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底峽尊者傳(卷四)
第四目 請赴拉薩
尊者住王寺六月零二十五日,滿足拉尊跋之心願已,時跋薄王及三大善巧,建寺圓滿,請尊者開光,尊者遂至金殿寺。時戒勝譯師欲送尊者回印度,但此時未見本尊及師長所授記之隖波索迦,念云:「豈非瑜伽母有所欺耶?」
其大善知識種敦仁波卿,勝本者,誕生北方,姓氏曰種。歲次甲辰(宋真宗七年),其母先過,又娶續室。一日續母[A1]𤚲乳,童子打牛,牛走乳[A2]傾,母痛打之。童子雖幼,心力殊特,念云:「與此諍鬧,不若他往為樂。」遂離家,往他處覓食,自供以求學。次依賈(地名在前藏)漾勤波受五戒。十五歲時,有康地大德諱菩提童子(有傳作自在童子)欲赴印度者,見已生信。次大德西至跋薄,住一載而返,又會於玉如(地在前藏),請隨其後。大德告曰:「汝明年可隨康地商來。若今引去,恐他人謗為竊誘童子也。」次歲年十七,隨商人至康,依大德十九年,善巧顯密諸法。初依師時,承事師長,與常涕無異,唯未賣髓而已。凡大德之馬牛豬羊(他人供者),晝則牧於山野,夜則持弓箭利劒,乘一善馬,遊行防範。後於一日,與諸學談論法義,智勝一切,法增隖波索迦之名,遂徧聞於康藏。
爾時種敦仁波卿念云:「得此難得有暇圓滿(暇有八,滿有十,如聲聞地說)之人身,必須修一真實佛法。但現所學者,為足不足,須請問印度之大善巧者,請問須能自言不待譯者,方善。」遂依印度三藏法師聲刺(即念智法師之異名,此師功德甚重,恐繁不錄)學梵文語。次年三十有八,大德菩提童子告曰:「今可與父相會(授記尊者也)。」賜與經書馬匹,遂辭師西上。聞傳云:「哦日拉尊跋請阿底峽尊者來藏,不久仍回印度也。」種敦仁波卿聞而生信,自北路行。至前藏場喀梭曲,以法教化彼處之官(呼為筆穹,未知正諱),[A3]彼供與㘃真阿蘭若,請留供養。種敦曰:「汝可改此惡行,建設宏法處所。明年有善慧譯師至,請彼宏法。我今無暇,須急往哦日謁大善巧者,待我回時,當受汝施,更當於㘃真建寺也。」次往朝賈之漾勤薄。又往謁藏王出家之菩提王,啟曰:「今哦日拉尊跋迎尊者來藏,我今請其來此,願大德歡迎也……」云云。次謂迦瓦(姓)釋迦自在曰:「我請來時當奉函座前,爾時請勸勉藏人往拉朵(哦日附近地名)迎接。」迦瓦曰:「汝可盡力迎請,我當勸眾往迎也。」次回家與父相見。次依北路西上,至三叉路未知所往,忽有一苾芻至,示其正路而去。次又迷路,忽有一鹿行其前,隨之,得大道。
爾時尊者住於補讓地,度母告曰:「今過三夜至第四日,隖波索迦當到,可加持之。」尊者設備灌頂瓶等,至日遣人俟迎,午前未至,尊者往村中受請。去後種至,諸人曰:「稍待即[A4]回」。種曰:「謁大乘師長,雖剎那前後宜擇前者。」遂赴村中,遇於長衢,急急頂禮。尊者手摩種頂,說多吉祥願頌,次返住處,灌頂加持,授與妙吉祥金剛聖像(此像最有加持,西印度王送來者)。時種仁波卿以三事請問,謂:「印度有如何大德?以前所學,可入道否?若依尊者當如何學?」尊者告曰:「印度善巧者甚多,即我來藏時,東印度𠳐伽羅每日出一得成就者;汝以前所學,未能入道,唯承事師長入道;今汝當依我住,汝是我本尊度母等授記之弟子,我此傳承有加持也……」云云。(是歲壬午,種年三十九,尊者六十一也。)
