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大師年譜
名號、籍貫、年齡、眷屬
一 名號
大師之名號,有俗名,有法名,有筆名,今就所知者條理而敘述之。
(一)淦森
(1)阿淦
(二)沛林
大師乳名淦森,親鄰輒呼為阿淦;沛林為大師學名,均以五行缺金木水立名(自傳一)。大師生於清光緒十五年十二月十八日。舊曆民國二十三年,大師於漢口正信會,值四十六初度。時有占卜為業而新近皈依者,詢以誕生時刻,擬私為推算。大師告以丑時,卜者歎為難得。蓋大師之生辰,為己丑年、丁丑月、己丑日、乙丑時(鍾益亭為編者說)。四丑之生辰,於五行缺金木水,故取名如是。
(三)唯心
唯心,為大師出家之法名(自傳二)。所依臨濟法派偈云:『心源廣續,本覺昌隆,能仁聖果,常演寬弘,唯傳法印,證悟會融,堅持戒定,永紀祖宗』。唯心之唯,即第十七字。
(四)太虛
大師以太虛行,乃出家之表字,取名於鎮海縣團橋鎮之玉皇殿(自傳二)。以今觀之,確唯太虛二字,始足以表達大師廣大深遠之高致!宣統三年,大師度夏於普陀。印(光)老來訪,閱其詩文而心許之,因和易哭庵掩字韻以相勉:
大師進而和之:
二老同以太虛(諸法本真)為本來清淨,在塵不染,而印老主超脫泯寂,大師主融冶無礙。故印老必「吹以浩蕩風」,「灑以滂沱雨」,方得本來無染;而大師則「萬象恣妍醜,當處絕塵埃」。且日月回互,餘霞成綺,彌顯太虛之莊嚴。大師心境中之太虛,異乎印老之所見。
(2)泰羲 (3)太
印度詩哲泰戈爾來華,大師有〈太戈爾哲學的簡擇〉之作,署名泰羲,蓋太虛之諧音。
海刊十四、十一,有補白小評——「萬有文庫」,但署一太字,即太虛之略稱。上二,由太虛一名演化而來。
(五)悲華
大師答王弘願書,自認悲華為其筆名。署名悲華者,已集得十七篇,如〈論陳獨秀自殺論〉等,大抵為批評之作。
悲華,乃悲憫中華之義;亦可釋為慈悲引生之蓮華行。宣統三年夏,戴靄天有〈送悲華室主回浙〉詩;民國六年秋,圓暎有〈贈悲華室主之扶桑〉詩,知由「悲華室」得名。宣統三年初夏,汪莘伯有〈積雨悶坐睹悲華詩有感和韻答之〉詩;民國三年冬,仌弦有〈讀普陀志寄懷悲華子〉詩。悲華與悲華子早見於詩友之相稱,固不始於(七年創刊)海刊也。
(4)華子 (5)非心 (6)芬陀
昧盦詩錄,附有〈書鏡月夢〉,自稱華子,殆悲華子之略稱。
以非心為筆名者,如〈評大乘起信論考證〉。署名芬陀者,有〈任孤兒教育者應具性格之商榷〉等。芬陀,梵語芬陀利之略,即白蓮華。是故非心為悲之形離,芬陀乃華之音譯。上三者,由悲華一名演化而來。
(六)昧盦
昧盦詩錄,編集於民五之夏。昧有深潛、渾樸、芒昧、愚蒙意。大師以「昧」為別署者,以大師青年時代,『心精勇銳,目空一切』[A5];『在禪慧融徹中,俠情奔湧,不可一世』(自傳四)[A6]。然才華卓越與熱情奔放,限於時會,無以推進革新佛教之弘願。由於不遂初衷,諸凡頓挫,反引發疏放之俗習。大師憬然於此,乃欲求佛法之高深學養,庶能適應環境以改進乎佛教。從見理之深遠言,態度之溫和言,無不有需於昧。於是拈昧昧法門以自為陶冶,俾能與才能卓越、俠情奔放相協和,以實現覺世濟群之素志。民三之掩關普陀,由是而法化普洽,即其明證。然大師特以昧為方便,深求其精神,則猶然為禪慧與俠情相激盪。覆黃健六書云:
『吾自審捨身捨心,救僧救世,慧德無讓古人,福緣乃遜時傖。每逢隨俗浮沈,可括囊無咎無譽;纔一發心拯拔,輒招致疑神疑鬼』。[A7]
大師勉於自昧,而終不能不求有所拯拔,即求有所以建僧弘法而覺世。此大師真精神之所在,亦偉大之所在,亦受毀謗之所在!余遂莘贊大師曰:『只為眉毛拖地,惹得一身骯髒』[A8],是也。
(7)昧昧 (8)昧然
此猶是一昧字。以昧昧為筆名者,如〈論梁漱溟東西文化及其哲學〉。署名昧然者,如〈論甘地〉等。
(七)交蘆子
署名交蘆子者,如〈成大乘論〉等,悉掩關普陀時作。交蘆之名,取義於《楞嚴經》:『因塵發知,因根有相,相見無性,同於交蘆』[A9]。『中間無實性,是故若交蘆』[A10]。時大師有〈楞嚴攝論〉之作,故撰文以交蘆名焉。
(八)覺 (九)群
大師晚年創覺群週報於上海,時寫短評,即分此二字為筆名。
(十)雪山老僧
〈竹陰閒話〉署此名,所以表示長老之身分者。有作〈儒佛會勘〉者,大師許其契機,書〈閱儒佛會勘隨筆〉。惜對方為不懂事漢,竟起而上下其議論;乃不得不示現雪(竇)山老僧之風格,再為閒話一番,勸其吃茶養息去!
(十一)縉雲老人
縉雲山,為漢藏教理院所在地。抗戰期中,大師多度夏於此,故晚年每自稱縉雲老人。以此署名者,如〈議印度之佛教〉。
(9)老人 (10)老朽 (11)朽太
大師晚年寫示弟子之信札,輒署名老人、老朽,亦有作朽太(虛)者。然非以老自傲,實寓警策之意。衰老之自覺,面對欲革新而未能之佛教,內心之惆悵為何如!與月空書云:
『余經數醫診治,病仍無起色。老僧不管興亡事,後事如何付後人!老朽字』。[A11]
大師念及學問與事業之繼承無人,唯有不了了之。然悲心所至,又有不能以不了了之者,則唯自傷老朽,勉發後人之進趣耳!
