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佛要集經卷上

西晉[10]月氏[11]三藏竺法護譯

聞如是：

一時，佛遊摩竭國柰叢樹間，於其鄉土[12]北有山，[13]名因沙舊([14]晉言帝樹石室)，與大比丘眾俱，比丘五千；菩薩二萬，皆不退轉不起法忍，身口意定總攝三世，獨步三界開化眾生，應病與藥各令得所，文殊師利、彌勒菩薩等；復有諸天八萬四千，悉志佛道。

爾時，四[15]部各往詣佛，雖欲聽經不能專精厭所講法，各各怱怱多所[16]務求，追逐五濁以為事業。

佛心念言：「眾人患厭所宣道教，不肯復來諮受法言，不見如來，不聞正[17]典，不入心耳，心不思惟不能修立。」

佛自念言：「吾欲[18]示現如像[19]燕處，不自現形到他方佛土，與諸佛俱宣講諸佛之要集。」

佛復觀之，諸佛世尊會於何方？輒覩東方去是八萬四千億諸佛世界，國名普光，佛號天王如來、至真、等正覺，現在說法，諸佛會彼。

佛告阿難：「如來當入因沙舊室燕坐三月，諸天、龍、神、阿須倫、迦留羅、真陀羅、摩[20]休勒、人與非人，若有來者解喻其意，勿令入室。」

阿難白佛：「大聖垂恩，有尊巍巍，神妙諸天，其威洞徹，身形微妙，心意叵見，往來周旋，不能將護。難既弱劣，無神足力離大德鎧，神變所為不及目連。大目連者，如來諮嗟神足第一，飛到十方無所罣礙，獨可委付護於後事。」

佛告阿難：「勿有此言！如來至真不須人護。今佛觀察天上世間，諸魔、梵天、沙門、梵志，諸天人[21]民阿須倫，無能作威動移如來無上至真之所建立也。汝且默然，如來在眾能自將護，不須衛者。

「又若阿難！若有[22]毀除士、毀除女，薰士、薰女、諸天、龍、神、阿須倫、迦留羅、真陀羅、摩休勒、人若非人，來到爾所，如來至真[23]如在燕坐，汝當為說如是道教：『法難可遇，了義亦[24]然，人身難得，經道希有，如來興世劫數時出，能信如來所宣經[25]典，出家為道見善師友，能從啟受精進愛樂，亦復難遭。若復蒙覩明經比丘講清淨法，此不可得，心好[26]放施。若遭眾祐[27]授於供養，受能淨畢，是亦難遇。假使孝順反復報恩，又勤學問遵持經戒[28]死死不毀，是亦難[29]值。若復有人愍哀眾生，而發無上正真道意，適發心已尋能奉順隨佛之教，究竟菩薩，[1]是最難矣。』」

佛告阿難：「如來燕坐，四部之眾，諸天、龍、神、阿須倫等、人與非人，來到爾所欲聽經法，當為宣傳如是法教。」

佛復語阿難：「汝承佛教為宣如斯：『如來至真無數方便隨時化人，棄捐非法迷惑邪見，汝等承命修正真教。』

「阿難！於彼何謂邪見？謂禮他人妖偽之術，[2]順於諸天奉事鬼神、枯骨朽木山樹、江河泉[3]原石神、天地日月、東西南北北斗社君，蟒蛇鳥獸[4]麋鹿蛟龍，承事若干殊異[5]魍魎，是謂邪見。

「復次，阿難！計受吾我，著人壽命，斷滅計常，是謂邪見。舉要言之，當復為汝說[6]微邪見，若族姓子及族姓女，自起妄想，欲得聲聞緣覺之乘，若[7]復得佛當取滅度，是悉[8]為邪見。

「復次，阿難！如來至真在於燕處，當為[9]解說如斯法要：『汝等學人，[10]常當慕法義、樂於法樂，以法為上，念修清淨，好於篤信多所歡悅，慚愧恭恪戰戰恐畏。在於三界不疑解脫，慈悲喜護行四等心，所[11]逕歷處常能應時，忍辱和雅謙遜下意，但歸於義不取嚴飾，唯歸於慧不取識著，唯歸妙經不取綺[12]辭，唯歸正法不取於人。』教令遵修深妙法忍。所言解度謂三脫門，勤奉空行不計吾我，修於無[13]想棄捐希望，遵行無願消除所誓。

