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湖山木人居在犙禪師剩稿卷三
○尺牘
與竺菴和尚
獅絃朗奏。妖籟沉音。洞風方慶。其大颺矣。遙空作讚固已多時。而別峰相見。又昕曛不。隔纖毫也。不慧自方外回。即僻居荒隅。不與世接者。幾十年來。近為鼎湖先師歸寂。眾乃苦勸住持。然每愧樗櫟非材。秪堪鈍置窮谷。無何勉強從事。正藉德光遐映耳。茲洞禪人回。特修片札奉候興居并拙註塵覽不盡。
與石塔梅逢和尚
瑞應優曇。普天欽仰。老兄握夜明符出世。適當其時弟嚮往高風。[A1]已非一日。獨未覿面遘談。覺慳良緣耳。然松風水月。又不可謂有纖塵之隔。剎那之異也。所愧弟因方外回。鈍煨瘴麓。無能為洞宗出指。殊自嫌面目。今則撐護有人。弟何嘗而不謦欬揚眉哉。茲因洞禪人回。特勒八行訊候。尚容親圖握敘。為一期傾倒也。
與檀度南菴和尚
深山大澤。必產龍蛇。信乎古言之不謬也。我博山師翁。以行解相高。為中興曹洞之尊宿。三十餘年。不捨鉗鎚。當時英傑所從出者。則瀛山先師。與令師法叔數人堪稱大澤中真那伽子。而令師。道德才品俱勝。又得法兄光紹前烈。實令人謦欬彈指也。仰惟法兄再來大士。正好於斯法衰魔盛時。大出手眼。振作一番。俾佛日晦而重輝。吾宗微而更著。則人天俱賴有津梁焉。客春澗法叔。以刻師翁廣錄與謀。因寄。有法兄大集。披覽間頓見口光徹照益信再來大士。乘時演化。以救今之訛弊也。弟欽羨又何如哉。茲因鴻便。率勒數行。一通高山流水之意。臨楮無任馳戀。不宣。
與位中和尚
禪林下衰。如今日撐拄。正須過量大人。法兄從般若中來為法門上將。具見聞根者。孰不景仰。而加讚乎。弟駑駘鈍鳥。不能有所振奮甚自愧虛負圓顱。所幸三十餘年前。隨人行腳。獲親近東山令師叔。及二三古尊宿。見其作略為人。誠堪可師。獨是碌碌庸材。終以活埋為得計。若高視法兄權衡佛祖。舟楫人天。自又應搥罵不少矣。客春。因澗老叔遣侍者通信。曾著行人隨還。擬順走寶山謁候。適值老叔圓寂。行人急欲回報。其書并土物。送附博山轉致。不知曾達記室與否。茲復付博山一菴書。并儀物走敬法座。想老法兄。清風朗月之懷。必頷之一笑也。臨楮無任依依。
與程周量方伯
居士坐菩薩乘。現宰官身。凡在法門。皆藉弘護。可謂不忘靈鷲付囑矣。曩者。于分衛中。得一接晤。具見道意汪洋。令人欽羨無[A2]已。別後。想慧眼廓佛祖之心宗。造履極聖賢之物格。不假聞樨。而頓明無隱。直掀翻維摩老子信然也。俟他日有緣。當親訓姓秤官人一喝茲因便鴻。率勒寸楮。奉訊興居萬福。隨附拙註呈覽。臨楮不盡神飛。
與黎常谷文學
相隔三秋。猶之一日。誠為白駒過隙。生死迅速。得無令人著。忙者乎。比來興居想獲清勝。但未審道念有所進步否。苟不日新。難以中立。則後必有退踵日在。如此皆由不信自靈明之不昧。死復更生之定理。因果影響。鷺白烏玄必無爽也。今貧道為緇白二眾。苦延住持鼎湖。日欲居士昆季。到此林泉一話。或能觸發宿因。覷破娘生面孔。不惟慶快一生。而亦喜於千劫不為生死累也。
與楊無見居士(出家號石鑒)
