟改名逃佛同學諸生聞之大怒連名數百人上控巡撫督學僉道姦僧敢剃生員髮援儒入墨不法已甚有項霜泉者仁和學霸也率家僮數十篡取近思為假辮以飾之即以己妹配之置酒作樂聚三學弟子員賦催妝詩作賀諸大府雖與石揆交而眾怒難犯不得已准諸生所控許近思蓄髮為儒諸生猶不服各洶洶然欲焚靈隱寺毆石揆大府不得已取石揆兩侍者各笞十五羣怒始息後一月石揆命侍者撞鐘皷召集合寺僧各持香一炷禮佛畢泣曰此予負諦暉之報也靈隱本諦暉所住地而余一念爭勝之心奪之此念延緜不已念己身滅度後非有大福分人不能掌持此地沈氏兒風骨嚴整在人間為一品官在佛家為羅漢身故余見而傾心欲以此坐與之又一念爭勝欲使佛法勝于孔子故使入學以繼我孝廉出身之衣鉢此皆貪嗔未滅之客氣也今侍者被杖為辱已甚尚何面目坐方丈乎夫儒家之改過即佛家之懺悔也自今已往吾將赴釋梵天王處懺悔百年纔能得道諸弟子速持我禪杖一枝白玉盂鉢一箇紫衣袈裟一襲往迎諦暉為我補過羣僧合掌跪泣曰諦暉已逃出三十年音耗寂然從何地迎接曰現在雲棲第幾山第幾寺戶外有松一株井一口汝第記此去訪可也言畢趺坐而逝鼻垂玉柱二尺許羣僧如其言果得諦暉沈後中進士官左都御史立朝有聲諡清恪雖貴每言石揆養育之恩未嘗不泣下也

諦暉

諦暉有老友惲某常州武進人逃難外出披甲有兒年七歲賣杭州駐防都統家諦暉欲救出之會杭州二月十九日觀音生日滿漢士女咸往天竺進香進靈隱必拜方丈大和尚諦暉道行高貴官男女膜手來拜者以萬數從無答禮都統夫人某從蒼頭婢僕數十人來拜諦暉諦暉探知瘦而纖者惲氏兒也矍然起跪兒前膜拜不止曰罪過罪過夫人大驚問故曰此地藏王菩薩也託生人間訪人善惡夫人奴畜之無禮已甚聞又鞭扑之從此罪孽深重禍不旋踵矣夫人惶急求救曰無可救夫人愈恐告都統都統親來長跪不起必求開一線佛門之路諦暉曰非特公有罪僧亦有罪也藏主來寺而僧不知迎罪亦大矣請以香火清水供養地藏王入寺緩緩為公夫婦懺悔并為自己懺悔都統大喜布施百萬以兒與諦暉諦暉教之讀書學畫取名壽平後即縱之還家曰吾不學石揆癡也後壽平畫名日噪詩文清妙人或問惲沈二人優劣諦暉曰沈近思學儒不能脫周程張朱窠曰惲壽平學畫能出文沈唐仇範圍以吾觀之惲為優也言未已以戒尺自擊其頸曰又與石揆爭勝矣不可不可諦暉壽一百零四歲(按墓志云壽九十九歲)