「當為眾生說十二[14]因緣。一切諸法從因緣起，設無因緣則無所起亦無所滅。當審諦觀十二因緣起，察其根[15]源而奉行之；彼若不諦觀十二因緣而致此難。當云何觀？阿難當知，十二牽連悉無所生，無所生者不起法忍，若不生念是為審諦觀十二因緣。

「當復分別賢聖正行，為眾說法。何謂聖諦？所行誠信。其聖諦者，若以心聽計於聖諦，無誠無欺；無誠[16]無欺者，以是之故名曰聖諦。真諦之義是謂誠信而無所生，其[17]真諦者實為真正，為離欲諦、為信[18]解諦、無言辭諦、無所行諦、不造[19]苦諦、無所有諦、無應不應無舉無下諦，則為一諦，無有罪諦、不滅度諦，則無為諦。

「假使，阿難！解一切法不起不滅，悉無所住無異眾生，是謂賢聖諦。以故如來說如此法，賢明弟子行於無為，欲曉了慧，令苦不起，至無所生，是謂苦諦。若遭惱患在於苦痛，不[20]習諸行斷於因緣，因緣已斷，是曰棄[21]捨於習諦矣。若能永滅盡一切苦長無所生，是謂盡諦。何謂道諦？若修道[22]義不為二業，善不善法入一品[23]明，求如是路，是則名曰為三脫門。諸過去佛及與弟子，由[24]此道路至無所至而取滅度，是為名曰八賢聖路：一曰、正見；二曰、正念；三曰、正言；四曰、正業；五曰、正[25]活；六曰、正[26]方便；七曰、正意；八曰、正定。以此護意因說平等，性[27]以平等則於諸法不懷[28]妄想，此乃名曰[29]還入徑路。

「又復，阿難！說法若[30]茲，汝等精勤歸四意止，為諸眾會[31]頒宣解說三十七品道行之法，使立法教。何謂於彼三十七品？若住順義，悉達自然假文字耳。若等文字，如來以此建立諸法。是諸文字亦自然空，不生不壞。若有說者不說亦等，不增不減，所以文字以等故等。假使，阿難！比丘等知文字，是道品法所住順義。

「又復，阿難！如來在燕，若有天、龍、鬼神、[32]犍沓惒、人非人來，當為講說三世平等。何謂為三？過去[33]已滅、當來不現、現在無住，墮在顛[34]倒，是亦本淨。一切諸法亦復悉空，無有三世，亦無所住，過去[35]已空，當來亦空，現在亦空，亦如空空，無空亦空，[36]如三世空，人空亦如是。三世空名曰平等，入於一義無有若干，若為說法，能除三界，乃為安耳。

「何[37]謂能除三界？若有比丘，應時思惟而觀察之，欲界、色界、無色界者，心[38]想所生，其思想者亦無所有。其無所有了三界已，無想[39]而想，無進[40]無[41]怠，無所建立，亦不誓願，不思不念，皆[42]捨心念，得三脫門，慇懃專精而修明證，奉三脫門空無相願。何謂三脫？得至明證不捨平等，暢於諸法無作不作，知一切法皆當歸盡，不入於禪意不墮落，不計有一亦無若干，是三脫門而得明證。

「又復，阿難！當為說法使去五陰。何謂為五？色、痛、想、行、識，是為五陰。若受此者則為盛陰，不受無陰；假使修行處於閑居，當作此觀。如來常說，色如聚沫，痛痒如泡，想如野馬，行如芭蕉，心識如幻，佛光踰日，慧[43]越虛空，[44]親說言教告修行[45]者，當[46]作此觀。如來所講可入義者，吾不解了不即啟解，欲界如聚沫是亦空耳，色界亦無，無色無處，不著三界，其不[47]猗者則無處所，聚沫無我無人壽命，以是之故，一切諸法無人眾生，悉如聚沫水泡、野馬芭蕉。識如幻[48]化亦空，不著三界，若遊諸法不著三界，無有處所則無所猗，其幻化者不復處當我人壽命，其了實者亦無我人壽命之本，其觀五陰如是無處，則無五陰。

「又復，阿難！當復[1]說法，分別消除內外六入，具分別之。何謂內外六入？如來常說，其吾我空。所以者何？悉本淨故，眼耳鼻口身意亦空，本淨無身。假使本淨空無諸入，則無色、聲、香、味、細滑、法處。[2]設無眼、耳、鼻、口、身、意，無因緣識，無內[3]外六入。何謂外六入？於一切法悉無所受，亦無所捨，從思想生外[4]諸六入，不習諸入則無處所。」