(十二)白平
大師早年與黨人相往還,外來信札每稱大師曰白平(奘老及芝峰為編者說)。今存大師遺物,有黨章一,有白平字樣(奘老交亦幻,亦幻交與編者)。
(十三)綠蕪
(12)落鳧
此為大師民國初年,於一般刊物投稿之筆名(呂蔭南〈太虛大師早年生活之片段〉)。
(十四)密宗革興會
大師託名密宗革興會,發表〈王師愈諍潮中之閒話〉(大醒為編者說)。
(十五)宏空
民國八年,有署名北京僧宏空,發佈〈佛教危言〉。反對政府恢復民四製定而一度擱置之管理寺廟條例卅一條;於諦閑特多抨擊。或以此出大師作,宏空即太虛之隱語耳。時大師確在北京,而自傳(十二)亦謂:『謂我為反對諦閑者』[A12]。北京僧宏空,可能為大師託名。然亦有以為不然,該文有:『吾老矣,無能為矣』之句,不類大師口吻。今未能決其是非,姑留以存疑。
綜上所說,主名凡十五,依於流衍來者凡十二。其用為筆名而發表文字者,有唯心、太虛、太、泰羲、悲華、非心、芬陀、昧盦、昧然、昧昧、交蘆子、覺、群、雪山老僧、縉雲老人、綠蕪、落鳧、密宗革興會之十八,或加宏空為十九。
二 籍貫
大師為浙江崇德(石門)人。民國十六年,「呈內政部整理宗教文」,亦署:『籍浙江崇德』。大師之籍貫崇德,似無可異議。然今考之,則應是海寧,非崇德也。人物誌憶(九)云:
『余原籍屬石門,而生長於海寧州之長安鎮,故與海寧汪莘伯有小同鄉之誼』。[A13]
考之自傳(一),大師生父為石門(今改崇德)人。十餘歲,即孑然一身,來海寧長安鎮,從張其仁學泥水工。經十餘年,入贅於張氏,以期繼承其工業。翌年卒。大師生母,從未去崇德。大師十四歲冬,一度回崇德祭掃先塋,但未能取得處理祖遺產業之權,即遄返海寧。是可知大師生長於海寧張氏,故與海寧汪莘伯有小同鄉之誼。然順於中國之宗法風習,大師猶自稱原籍崇德,原籍蓋其祖籍,實則海寧人也。
三 年齡
大師生於光緒十五年臘月,卒於民國三十六年三月。依自傳所說,世壽得五十九歲。如云:
『那時(受戒時)我纔十六個年頭,未滿十五歲』(自傳二)。[A14]
『廿歲那年的夏天,在七塔寺聽講。……二十歲那年的冬天,我赴江蘇僧教育會』(自傳五)。[A15]
『二十二歲的春初,到了廣州』(自傳五)。[A16]
『民國初年,我二十四歲』(自傳七)。[A17]
以民元為二十四歲推之,則宣統二年——二十二歲至廣州;光緒三十四年——二十歲在七塔寺聽講經;光緒三十年——十六歲在天童寺受戒;生於光緒十五年。覈之事實無不合,此為中國一般之計年法。
若據潮音草舍詩存及詩存續集,以「初度」論年,則大師去世時,五十八歲猶未滿。如云:
『此身四十六初度』(甲戌「臘月十八剃鬚漢皋」)。[A18]
『人間四八今初度』(丙子「黿渚四八初度」)。[A19]
『度世年復年,忽滿四十八』(丁丑「滿四十八說偈」)。[A20]
『身世今盈四十九』(戊寅「五十初度」)。
『己卯臘月十七夜至十八晨,以余五十歲滿,五十一初度』(己卯「菩提場」譚院長訪問團團員等祝生日書示并序)。[A21]
以初度論年,故民國二十八年三月,大師駐錫雲南碧雞山,初寫自傳,而序謂:
『五十歲的時候,嘗試寫過五十以前自傳』。『五十歲起,有了(己卯)日記』。[A22]
若依一般計年法,則是五十一歲。今此年譜,依自傳,即一般計年法。故論及初度,每有出入處。如陽曆民國二十四年,大師四十七歲;而一月二十二日,始為大師四十六初度。若此之類,讀者勿以為疑。
民國二十九年夏,大師講〈我的佛教改進運動略史〉。所論三期之年歲,多所未合,自相矛盾,進退難通。應是記者聽之未審,推算致誤,不應以此起疑。又呂蔭南〈太虛大師早年生活之片段〉,自謂親聞大師所說,而實有一年之誤。總之,大師之年齡,依自傳及詩存,極明確而無所疑也。
四 眷屬
等覺大士,必先眷屬圓滿;妙覺佛陀,有近眷屬、大眷屬、內眷屬之眾。今準此意,略敘大師之眷屬。
先論世俗眷屬:父系,崇德呂氏,世業農。或言出晚村後人,亦末由稽考。父名駿發,幼孤貧,習泥水工於海寧之長安。光緒十五年春,入贅於海寧張氏。冬,生大師。翌年病卒,年二十八。
母系,海寧長安張氏。外祖父其仁,為泥水工巨擘,以工起家。光緒二十四年,以七十餘高齡棄世。
外祖母周氏,道名理修,本吳江富家女。幼讀書,多識而明決。初嫁,生一子(子綱)。值洪楊亂離,挈兒避難來長安,因再嫁張氏。生女一,即大師生母。晚年居道庵,道佛兼奉,信行頗篤,遊江南名山九華、普陀等殆遍。光緒十五年,時年逾六旬矣。
大舅祖綱,業商。光緒二十八年頃,病癱卒。有子三。
二舅子綱,本外祖母先夫所出。幼隨母來長安,因從母以張為氏。聰明多才藝,曾赴童子試。惜以吐血染阿芙蓉癖,日以潦倒,以教蒙館度生。有女二,後不知所終。
母張氏,秀美而婉弱。年十六而婚,當年生大師。翌年,夫卒。後改適石門洲全鎮之李姓,有子女三。居常多愁善病,光緒二十七年夏病卒,年二十八。
次論僧伽眷屬:師祖奘嚴(奘年),法名寬妙,湘人。光緒十四年,出家於湖南衡陽東洲羅漢寺。光緒二十九年,來參寧波之天童。以後往來天童,儼以寧屬為第二故鄉。奘老古道熱腸,肝膽照人!清末,圓暎以事觸寧波縣知事怒,被判驅放回原籍。奘老濟之以旅資,且代為枷繫,伴送至上虞;人以是稱之!奘老護念大師甚切,外祖母以外,一人而已。民三十七年十一月,編者訪之於天童,年七十五歲,猶康樂率真如昔。
師士達,法名弘量,湘人。光緒十八年,投羅漢寺,從奘老出家。光緒二十二年,來江浙。二十九年,住持上海敬心寺。士老不拘小行,而持誦甚虔。民國三十三年,無病卒,年六十七。
大師慨今佛門付法,徒存形式,故不以法系為重。其剃徒及徒孫中,其事有可記者,附見於年譜。略攝二表如下:
(一)、剃徒:
(二)、徒孫:
大師剃徒,以大慈、大覺、大勇,及大嚴、大敬、大愚、大剛為上。大勇西行求法,惜未竟入藏之志!大愚信願深切,宜可大成;惜以求證心切,流入歧途!徒孫中,密悟、恆演,并深造得格西位,或足為師門之光!