前日過館。飽我香飯。至今八萬四千毛竅中。尤作眾香界氣息。但愧空腹沙門。無可為報耳。感愧感謝惡濁世中。尊翁能知歸向法門。請余與授歸戒。萬中無一。他日定為樂邦中人。居士亦應牢把鼻巴。於市廛街頭伸腳。千魔無能嬈。八風莫能搖。始不虛在妙喜國中來。作有家漢子也。
與宗符比丘
老人昨在勇猛菴。住二十餘日。見菴眾有學律者而不專志。志苟不專。則難以融會持犯未免有觸途成滯之艱。久之便有隨流日子去矣。復見有學禪者皆墮今時知見。多輕毘尼咳詆律學。以為執著。寧知輕詆毘尼。叛逆聖教而執病尤甚。縱遇藥王大士。扁鵲神醫。亦無下手處也。古人咳唾掉臂。無非妙用。何獨毘尼而非妙用乎。斯則不但不知古人受用。而且不達如來聖智。何也。如來在昔。不以正法眼藏付囑彌勒文殊。而付囑大迦葉尊者。尊者位居聲聞。頭陀終身。午前不雜餘食。過中不飲果漿。古板子。無過此老。今奚取此老心而棄此老。行耶。嗚呼。如來婆心。專為末代作箇對治陶鎔習氣榜子。而末代專與如來作箇諍門。殊不知隨自習氣。阿誰不會。何俗不曉。如此豈特為習氣所使。實自失大利益。復於末世中。作箇斷滅正法種子。自誤誤他。過非小也。昔日親和尚嘗曰一善知識出世。即壞一正法。又寧知度一徒出家。便壞一正法乎。故老人長夜懼此。所以不敢廣納徒眾。恐力誨之不及。教之不全。即為獅子身中蟲矣。子昔依老人住十餘年。老人未嘗有不遵禪律。而互相詆毀者。吾初勉子參方。仍贈以草鞋錢。衣襲等物。可謂欲子成人至矣。子於嶺外得遇羅峰和尚禪律教三宗並行。是再來古德也。和尚後住日親山你復得親侍數載。受益不淺。奚可不奉日親之教。以教徒眾返順近世之徐六可乎。當自勉之。
與嚴石行文學
聞居士去冬為魔所妒。然今世界。舉目皆然。能不被他困者。指不數屈。惟堅自定力。力行善款。信因果之無誕。則惡魔不能致其大禍。況者段公案。乃居士多生與他結得來。所以今生未免累及。茲魔既自衄。獲太吉利。即是消除宿業。勿造新殃。是所深願也。
復何壬生明經
三教之為言也。不離心性。心性之言雖同。而道迥異。何也。孔老之為道。志在一生。忽三世之論。昧因果之談。故其道落斷常。性窒六合。既窒六合。塵不可出。區區于寰宇之內。輪轉六趣之中。由斷。則迷善惡之因而不知響應。是以難免。當來有為之果。果復造因因果循環。生死不[A3]已。由常。則堅執世間有為之法。而不達無常。雖有逝川之歎。而無不滅之論。吾佛所謂道者。性自如如。本既不生。今亦不滅。而教。則離名言。絕數量。無大小彌綸六合之局。論大。則圓包法界。言小。則細入鄰虛湛然常住。而不變不遷。寂寞虛靈。而不迷不昧。歷今古而無去無來。即一念而周三世。無凡聖之分。越心識之見。尚不得以有無而為論。豈可以斷常而為言。若佛所言有無者。以眾生一念不覺。自作妄因。妄受果報。如影隨形。猶響應聲。理之必然。毫不有爽。果成因謝。果謝因無。本不有因。妄造而受。妄無實性。故說為無因果不亡。故說為有。此吾佛之謂有無。非同孔老之有無。若有信生死因果不虛。自性靈明不滅者。於上言句檢點明白。則不妄作妄受。妄流生死。可於二六時中。恒自返照。看自現前一念。落在何處。忽也窺破。則不隨其生死流轉。而大事辦矣。然初心入道。必以福善為門。不妨多種。以為助道之因。故云。修慧不修福。入道多辛苦。是知入道福高易進善淺難成。賓頭盧。令釋道安浴僧。誠為可鑒。紙墨難窮太虛理。名言豈露佛祖心。請自酌量。惟善觀察。