佛語阿難：「如來燕坐，若有人來，當為解說如[5]此法義。佛建威神顯其變化，若有應器當應度者，悉聞此法；其餘眾人都不見聞，覩佛默然口無所說。」

講是法時，五千比丘漏盡意解，四萬二千天子遠塵離垢[6]得法眼淨，三百比丘尼得阿羅漢，七千眾人得離愛欲。

爾時，世尊教阿難已，復告阿難：「汝詣石室，當為如來布其座席，唯用芻草，如來坐上三月燕處。」

阿難白佛：「當施床榻布令細[7]濡，用芻草為？」

佛告阿難：「且止！且止！諸過去佛、如來、至真、等正覺皆用芻草以為座席，不以柔濡[8]文飾重座為佳快也，修順道法乃為大安。」

阿難受教，即從坐起，捨於[9]眾會，出外求草。應時無數百千億天，各取柔濡天上好草，著[10]阿難前。阿難即取持詣石室，為佛敷設芻草之座。敷[11]這竟已，應時無數百千億[12]天，各取天衣敷著草上，所敷衣具其數甚多，設著天下不能悉受；佛之威神變所敷衣，高四寸耳。

佛從座起入[13]帝樹石室，無量[14]妓樂不鼓自鳴，天雨眾華大千世界積至于膝，佛[15]這燕坐三昧正受，化其石室皆如水精，三千世界諸有眾生德本純淑，悉見如來坐於石室，猶如明鏡見其面像。佛演右掌百千億光，其光普照三千大千世界，日月之光悉為覆蔽。

當爾之時，一切眾生除[16]婬怒癡，不[17]懷自大貢高嫉妬，亦無勞倦鬪訟之患，慈心相向如父[18]如母、如兄如弟、如子如身等無有異。世尊三昧，其行永定無住無業，自然如空行無妄想。三千大千世界六反震動，應時佛土見佛威神神力變化，二萬二千天子皆發無上正真道意，各取天華散於石室以供養佛，繞室三匝忽然不現。天所散[19]華悉覆山[20]㵎化為佛寺，其香普周[21]三千世界莫不聞[22]薰。佛便變身，詣於天王如來、至真、等正覺所，至普光世界。

爾時，十方江河沙等剎土諸佛，因五濁世眾生難化故，皆現詣天王佛所，亦如能仁如來至真，彼土若斯婬怒癡盛，自大憍慢反逆不孝，[23]諛諂邪念志[24]在下度。所以者何？本土眾生，不往見佛不肯啟受，既有所聞不聽不入不思奉行。以故[25]諸佛善權方便而坐燕室，更化變形詣普光[26]界天王佛所，講說分別諸佛要集。

「何謂[27]佛要集？諸佛世尊，所[28]載眾行[29]以備無所，復進最後究竟，[30]愍愛眾生故，名諸佛要集經典之義。如來至真滅度之後，當為眾生發去覆蓋，諸佛大聖則是法[31]主，德過須彌、智超江海、道越虛空，不可為喻，用一切愚[32]人懈怠放逸不順法教，復受經[33]典。彼等何故懈[34]廢迷荒，纏綿[35]陰蓋不免三趣？諸佛世尊見此義故合要集法。

「于時於彼普光世界，不可計會無數諸佛，悉共集會其土。何故而謂普光？彼土純真無有聲聞緣覺之名，皆諸菩薩充滿備悉，其土菩薩各各自有金色光明，相好嚴身光燿普照靡不通遍，故謂普光。

「何謂諸佛要集？則如真諦遵崇諸法。何謂諸法？何謂為崇？何謂為遵？一切諸法悉為一法，此諸法者亦無有法，亦無非法，亦不可說。所以者何？其無法者，則無所生亦無所起，而為說法不久長存，以假言耳。內有六入外亦六入，五陰諸種及與諸入，是謂一切所有，以假言耳分別章句。一切諸法如真諦觀，則無五陰、四種、諸入，無有斷滅亦無有常無有堅固，是故言曰諸法無言。一切諸法本淨則空，無有其名，其命所說亦無所有，一切諸法及與名號，皆亦自然悉無所有，是諸佛要集。