從大師學之緇素弟子,恕未能詳!
年譜
清光緒十五年,己丑(一八八九——一八九〇),大師生。
十二月十八日(一八九〇年一月八日),大師生於浙江省海寧州(民國改海寧縣)長安鎮;乳名淦森。農工家世,初無異禀可資稱述(自傳一)。
父呂公駿發,原籍石門(民國改崇德)縣。來長安學藝十餘年。是年春,入贅於業師張公其仁家。母即其仁公幼女,年僅十六(自傳一)。
光緒十六年,庚寅(一八九〇——一八九一),大師二歲。
是年秋,駿發公去世,年二十八(自傳一)。
光緒十七年,辛卯(一八九一——一八九二),大師三歲。
光緒十八年,壬辰(一八九二——一八九三),大師四歲。
光緒十九年,癸巳(一八九三——一八九四),大師五歲。
是年夏,大師生母再適於石門洲全鎮之李姓。大師依外祖母於離長安鎮三里之大隱庵,護視教養,賴外祖母一人(自傳一)。
次舅子綱,設蒙塾於庵,大師因從學讀書,學名沛林(自傳一)。
是年起,大師常患瘧疾,發則纏綿數月。體虛弱,因時患夜遺(自傳一)。
光緒二十年,甲午(一八九四——一八九五),大師六歲。
光緒二十一年,乙未(一八九五——一八九六),大師七歲。
二、三年來,大師雖隨舅氏讀書,然以體弱多病,時學時輟;強記善忘,直等於不讀(自傳一)。
光緒二十二年,丙申(一八九六——一八九七),大師八歲。
是年,從舅讀書於錢塘江邊之蒙館,受四書。晚間,一燈熒然,聽舅氏講解,兼及今古奇觀之類,解力日漸萌發,能對三五字聯(自傳一)。
光緒二十三年,丁酉(一八九七——一八九八),大師九歲。
是年,大師從舅還大隱庵(自傳一)。
秋,外祖母去安徽九華山晉香,大師強以隨行。中途經平望小九華寺,鎮江金山寺,並入寺瞻禮。往返二三月,為大師遠遊之始(自傳一)。
光緒二十四年,戊戌(一八九八——一八九九),大師十歲。
正月,隨外祖母朝普陀山,住天華堂。順道禮寧波之天童、育王、靈峰諸剎;於寺僧生活,深致歆慕(自傳一)。
按:無言《太虛大師行略》,作『十三歲又隨朝普陀』,誤。
八月,戊戌政變。
冬,外祖父張公其仁卒,年七十餘;舅家日趨衰落(自傳一)。
光緒二十五年,己亥(一八九九——一九〇〇),大師十一歲。
光緒二十六年,庚子(一九〇〇——一九〇一),大師十二歲。
大師九歲以來,多病多遊散,未能致力讀書(自傳一)。
夏,北方有義和團之亂。
光緒二十七年,辛丑(一九〇一——一九〇二),大師十三歲。
春,大師入長安鎮沈震泰百貨商店為學徒(自傳一)。
夏,大師生母張氏去世,年二十八,遺李姓子女三。大師從外祖母久,母子情疏,雖得訊奔喪,竟未痛哭(自傳一)。
八月,政府令各省州縣設學堂。佛教之寺院寺產,由是漸有被提及被佔者。
是年,外祖母離大隱庵,別住某村小庵(自傳一)。
光緒二十八年,壬寅(一九〇二——一九〇三),大師十四歲。
年初,大師以瘧疾時發退業,還依外祖母於某庵,養息溫讀。年來漸有文思,始學為文(自傳一)。
冬,去石門縣祭掃祖塋。大師承外祖母意,擬變賣或租賃祖遺產業,得資供膏火,以事科舉。未為族人所允可,仍回長安(自傳一)。
光緒二十九年,癸卯(一九〇三——一九〇四),大師十五歲。
是年,大師入長安朱萬裕百貨商店作學徒。然以體弱不堪(為店主)作繁瑣家事,未能安心學習,時憧憬於佛門之自在(自傳一)。
光緒三十年,甲辰(一九〇四——一九〇五),大師十六歲。
四月初,大師藉故離長安,擬去普陀山出家(自傳一)。大師幼失怙恃,長養於庵院,深受外祖母之宗教熏陶。以穎慧之資,處艱困之境,受神異之化;數歷名山大海,宜其想像富而不能以市井終老。其出家初志,雖因緣不一,而主要則在求神通。大師自謂:
『吾以慕仙佛神通而出家』(禪律密淨四行論)。[A23]
『還是仙佛不分,想得神通而出家』(我的宗教經驗)。[A24]
五月,大師出家於蘇州木瀆滸墅鄉。初離長安,展轉抵平望。散步鶯豆湖邊小九華寺;猛憶九歲之秋,曾隨外祖母入寺晉香。宿緣契合,因入寺求度。士達監院允之,攜往蘇州木瀆滸墅鄉某小廟,為之剃落,法名唯心(自傳二)。
九、十月間,士老挈大師往鎮海縣,依師祖奘老於團橋鎮之玉皇殿;為立表字太虛。奘老慈祥護惜,見其有瘧疾,為求醫藥,病乃漸愈(自傳二)。
十一月,奘老陪大師往寧波天童寺受戒。戒和尚寄禪,教授阿闍黎了餘,尊證阿闍黎道階,開堂師傅淨心,見大師年少質美,咸以法器相許。時戒弟兄為大師屬意者,有普陀山昱山(自傳二;人物誌憶七)。