是日尊者之施主,供種酥油一塊,種化而注為通宵燈,供尊者前。自是以往,乃至尊者圓寂,靈骨供於㘃真,酥燈曾未間缺也。次依大眾部律,隔幔與未近圓者同室宿無犯之軌則,是夜與尊者同室學諸教授。尊者預約三日後起程返印度,種雖申請赴前藏事,未蒙允許。譯師因前與囉那阿迦囉上座有誓,亦欲送還,拉尊跋雖願尊者住藏,但亦未敢申請,種亦不能太過。然種仁波卿智力殊特,另設方便,對尊者前稱讚前藏拉薩、桑葉等殊勝道場,如來等聖像,并僧眾之盛多。并請白云:「彼等皆願尊者來藏也。」尊者聞之甚喜曰:「如是盛多之僧眾,任何處亦難得,世尊授記有阿羅漢住,定有而無疑也。」[A5]遙向藏地頂禮。又曰:「彼若皆願我去者,我亦有誓,不違僧教。」種聞之遂重請赴藏,尊者許諾。譯師急止之曰:「我不能赴地獄(猶云我不敢墮地獄),我與阿闍黎上座有誓也。」種無奈何,遂函告前藏(信是十九頌文)迦瓦,詳述尊者有赴藏意,宜速來迎,自己隨尊者赴跋薄開光。
時譯師總想急行,種則總想遲延,尊者之經像等物,不放隨去,隨尊者謂種仁波卿、戒勝譯師、西印度王等共二十餘人。至跋薄已,又建四座縛外道之黑塔,種仁波卿建一大白塔曰吉祥塔,譯師繪尊者及種仁波卿像,種則塑拉尊跋及譯師像并尊者大像,并繪跋薄王送哦日迎接眾會圖,如是開光凡經二十二日始畢。次回金殿寺,為諸有情說法而住。前譯師於跋薄欲送尊者返印度,適值薩門得三處兵亂,不能遂願,心甚憂惱。尊者慰曰:「心不必憂,無能辦者無罪也。」譯師喜曰:「則今請赴藏也。」爾時尊者謂譯師曰:「那[口*熱]跋弟子智生善巧者,有龍猛菩薩派中所須之一法,未能請得,意甚悔也。」譯師記其事。尊者住芒盂一年,建立白寺,專待藏人來迎。
爾時迦瓦釋迦自在,奉種仁波卿信已,依信中所列之人數,一一請集議接尊者之事。信中未列枯敦尊主永仲,然枯敦為蘆梅(在拉薩南)一切僧眾之上座,極善對法俱舍等論,學冠當世,名與善慧譯師種仁波卿相等,時人共稱枯、我(我是善慧譯師姓)、種三也。枯見信未列及,深生不樂,欲先往迎接(種為補之,或云忘記,或曰謝罪),遂別眾先行。眾見枯敦先去,未散久延,亦即起程(枯之勢力可見一斑),先後并至。尊者甚喜,時枯敦問種曰:「汝信中何不將我名列入眾數耶?」種曰:「『大善巧清淨,美稱善慧等。』(是信之頌文),『等』中已有之。」枯曰:「我是『等』字中之人乎!」愈為不喜,恨念起於此也。
第五目 拉薩途中
爾時藏人請發心法,尊者令設供。藏人設花一盤,多購[A6]糌粑,自以為供設富盛。尊者觀之曰:「供太惡劣,心不能發,全無利益。」遂白曰:「宜重設。」次戒勝譯師另設妙供,方傳發心也。
次趣程赴前藏,行至跋摩跋塘時,有格喜阿蘭若者(此是後時之稱)生於康地,諱自在幢(宋真宗十九年歲次丙辰生,神宗十五年壬[A7]戌歲圓寂於㘃真寺,壽六十有七也),欲往跋薄朝龐[A8]停跋謹,途遇尊者,頂禮供養,請曰:「我欲往喇嘛龐停跋謹前,惟願加持,途中無諸留難。」尊者曰:「災難有之,莫行。我與汝法食,可住此。」白曰:「乃至我此諸受用未盡不敢受食,惟願請法。」尊者曰:「食我食有法,不食亦無法。」遂將資具盡供尊者,任香燈職,不入眾聽法,唯專學修行之教授。