「何謂為崇？謂崇澹泊悉無所生，崇於無欲、崇於真諦、崇於無本，而崇法界、崇於本際，諸法悉空，崇此真諦，一切諸法皆無所住，無所習行，無行不行，威儀禮節，不取當來。無我[36]所無[37]諸所受業，則無君主亦無被服，不可[38]覩見，為究竟盡故不可盡，假有文辭。其無盡者則無所生，其為本淨，謂志澹泊亦無所生，捨離所生及無所生，已所崇者無聲無寂，無能墮落亦無退者，除諸勸助，則無有底亦不無底，不起[39]不生，講宣平等亦無想念，無近無遠亦無足跡，故謂為崇。

「是所崇者謂入法城，一切諸法假有號耳，無來無往，無得無不得，無有將往亦無還返，不正不邪，不聞不見，無念無知，不恐不懼，無愛無處，無寂不寂，不麁不細，不長不短，不中不彼，不來不藏，不得因緣，不安不危，悉不曉了亦無所行，無所興廢亦無蠲除，不令發起，不養不眠，不思不想，不達不[1]念。無有限節，所念無量，無守無護，無所呼來，不[2]度彼岸，不有處不無處，不斷滅不計常，不失不得，無去來今，無慧無不慧，不眾不寡，無音不言，亦不所入，無恐無字，亦不入文。不動不搖，不遠不近，無禮無不禮，不希名稱，亦無吾我。無人壽命，不戒不犯，不忍不諍，不進不怠，不[3]可所不無所，[4]非清非無清，非空非無空，不身不無身，不講名號等如[5]空空。無[6]畢無不畢，不教化，不願不離，不作無不作，以無殃釁亦不除罪，無想無不想，不動不捨，施亦不[7]受之，初不與之，不調不寂，不滅不等，不使[8]灰盡，不塵不離塵，不墮不落，不染無不染，不忘不念，亦不愁亦不憂慼。無思無不思，無應無不應，[9]無雙無隻，不遊不在，不此際不彼岸，不彼不此，不臨岸不陸地，無底無中，不[10]住度，無能度者，不動跡不志願，不退轉，不合會，不斷不壞，不還合，不相比，不著不脫，不取無不取，不虛空無不空，光明無底，不愛壽命，無人無教，常當講說捨諸處所，是入法城。其不入者著菩薩字，說無著法不見住處，斯[11]曰為崇，是佛要集。

「何謂為遵？諸法常住住於法界，其能奉行如是法者，是謂為遵。何謂為法？所名法者不念於法，無所除毀，不懷希望，無[12]不望，設無所望亦無想報，若不想報則除一切妄想，不造多不為少，不起不斷，不念過去、不想[13]見當來、不住現在，如是行者等於三世，則無言說，不用住故而致眾生，是謂為法。

「是故如來演此言教，佛興不興相住如故，法界亦然，法界住者法界寂然。以何等故，名曰為法？致寂然者以純淑喻，因此故曰諸法寂然。

「何謂無純？計是我所自謂有身，因緣諸見名色思想，處所言辭識知依猗，所謂名號心思稱量觀察本末，意所[14]專惟，受諸五陰、四大、諸入，我當勸助開化三界，以當棄捐婬怒癡，名奉修道教證三脫門，致於道迹、往來、不還至羅漢道。吾當思念修四意止，[15]意斷、[16]神足、根、力、覺意至於八道，三十七品照明四事滅盡塵勞，是為聲聞，名曰不[17]純。

「於彼何謂為寂然者？行菩薩乘，發大心言：『我當成佛[18]務求道慧，於此所行，我當布施捨于慳貪施以法財，淨其禁戒斷於眾缺，謹慎守行建立忍辱，刈其瞋恚為柔濡行，當修精進[19]推懈怠垢，遵修勤[20]力處於閑居修於正受，教化為師[21]還得一心，從三昧起念般若波羅蜜奉行其義，智度無極開化眾生以求佛道。』一切諸佛由般[22]若生，還成佛道降伏眾魔，則轉法輪度脫人民，以佛無為而令滅度，究竟佛慧學諸佛事，宣[23]暢如來十力之業，佛十八法諸力根本四無所畏，分別辯才多所暢達。菩薩所說建立，應念出入進退，是為處所。一切望想諸所受取，敢可施行？無有此法，是謂純淑寂然之[24]無。其寂然者，斯謂為法，是則名曰諸佛要集。」

佛言：「[25]次復所言諸佛要集，則是初發菩薩心者言教之謂。何謂初發菩薩心者？謂無從生。所以者何？於一切心而無有心。其無心者則無所生，無所生者是初發心，因得還致無所從生法忍。又[26]若初[27]發菩薩心者堅固其[28]意，於此菩薩當發其心猶[29]如金剛。