復洪西嚴少宰
世出世法本一無二。於諸有為無為法。了達其性則是行於出世法。不了達其性。則是流於世諦法。故有動涉有為。而不昧無為者。亦有靜向無為。而轉涉有為者。明昧之間。雖毫釐無差。實天地懸隔。言之誠未易易接教。知[A4]已稟受菩薩大戒。與決意林泉。幹辦出世業去。事之佳勝。孰有過此。窮巖棲苴愧無稱賀謹達斯言是用遠將。想高明諦理。不以為贅譚也。
又
別後每懷尊體。想今調適矣。曾覺病來。有所得力否。凡入一番紅爐。必有一番銷落。便中幸詳舉似在今相與。不敢流於世諦。向言有所未直者。以奉法於君子之信而後諫。今既不鄙寡德。資受佛戒。不信之疑。毋容在念。當必忠告惟是懸說多端。不知應病一語。故索。來教。俟有嗣陳。明教嵩公之言曰。為道不。為身。為法不。為名。實竊膺之。倘能成就。舒我老婆心。以報佛恩。曷勝感藉。
復曾自昭文學(出家號更見)
自禁足沙灣。時詢鍾山諸子。及往來僧眾。知居士關中兀坐。晏然自若。深懷慶慰。第未審腳跟下事。若何措足。茲接來札。頓見心目矣。然向上一事。既非識見所到亦非理會能及。若於言下薦得。乃是宿具靈根。纔一用心。便落工夫邊事。即須猛著精彩。把定在前。看渠渠是誰。步步立在轉處。不可死在一路。自然抵至也。縱使熟境雜念現前。如電掣長空。紅爐片雪。不用將心掃除。自然去不留跡。苟以心除心。心心相續。妄無休日。猶如病目。惡見空花。花轉非一。一念回光。空花自滅。雖云心本無二。而用之非一。故致每多墮歧途。然根有大小。性具剛柔。做工夫人。誠有緩急。若英雄憤發之漢舉起。當下即要決了。如人捉賊。當前扭住。立目便要見贓。又如猛將入陣。以擒賊帥為心。雖千鋒萬刃交途。而單刀直入。無暇顧其餘者。話頭現前。尚不見真。何得見妄。所謂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斯乃超群拔萃禪和子之捷徑工夫。倘纔見妄生即是念不專一。工夫不得力矣。其根性柔者。久參疑情不破。心無間歇。工夫由是綿密。異念不生。切不可認此為是。只當發起勇猛。以破疑情為志。自然有觸著。磕著。日在。倏爾靜境現前。身心輕安。見靜裸裸地。斯乃識情澄凝所至。心境暫寂非是聖證。若作聖解。即墮群邪。若能於中急著眼睛。忽然覿面則虛空粉碎。大地平沉。方為撒手。若英雄憤發無箇入手處。正是大路當前不可暫歇。脫有廓然。即當遍參知識。以求證驗。得遇作家手眼。方有竿頭進步。最怕自認電光。亦忌他冬瓜印子今觀來札。知近日所得不出妄心暫歇。正當發起疑情勇往向前。自有一番大受用在他日始不被天下老和尚舌頭瞞。老人於居士心熱。不覺率此逗漏。為鄰人作醜。與我一皆抹卻為幸。
復黎哲斯居士
欲以世間法。而求出生死者。其猶形曲。而覓影端。聲暴而求響順。寧得有之乎。言脫離思想。無箇覓處。即當看此想。從何處起。去至何所。復覓不得。可看此想面孔何似。倘或窺破。可來與老人驗過。萬不能下此工夫。因果不可不信。齋戒不可不勤。三寶是良福田。不可不深加歸敬。佛是世間慈父。念眾生如一子。若人想念佛名。如來即入其人想中。是則以此思想妄念。易之而為佛心佛心既成。則不隨其世間生死流轉矣。