寄禪,法名敬安,湘潭人。年十八(同治七年),投湘陰法華寺出家。於歧山悟入心地。尋至阿育王寺,燃指供養舍利,因自號八指頭陀。少失學,長而善詩,海內士大夫稱之。光緒二十八年,來主天童。任賢用能,百廢俱舉;夏講冬禪,一無虛歲,天童稱中興焉。是年,年五十四(中興佛教寄禪安和尚傳)。
道階,法名常踐,湖南衡山人。從南嶽默庵學,宗天臺而兼賢首、唯識。是年,寄老請講《彌陀疏鈔》於天童,時年三十七(南嶽道階法師小傳)。
十二月,寄老識大師神慧,囑奘老加意護持,為修書介紹,往依寧波永豐寺歧昌受經(自傳二)。
歧昌,別署水月,鄞縣人。少出家於江東永豐寺。能詩文,精音聲佛事,以表唱水陸懺文名於時。歧老無疾言,無遽色,品德粹然而精,大師歎為不能及。時年五十一(自傳二;歧昌老和尚八十冥壽啟)。
是年,日僧水野梅曉來華。助寺僧於長沙辦湖南僧學堂,以抵制官紳之佔寺奪產;為中國僧寺辦學保產之始(議佛教辦學法;從中國一般教育說到僧教育)。
光緒三十一年,乙巳(一九〇五——一九〇六),大師十七歲。
是年,大師從歧老受《法華經》。間閱《指月錄》、《高僧傳》、《王鳳洲綱鑑》。始以禪錄中「話頭」默自參究(自傳二)。
是年,中國同盟會成立於東京。
光緒三十二年,丙午(一九〇六——一九〇七),大師十八歲。
春,大師進受《楞嚴經》,兼習詩文。時圓暎每袖詩過訪歧老,大師因得與為文字交(自傳二)。
圓暎,法名宏悟,福建古田人。年十九,投鼓山出家。曾從天寧冶開習禪。二十六歲,來天童,依八指頭陀參究禪宗(葉性禮《圓暎法師事略》)。是年,年二十九,漸以擅長文字見稱(自傳二)。
夏,大師入天童,聽道老講《法華經》,始知佛與仙神不同。曾覆講「十如是」章,瓶寫無遺,聽者無不驚異(自傳二——三;我的宗教經驗)。
大師初住禪堂,習為禪堂生活。一夕,大師入丈室請益,問:「如何是露地白牛」?和尚(寄老)下座,扭住大師鼻孔,大聲斥問:「是誰」?大師擺脫,禮拜而退。或以為參禪有省,其實非也(自傳三)。[A25]
其後,受道老器識,命移住法師寮。飯餘,為講教觀綱宗、相宗八要。每與圓暎、會泉,學立三支比量。大師於法師寮,得讀《弘明集》、《廣弘明集》、《法琳傳》等護教文獻,遠植日後弘護佛教之因(自傳三)。
七月望,「佛教自恣日」,大師於天童御書樓,與圓暎訂盟為弟兄(自傳三)。圓暎手書盟書,今猶存。文云:
『夫綱常之大,莫大於五倫,而兄弟朋友,乃五倫之二也。世有生無兄弟,以異姓結手足之親;分列友朋,竟同盟寄腹心之託。即如桃園結義,管鮑通財,同安樂,共死生,千載咸欽氣義。而吾儕身居方外,跡托塵中,雖曰割愛辭親,尤貴擇師處友。然友有善友者焉,有惡友者焉。善者固可有益於身心,惡者難免轉妨乎道業。悟自投身法苑,訪道禪林,所見同袍如許,求其如弟之少年聰敏,有志進修者,亦罕逢其匹也!兼之氣求聲應,心志感孚,是以欲結同參,以為道助。恭對我佛座前,焚香致禱,披誠發願:願得同究一乘妙旨,同研三藏玄文,同為佛國棟樑,同作法門砥柱,同宏大教,同演真詮,乃至最末後身同證菩提,同成正覺!互相愛念,全始全終!今則謹立義規數則,以為助道因緣,其各永遵,俾成法益!一則以心印心,親同骨肉;不可少懷異見,陽奉陰違!一則白首如新,歷久彌敬;不可泛交朋黨,背親向疏!一則以善勸勉,有過箴規;不可弗納忠言,任從己意!一則疾病相扶,患難相救;不可忘恩負義,袖手旁觀!一則安危與共,憂樂是均;不可但顧自身,不思大義!一則事必相商,言當忍納;不可諸般瞞昧,片語分離!一則出處行藏,追隨晤對;不可輕離忍別,致歎參商!一則各自立志,弘法利生;不可虛度韶光,甘居人下!以上義規,各宜慎重!右錄盟心律一首:天涯聚首兩歡然,魚水相親夙有緣。手足情同交莫逆,安危誓共義周全!盟心志在真心印,助道功成覺道圓。並建法幢於處處,迷津廣作度人船。時維光緒三十二年七月自恣日於太白名山奎煥樓,盟兄今悟書。時年二十九歲。本命戊寅宮,五月十二日子時建生』。
按:太白名山即天童。今悟,為圓暎出家時之法名,乃曹洞宗派,「耀古復騰今」之今。其後,接寧波七塔寺法,乃改名弘悟,故與《圓暎法師事略》不同。又,奎煥樓乃樓之正名;以樓藏清帝御書,因俗稱御書樓。樓有關帝像;然自圓暎主席天童,改建法堂上層為藏經樓,即移供關帝像於法堂樓上。圓暎時年二十九,能屈交十七齡未滿之大師,眼力實有足多者!
