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實

一日課畢。監院實悟率諸子詣方丈。請開示行腳。師曰。余生來鈍根薄德。豈有行腳事耶。諸子云。從上老古錐於語錄傳記中俱[A1]已載明。和尚不吝慈悲。悟等願聞其要。師不得[A2]已而言曰。予乃松州人也。父姓沈。諱綸。母任氏。生於順治十七年庚子四月初八日辰時。當晚母偶得一夢。見大悲菩薩與母言曰。此子非在家根器。不可久留。宜取善名。吾當去也。母覺。常疑在心。余未滿一月。病至旦夕。余[A3]母對祖[A4]母云夢中之事。祖[A5]母詣佛前焚香。默許出家。即日病愈。至週歲。送禮本城妙覺寺如山師為徒。後至生慧和尚座下圓具。一日。受檀越請。念法華經。至父少兒子老。便有疑心。無處請問。遂辭親出松。參昭覺丈師翁。師翁一見。問云。在那裏來。余曰。松州。翁曰。會見智中國師麼。余曰。見。翁曰。與汝說甚麼來。余曰。起居和尚萬福。翁曰。不謬國師之裔苗。余乃禮拜。翁曰。喫茶去。後入方丈請益。命參本來面目。如懷劫石相似。依座一載。辭歸。翁命侍者送字一幅。紫微山下彌陀院。玉壘為距漳臘頭。云是智中國師寺。蘭孫桂子八千秋。於越明年甲子掩關。每看古人公案。如銀山鐵壁一般。三載後復參昭覺。時本師老人主席。余參見。問本來面目。師直打出方丈。一日余汲水。偶見師。師以拄杖橫截路云。挾路相逢時如何。余震威一喝。師連打數棒。余胸中更添一塊頑石相似。遂發願。若不明此大事。至死永不倒單。一夕。五鼓。忽聽報鐘鳴。覺得有些快活。天明入方丈。呈知解。師不顧。余大喝一喝。拂袖便出。師云。只恐不是玉。是玉也大奇。隨後出三則公案驗之。余立領。師然之。解制。出源流拂子。余再三卻辭。師云。此事從上來的。非老僧本意。何得不肯承當。他日支吾道之傾頹。作人天之標榜。余乃受之。老母高年。命胞弟接回。復掩關。三年畢。重興無量禪院。後主雪山法席。於壬午春。本師老人年登耋齡。難以應酬。發正義。實悟。洪演。法洪等不遠千里至松。敦請余主持昭覺祖席。先德云。父召勿諾。君命召。不俟駕而行。隨即莊束。恭趨座右。於佛生日。會集通省當道宰官紳士。諸山檀越。闔堂頭首。撾鼓上堂。主持院事。酸風苦雨。千磨百折。無不經歷。迄今十有餘載。難以枚舉。此是余數十餘年出盡醜態。今日被諸公逼迫。不得[A6]已自揚家醜。盡情吐露。恐遺笑識者。唐突大方。天寒。毋勞。請各歸堂。

機緣

僧問。溪聲盡是廣長舌。且道所談何事。師云。如是我聞。問。山色無非清淨身。祗如無山色時。將甚麼喚作清淨身。答云。海闊從魚躍。天寬任鳥飛。問。夜靜更深。萬籟俱寂。雪山頂上因甚麼鐘鳴鼓響。答云。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豈礙白雲飛。僧休去。

問。昨夜三更。禪堂火起。燒卻山僧腳指。既禪堂火起。為甚麼燒卻山僧腳指。眾下語不契。自代云。山僧罪過。

昭覺本師老人除夕問。年盡月盡。日盡時盡。只有一事不盡。莫不是穿衣喫飯。莫不是屙屎放尿麼。請代一語。師云。俱在昭覺裡。復頌云。瞬目揚眉恰是時。生平未了大家知。穿衣喫飯尋常事。款客迎賓更是痴。

問。新年新月。新日新時。說話俱是新的。犯舊者罰。師舉茶盃云。請茶。頌云。春霄一刻直千金。事事拈來格外新。爆竹一聲催臘去。昆虫草木盡知音。

問。守歲至夜。忽聽籠雞一聲呸道。好個消息。竟被伊漏泄了也。若不是被伊漏泄。可稱禪狀元。師打一圓相。於中點一點云。作麼生會。復頌云。

聞聲動我一聲呸。露出元享消息來。遇適東皇傳正令。微微一點露三才。

齋堂粥後。一僧問。若喚作一黃虀。入地獄如箭射。不喚作一黃虀。入地獄如射箭。師云。口是[袖-由+奐]門。

僧問。雪覆千山。因甚麼孤峰不白。師云。瘦處難瞞。

僧問。虎以肉為食。因甚麼不食其子。師云。無他下口處。進云。貓以肉為命。因甚食其子。師云。食得不為冤。進云。魚以水為命。因甚麼死在水中。師云。隨鄉入鄉。晚課後。時寧唐居士進方丈請益。問。今日弟子入山。特請和尚些新鮮佛法。師云。若論新鮮佛法。山僧近來有此三問。請居士道道看。師云。溪聲盡是廣長舌。且道所談何事。士云。隔斷紅塵三十里。白雲秋葉兩悠悠。師云。山色無非清淨身。秪如無山色時。將甚麼喚作清淨身。士云。靈光一點徹太虛。師云。夜靜更深。萬籟俱寂。雪山頂上因甚麼鐘鳴鼓響。士云。人傑地靈。師云。只恐不是玉。是玉也大奇。士拜退。

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