「何謂發心如金剛者？菩薩發心有十事行，為若金剛。何謂為十？一曰、遊於無量生死之難；二曰、一切所有施無所悋；三曰、常有等心加於眾生；四曰、我皆當度一切眾生，以佛滅度而滅度之；五曰、度眾生已亦無有人至滅度者，解一切法無所生故；六曰、分別曉了一切諸法；七曰、常加精進無所遺漏；八曰、其慧普入靡所不達；九曰、具一切智了入一門；十曰、諸所愛重無有增減，不以貪惜斷諸所著。是為菩薩發心十事心如金剛，是佛要集。」

佛言：「菩薩復有發心，皆於三界不起眾想，不起無想。又佛要集，謂當奉行六度無極。何謂為六？有俗檀波羅蜜，沒於世俗不應度世，亦有度世檀波羅蜜，不墮於俗；持戒、忍辱、精進、一心、般若波羅蜜，亦復如是，或有行俗般若波羅蜜，不應度世，或有行度世般若波羅蜜，不墮於俗。

「何謂[30]為俗檀波羅[31]蜜不應度世？於是菩薩廣有所施，供給沙門、外[32]學、梵志、貧窮乞匃不安己者，飢者與食，渴者與漿，車乘象馬、床臥衣被、金銀珍寶、妻子男女、國邑墟聚，外諸所有若干種物，無所愛惜悉能惠捨，作是施已計於吾我，猗其所施。今[33]我出[34]養，彼人受之，我為施主無所貪惜，以從佛教行檀波羅蜜，今所施者以反施心，願及一切眾生之類，還此勸助[35]令我所施，當使眾生永得安隱。作是施者有三著礙。何謂為三？一、計吾我；二、計他人；三、計妄想施；是為俗檀波羅蜜不應度世。何者爾乎？纏綿在俗不得度故。

「何謂度世檀波羅蜜不墮於俗？能淨三品。何謂為三？一、於是菩薩若布施時不得吾我；二、不見受者而有所取；三、有所施未曾妄想而求還報也；是謂為三。有菩薩施以用勸助一切眾生，若施眾生不[1]覩受者而有所取，則用勸助於無上正真之道。彼不察見所取食法，是則名曰度世檀波羅蜜。所以者何？得度世故。

「何謂在俗？謂五盛陰之所覆蓋。能捨此五，則曰度世。其無吾我無所想念，[2]亦無所猗悉無所著，是曰度世。若已受戒，謂他毀禁不應法行，若復開化若干弟子，因我得度，我當成佛救濟眾生，自計有身不解本無，是俗尸波羅蜜不應度世。雖已持戒不計吾我，不見他人毀法亂禁，悉等濟之，不捨生死不猗無為，雖度眾生悉了[3]無本，忍辱精進一心智慧，亦復如是。無所著者則應度世，有所著者則墮於俗。又諸世間書疏[4]呪術，章句算計，五經六藝，王者典籍，神仙之業，所學智慧而有悕望，是為墮俗般若波羅蜜。若於俗間[5]所有希望不以為慧，曉空無相[6]無願之法，平等三世無去來今，等於三塗解法身一，不在生死不住滅度，開化一切普無所住，是為度世般若波羅蜜，是佛要集。」

說[7]此語時，天王佛國七那術菩薩，悉逮得無所從生法忍。三千大千世界六反震動，天雨眾華，其大光明普照十方。

「又佛要集者，謂菩薩地所入之處。何謂為地？所云入者，於一切法悉無所入，諸法無來亦無有去，一切諸法亦無所失，不念道地亦無所想，修治其地不見處所。何謂修治其地？菩薩修學第一住者，有十事法。何謂為十？一曰、清和其性；二曰、愍哀哀諸有形；三曰、等心欲濟眾生；四曰、好喜布施救諸窮乏；五曰、親近善友諮啟不逮；六曰、習求經典開化所疑；七曰、數念捨家不慕居業；八曰、志求佛身達之無形；九曰、開闡法施以示不及；十曰、蠲除自大常奉誠信。是為初發意菩薩所行十法。

「又菩薩行二住，常當慇懃奉行八法。何謂[8]為八？一曰、奉[9]戒清淨而無[10]沾污；二曰、常修孝順念報恩德；三曰、得住勢力忍辱為本；四曰、遵修恭恪常懷悅豫；五曰、不捨一切眾生之類；六曰、行無極哀未曾忘捨；七曰、奉敬師長視如世尊；八曰、精進務求諸度無極。是為[11]八。