秋初,仍回永豐寺續受《楞嚴》,兼閱四書五經(自傳三)。
冬,奘老朝峨嵋山回,購得滋補參藥,授令服之;多年痼疾,霍然全愈,色身日臻康健(自傳三)。
是年(「出家二年」),大師初攝肖影,且自為題(昧盦詩錄):『你!你!我認識你!我認識你!你就是你。你自題』[A26]。
光緒三十三年,丁未(一九〇七——一九〇八),大師十九歲。
是年夏,大師再去天童,聽道老講《楞嚴經》。閱《楞嚴蒙鈔》,《楞嚴宗通》,愛不忍釋。暇從道老受相宗八要及五教儀,於教義乃略植初基(自傳三)。
秋,辭歧老,去慈谿汶溪西方寺閱大藏經。初以道老讚歎閱藏利益,心生嚮往。圓暎力贊其成:初為修書介紹,次復親送大師去汶溪。西方寺閱藏,大有造於大師之一生,故大師自謂:
『後來他(圓暎)與我雖不無牴牾,我想到西方寺的閱藏因緣,終不忘他的友誼』(自傳三)。[A27]
同閱藏經者,有淨寬(後為鎮江金山寺方丈)、本一(後為沙市章華寺方丈)、昱山。昱山(法名慧月,別署懶石,常州人,出家於普陀山普慧菴)與大師同戒,『朝夕晤對,研究唱和者,間續歷二三載。真摯高純,為(大師)生平第一益友』(人物誌憶七;自傳三;輯定毘陵集跋後)。[A28]
冬,大師閱《般若經》有省。蛻脫俗塵,於佛法得新生自此始。如自傳(三)云:
『積月餘,大般若經垂盡,身心漸漸凝定。一日,閱經次,忽然失卻身心世界,泯然空寂中,靈光湛湛,無數塵剎煥然炳現,如凌虛影像,明照無邊。座經數小時,如彈指頃;歷好多日,身心猶在輕清安悅中』。[A29]
旋取閱《華嚴經》,恍然皆自心中現量境界。伸紙飛筆,隨意舒發,日數十紙,累千萬字。所有禪錄疑團,一概冰釋,心智透脫無滯。所學內學教義,世諦文字,悉能隨心活用(自傳三;我的宗教經驗;告徒眾書;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書後)。
是年秋冬,大師目光忽成近視(自傳三)。
光緒三十四年,戊申(一九〇八——一九〇九),大師二十歲。
初春,溫州華山(雲泉)來西方寺。華山蓋開僧界風氣之先者!見大師神慧,乃為力陳世界與中國之新趨勢,及佛教非速革流弊,振興僧學不為功。時大師禪慧資心,頗不謂然,與辯十餘日而莫決。因請觀其所攜新籍(康有為大同書,梁啟超新民說,章太炎告佛子書、告白衣書,嚴復天演論,譚嗣同仁學),不覺為之心折,遂與華山訂莫逆交。大師以佛學救世之宏願,由此勃發而不復能自遏,一轉先之超俗入真而為迴真向俗(自傳四;華山法師辭世記;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書後)。
按:大師遇華山,辭世記作『光緒三十四年』。告徒眾書亦謂:『民國前四年起,受(華山攜來)康有為大同書、譚嗣同仁學』等影響。然自傳敘與華山相遇已,繼謂:『次年夏間,七塔寺請諦閑法師講四教儀』。人物誌憶亦謂:『民國前五年,讀到先生以「白衣章炳麟」署名的告四眾佛子書』。是則大師之遇華山,為光緒三十三年冬。二說相左,未知孰正!今謂晚年不免廢忘致誤,取早年之說為定。
夏,聽諦閑講四教儀集註於寧波七塔寺。華山欲乘間有所宣導,故與淨寬力勸大師往聽(自傳三——四)。
一日傍晚,諦老答學眾問次,明「七識無體,八識有體為別」[A30]。大師就理申問,詰難數番,諦老為𥈭眙半晌。聽眾有非議者,諦老初不以為忤(自傳三)。
諦閑,法名古虛,浙江黃巖朱氏子。業藥,困於資,光緒六年投臨海白衣寺出家。九年,初聽法華於敏曦。十二年,初講法華於杭之六通。一再掩關於慈谿蘆山寺,溫州頭陀寺。參禪於金山;得天臺教法於跡端融。法緣甚盛,為當時講師巨擘。是年,講於七塔寺,年五十(寶靜《諦公老法師年譜》;鮑海秋《諦閑法師幼年略狀》)。時圓暎以某寺寺產糾紛,開罪寧波官府,被拘禁於縣衙。大師致函寄老,俠情噴湧,怪其不為營救,語涉過激。寄老來七塔寺,面施呵責;大師乃不待法會終了,避之於平望小九華寺(自傳三)。
大師於小九華,識革命僧棲雲,為大師與黨人往來之始。因從棲雲讀及孫文與章太炎之民報,梁啟超之新民叢報,鄒容之革命軍等,大受革命思想之掀動(自傳四)。
棲雲俗姓李,湘人。弱冠出家,嘗從寄老參學。歷數年,捨而去日本留學,加入同盟會,與徐錫麟、秋瑾等回國潛圖革命。時雖西裝革履,猶復時以僧裝隱僧寺(自傳四)。
秋,得寄老諒解,乃返甬(自傳四)。
時棲雲以革命嫌疑,陷吳江獄。大師懇奘老,為求寄老向蘇撫(寄老詩友)疏解,因得開脫(自傳四)。
時寄老主辦寧波(府屬)僧教育會,大師與圓暎、棲雲襄贊之;大師之從事佛教運動,自此始。先數年,清廷廢科舉,興學堂,各地教育會,每藉口經費無著,提僧產充學費,假僧舍作學堂。僧界遑遑不可終日。日僧水野梅曉、伊藤賢道等乘機來中國,誘引中國僧寺受其保護;杭州即有三十餘寺,歸投真宗之本願寺,遇事即由日本領事館出為維護。事發,清廷乃有保護佛教,僧眾自動興學,自護教產,另立僧教育會之明令。浙江之寄禪、松風、華山,江蘇之月霞,北京之覺先等,先後相共致力於自動興學之舉。時僧教育會會長有二:一出家長老,一地方士紳。唯長老多無能,士紳多土劣,僧寺雖負擔經費以興學,辦理多難完善(自傳四;略史;三十年來之中國佛教;華山法師辭世記;議佛教辦學法;從中國一般教育說到僧教育)。
冬,寄老應江蘇省僧教育會之邀,參加(鎮江金山寺)成立大會,大師與棲雲隨行,各有演說(自傳四;略史)。歸途,遊蘇州之虎丘(詩存)。回甬度年(自傳五)。
按:無言《太虛大師行略》,謂:『宣統元年,年十九,參加江蘇省教育會』,誤。
宣統元年,己酉(一九〇九——一九一〇),大師二十一歲。
春,大師以華山之策發,棲雲之慫恿,就學於南京祇洹精舍(自傳五;華山法師辭世記;略史)。凡半年,於古文及詩頗多進益。楊仁老授《楞嚴》,蘇曼殊授英文,諦老任學監。同學有仁山、智光、開悟、惠敏等;與梅光羲、歐陽漸、邱晞明,亦有同學之誼(自傳五;三十年來之中國佛教)。
按:柳無忌《蘇曼殊年譜》,曼殊於去年任教祇洹,十二月由上海去日本,至是年八月始返上海。大師今春去學,如何得值曼殊授課?疑。