復伍鐵山兵憲(香山縣古名銕城)
鐵城。湖峰。山川雖阻。而雲月是同。猶影現澄潭兩兩相接。非遠非近。非一非二。既無二月。必無二人。故判袂來。寒暑疊遷。而未嘗與老居士纖隔。邇來懸念之思。水月未足為喻。想居士亦必然也。承惠墨丹佳章四壁為之生光。非月裏兔毫。神力變化。莫能有斯也。
復嚴定生居士
貧道母難之晨。自惟無德可報。好慚好愧。乃累居士偈言見祝。直得繩床震動。來云。是箇鑪鉗。未卜向甚麼處安炭火。咄。無你棲泊處。西照禪人來意得恁麼孝順寄與三十棒。著定生領過。
偈曰。閑搦龜毛筆。繪出虛空樣。博得居士嚴。謂予真拙匠。居士若誠然。如群盲摸象。居士若不然。月非離指上。說似即不中。獨許衡山讓。當鋒毒棒馳。問渠誰痛癢。立要斯石人。打翻奇伎倆。白日嚴公眼。莫自生花障。知我不相瞞。斯為真供養。拈卻金剛經。何有相非相。直下欠承當。知復沉比量。(來云。我聞般若經。壽者本無相。)。
復劉璞公文學
貧道擬樹白石浮圖用報佛恩。已經歲未竣。比昔賢插莖草。而寶王剎成。似尤省事。居士旁視。應失笑我也。兩承捐助。福自有歸。須知當前了無受者。勿貴無禮沙門。不致謝也。來諭不斷煩惱而入涅槃。是則直捷之甚。但不斷婬怒癡。亦不與俱。於此又覺反案。未審居士曾酌量與否。世諦浮蝣行陰不駐。惟居士如時自愛也。
復何見五司寇
人生世間。須憑福力所滋時逢末劫。不假善因。曷獲祥臻之果。然福從善生。善由心發是以日用中。須善用心纔有毫芒不與道德相應者。即須揭除無至萌生漸長。不覺滋茂難钁其根。言不相應者。首則殺生。次則驕恣。不念人身無常。三界火宅。目前所有悉屬空花。智眼靜夜觀來。於己毫無分在。惟有生平所造美惡兩業。雖千生萬劫。亦不系亡。是故智人。須擇其善者而力行之。斯是善用其心者也。如居士昔處驚濤。大獲晏然。莫不皆由宿之良因。今之善德而至也。茲聞齋戒無倦。信念愈堅。非具智眼。看破空花。無能如斯。更能百尺竿頭再進。是為盡善盡美。道人老病日至。明春決罷剞劂之緣還山。與泉石同優。以待天年耳。後與居士晤話難期。故以婆言訂及。幸無嫌瀆可也。
復徐聖甫明經
真幻虛實。已知居士知之。世出世間諸法。亦已知居士知之。然於知之。而未曾勘破。是衲之所知之。衲所如之。久已啟之。唯能啟之。不能為居士肩之。故歷劫塵勞擔子。還須自己回頭一看。廓爾放下。即千生萬劫夢事。了不可得。當處即見古佛解脫場矣。如或不然。則未審擔至何日云休。信知知之一字。眾禍之門也。
復李仲藏文學
面後滿想居士工夫日有所進。不料為地水火風四大所滯。然病生起。必由於心。而心非四大。雖非四大。亦不離四大。苟能於斯言下窺著。不但病無處所。而維摩老人。亦被居士勘破矣。
復劉中雷司李