次至拉朵絳時,供敦永仲、迦格瓦、賈之格瓦勤薄、迦瓦釋迦自在、枯敦尊主永仲、善慧譯師六人共議五事,請決於尊者。謂方便及慧,隨以一支(或單有方便,或單有慧)成不成佛?菩薩律儀所依,須不須別解脫戒(謂受菩薩戒須先受別解脫戒否)?未得金剛阿闍黎之灌頂,可講說密乘經否?未得灌頂,可否行密咒之行?尊者曰:「汝等不具心力(無智也)較彼尚多,拉尊跋途已問訖,盡載於《菩提道炬論》中,汝等所問者亦有之。」諸人取論觀之,[A9]抉擇已訖,[A10]辯才遂窮也(途中事記甚繁,今悉從略)。
漸至寧錯,三月安居,眾中講《現觀莊嚴論》,別為格喜悅兄弟等講密乘所作部之修法、觀音之修法等。格喜悅法自在(悅是姓,下三字是名,上二字譯善知識)修[A11]持六月,十一面觀音現身。次請觀音忿相修法(馬頭明王等法也),並請甚深守護。尊者傳六字明,請曰尚不足,遂傳不動尊。種仁波卿請易修而有大加持者,尊者傳十一面觀音。戒勝譯師請有勢力者,傳閻曼德迦。又請近成就者傳度母。
爾時格喜瑜伽者,生於康地,姓永,名菩提(諱菩提寶,誕於宋真宗十八年,歲次乙卯。神宗十一年戊午圓寂於㘃真,壽六十有四也)。後漸長,母告曰:「我生汝惟令出家也,今可出家。」謹依母教出家近園,住親教處,諸事繁雜,無暇修行。母又教曰:「住此無益,可往藏中求學。」與諸珍帛,送三日程,臨別時發願曰:「願兒入藏遇善知識,願遇已攝受,願攝受已講諸教授教誡,教已願如理修行教授教誡之法,修時願我亦生汝前,母子同修一切種智之道。」說已而回。次西上,遇尊者。尊者知是法器,見已無間,傳建立三昧耶王,念至一千八百遍現身,自此為尊者近住之弟子也。尊者住後藏一載,利生不可勝計。
次行至根巴絳塘時,尊者問曰:「拉薩山上,樹有旗等之處,有何也?」藏人詳述拉薩之事迹,尊者曰:「彼處之上,罩三層霞光,眾多天子供養無間也,我等亦趣彼行(此是天眼)。」次行至聞荼那時,尊者以衣覆首而行,問其故,曰:「此山純以五寶所成,見生貪心。」次至欽如時,有一新婦,見已起信,盡摘首飾供養。回家時,家人起諍,新婦投河而死。尊者行容時,聞知其事,嘆曰:「我女可悲也!」遂[A12]住五夜,為彼女故,建淨惡趣曼陀羅印塔甚多,曰:「我女心已滿足矣!」又在欽如時,有號德勝者供酥一包,尊者見彼手有輪相,傳大悲念誦法,未久現身。次至朵地,住於北崗,尊者曰:「此處出一具希有妙相之菩薩。」
次[A13]住桑耶寺,爾時眾會圍繞,尊者思盥漱,瑜伽觀其面輪而知,急下馬取水以進,餘人盡笑:「菩提康呆子,無餘可供而供水。」對曰:「菩提似呆,實有大慧。」尊者甚喜曰:「阿梅(是瑜伽者之別號)唯類一印度人也。」次至桑耶,住北迦洲(寺之異名),爾時拉尊菩提王為施主,造次第儀軌等。次赴迦曲,枯、我二人請講中觀六論,密乘諸不共教授多傳種仁波卿,餘人請法尚眾。爾時有二童年苾芻,至尊者前,一曰:「欲看水徧處三摩地否?」尊者曰:「欲。」自眉間化水,漸次全身俱化。一曰:「欲看白色徧處三摩地否?」尊者曰:「欲。」亦自眉間現白,漸次徧白,次從定起仍漸收於眉間。尊者讚曰:「三摩地善。」次往欽樸時,彼二後至,一曰:「欲觀如幻像耶?」答曰:「欲。」見一像上,有三世諸佛現十二相。一曰:「欲觀如幻三摩地耶?」如前答。見一度母像,顯現如真。時尊者前,唯一求寂。次早僧食時,求寂徧觀眾中未見彼二人,白尊者曰:「此二人何往?」尊者曰:「彼等不入眾食,是地神樹神等供養也。」又尊者於上層殿繞行,有一老尼見尊者行於虛空,言於瑜伽者,瑜伽者告善慧譯師,譯師請問尊者,尊者曰:「尼目誤也。」
