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如是我聞：

一時婆伽婆在俱尸那國力士居地娑羅林所[12]二雙樹間。爾時，如來思惟：「今日涅槃時到，應當取滅。」

長老阿難即於其夜欻得惡夢，驚怖憂惱，馳向佛所，愁慘合掌，瞻仰世尊，目不暫捨。

爾時，佛告長老阿難：「瞿曇彌子！何故如是熟視於我，眼不暫瞬？」

爾時，阿難即白佛言：「世尊！我於昨夜忽然[13]見夢，身毛為竪，甚大怖懼，必是如來涅槃先相。世尊！我既見是非吉夢已，心無情賴，深生憂惱，恐畏世尊速入涅槃。」

佛告阿難：「瞿曇彌子！[A1]汝見何夢，知是如來涅槃先相，而生驚怖？」

爾時，如來即以此偈問阿難曰：

爾時，阿難即以偈頌白世尊曰：

爾時，淨居諸天子及娑婆世界主、大梵天王、并商主魔王子、天主憍尸迦、四天王等，并諸眷屬，各於住處聞佛世尊涅槃之相，各及八十餘那由他眷屬諸天子等，前後圍遶，往詣佛所，頂禮佛足，皆悉同聲，悲號懊惱，憂愁泣淚。即向阿難而說偈言：

爾時，世尊向慧命阿難及諸天眾而說偈言：

爾時，世尊如是說已，慧命阿難即以偈頌白世尊曰：

佛告阿[10]難：「瞿曇彌子！汝莫憂苦，諸行[11]性相悉皆無常。」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爾時，慧命阿尼婁陀在須彌山頂為三十三天正當說法。是時，即以清淨天眼過於人眼觀見大威德諸天子等捨於宮殿，復聞諸天叫喚，大聲悲號啼哭，復見[A2]己之徒眾眷屬悉皆四散。

時阿尼婁陀正念甚深，天眼之明，重復觀察諸天子等各及眷屬，捨[A3]己欲樂，憂悲苦惱，速疾捨離，相續而去。

時阿尼婁陀更復觀見須彌山王及諸山峯——或高百由旬或二百由旬、三百由旬、四百由旬——摧剝崩倒，或五百由旬，或復無量須彌山峯，崩倒墮落大海水中，於彼眾生無所損惱，亦無傷害。尚不損惱於一眾生，況多眾生？亦不傷害於一眾生，況當傷害於多眾生？彼須彌山王所有依住天、龍、夜叉、[1]乾闥婆、阿修羅、緊那羅、摩睺羅伽，聞於如來欲入涅槃，悉皆憂悲，生大苦惱，同時趣向俱尸那城，速疾急行。當速行處，須彌山峯而自崩倒，音響震動，並出聲言：「今大釋種釋迦牟尼，釋中勝王，於阿僧祇億劫苦行，修諸善根，今於力士所生之地，娑羅林所在雙樹間，欲入無餘寂滅涅槃。諸天人等皆當眼滅。」彼皆怱遑，速疾而行，大須彌山及大海水皆悉[2]撓動。以是事故，此大須彌山王之峯及大山谷崩倒墜落，沒入大海。

爾時，阿尼婁陀正住須彌山頂，即發大聲而說偈言：

爾時，尊者阿尼婁陀說此偈已，以佛神力，閻浮提內所有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6]惟除上座摩訶迦葉及諸弟子[7]徒眾眷屬——自餘二百四比丘眾、諸餘所有四部眾等，馳[8]趣娑羅雙樹林間，同來聚集，禮世尊足，各作是念：「我等今者即是最後覲見世尊。」

時阿尼婁陀說是偈已，應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大威德諸天人等，及諸天天子、天女，諸龍龍子、龍女，及諸夜叉、夜叉男女，毘舍遮、毘舍遮男女，一切諸天人、阿修羅、迦[9]樓羅、緊那羅、摩睺羅伽、人非人等，星宿行處。如是等一切大眾皆悉號咷，流血灑地，面淚滿目，心皆迷毒，[10]叫喚舉聲，哀慟大吼，駭動天地。憂箭所射心無情賴，惋歎感傷喐吚諮嗟，諸根悲塞頓悶斷絕，宛轉于地舉身[11]戰慄，手足垂跢受大苦惱。