昨與居士一語相投。非百劫千生之緣。無能有此。茲來偈語。猶是途路邊事。道人意欲居士不涉程途。當處家鄉。乃不廢力。是真不打之遶者。若也不然。猶費草鞋錢在。昨癡心相為。不得已向居士嘔臭糟水。為我一皆瀉卻為妙。既知是無明本。自設欄頭板。是暫睹堂奧門限。方知。知非二字。受用不盡但言者漢是者漢。只恐猿猴窺水中月耳。道非今古。人無彼此。唯居士初年。不遇作家鉗鎚。縱得遇之。而亦未嘗咬指相為。或自未肯著死工夫。至今年邁氣衰。心力不如豈非輸他如何。果肯徹底掀翻。即自另有箇消息在故大慧杲。教人做工夫。當立在轉處。勿死在一路。此其自驗的家具。故有十八。無數之差。然亦不可死在十八無數之裏。如或不然。便當死心淨土。莫踏兩船。以自賺誤。來云用昨方子不必定要數珠計數但放下諸緣。驀直念去自然得入三昧。此時要見面孔。亦是不難。誠哉是言。苟能放下。則面孔自露矣。(劉公少年。歸依憨山大師年至八十。始參本師。師時逼拶之。一夜端坐。工夫逼切。豁然惺悟。通身汗洽。年八十二。未終前七八日。聞蓮花香。臨終語其子曰。在大師。恩大難報汝當為我敷座堂中。我出坐化。令人知學佛有驗也。其子畏天寒。不依語。遂寂然而逝)。
復澹歸禪師
接手札。知瓶缽端溪。何不我顧。以解積懷耶。別來雖云寒暑再更。而山色依然。故於此間。足見具壽顏面道體常如也。久傳丹霞形勝。未及親瞻。茲閱佳刻。誠不虛聞。是知山靈有待。因緣時至而瓶翻大地也。他日梵剎丕成。留一半席。與行腳僧何如。倘未言旋即著。人迎錫共話數日。亦見末法中之水乳也。(具壽▆云長老)。
復曾續慈清士
佛法。子[A5]已知矣。而未能行之。世法子[A6]已知矣而未能捨之。其未能捨處。必須捨之。未能行處。決要行之。不可以時待人。而人不待時也。眼底兒女現前風光。實非身後莊嚴牌子。子須善察。幸無錯認鏡像水月。虛度一生。再生難逢。即此生亦未能保如今日之安也。來云。四十五十。不知尚能幹辦否。老人不言不能。但於子二事。弗敢許也。一是天命。二乃衰邁。臥起尚假人力。何能措志加勉。復更添數十年塵習而欲一朝蠲滌。恐未能也。老人憂此。故每念子耳。子今來問。如有人問八十公公。能負百斤。日行千里否。豈不益旁觀者笑哉。真梵菴。每得匡護。實子之赤心也。亦當韋天將一橛杵矣。誠知子護他拳拳。猶須自護諄諄可也。言自護者。勿縱六情。被五欲魔縛。是老人之深願也。
復何壬生明經
言面邈隔。[A7]已及四載。時思晤話。每悵無緣。忽接來翰。深生慶慰。知居士興居。與道念皆勝。是即心即佛之關犍矣。心佛既無二途。但識其心。何勞更問其佛。須於二六時中。猛著精彩。覓心所在。要得親見始得不可穿鑿。以理解會。失卻本源唯當仔細用心。佛祖決不欺人。一朝廓落。心佛了不可得。何處更覓生死塵勞。於此倘未薦得。不妨篤志西方。發願往生。彌陀親為說破。一生當證無上菩提。豈不慶快者哉。
復劉璞公文學
久闊玄話。殊抱悵然。客冬濟令姪持手教相訪。甚慰遠懷。此來道念增進。不問可知。但于日用頭邊。能不被聲色轉漂否耳。光陰易邁識浪飄人。居士時當自發猛省。于生死妄想輪中。決要尋箇出路。始不孤在閻浮提中走一遭也。山中甚清淡而松風水石。亦可遣興延談。居士儻能撇下俗緣。不遠一到。得數日相聚者。何快如之。
復宋斐然都統
劣德山僧。僻居寒谷。忽枉台車遠顧。問法殷勤。可謂夙具靈根。能于崇勢福樂中。特求覺悟。真足楊眉嘉羨矣。茲復承健騎齎施白粲朱提。山中衲子。俱汗慚飽腹。為祝福無疆矣。儻移鎮未期。尚冀雲乘再降。以得話徹心源。一日千載也。
復梁顒若明經