「菩薩行三住，有五法。何謂為五？一曰、求於博聞而不厭足；二曰、開闡顯施離衣食法；三曰、所興德本勸助佛土；四曰、患厭無量生死之難；五曰、住於羞恥常懷慚愧。是為[12]五。

「菩薩行四住，復有十法。何謂為十？一曰、習在閑居志常寂靜；二曰、知其限節心在止足；三曰、棄捐調戲嘲囈；四曰、常[13]慎禁戒未曾毀犯；五曰、厭五所欲處調和地；六曰、而發其心永至成就；七曰、一切所有皆能惠施心無所著；八曰、其心常勇，不懷怯弱；九曰、一切所有無所愛惜；十曰、所[14]集德本以施眾生。是為[15]十。

「菩薩學五住，復有十法。何謂為十？一曰、捨於家業；二曰、遠比丘尼；三曰、棄捐種姓慳嫉之念；四曰、離於憒閙眾會之[16]黨；五曰、而釋瞋恚鬪訟之本；六曰、不自歎身不毀他人；七曰、除於十惡憍慢之意；八曰、[17]常刈四倒不順之教；九曰、翦於貪婬瞋恚愚癡；十曰、去於罣礙妄想之著。是為十。

「菩薩學六住者，當具六法諸度無極，不習六事。何謂為六？一曰、其心[18]靜然不求聲聞；二曰、其心明了不慕緣覺；三曰、其心不捨一切眾生；四曰、見乞求者不懷怯弱；五曰、[19]未曾修行愁慼之法；六曰、不慕高處綺飾之座。是為[20]六。

「菩薩學七住，捨二十事。何謂二十？一、不計身；二、不計人；三、不計壽；四、不計命；五、不計斷；六、不計常；七、不望想；八、不計報應見；九、不見名與色；十、不猗於五陰；十一、不貪於四大；十二、不依於衰入；十三、不著於三界；十四、而惡不親近；十五、永安無所著；十六、於無[21]界無所作；十七、[22]尚不著佛乃至究竟；十八、未曾順從六十二見；十九、悉解諸法不誹謗空；二[23]十、悉知[24]無本不希望道。以行此法具二十事。何謂二十？曉了空行、明於無[25]想、分別無願、淨修三場、常懷愍哀、慈於眾生、不計眾生、等觀諸法、明解[26]止門、[27]無從生法忍、無[28]起聖慧、宣一品義、蠲除眾念、去諸妄想、捨諸邪見、滅塵勞穢、寂然觀地、其心調和、志不懷害、不染結著，是為二十。

「第八菩薩當行四法。何謂為四？[29]一、心入眾生以神通慧而開化之；二、見佛土空所觀覩者令[30]逮究竟；三、稽首佛身[31]諮受不及；四、既見佛身觀[32]而審諦，是為四。復有四法：一、具足曉了眾生根本，隨其所好而為示之；二、嚴淨佛土，慇懃精學如幻三昧；三、從其眾生好喜應脫而濟度之；四、察於眾生所生五趣，逐而解之。是為四。

「第九菩薩，當分別學善願之本，從其所誓輒得成就，識別諸天、龍、鬼神、[1]犍沓和、阿須倫、迦留羅、真陀羅、摩[2]休勒、人與非人所說言辭，則以辯才隨其音響而為說法。從在胎中悉曉了知，及生墮地，種姓眷屬在家出家，坐佛樹下莊嚴道場，一切功勳具足佛法，靡不周悉。