按:楊仁老曾隨使節去日本,與南條文雄等遊,因歸心佛教。於南京成立刻經處,流通佛典,民國來佛學之興,頗得其力!光緒三十四年,得錫蘭摩訶菩提會達磨波羅書,約與共同復興佛教,以弘布於世界。楊氏因於去秋成立祇洹精舍。為佛教人才而興學,且有世界眼光者,以楊氏為第一人!惜以經費絀,僅辦一年而輟。
秋,大師因華山薦以自代,任普陀山化雨小學教員(自傳五;略史)。
十二月,祝寄老五九(預慶六秩)華誕於天童寺(自傳五),呈詩二絕(詩存)。
再回西方寺,閱藏過年(自傳四——五)。
是年,道老任北京法源寺住持,北方佛學漸興(南嶽道階法師小傳)。圓暎住持寧波接待寺,並辦佛教講習所(葉性禮《圓暎法師事略》)。大師期望之甚深,賦詩持贈(詩存遺):
宣統二年,庚戌(一九一〇——一九一一),大師二十二歲。
正月,棲雲自廣州來西方寺,邀大師去廣州。廣州白雲山雙溪寺住持月賓,與棲雲善,乃因棲雲邀大師去廣州,協助組織僧教育會(自傳五;人物誌憶四)。
是月,革命黨起事廣州,不成。二月,汪兆銘謀刺攝政王於北京。革命之機運日迫。
二月,大師偕棲雲放海南行。舟次,詩有『幻海飄蓬餘結習,亂雲籠月見精神』[A33]句,意興甚豪。經福建,香港,抵廣州,時已三月。以月賓為湘人,與粵僧有語言俗習之隔礙,致僧教育會組織未成(自傳五;略史;陰符經稱性直解序)。
按:大師於民國六年,編東瀛采真錄云:『所遊未踰閩粵江皖』。大師抵閩,應在此時。
夏,粵僧誌光及魯少皥、鄒海濱、潘達微等,發起於華林寺,迎月賓及棲雲與大師講佛學。大師旋就誌光之獅子林,組設佛學精舍,按時講說。講次,編出《教觀詮要》,《佛教史略》,為大師講學著述之始(自傳五;略史;德音孔昭之鄒校長)。
按:佛教史略有:『今國家政體變更』[A34];『今既有佛教總會之設』[A35]之句,可知臨刊已有所修正。
《教觀詮要》,雖敷陳臺家大意,然思想自由之適新精神,躍然可見。如云:
『善學佛者,依心不依古,依義不依語,隨時變通,巧逗人意。依天然界、進化界種種學問、種種藝術,發明真理,裨益有情,是謂行菩薩道,布施佛法。終不以佛所未說而自畫,佛所已說而自泥,埋沒己靈,人云亦云』。[A36]
《佛教史略》,論史猶未足言精確。然大師思想之特色,已充分流露。其一,論歷史之演變重乎人,有望於英雄佛子之興。如云:
『脫有馬鳴、龍樹、無著、天親其人,乘此世界文明過渡之潮流,安知其不能化而為世界佛教之中興與全盛時代乎!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歷史第為英雄之譜牒,寧不信哉』![A37]
『余所以一念及而今而後之佛教,每不禁英雄佛子是祝焉』![A38]
其二,論佛教之趨變為世界佛教,宜變出家本位而重在家。如云:
『我國佛教之不發達,以佛學拘於僧界,以僧界局於方外阻之也。……其以僧界拘方外局者,皆取形式而不取精神者耳!然今日之中華民國,既度入世界時代,政教學術無一不變,佛教固非變不足以通矣』!
『我佛教等視眾生猶如一子,……豈規規然拘親疏於緇白之間哉!維摩詰、李通玄,皆在家之菩薩也。今世之學士,苟有抱偉大之思想,沈重之志願,深遠之慈悲,宏毅之魄力者,荷擔此救世之大使命,是則尤喁喁深望者也』![A39]
時以佛學與大師交往者,有鄧爾雅、林君復、夏同和、鄒魯、葉夏聲、陳靜濤等。從楊仁老學佛之梅光羲,時在廣州為司法研究館監督,亦時相往還。梅氏以新刊之《成唯識論述記》相贈,大師攜以自隨,時一披閱(自傳五;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書後;梅光羲〈法相唯識學概論序〉)。
九月,詩人易哭庵來遊白雲山,訪大師於雙溪寺。易為寄老詩友,戊申夏,識大師於七塔寺。時任肇慶兵備道,重陽前四日,值易之誕辰,因偕張伯純、汪莘伯、盛季瑩、金芝軒、張檢齋、于明若等詩人名宦來遊。共集安期巖,唱和竟日。大師〈登鶴舒臺〉詩云:
詩為盛、汪等稱許,每向人吟誦,因得獲知於廣州大詩紳梁節庵、江霞公(自傳五;人物誌憶九)。
是秋,月賓退住持職。眾以大師得粵中達官大紳推重,因舉為雙溪寺住持;是為大師住持寺院之始(略史;人物誌憶四)。
十一月,與粵中詩僧秋澄,去肇慶訪易哭庵,遍遊鼎湖山、七星巖諸勝。存〈舟過羚羊峽〉、〈鼎湖蓮洞〉諸詩(自傳五;詩存)。
是年,大師在粵頗與黨人相過從。交有潘達微、莫紀彭、梁尚同等;以是閱及托爾斯泰、巴枯寧、蒲魯東、克魯泡特金、馬克斯等譯著。大師之政治思想,乃由君憲而國民革命、而社會革命、而無政府主義(自傳四;致吳稚暉書)。
是年,江蘇成立僧師範,月霞、諦閑主持之(三十年來之中國佛教)。
宣統三年,辛亥(一九一一),大師二十三歲。
春,大師講《維摩詰經》於白雲山(自傳五)。發起改雙溪寺為摩訶講園,並為序(摩訶講園章程序)。大師倡導之諸宗平等,各有殊勝之義,序文亦見端倪。如云:
『竊謂禪教淨律,實須各殊其途,直指旁通,方能普同其歸。唯各盡其分,乃各成其用;唯各成其用,乃各盡其性。全其性,則無乎不具,而實未嘗離乎此,故曰:「一即一切,一切即一」』。[A41]
大師與黨人往還日密。黨人間多豪放不羈,大師與之俱化,自謂乃不復若昔之循謹。然各種祕密集會,已時參預。令我煆煉敢以入魔,敢以入險的勇氣豪膽者,亦由於此(自傳四)。其參與祕密集會,羅落花〈太虛大師軼聞〉,曾約略道及:
『太虛法師之南來也,在建國前一(二)年。爾時吾黨雲集廣州,圖屋清社。師……偕吾黨出生入死,寄錫白雲雙溪寺。……憶余之謁師也,於鄭仙祠,似十一月之夜。……朱執信、鄒海濱、葉兢生諸先生,挈余繞十八洞行。……至山,門虛掩,昏無人焉。吾輩轉曲廊,……廊盡,荒院數楹,琉璃一點,黯黯欲滅。趨前,從紙窗內窺,見有擁破衲、披斗蓬之黃面瞿曇,兀坐於室。海濱先生曰:此即太虛師也。余齒稚,第知從諸先生後,挺身擊殺韃虜;密勿之謀,未之敢預也。諸先生與師作耳語,余則立風簷下,延佇有無瞰我者。昏燈如霧,余隱約辨師為三十許人,惡知是時師才二十許耶』?