其間或有相視而哭；或以手拳自拍頭頂[12]摑裂軀面而大號哭；或有轉眼或復轉膝而大號哭；或按兩髀如燒脚足而大號哭；或復唱言：「嗚呼佛陀！嗚呼佛陀！」而大號哭；或手拭眼、或手捫面而大號哭；苦箭入心號[13]咷哽絕，[14]痛哀悲惱不能自定而大號哭。如是無量千億眾生淚墮如雨，長歔歎息，絕而復穌。或合[15]爪掌涕淚交流而復號哭；或以右手[16]搘頭涕淚低頓[17]躄地而大號哭；或以左手[18]扣頭悵怏憂火所燒而大號哭；或身體萎悴宛轉煩[19]惌而大號哭；或擲兩手面失本色，迷悶哽塞而大號哭。

爾時彼諸天、龍、夜叉、乾闥婆、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伽各及眷屬馳趣佛所。到佛所已，在於佛前，皆悉撲地如斫樹倒，或禮佛足、或大叫喚、或大號咷宛轉于地、或在佛前舉雙兩臂遞相攀攣，叫[20]呼號哭並唱是言：「嗚呼佛陀！嗚呼大尊！嗚呼達[21]摩！嗚呼大慈！嗚呼大宅！嗚呼大歸！[22]憐愍我等、救護我等，三界之眼失路示路，一切世間當成空曠、一切眾生當盲無目，大智炬明今日永滅。」互相執挽如喪父母、親戚、兄弟、姊妹、兒女，如是種種號咷悲哽，呼聲大哭。或如是言：「嗚呼我尊！嗚呼我等大善知識！嗚呼巧說微妙美言！嗚呼行步如師子王！嗚呼行步如大牛王！嗚呼行步如大象王！嗚呼演暢甘露法王！」如是種種無量哀辭，悼傷痛切而大號哭、或從虛空撲身墮地，悶絕宛轉，悲哽號哭。

爾時，阿難悶絕撲地如斫樹倒，良久乃穌，在於佛前兩手據地，瞻仰世尊，目不暫捨，而說偈言：

爾時，世尊告阿難言：「瞿[2]多彌子！莫過愁毒、莫大迷悶，我於前時已曾語汝如此之義：『一切恩愛悉有別離，一切諸行並皆無常，如夢、如幻、如焰、如泡、如沫、如露，虛妄不實，諸行亦爾。』汝已知之，瞿多彌子！汝時可起，但當速去，可為如來於雙樹間安置床鋪，頭向東，首高如牛頭；面正向北，右手搘頰；雙樹之下偏約南邊。如來世尊今後夜分當入涅槃，滅除無餘有為身分，此之涅槃。」

爾時，阿難啼哭、[3]號咷、愁毒、懊惱、淚下滿面，奉世尊勅，敷師子床於彼娑羅雙樹林所。舒安訖已，而說偈言：

爾時，尊者阿尼婁陀即便說偈，告阿難言：

說此語已，是時阿難即復以偈報大尊者尼婁陀言：

是時，尊者阿尼婁陀復更以偈報阿難曰：

[4]爾時，世尊從座而起，一切天人、諸龍、夜叉、乾闥婆、緊那羅、摩睺羅伽、阿修羅、迦樓羅等，百千億眾圍遶世尊，詣娑羅樹林。至已，右脇臥師子床。世尊臥彼師子床已，時虛空中即雨天華及天末香，作諸天樂億百千種，又齎世間種種[5]人華、種種末香、種種塗香、種種音聲，供養世尊，植諸善業，各口唱言：「此是世尊、多陀阿伽度、阿羅訶、三藐三佛陀最後而臥，亦是我等最後觀見世尊於彼剎那羅婆牟[6]休多[7]間。」

是時，東方有一世界名寶鳴主，去此佛剎十千俱[1]致。彼國土中有佛，名曰師子鳴聲多陀阿伽度、阿羅訶、三藐三佛陀。其世界中有一菩薩名善思義，從彼應託來到此土王舍城中，摩伽陀國，韋提希子阿闍世王宮內化生，結[2]加趺坐。彼既生已，說此偈言：