聖賢之學。求為真切力行。及有所得。此自古已難其人。況乎末代。所謂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仁義失而譎欺浮靡日馳。殆不知返。豈世風使然耶。頃於鳳城旅館。曾獲一瞻眉宇。知為端介沉養。之士。別後魚鴈荒疏。徒懷悵切。昨元夕後。自新州還象林。忽辱華翰佳什先施。捧讀至再。愧喜交衷。真言言顯道具見學力所操。獨間所獎譽者。覺文過其實。貧道何德以當此。然如居士以碩望淳儒傾心學佛。則又何讓馮濟川張無垢諸大老專美於前乎。且聞居士欲捐盛產為祗林梵宇。以善誘同人薰修淨業。期於菩提必證。經中謂末法中。有諸菩薩現王臣身。興揚佛法。今居士欣然以慈門德行自利利他。誠為菩薩心懷歟。來作有願乞賢師一藥方句。但居士妙明真體。迥絕塵煩。縱有靈藥。未審何處容施。願居士其毋瞞山僧矣。俟白蓮送香。丹荔呈玉。當策杖前來。為居士笑破。
復博山雪澗和尚
先師翁老和尚。誠一代尊宿。行解圓備。節操孤高。中興洞宗。為法門所倚。故當時德風所被海內傾心而博山一脈至今猶存且振者。蓋憑老法叔支持鼎力也。仰惟法叔接引人天不倦陀羅之臂。弘揚祖道。先標結集之。心作用難思。宛為妙則。法門深幸。良在斯乎。某自念緣慳附驥。才愧守株。昔從方外行腳回。即擬活埋窮谷。不意戊戌間頂湖得度先師歸寂。眾遂強推住持。今以年漸衰邁。只得掣肘退席。獨是修營如來窣堵波。宿願未能頓滿而祖庭掃塔丈室還拳。雖屢憶惕中懷。無那因循致慢。愧赧又當何如哉。茲者深沐慈意。法語遙頒。拜而披讀。具見婆心念我。為法求人。然擔荷法眼。人人應奮丈夫。第恐駘質樗根。不堪鞭繩為慚恧耳。聞粟兄已膺命出世。某忝連枝。曷勝欣忭。靈苗蕃茂。可拭目而觀之矣。承諭鐫先師翁全錄。此實慧命尤關。豈惟恩酬法乳。兼為後哲南車。某敢不效誠。以副尊囑乎。茲因貴侍言旋。敬勒片言。恭候杖履。外容別圖抽身請益。聞所未聞也。
復博山粟如大師
久嚮玄風為日已積。每以未獲披晤為悵。而水光山翠。與法兄旦夕嘗之。又未曾有異纖毫也。弟頃自方外還。即陸沉寒谷。無出頭念。蓋以福淺慧微。不敢望諸哲匠。為愧當何如矣。邇聞法兄芳年德備。挺住傅山光振門庭。令祖風不墜。弟私衷慶慰。寧有既耶。茲承手諭。以鋟梓先師翁法錄為謀。可謂知恩可報。他時流布海內。俾無量緇素人天。因斯得開正眼。其功德可言喻哉。弟雖薄於福緣。收不罄衣缽資隨喜。今上首回。敬勒寸言附候興居尚容另圖握話。以暢渴懷拙刻塵覽不宣。
復壽昌觀濤和尚
大澤產龍。南山伏豹。故知神變之物。非高深曠遠處。無以養成其頭角爪牙。令師老和尚法門巨匠從其爐韝煆煉出者必皆意氣威獰。作用超群狂瀾砥柱。此正老法兄今日應運再來也。弟昔于丙子間不揣獠民固陋。也曾隨例行腳。得禮二三尊宿。獨愧蹇驢跛鱉。終乏致遠良才。今年漸衰憊。匿跡邊望。法兄領袖法門。為龍天擁戴。不啻雲泥相去也。夏初某禪人回。辱手書大作。法錄先施。披讀間光徹南海。真現前古佛。非言舌所能讚揚。至於別品佳儀。又何愛弟之深。不知何以報璚耳。茲特著某來奉訊動定萬安。為法利生。不有疲勞耶。附有一香遙供老祖支提。值因時艱福薄。殊不成展于孝思。慚愧何如哉。何時謁祖曹溪。俾弟得藉聆謦欬。并一敘天際孔懷則喜山望外也。外拙刻塵覽。微物引敬。臨楮無任神馳。