三月二十九日,有廣州之役;黨人殉者,叢葬於黃花崗。大師哀之,作〈弔黃花崗〉七古(自傳四;人物誌憶九)。
按:弔黃花崗舊作,久佚。陳靜濤猶憶其初四句云:『南粵城裡起戰爭,隆隆砲聲驚天地!為復民權死亦生,大書特書一烈字』。編寫黃花崗詩話之紫楓,以〈弔黃花崗〉為題,披露大師「一天星斗明明見,滿地臙脂點點看」[A42]詩。其實此為「月夜不寐疊前韻寄汪公篤甫」,非〈弔黃花崗〉詩,特與此有關耳!
四月,大師以廣州革命失敗,急退雙溪寺住持,移居盛季瑩所寓江西會館(自傳四——五;人物誌憶九)。時官廳偵黨人急,大師自恐不免,頗有韜晦之意。〈雜感〉云:
初九日,棲雲為官方所逮,羈押海南縣民事待質所,陳靜濤每月到所探視及資助之,至八月十九出獄乃止(陳靜濤為編者說)。於棲雲處得大師弔黃花崗詩,涉革命嫌疑。官方猶以大師為雙溪寺住持,發兵圍白雲山,索之不得。大師得訊,匿居潘達微之平民報館(自傳四;人物誌憶九)。
按:人物誌以此為「五月」事,殆誤。
棲雲被逮,光復乃得釋。曾隸陳炯明部為團長;又為花縣清遠從化三屬清鄉司令及兵站司令等(自傳四)。後息影滬上;大師圓寂,猶來致哀悼。
大師因事不安於粵,又窘於財,思歸故鄉而不得。〈寄汪公篤甫〉有云:『年來卻為嚶嚀(指作詩)誤,此際真成去住難』[A45]!幸清鄉督辦江孔殷,力為向粵督開脫;汪莘伯、盛季莘等官紳,亦多為疏解。汪莘伯等復資助之,因得以離粵而寢其事(自傳四;人物誌憶九)。
五月,返滬。至寧波,謁奘老、寄老;因寄老識詩友馮君木;因君木又識章巨摩、穆穆齋等(自傳五——六;人物誌憶五)。
大師往普陀山度夏。寓錫麟堂,自題所居樓曰「萬綠軒」(自傳六;詩存)。錫麟了老,為大師教授阿闍黎,遇之甚厚,十餘年間,常多資助(自傳八)。
是夏,時訪昱山於般若精舍,因識楚詩僧豁宣(湛庵),遂成契友,多所唱和(自傳六;人物誌憶七;輯定毘陵集跋後)。印老閱及大師詩文,深為讚許,因和掩字韻以相勉;相訪每深談移晷(自傳六)。
印光,法名聖量,陝西郃陽趙氏子。初業儒,和韓歐闢佛之議。嗣悔前非,出家於終南。二十六歲,參學紅螺山,專精淨業。光緒十九年,於北京圓通寺,遇普陀法雨寺住持化聞,邀之南來。自是卓錫法雨,或閉關,或閱藏,一以淨業為歸。是年,年五十一(妙真等《中興淨宗印光大師行業記》)。
宣統元年,大師任教普陀時,即見知於印老(自傳五)。
秋初,大師應寄老召,至天童。時以推行地方自治,佔寺奪產之風益急。諸方集會上海,商推寄老進京請願。大師為擬請願保護及改革振興佛教計劃書(經神州日報主筆汪德淵修潤),且將有隨侍入京之行。旋以川漢鐵路風潮日緊,未果行(自傳六;略史)。
其間,大師至上海,寓愛儷園。時烏目山僧黃宗仰,為愛儷園主羅迦陵所知,經印頻伽精舍大藏經於園(民國二年始完成)(自傳六;人物誌憶三)。
按:自傳及人物誌憶,並以寓愛儷園事,為由粵初歸滬上時。今檢詩存,應為秋初。〈寓愛儷園與白慧同作〉,有句云:『萬樹蟬聲身世感,一園秋色古今心』[A46]。『荷蓋瀟瀟來夜雨,桐陰寂寂寄秋吟』[A47]。〈愛儷園贈別白慧〉有句云:『逢君卻喜秋風健』[A48]。〈贈小隱(即烏目山僧)〉,有句云:『人天各有蒼茫感,悽斷秋聲暮色間』[A49]。其為秋季無疑,自傳及誌憶均誤。
宗仰,俗姓黃。出家後,得法於鎮江金山江天寺。為羅迦陵所重,因來滬,為籌印頻伽大藏。易服從俗,名黃中央。時與黨人往來,且以經濟相資助。後失意,再度出家,任棲霞山住持。卒後,國民政府為建紀念堂於棲霞。大師應昱山招,三至西方寺閱藏,凡月餘(自傳三;自傳六;人物誌憶七)。
八月十九日,武昌起義;不旋踵而各方響應。
冬,遊慈谿觀音寺;又隨了老訪赭山心愷(詩存)。
大師養疴於寧波西河沿之觀音寺(詩存);寺為奘老所住持。
江浙光復後,大師即出甬,漫遊滬杭以及江淮。以思想言論之相近,與之聲應氣求者,首為(江亢虎領導)中國社會黨人(自傳四;自傳六;詩存)。
光復之際,僧眾組僧軍以參加光復之役者,上海有玉皇(卻非)。紹興有開元寺(許)鐵巖,以寺產充軍餉,組僧軍,推紹興戒珠寺住持諦閑任統領,鐵巖副之(自傳六;人物誌憶三)。
中華民國元年,一九一二(辛亥——壬子),大師二十四歲。