以上見新齊諧

巨濤和尚塔銘

天下非常之人始建非常之業必有非常之德斯享非常之名往往信而有徵殆非虛語雲林巖洞之幽秀澗泉之清冷洵屬奇觀甲諸宇內自應挺生間氣鍾毓奇英或不為國家棟梁即為禪門上乘稽之古牒厯代正法眼藏總持宗教如明教佛海諸大老樹幟於前具德諦暉諸禪宿超絕於後此靈山之鐙燄用是不熄然道場之興復時會之遷流皆乘除因緣遭際於其間各有所殊未可同年而語也惟我巨濤大和尚本偉丈夫秉奮迅之力矢真實之心覺行圓滿醍醐蜜諦故能上承佛祖下建巨功荷聖主之恩施繼講堂於鼎盛今者聖鐙既掩靈塔巍然嗣法弟子玉山琳公在瞻元公等抱心喪於無窮思表彰之有自乞序行狀揚扢萬一蓋銘者記死之文也記死之文貴其信斯愈於生蓬居侍師久稔悉其生平梗概何可不質言之按師諱義果字巨濤潤州丹徒人姓章係望族後裔母陰氏感靈異而姙誕之日光香滿室幼即頴悟長復岐嶷性孝友和粹惟見浮圖輒喜若有宿根然年十一依含暉尊宿學出世法薙髮焦山朝夕禮觀音像操行甚虔定慧日生凡六時內觀不特了徹塵義抑且躭嗜風雅博涉羣書太守滄洲陳公見而心賞甚器重之後從遊遂稱入室弟子學益富名噪祗園與交者皆當代賢士大夫逮父母繼亡經營窀穸遂畢志參方走齊梁宋趙間卒詣京師受具潭柘山德彰和尚念力彌精勤矣未幾南還聞雲林宗風丕振諦公爐冶精嚴願持苦行執持直指堂下初命掌記典參三不是句研窮匪解蓄極斯通徹底掀番一超直入即呈偈云

一擊敲開海底天 塵塵剎剎盡歸源
當陽拈出無私句 鐵馬嘶風躍九淵

諦公頷之自此機鋒峻利心心相印服膺九載不釋語稱力行不怠者非歟際歲歉香積缺如願救時灾涉江淮廣募以濟不給或遺大投艱必奮往爭先刻期解紛其不顧利害不怵顛危類如此雍正三年親受諦公記莂當諦公圓寂惟師諠篤伯仲願總院務以匡扶中間鳩庀之功興復宏整咸推師力不少師則勞而不伐自視欿然有足多者既而盤錯既經松柏乃見遂開法於雍正十年復補住於乾隆三載於是重闢規模另開生面俾鷲嶺飛來之瑞理公閎建之堂繼跡而聿興真所謂寶鐸含風響徹天外聲聞不脛而走宜四方碩德川委雲從恒滿座下食指動以萬計仁之入人深者固不在形勢求耶其時光祿汪公應庚以舊緣好施復將百廢頓舉聳金碧於琳宮蔚雲霞於鹿苑論者謂自具公重興而後克繩祖武惟師一人豈不偉哉十六年春恭遇翠華南幸師跽迎鑾駕奏對稱旨蒙寵錫宸翰并御製雲林方丈憩詩師應制恭和原韻進呈天顏嘉悅欽賜涌翠披雲匾額竝帑金五百兩衣縀荷包香茗有加無已誠千古得君之遇恩施優渥未有盛於此者十八年夏五月犬眾乏糧師率眾冐暑出山舟次平望偶示微恙急命返棹於十八日還山即集眾訣別固自知彌留之期者香焚盥畢從容取筆書偈數語端坐而逝是日陰晦雲翳芳香繞戶庭花風散林鳥絕聲其感於物者又甚神於戲珠藏澤媚玉韞山輝理有必然鐙傳續燄師之立念極人力之難能者卒如願以償又值坎壈而不迫於維持將數百年之鐘板依然猗歟休哉何其德之隆耶此其因緣遭際之殊殆天假之非人力也然則非常之人非常之業舍師其誰與歸乎師壽六十四僧臘五十三法臘三十一前後主席雲林共十有九年度人無量眾得法乳者二十三人所著語錄若干卷薅草行人詩集若干卷行世兹奉全身於慧日塔院其生也高行大度其歿也白日青天良可銘也銘曰

明明者德 𡽺嶽者形 持身出世 覺性長惺
勤勞克殫 提唱祖庭 和粹外標 淵懿內朗 叩之則鳴 底藴悉暢
脗合真如 道行彌廣 爰愛靈山 南還受具
領要醍醐 飽參法乳 立願恢宏 仔肩艱巨 鳩庀雲興 重新剎宇
心印顯跡 超古越今 奏對稱旨 照耀叢林
仰頌聖德 嵩祝重臨
五鐙續燄 萬禮悉欽 所闡者道 所建者功 功深道振 雲委景從
清操刻苦 無我無人 實心度眾 撒手歸真
圓通永矅 不滅貞珉 慧日靈塔 神爽憑焉 莫高匪山 莫浚匪泉
明月在澗 白雲在天 無上妙義 直指勿刊