又一中夜,尊者及種敦瑜伽者住時,尊者曰:「聞否?」白言:「何事?」曰:「我印度弟子祈禱搖鈴之聲。」時種敦用手擎髮聽之,未能聞也。又有多人,聚桑耶北迦洲,請發心法。是晚諸善知識賀曰:「今日成多菩薩。」尊者曰:「若云發心,則一人亦未能發也。」請其故,曰:「無三寶供故。」白云:「若爾可不傳也。」尊者曰:「不傳,藏人當譏議。」次藏中諸善知識,欲請講《現觀莊嚴論》與《二萬頌》合釋。時枯敦欲迎尊者赴雅瓏(地名),遂稱讚地方功德,利生事大,夏住拉頂(寺名)冬住塘摩伽(平原之住處或寺名)。尊者許諾,枯敦遂於眾中唱云:「今請尊者赴雅瓏,欲聽二萬頌者,可來雅瓏也。」時種敦[A14]知枯敦慢盛,必無上妙承事供養,遂私謂藏地諸善知識曰:「汝等可請尊者赴聶塘。今雖去雅瓏,然枯敦慢大,未必能好承事供養。爾時我設方便請回桑耶,汝等可以馬[A15]上來迎也。」藏地知識悉皆允許。
次尊者赴雅瓏,住塘摩伽,枯敦供雜金百兩(純金僅數兩),請講《現觀莊嚴》與《二萬頌》合釋,《辨法》及《法性論》等諸顯教,並請閻曼德迦修行方便等[A16]諸密法。次枯敦自住拉頂,果不殷重承事,並嫉恨種敦,毀謗瑜伽者。時瑜伽白尊者曰:「今枯敦亦見毀,願不為近住(不當傳者也)。」尊者不許,再三辭之。爾時尊者年越六十,其髮皆白,去其帽置首於瑜伽者之臂告曰:「我生於印度東方,汝生於康地,是以往生之業而相遇,今我頭亦如是。汝能放置而不顧,[A17]近住自可不為也。」瑜伽者泣曰:「若爾者,則願乃至住世而為近住也。」尊者謂種曰:「隖陂索迦,能有如是好心之人也!」
時枯敦有千人,尊者師徒不滿三百,所有供事悉是微劣。尊者曰:「枯敦如輪王,我如黎庶;枯敦受用如叨利,我如餓鬼城也。」種敦白曰:「枯敦有所不喜,我可自回藏耶?」尊者曰:「近事去我亦去,近事住我亦住。」未許種去。種又白曰:「枯敦必不放尊者去,須善設方便始可。倘若見放,可往聶塘,山有林木,地有青草,雖至嚴冬,百花開敷,欲請赴彼也。」尊者笑曰:「我有令枯敦不覺之善巧方便,今可即行。」是夜師徒,料理行裝,未曉起程。時尊者遣人曰:「汝可往枯敦處,告云:『阿底峽已赴藏矣!』」尊者復畫地以定力加持之。其人奉尊者教,往拉頂,上已復墜,未能登山。餘人聞之,欲告枯敦。是日枯敦有事,不欲開門。其人曰:「汝今閉戶而住,尊者已被種敦盜去矣!」枯敦聞言大驚,急往牽[A18]馬。馬名黑烏,先時聞枯之聲即至其前,是日偏不受牽,久之方畢。師徒眾人急往追趕,枯告眾曰:「拿住種敦可重打之。」
時尊者至聞之渡口,禮應師在前行,今恐枯敦作不利益,種敦遂先去。次尊者亦登舟入河,枯敦一人追至,急呼曰:「何故內弟子亦不見告,豈不念我耶?」尊者答曰:「何不念我耶?」枯敦馬勢太猛,一躍入水,枯敦幾死。枯敦又報怨瑜伽者,不預告聞。重請尊者返,尊者曰:「大善巧者莫作是語。」枯曰:「若爾願賜供處。」尊者摘帽,遙擲之。枯敦無計,遂請帽供養而返。