「第十菩薩，則當名之如來至真，若[3]入此住處，其地者乃謂諸佛之道地也，號佛要集。

「又佛要集，等於文字所說亦等，入於文字所說[4]空門。何謂文字所說空門？一切諸法悉為空門。以何謂[5]空？令當來法無所生故，諸法欲門除所著故。其度門者，宣暢諸法究竟本末。其行門者，一切諸法無放無捨不沒不生。其名門者，一切諸法[6]已離號字，其名本淨無逮無失。其輕門者，悉度諸法輕慢之[7]惑，及恩愛根報應因緣之所由生。其[8]順門者，宣[9]暢諸法調定降伏。其縛門者，解一切法令興寂[10]寞。其焚門者，燒除諸法令[11]甚清淨。其[12]焱門者，於一切法無有罣礙無著無脫。其趣門者，斷除諸法所歸音響不捨[13]元本。其如門者，曉了元本不進不動。其隨門者，從一切法而發起之。其處門者，於一切法亦無所處不[A1]懷憂慼。其作門者，不見諸法所造種[14]姓。其等門者，於一切法奉修平等而不退轉。其垢門者，計於諸法以離垢穢本末無[15]疵。其受門者，攝取諸法而不可得，志於深妙，於六事入及一切法意得永寂。其岸門者，一切諸法令度彼岸，不見彼此度與未度。其生門者，不得諸法生老病死。其思門者，一切諸法悉為寂靜，不念不捨無著不著。其法門者，法界常住則以隨時興顯諸經。其寂門者，一切諸法皆在澹泊[16]靜寞之地而無患難。其虛門者，一切諸法，皆如虛空無本[17]末無住。其盡門者，諸法悉盡而不退轉悉亦永滅。其住門者，諸法無動無能搖者。其慧門者，因從其慧無所習行，悉無能知亦無不知無思無見。其[18]斯門者，一切諸法無應不應，亦無合散曠其言辭。其闡門者，雖遊諸法蠲除諸[19]戶。其蓋門者，於一切法去諸覆蓋，使[20]知空無棄捐六事。其念門者，而於諸法消化所生不念不忘。其已門者，諸法皆由因空，而[21]生恐懼緣生眾苦。其去門者，於一切[22]法捨離斷滅有常之計。其數門者，悉於諸法不舉所生，諸所有數無高無下。其立門者，一切法住，住無所住除諸所處。其無門者，雖在諸法無來無去，不立不坐不遊不寐無應不應。其具門者，存於諸法具足無六無度不度，無所周遍[23]猶如虛空。其陰門者，皆於諸法解[24]知五陰起無所起。其響門者，解一切法無有音聲，所謂無響永離文[25]辭。其差門者，了於諸法雖處放逸而無馳騁。其固門者，[26]明知諸法解散堅強永令滅度。其消門者，悉達諸法了其邊際，而無處所無有終[27]始，亦無有生猶[28]如世尊。

「計於文字無能堪任，倍[29]加言辭亦無所有，亦復無名文字，無言亦不談語，不執所向無書無讀。所以[30]然者，[31]虛無實故。諸法如是，由此而有，是入總持。計於無者[32]宣暢入空，其能入此近菩薩行。於諸文字解無瘡病，不為文字之所繫著，分別諸法所由次第，逮得聖慧音聲所由。

「假使菩薩入此文字空印門迹，若聞若受執念懷抱，為他人說心不墮落，則能蠲除二十眾結：一、其志強而不怯弱；二、意念常存不為[33]恍惚；三、能獨步無所忌難；四、其心堅強不懷羸劣；五、志在羞恥慚愧不逮；六、意能覺了靡不通達；七、智慧巍巍莫不蒙曜；八、辯才之辭無一滯礙；九、致總持所聞悉持未曾忘失；十、[34]除疑網無有猶豫；十一、通達不懷沈吟；十二、所在遊居在於眾人不懷增減；十三、言辭柔和無不稽[35]顙；十四、若聞麁言不以憂慼；十五、性不卒暴而常安詳；十六、所住明了分別音響；十七、了五陰品四大諸入報應因緣；十八、剖判諸法靡不通達曉了諸法，知人心念而為說法；十九、知處非處限與無限，曉了智慧明解善權隨時開化；二十、識別進退出入之事威儀禮節，解了羞恥執堅牢劍所可遊入，興發無上正真之道。

「說[36]此文字空印之門，若聞若受，奉持諷誦，[37]這得聞之致十功勳：一、世世所生不受[38]女身；二、棄捐眾難八不閑處；三、所在遊居常得閑暇不懷怱怱；四、常值佛世這見世尊，[39]便生悅豫；五、其心亘然供養大聖；六、如來見心為說經典；七、聞其所說輒[40]則奉行；八、尋便逮得立不退轉；九、曉了空慧逮無從生；十、疾成無上正真之道。是佛要集。

「又，[1]所可[2]宣佛要集者，等於三世，嚴淨三場，逮無所生了真諦法，解了三界，暢婬怒癡，自然無樂，無斷無常，無處無住。其三乘者歸于一門，通達諸法而無所[3]諍，入無等倫，無行無[4]步，無[5]想無比。

「又計佛者，未曾覺成逮最正覺，不決諸法不知不得。佛不逮慧亦不無慧，不合塵勞亦無瞋恨亦不取證，不得不[6]礙亦無所行，不住平等。佛不得道亦無所失，無法無眾，佛不得佛，不想菩薩，不解不縛，一切眾生本甚清淨。佛不見法不聞不念，亦無所教，尊無所說亦無言辭。