時維大清乾隆二十三年歲次戊寅夏六月上浣 吉旦 嗣法門人 瑞林 德琳 德溥 如滿 徹源 宣德 德球 德璧 德語 德嗣 覺聰 德元 自定 心堅 德明 道源 德照 德如 隆明 恒水 常旵 宣信 德樹 仝閤院大眾等 立石

傳臨濟正宗第三十五世雲林在瞻元和尚塔

(有序)

師諱德元字在瞻號耐亭吳興潯溪丁氏子生而端靜風采不凡總角即禮龎山妙智寺西嵐禪宿為驅烏入塾肄業屬句倣書恒度越餘子一時名流爭相刮目焉年二十受具戒於餘不之覺海寺歸而嚴淨毘尼晝夜六時精勤念力暇則神游典籍杜門宴寂即有叩戶者傴不為轉也既而忽憬悟曰文字非究竟法出家兒當別大事可不求諸遂杖笠辭師參先師薅草老人於鷲峰之下老人一見器之俾充執侍妙密鉗椎惟師克辦肯心不違終食日征月邁參究累載真積力久將有所得一日聞老人舉萬法歸一公案恍然契悟獲印可也然師每持毖慎不露圭角願居學地透盡淵微乃證不染不遷之域乃泯差別次第之門匪上智宿根能至此哉得法之後服勤有年厯充庶職輔弼叢林識大體謹細務任勞任怨不亢不隨故一眾秩秩恒以老成目之歲庚午出世於華亭船子道場進院次僧堂閴寂師住未幾學侣輻凑檀護歸崇乃於垂機化物之餘復營土木鼎新山門並天王殿而西林舊面於奐然改觀矣唱導三載漸欲化成會老人有助之呼師即橫肩榔栗退返鷲峰過雁流雲曾不少顧戀應緣解脫有如此至癸酉夏老人示寂眾議住持同門曲為一遜師獨毅然而起乃獲先繼席焉提策方來不務緣飾赤心白行為法為人從此道風遐布緇素雲歸一時賢士大夫交相許可故方伯葉公呵護孔嚴又以法喜召師兼攝此其因緣作合為何如視彼包苴暮夜詭遇終朝者顧不可少風範一世耶二十二年春恭遇翠華再幸師率眾跽迎鑾輅仰荷蒙顧問奏對從容上協天心重沐紫衣之寵錫並佐以帑金衣緞荷包恩賜曡曡人爭榮之師則不以自衒意漠如也卒因維摩善病欲息勞肩謀之於眾乃投艱大於禹兄而自此石門掃軌屏絕諸緣惟以泉聲林影自娛永作終焉之計又可不謂之知微善退歟爰記其時則在己卯春之二月也越明年庚辰秋疾復作師知化緣將畢誡門弟子尅日營建窣堵百事具備預定歸期力拒醫藥終日危坐不交一言至十五早果索浴更衣委順而化師誕生於康熙庚子七月廿八入滅度於乾隆庚辰九月十五閱世四十有一坐夏二十有四三坐道場得法者若干人得戒者若干人歸依者幾千眾塔全身於天聖院之左正面蓮峰之下按師生平內性耿介外則坦夷與人易親逢强不弱不矯情以立異不逐物以邀名又能嘉與後進善誘多方喜臨池嗜諷詠然只以自娛不輕炫燿所有上堂小參示眾拈頌等語先是門弟子將欲梓傳師以為一大藏教言言見諦句句朝宗後學初機尚不一覽刊此區區奚為盡付丙丁不隻字惜也今日無以問世惟師三坐名藍播十載之清風賜一朝之紫服光明又伊誰得而抹卻之也哉師歸藏後諸門弟子等乞予銘其塔顧予不文言之莫能行遠然辱在同條知之最稔若不直為表彰竊恐一生美盛久而無徵抑有後賢聞風而起者將何考鏡而致景行之懷歟用是敢忘固陋序而銘之銘曰