是夜種敦住迦曲,尊者住聞地。次赴桑耶,閱梵文經論,尊者曰:「印度三遭火滅,印度無者,此多有之。」並抄《明顯中觀論》、《華嚴經》等,寄回印度。住桑耶時,有阿喀格喜為施主,講八千頌。爾時場喀筆穹遣人來迎種敦,種敦告曰:「我今無暇,尊者住世,承事為最要。我須與尊者死別(謂尊者圓寂之後方可他去),是後若無壽難,當受汝供。」並寫信三十六頌寄往,又寄與妙吉祥金剛像,防彼不信也。
次有榜敦,以馬二百匹,迎尊者赴拉薩。時尊者牛馬之屬甚多,世人謗為大欲。諸弟子請曰:「此等何不賣之?」尊者曰:「汝等不知,父母豈可賣耶?」次行至桑耶之山間住一夜,尊者曰:「老馬可悲也!」次往觀之,有一老馬前足陷入亂石。次至賈皮(寺名)住半月。次善慧譯師請往拉薩,時大悲尊出迎,化一俗人,讚曰:「善來大善巧。」說已而去。尊者急下馬,彼已遠去。眾人問其故,尊者曰:「汝等見彼人耶?」答曰:「見為誰耶?」尊者曰:「彼是本尊大悲,欲為頂禮未及也。」次至大招寺,朝釋尊[A19]聖像,尊者曰:「此是真實化身也。」命印度畫師,繪釋尊像。繪已,尊者觀之曰:「不同。」毀之重繪。重繪七次,尊者曰:「今仿矣。」遂隨身供養,本意寄回印度未遂,後存聶塘。時尊者住歡喜光耀洲(今室已廢),為四方來會之知識,講顯密無量法教。又善慧譯師為首,請講中觀心論清辨論師自釋,譯師錄其教授,為廣略二種,呈視瑜伽者。瑜伽者曰:「如私教我者(尊者曾專為瑜伽者一人講),未免太深也。」
第六目 卓錫拉薩轉大法輪
尊者住拉薩,見希有相甚多。復朝遇無量瑜伽母,亦見一大阿羅漢,並謂拉薩是一大尸林,特為修密法之殊勝處。時尊者歡喜幻現(大招寺),心無厭足,日月旋繞,住中修行。
時善慧譯師,記前在桑耶虛空旋繞之事,今特留意觀之,實見尊者虛空旋繞,足不至地。白尊者曰:「前桑耶老尼,所見清淨,尊者實於空中旋繞。」尊者曰:「印度亦作是說。」時種敦為首,藏地諸善知識請問繞佛之教授。尊者曰:「諸有為善根,更無餘大於旋繞者。」並廣說印度有繞大城得成就,繞寺院得成就,繞觀音聖殿得成就等歷史,廣說旋繞之教授。又旋繞時,忽念云:「法王菩薩如何建立此寺?何能得一史記耶(殿是藏王松讚崗薄所建)?」見一瘋狂貧婦著一破衣,時現大欲無足,時隨他欲而施,謂尊者曰:「願至屏處見告。」至屏處已,謂曰:「欲得法王建此寺之史耶?」尊者知彼是自性瑜伽母,遂觀想頂禮供養,答曰:「實所願也。」告曰:「若爾者,可自瓶相柱處,量兩工半有之,莫告他人也。」
次尊者欲開取時,彼有一大勢守護藏神謂尊者曰:「若唯於今日抄寫則容取,不爾則不與也。」尊者允許,遂取出。是日瑜伽者及種敦等,四人極力抄之,大半完畢,稍未全,時因筆墨不便,故字多不清。是書交瑜伽者收存,今第五世達賴喇嘛所著之《大招志》,即依據於此書也。
又一晨,尊者謂瑜伽者曰:「有一瑜伽母行也。」白云:「何故得知?」曰:「諸天於虛空來迎請。」曰:「瑜伽母為誰?」曰:「時哭時笑之貧婦是。」瑜伽者急往觀之,彼人已去矣。