復黃文侯孝廉
某回。知居啟康勝。道意汪洋。殊為欣慰。來翰所談。甚有理致。信向幽衷。具見札下。第學道之士。必先發勇銳決烈之志。如輪刀上陣。立要勦除怨敵。不然紛華聖道。交戰胸中。則旋進旋退。率未有以證詣也。今居士。大有靈根既知欲泥沉象。則須疾奮出離。若徒有厭煩惱之縛。不急截斷根源。將恐染緣易就。道業難成。二鼠催侵。四蛇競背。何以勝此也。居士既要自性必明。生死必斷則宜先空世見。穩踏腳跟。勿落宋儒偏局迷窠。致善惡殃慶自生矛盾。竊佛法之玄微。回為己說以邀聲譽于時人浪誹釋教。高築慢山。誘引一類撮囊流輩。誤陷邪途。又何怪不墜泥犁。而為龜身業種乎。居士高明博達於書無所不窺。但性理一宗非麤心。浮意可能造極。倘不以貧道管見為非。可與共談則期放下家緣。至荒院一同徵詰。或如趙清獻公。有撞彩磕著時也。(二鼠日月也。四蛇身之地。水。火。風。四大也。泥犁。地獄也。)。
復吳震飛兵憲
令弟持手札辱臨深感存注道念。且悉動定清和。與春光俱暢。孰不加額所言。劫運流行。群生遭劇。凡在含齒。誰不痛懷。今居士有心有力。能不惜泥水。正是菩薩利行方便之時。不獨道人為之欣躍。即佛天好生成物之仁。亦已默祐之慈光矣。事出有名。緣自應順。率此暫復。諸容另佈。
與尹瀾柱銓部
曩者過金繩禪院。叨承香饌。尟慧沙門。不識何以報德。惟深慚恧耳。及後同舟。復接名言為暢。談敘間。居士謂西方只是此心。別無方所。時未及詳論然西方淨土。有事有理。言事即從此娑婆世界西去過十萬億世界外有世界名曰極樂。是阿彌陀佛應化之境。廣大無邊。娑婆世界。如牛毛頭一滴水之量。極樂世界如四大海水之量。彼佛現在說法。觀音勢至。是彼佛左右二大菩薩。馬鳴龍樹諸大菩薩。及廬山蓮社諸賢。皆生彼處昔善財童子。五十三參。最後見普賢菩薩教發十大願王。往生極樂。親近彌陀。彼土無生老病死。及三惡道寒熱諸苦。思衣衣來。思食食至。黃金為地。七寶宮殿。自然備足。故名極樂。亦名淨土。然淨土有四。一凡聖同居土。即九品往生。四色蓮花。如四大海水者。今人念佛。雖得往生彼土。猶是凡夫。未證聖位。而與諸大菩薩共住。見化身彌陀。故名凡聖同居土。二方便有餘土。謂聲聞緣覺。[A8]已斷三界見思惑盡得生彼土。尚餘無明之惑未盡。故名方便有餘土。三實報莊嚴土。周圓無際。眾寶莊嚴。純是三賢十聖等覺。諸大菩薩所居。見盧舍那報身彌陀。故名實報莊嚴土。四常寂光土。即理性土。無有。相貌方所。是妙覺果佛所證三德涅槃。法身所居者。能居即法身。所居即土。三德者。法身。解脫。般若。常即法身。寂即解脫。光即般若。是為三德。惟佛與佛乃能知之。言理▆。此心本來清淨。無諸妄想塵勞煩惱。自心即淨土。自性即彌陀。若卻事談理。則九品無分。苟執事迷理。淨念心純猶生下品。故匹夫匹婦。鸚鵡鴝鵒皆得往生。若事理雙修即生上品。故維摩經云。欲得淨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茲冀居士。事理一貫。行解圓修。與馬鳴龍樹。蓮社諸賢。同遊極樂。親睹彌陀。是衲之所深願也。