熊熊香象 毓於潯溪
截流而渡 為法羽儀 嚴操冰雪 早證菩提
了得一統 萬法咸歸 萬有朗融 即心是佛 出世西林 垂機化物
繼住鷲峰 宏揚祖道 響震威音 驚聾啟聵
門開甘露 碩大無朋 紫衣寵錫 聖遇何隆
匪師之獨 有光於宗 吳山楚水 花雨香風 夫何秋晚 彫此覺樹
本無生滅 示有來去 不來不去 法身常住
奕奕光明 燈傳萬炷 巍巍窣堵 靈所憑兮 玲瓏八面 維山之西
蓮花作供 白雲為侣 千古萬古 瞻之仰之

時維乾隆二十七年歲次壬午仲秋月上浣之吉黃海同門弟宣信槃談謹撰并書嗣法眾門人洎法孫等仝立石

研庵和尚住持雲林本末

研庵和尚法名儀謙字見能浙江桐鄉沈氏子父諱文相母李氏生於乾隆乙未年七月二十日自襁褓即厭葷茹髫齡不為兒戲既就外傳讀書聰慧尊父云此子夙具善根可捨為佛子丱歲遂依仁邑法海禪院嵩年老和尚剃度旋受具於聖因寺中立老和尚座下細究毘尼精參內典嗣後遍厯諸方尋入雲林為記室禪課餘暇工寫山水可登巨然之堂因禮德山老和尚真傳衣鉢凡寺中首領之職無不紀綱嘉慶二十一年丙子秋眾推繼主祖席是年適遭祝融之災由觀音閣延及行宮以及大殿於是誓卸院事叩募十方是時德慧嗣之甫八月儀清嗣之而師方適楚購木不辭勞瘁幸蒙撫憲楊公具奏後於二十三年戊寅鹺憲廣公入覲召見垂詢天語丁寧頒給帑銀萬兩於是年冬命住持儀清鳩工重建未幾儀清卒時邑侯宣公以師功行懇誠辛勤備至俟師自楚遄歸仍命銷假重興土木至道光八年工程告蕆殿堂廊廡輪奐一新而師心力亦憊即告諸檀越洎兩序大眾云我今復住又及十載精神困乏可選眾中舉充此任大眾怏怏而退繼復具禀邑侯石公批云該僧勞積居多久為上憲嘉尚若因工竣退院何能即邀憲允仍照舊住持方丈為囑是年冬沈太史聽篁囑(受)協修雲林寺志釐訂之暇為師粗陳梗概如此

小綠天庵主曰研庵苦志清修事經百折而卒能成其願人為之邪抑天為之邪至於功成身退轉勿能遂其願其福正未有艾矣

定光閣記

定光古佛者崇慧大師長耳相之真身也按師俗姓陳名行修號性真泉南人唐景福元年正月六日母夢吞日而生異香滿室少而穎異長而過目成誦旁及內典幡然欲游方外至金陵瓦棺寺遂祝髮受具焉去參雪峰禪師得心印再游天台國清寺用苦行力後梁開平閒至四明山中獨棲松下又[A6]趺坐龍尾巖結茅為蓋坐磐石當膝處成坳後唐同光二年至杭之西湖南山喜其後塢依石為室禪定其中嗟夫大師一生所遊非一處皆有奇祥異跡非所謂觸而不亂至而能應不住於相如如不動者乎吳越王以誕辰飯僧有永明禪師者亦異人也王問今日有真僧降否永明曰長耳和尚乃定光應身也王趣駕參禮稱師為定光出世師默然但云永明饒舌跏趺而化宋崇寧三年僧司以事聞賜號崇慧大師建寺於南高峰之麓名曰法相寺凡療疾疫與求嗣者禱趨之無不驗後為金兵火燬因寄像於雲林迄今數百餘年矣歙人候補知縣程鍾字葭應者忠信醕懿好善樂施捐建普濟堂于淮安四方無告之民賴其養育者甚眾其他益民生之事捐施樂助者不可勝紀乾隆丙寅偶過雲林見佛像而深敬謂不可以側處也遂捐資囑主僧儀果建閣而專奉之上與像稱四方瞻仰之士莫不悚然起敬今己巳春程君復過武林厥功告竣因請記於余余於內典素不究心但觀孔門諸賢莫不各有耑祠及至聖殿而兩廡之下七十二賢無不畢集焉今雲林為諸寺之冠則諸佛之畢集於雲林非猶諸賢之畢集於孔廟乎余膺簡命來浙每游兩峰三竺閒且見定光古佛蹤跡於本傳兹因程君之請舉其略而記之非謂深知梵教闡揚其說為禪門添一重公案也