「解諸佛者乃知無言初不演音，於當來世亦無所宣，不教人說無慧不慧。佛非眾祐亦非淨畢眾祐之德，佛不飲食，不施人食。佛無有身亦無形體，莫觀如來有色身也，無相無好。無有經典及與法界，佛不出現亦不常存，未曾滅度亦無所滅。所以者何？一切諸法永滅度故。佛不獨立不處大眾，無能見佛亦無聞者，無有供養。計諸佛法無有若干，亦復非一。佛不得道，不求處所，不轉法輪亦不退還。佛如假號，計如佛者音聲亦如，過去當來音響無異，去來平等。其平等者則無偏黨，其無偏黨彼無無量，其無無量彼無終亡，其無終亡不行醫藥，是佛要集。

「所以宣傳佛所講者，欲以愍傷度眾生故，佛無要集亦不分別，亦不講論要集之義。」

天王如來，講說於此[7]佛諸要集經典義時，普光世界萬二千菩薩皆悉逮得無所從生法忍。時諸菩薩都不自見若干億佛，但覩一佛天王如來。

於是文殊師利住忍世界，心自念言：「今日十方各[8]恒沙等諸佛世尊，悉來集會東方佛土天王佛所，普共[9]頒宣佛要集法。吾寧可往詣彼世界，奉見諸佛[10]諮受經典。吾常周[11]行至於十方，稽首諸佛聽所說法，於今悉集會一佛土，是時難值希未曾有，如是比像無上聖[12]土顯出於世，不可再遇難可見聞。」

文殊師利報[13]彌勒曰：「可共俱往詣天王佛普光剎土，無央數佛百千億載悉會[14]乎彼，俱[15]同頒宣佛要集法，當共聽受并見諸佛。所以者何？諸[16]大聖尊皆會一處，難可值遇。」

彌勒菩薩答文殊師利曰：「仁者欲往便可進路，吾不行也。所以者何？諸佛會者道德巍巍，不可攀喻，身不能見，亦不堪任覩形聞音。又，文殊師利！莫以[17]像色觀諸如來，佛者法身，法身叵見無聞無養。」

[18]文殊問曰：「卿不供養於如來乎？」

彌勒答曰：「吾不供養。所以者何？如來至真不可供養，本無如來則無二故。」

文殊又謂：「所言無二，為何謂乎？」

彌勒答曰：「其無二者，謂無所著，不可稱載，無有若干。所言無二，不造二業。何謂二業？言此塵勞是懷瞋恨，興如是輩生滅之見，此為奉戒、是為毀禁，妄想彼此，斯謂為二；此為聲聞、是為緣覺，[19]斯平等覺。妄想如是則為造二。斯為聲聞、為緣覺、為佛，懷如[20]此想則曰為二。當除此法、奉行其法證明其法，[21]此為二。分別其慧，其不解慧。假使，文殊！念持二慧志在進退，上至計佛則造二業。我於一劫若復過劫，講說諸二，所演辯才而無窮極。所以者何？計諸二者而無有二，敢可[22]頒宣皆入一義，一切諸法皆無若干。」

文殊答曰：「卿身今者墮大顛倒，一切諸法悉無所生，強為分別，若干種辭反諮嗟身，我於一劫若復過劫，[23]辯無窮盡。」

彌勒答曰：「因其文字言有所著，察一切法實無所生相不可動。」

時，文殊師利謂餘菩薩：「諸族姓子！俱共往至天王佛所，見諸如來聽受所說。」

辯積菩薩報文殊曰：「如來至真不可得見，何因仁者而發此教，當[24]共往見如來乎？如來何在，而欲見耶？曾聞佛說，如來至真無去[25]無來，今計三世法皆悉空無，故不可見。向者文殊有此教言，往見如來。以何等眼觀如來乎？肉眼見耶？為用天眼？若以肉眼，肉眼無見。所以者何？肉眼空故，空無所見。若以天眼，計於天眼無有想念，不以想念可見如來。」

文殊告曰：「如族姓子今者所念，無有如來亦無經典，無見無養。如辯積意所趣云言，寧可[26]稱說分別言辭。諸佛如來，眾生往來供養奉事，悉假文字，字自然空，以故平等此之謂也。如來無言無本無轉，悉自然空，謂此二事悉平等矣。如來無言無本無轉，其堪任者可共俱進，不肯者已，吾當獨往。

諸佛要集經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