爾時，空中有一天子以偈報彼善思義菩薩言：

說是語已，時善思義菩薩摩訶薩即便以偈報彼天言：

爾時，阿闍世王即以偈告彼童子言：

爾時，善思義童子還復以偈報阿闍世王言：

爾時，童子從阿闍世懷裏而起，徒步而行，發王舍城安[8]庠而出，說此偈言：

爾時，童子從王舍城徒步出已，當彼剎那羅婆時頃，有於七萬二千人眾集聚圍繞，復有無量無邊百億那由他諸天眾，隨彼童子往詣佛所，為欲頂禮如來足故。

爾時，世尊作[9]人師子右脇臥已，於彼剎那羅婆牟休多間，從彼南方去此佛剎，五百千億佛之世界有一佛剎，彼佛號曰寶積善現如來，十號具足。彼有菩薩名寂靜轉，[10]從彼剎沒，於此世界閻浮提地舍衛城內，生大居士似師子家。即於初生，而說偈言：

爾時，似師子居士以偈報童子[12]言：

爾時，童子以偈報居士言：

爾時，似師子復以偈答童子言：

爾時，童子以偈報居士言：

「唯然，大居士！汝常應修如此法行，親近心念廣作顯示。大居士！何者法行？如來當說，彼寶積善現如來十號具足，有諸菩薩摩訶薩等成就三法，於菩提心得不退轉，復當速證無上菩提。何等為三？一者入無邊心、二者入甚深智、三者入堅固修行三昧。」

爾時，彼童子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爾時，童子說此偈已，於剎那羅婆牟休多時，似師子居士即與眷屬二百人俱左右圍遶，便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迴向菩提，於諸法中得無生忍；十八億諸天子等亦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究竟菩提無有退轉；復有四那由他眾生，於諸法中遠離塵垢得法眼淨。

爾時童子復說偈言：

爾時，寂靜轉童子化其父母及眷屬已，出舍衛大城，共其父母并諸眷屬、無量百千諸眾生等，左右圍遶在於眾前，趣向力士所生之地娑羅林，所欲禮佛足，覲見世尊。

爾時，如來在於師子床上右脇臥時，於彼剎那羅婆牟休多時，西方去此過八億百千佛剎，有佛名號樂音如來，十號具足。彼佛剎土有一菩薩摩訶薩名無攀緣，從彼佛剎隱滅身已，於此佛剎閻浮提地，波羅奈國大城之內，有大居士名善鬼宿，於其家內而忽化生。時無攀緣童子即於生時而說偈言：

爾時，無攀緣菩薩說此偈已，波羅奈城一千徒眾作如是言：「此童子者甚奇希有，智慧辯才無畏深入，生已乃能憶知宿命生生之事，復能巧說種種妙偈，乃有如是大力智慧，無畏難伏淨妙辯才，願令我等得如是智若此童子。」爾時，無攀緣童子欲令大眾入不退地，世間所無不共之法，希有難得、無量無邊，令彼得入，亦令得入無生[7]忍法。爾時，大眾白童子言：「善哉！童子！我等今者隨童子去，往詣彼所，覲見世尊，并欲供養。」爾時，無攀緣菩薩摩訶薩共彼眷屬徒眾百千，圍繞恭敬在於彼前，從波羅奈大城而出，徑詣佛所，為欲覲見及供養故。

爾時，於彼剎那羅婆牟休多時，從於北方去此佛剎，過六萬四百千億佛土，有佛名曰住菩提分轉如來，十號具足。於彼佛剎有菩薩摩訶薩，名曰開敷神通德，從彼沒身生此剎土閻浮提中，毘耶離大城，大將師子，於彼家內忽然化生。爾時，開敷神通德菩薩摩訶薩生彼家已，即說偈言：

時大將家有一天女名轉菩提分，化作人形現童子前，以偈報童子言：

爾時，童子具知如來已益眾生、諸天人等善根成就，以偈報天女言：

爾時，開敷神通德童子菩薩摩訶薩說此偈已，與諸眾生無量百千左右圍繞，最居眾首，從毘耶離出，徑詣佛所，欲禮佛足，親覲供養。

四童子三昧經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