巨濤和尚薅草行人詩集序

達磨東渡不立文字禪直參宗旨肰自白馬馱經如來與須菩提問荅莫非藉是以傳道而覺世禪教有頓悟積漸即吾儒之尊德性而道問學二者何可偏廢然非徒尚花藻工文翰為精修上乘也巨濤和尚潤州名家子生秉夙因髫齡祝髮于焦山時郡守滄洲陳公被吏議寓焦巖巨公獲與游陳乃心賞其妙年好學不吝指授遂為入室弟子禪誦之餘討論古今究習風雅既得其要領學殖漸益閎肆偶涉吟咏燦然成章攻苦勤習彌覺精進豈泛泛胸無底藴徒拾他人唾餘獵取名譽者可同日語耶巨公積年苦行雲水參學遂得綱宗提正印持白椎主雲林法席皈依數萬指宏開覺路大闡宗風得正法眼藏願力深長人天廣助千年大剎巍煥增觀是具德和尚與晦公諦公之後繼起一人也予忝交有年兹來雲林游眺匝旬間一索觀詩帙氣味清古風調雋逸無棒喝習時時天真流露不假雕鎪蓋以性禀孝友篤師傳尚友朋氣誼纏綿悱惻惓惓懇懇詞句之工不期肰而肰者而益知其拈韵琢句廼其餘事耳其生平樂與文人墨客遊而癖嗜山水名區勝槩流連不忍去以是集中多登臨酬唱之作慧遠開白社于東林不外陶謝少陵之于贊公齊已昌黎之于無本大顛東坡之于了元佛印蓋諸君子樂與方外交而諸禪侣亦未嘗不見重于文人士夫也吾于巨公益信肰矣豈僅僅以詩名傳哉

乾隆七年歲次壬戌桂秋月宣城八十七叟拜手序

品蓮上人遺藳序

東坡贈惠通詩云語帶煙霞從古少氣含蔬筍到公無語人曰頗解蔬筍語否謂無酸餡氣也夫以蔬筍為酸餡坡之言亦不達於理矣僧詩而無蔬筍氣則思必出位語必離宗不惟五衍八正之旨無所幽求即四始六義之藴亦同外道嘗見世之披紫衣持金鉢卓錫名山而游心塵世膠膠擾擾無異凡流下此或結緣於豪門貴室藉鐘魚梵唄以希布地之金者比比然矣此其人未必知吟咏即有吟咏亦不過供官設客之緒餘塵羹塗飯豈復有蔬筍之味在其胸次也品蓮上人高行澄澈詩雖不多皆清絕滔滔意在雲表煙霞之氣縈繞筆端何處更容埃堨此正蔬筍味也蔬筍味之清而腴者也予嘗襆被八山止於野人之家煮葵燒筍以為供引羹御飯如享太牢坡公種菜詩序云味含土膏氣飽霜露二語蓋深得蔬筍之真者即以論上人之詩誰曰不宜豈[A7]餕餡之謂哉上人既寂弟子將謀諸梓介余戚好屬為點定既卒業為識於簡端惜乎未嘗一坐已公茅屋同論詩於茶瓜枕簟之間也

道光癸未三月譔

雲林寺續誌卷八終


校注

[A1] 刺【CB】剌【志彙】
[A2] 圮【CB】𡉏【志彙】
[A3] 刺【CB】剌【志彙】
[A4] 卻【CB】郤【志彙】
[A5] 刺【CB】剌【志彙】
[A6] 趺【CB】跌【志彙】
[A7] 餕餡【CB】酸饀【志彙】(CBETA 按「餕」音 jùn不通「酸」(suān)「饀」音 tāo通「饕」(tāo)非「餡」(xiàn)之異體字
上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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