尊者[A20]住拉薩一冬,次歲菩提本請赴耶跋。時菩提本為首,有七知識廣請密法。次有漾尊阿廓跋,承事供養,請求教授,尊者曰:「善男子,汝壽量短促,所知繁多(所知,猶云法),汝可修也;修能多知,聞僅少解……」云云。又有一尼,承事尊者,是日去世。尊者告瑜伽者曰:「彼尼已死。」白曰:「昨日尚來供養,今日豈死耶?」尊者曰:「死已生天,今來謝恩供養也。」
爾時種敦,往覓供具,得財甚多,供養尊者,純金一百八兩(以九錢為一兩計)、馬二十一為首,一切供物亦共計百八數。尊者自來藏地,一日之供養未越於此者。爾時種敦請問尊者之功德,記錄成傳,並造頌文讚之。尊者曰:「我豈唯爾許德耶?」遂自略述苦行求法,專一修行等事。教曰:「汝等不勞難行,而得深法,有大利益,當善行之。」又略說薩陀波崙、法上菩薩、善財童子等事迹,謂曰:「諸承事師長者,師長雖無所欲,然有大因緣也(圓滿自己之資糧故)。」
次迦瓦釋迦自在,請尊者赴楞跋(地名)住一月。時住彼講時,尊者忽下座,種請曰:「何事?」尊者口念:「南無佛陀耶,南無達摩耶,南無僧迦耶。」謂種曰:「近事,有一極大之『非人』在此,須降伏也!」爾時有「非人」名診迦,欲害尊者未遂。尊者修馬頭明王法,降伏之。次回耶跋,後受榜敦所請赴聶塘。時藏地諸大人,悉至聶塘請法,斷諸疑惑,一切居家住於齋戒,一切密士住三昧耶。總之,將一切道俗悉安立於三歸,時稱尊者為「三歸依者」。(尊者昔稱「菩提心者」,次至哦日廣說業果法類稱「業果者」,今稱「歸依敦」。其法派曰「迦當」者,是後時之稱也。)
爾時又有漾那穹敦等四善知識,請講宗派。時尊者略述根本數語,告曰:「彼皆是分別,於此短壽,分別數之不盡,當攝集心要也。」請曰:「心要如何攝?」曰:「當以悲心,徧於五趣一切有情。不忍其苦故,當發菩提心;為成辦彼故,當圓滿二種資糧。從彼所生善根,當回向共同一切有情。次當修內外一切法,如夢如幻,當如是攝一切心要也。」爾時有名寶師者,請問尊者不加修行成佛之方便。尊者曰:「我亦願也,然不圓滿二種資糧之佛非我所知。」時藏地知識欲請教授,漾那穹曰:「任請何法,尊者唯教修菩提[A21]心而已。」尊者聞知曰:「漾那穹,實爾,印度亦有一如汝之歡喜教授;不歡喜修者,彼亦不信菩提心……」云云。
又種敦將自己所了解月稱派正義,啟白尊者。尊者向東方合掌曰:「現在印度東方唯持此見,藏地有如汝之大有情,福實不薄,我無須來藏也。」說已並傳教授(「教授」時至方傳,尊者之見為月稱派,至此始明)。忽於一日,尊者問種曰:「汝云有花本冬日亦開花,今花何在耶?」種敦遂請尊者至平原暖處,取小花草以應前言。尊者喜曰:「汝可為方便之極,僅不成妄語耳。」爾時廣說供花之福德,然有毒之花不得供養三寶。又說地嚴花,是青蓮之類,唯以風大不能開放。尊者又曰:「汝既如是愛花,當加持此地令花開放也。」(以尊者加持力故,聶塘之花多非餘處所有。)