復番禺增城眾居士
諸佛御世。秪為欲撈盡大地群生。列祖出興。不過要打殺普天下命根。即如洞山老祖。密施金針。剔開靈利漢子頂門法眼。以至先瀛山。亦別無伎倆。只是隨例向人天眾前。撒添沙土。貧道則愧德無可賢。齒徒虛長。濫承推愛誠非所安。惟羨眾居士。具大根器。勇猛丈夫。正宜不除妄。不求真。曜起金剛王正眼。當前一覷。直得凡聖平沈。獨露堂堂。恁麼時方好來問畢竟喚作阿誰。今欲為公道破。恰值口門塞卻。(來云曾睹水影。是渠是我畢竟實是阿誰。)。
復秦汧甫居士
不晤多載。無緣促膝。舊歲旅中暫遇。未盡懷抱為歉。茲接來札。不勝欣慰。耒云連遭蹇厄。斯是定數。愛別離苦。世難免之。故佛教人早修。以超八苦。尊目復明。非信心所致。不能有此。又云百累關心。焦勞倍甚。何不觀龐居士。推金落海。賣篱度日。夫婦男女共修。故得去來自由。(既無)愛別離苦。況有百累焦勞乎。來云依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研求無住已難。生心尤難。然此非再來人。觸著磕著終難下手。又言世事累人。不得常時靜坐。何不於四威儀中。聞聲見色。舉動言談。迎賓接客。穿衣飲食時是箇甚麼。他毫不違我念。而我不識他。當急覷捕。若心不放捨。必有箇下落處。古云。佛法無多子。久長難得人。但辦肯心。決不相賺。若知下落。方來面決。復不妨早夜於阿彌陀佛前。稱名禮拜發願。一者至誠念佛一聲。滅除八萬四千生死之罪。二者縱得開悟。猶有無量劫來。習氣種子未除。親近彌陀。淘汰宿習。得階聖位。龍樹是初地菩薩。尚往生極樂。況其未悟者。所謂有禪有淨土。猶如戴角虎是也。此復。
鼎湖山木人居在犙禪師剩稿卷三
音釋
(上音欣日出時下音熏日入時)。
駘(音臺駑駘下乘也)。
八風(一利二衰三毀四譽五稱六譏七苦八樂謂此八法人所愛憎而扇動人心故名為風)。
毘尼(此云律)。
咳詆(上音孩笑也下音邸訶也)。
搦(音諾按也)。
祗林(祗陀太子所施之林即給孤長者之園)。
陀羅(母陀羅即菩薩拯接眾生之慈柔臂也)。
忭(音便喜樂貌)。
璚(同瓊音煢)。
龜身(是庾信故事載六道集第五卷趙文信篇)。
趙清獻公(宋神宗時與天缽重元禪師為方外友而咨決心法一日聞雷有省即說偈曰退食公堂自憑几不動不搖心似水霹靂一聲透頂門驚起從前自家底舉頭蒼蒼喜復喜剎剎塵塵無不是中下之人不得聞妙用神通而[A9]已矣)。
鴝鵒(上音渠下音育八哥鳥也)。
苴(音疽苴菜)。
支提(即塔)。
那伽(此云龍)。
見思惑者(謂三界見惑為一住三界思惑分為三住根本無明為一住共成五住地惑也方便土者謂二乘人修方便道斷見思惑所居之土也實報土者稱實感報故也謂菩薩斷惑▆有未盡者居此土也)。
(弟子一享等捐資敬刻 剩稿第三卷身心離障福慧日增臨命終 時 無量壽佛親垂接引 康熙癸亥仲冬吉旦識)
校注
【經文資訊】《嘉興藏》第 35 冊 No. B326 木人剩稿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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