又一日尊者曰:「我今日不與人會,莫放人來。」是日有一人謂是印度送供者,收其供物。時彼之背中,忽出一鐵爪,直趣尊者,握尊者之背[A22]壁,未能傷害。尊者謂此係印度外道,恐尊者宏揚藏地佛法故作留難,然未能果也。又一日有印度二小乘苾芻,具十二種杜多功德,來參尊者,請問法義。尊者為講「補特伽羅無我」[A23]時聽受,為講「法無我」時,彼二人急覆耳白曰:「阿底峽莫說!恐怖!恐怖!」尊者嘆曰:「未能集聚[A24]殊勝資糧,不堪學『真空』之義,但以護戒清淨無所至也。」(證小乘果亦須通達「法空」,是月稱派之深義,《菩提道次論》中廣說。)次尊者印度之弟子等遣使送供者至,尊者問:「印度有何希奇新事?」彼云:「餘無所聞,有一瑜伽者於大城建一小室,修十二年得大成就,現在化身無量,依慈悲而說法。又有一瑜伽母供五曼陀羅,從曼陀羅出生蓮花,花開七日不萎……」云云。
爾時格喜阿蘭若者,住仰迦摩修法,忽於一夜發大聲音,聲後見一大蝎,自下而螫,急祈禱於尊者,蝎忽不見。次早尊者至問曰:「夜來何故呼我?」俱白上事,尊者遂將守護瑜伽行者,不動明王之教授,盡傳於阿蘭若者(此後傳法譯經等事甚繁從略不錄)。次戒勝譯師請假專修,翻譯等事以種敦代之。三月後有絨敦格瓦等諸善知識請顯密諸法,種敦即函請譯師來共譯之。是講《集菩薩學論》、《集經論》、《入行論》、《道炬論》等。次譯師請上中下三根等法,尊者曰:「彼等諸法汝自善巧。」遂未更傳。
此後住藏中七年五月,未講經論,設有說法,皆以歌詞代之。依顯教者,有《法界歌》、《出離流轉歌》、《六樂歌》、《菩提心歌》等。夜分多於空行母之會中依密乘深義為歌,有《見金剛歌》、《行金剛歌》、《修金剛歌》、《金剛法歌》等,譯師蒙許譯之。次譯師仍請假專修。時尊者稍現病現,供養本尊,本尊現身,病患悉愈。總之,尊者住聶塘時,本尊現身不可數計,曾於一月十五夜,三世諸佛菩薩現身,自是以往,每夜初分,必現無缺。又於一夜夢中聞有婦女莊嚴之聲,尊者念云:「此不可視。」遂閉目不視。彼曰:「是汝母親,汝亦不視耶?」尊者曰:「我母不在此。」告曰:「母親度母亦不視耶?」尊者忽醒,見聖度母住虛空中,以種種珍寶莊嚴其身。
又一日瑜伽者進食時,見尊者仰面虛空,口呼:「彌勒!彌勒!」未能奉食而退。次進時見尊者如前而退。時格喜種敦曰:「阿梅,莫使尊者飯冷。尊者見慈氏身,我等未能見也。」次食將至冷時,尊者告曰:「持我食來。」請問前緣,尊者曰:「今日,文殊及慈尊,來虛空中,議論大乘法義,金剛手防護魔難,諸天子記錄,今須畫彼圖也。」尊者自定墨範,次鈎召東印度之大善巧者來繪色彩,此像後存聶塘。爾時尊者曰:「諸佛之身悉是金色。」請曰:「若爾,何故各別耶?」曰:「為調伏彼彼有情,所現各別也。」
(卷四終)
校注
【經文資訊】《大藏經補編》第 11 冊 No. 72 阿底峽尊者傳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2-01-17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中華電子佛典協會(CBETA)依《大藏經補編》所編輯
【原始資料】CBETA 人工輸入(版本一),CBETA 人工輸入(版本二),利美園地網站提供
【其他事項】詳細說明請參閱【中華電子佛典協會資料庫版權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