一月一日(「辛亥十一月十三日」),孫文就臨時大總統職於南京,通令改用陽曆。
大師抵南京,發起組織佛教協進會,設辦事處於毗盧寺。因社會黨員戚君,晉謁孫總統;令與祕書馬君武接談,於協進會事,得其贊可(自傳六;略史;人物誌憶六)。
大師與仁山等,開佛教協進會成立會於鎮江金山寺,有「大鬧金山」事件,震動佛教界。大師自謂:『我的佛教革命名聲,從此被傳開,受著人們的尊敬,或驚懼、或厭惡、或憐惜』(我的佛教革命失敗史)[A50]。其經過情形,略如自傳(六)所說:
『仁山亦到京,……擬上書教育部,以金山寺改辦僧學堂。我因告以佛教協進會的方針,及此時非辦一學堂的事,須謀新中國新佛教之建設。若能照協進會的會章進行,則辦僧學亦自為其中的一事。仁山大喜,謂有同學數十人在鎮江,亟邀我同往,就金山寺開成立會。……到金山,住觀音閣,與寺中方丈青權,監院蔭屏,知客霜亭等,籌設開會會場,印發會章宣言,通告鎮江、揚州、南京、上海的各處僧眾,及鎮江軍政商學各界。……開會時,到二三百僧眾,而各界來賓亦到三四百人,以鎮江社會黨員佔多數。發起人推我為主席,講明設會宗旨,宣讀會章,尚稱順利。但仁山演說後,即有揚州僧寂山,登臺演說批駁。激動仁山怒氣,再登臺,歷述青權、寂山等向來的專制,提議即以金山寺辦學堂,全部寺產充為學費。來賓大為鼓掌。寂山向僧眾高聲呼打,群眾騷動。……通過仁山的提議,並推舉我與仁山負責接收金山寺為會所;籌備開辦僧學。……當晚,仁山率廿餘同學入寺,劃定會所房屋。次晨即開始辦公,入庫房查點賬簿,及向禪堂宣布辦學。……以鎮江事概付仁山主持,自去南京。……霜亭等已於某夜(「辛亥十二月二十外」),率工役數十人,打入會所,仁山等數人受刀棍傷。遂起訴法院;經月餘,判決青權、霜亭等首從五、六人,數年或數月的徒刑。而會務及金山寺務,均因以停頓,紛不可理』(參看略史)。[A51]
按:佛教協進會之失敗,大師晚年回憶,似苦難負責。自傳謂:『會章雖含有以佛教財產,辦佛教公共事業的社會革命意味,但係取和平進行步驟』[A52]。略史亦謂:『我以和平態度,報告籌備之經過』[A53]。至於衝突原因,自傳謂:『仁山剃度於金山寺房頭觀音閣,房頭僧時受寺僧凌壓。仁山在學堂時,亦因以受其排擠』[A54]。略史則謂:『他們從前在僧師範學校時,曾與楊鎮諸山長老,發生過很大的磨擦』[A55]。故結論謂:『我雖為理論的啟導,而在鎮江金山寺等的實行者,則另有一群。因實際行動太輕率散亂了,未幾,招來巨大的反擊,即歸夭折』(我的佛教革命失敗史)[A56]。然金山興學,固出自仁山主謀;而大師當時,實以革命手段出之者。如佛教月報創刊紀念(民二夏作)云:『夫固有以霹靂一聲,震醒大多數人之耳目,復為大多數人所嫉視,而退居反動之地位,……則佛教協進會是也』[A57]。中興佛教寄禪安和尚傳(「癸丑冬」作)云:『余憤僧眾之[A58]委靡頑陋,擬用金剛怒目、霹靂轟頂之精神,搖撼而驚覺之,與十數同志,創佛教協進會於金山』[A59]。此金剛怒目與霹靂轟頂之精神,安得謂之和平!
二月,清帝遜位;袁世凱就總統職於北京。
四月一日,大師應寄老召,於上海參加中華佛教總會。寄老聞大鬧金山事件,頗憤新進之鹵莽。乃來滬,聯合十七布政司舊轄地僧,籌創中華佛教總會,勸大師停止佛教協進會之進行。是日,開會於留雲寺,唯以籌款助餉,請求保護為事(自傳六;略史;三十年來之中國佛教;中興佛教寄禪安和尚傳)。大師起而演說:
『政府保護僧寺,係當然責任。僧獻軍糧,乃人民當然義務。僧不須以捐獻求政府保護,政府亦不應以保護僧寺要僧籌餉』。[A60]
許鐵巖大贊成其說,備致傾慕,遂成契友(自傳六;人物誌憶三)。
時佛教組織,別有謝無量發起之佛教大同會;李證剛(翊灼)等七人發起之佛教會。佛教會專事責斥僧尼,開緇素相諍之端。迨中華佛教總會成立,佛教會乃自動取消(自傳六;三十年來之中國佛教)。
其時,大師本平等普濟之佛法,究談各種社會主義。社會黨而外,劉師復之無政府黨,亦相接近。相習之知名士女,有殷仁、張天放、徐安鎮、陳翼龍、張克恭、林宗素、蔡漢俠、傅文郁、沙淦、呂大任等(人物誌憶八)。大任記其初識大師之因緣云(〈太虛大師早年生活之片段〉):
『元年春,在上海雲南路仁濟堂,開社會主義研究會。中有年輕和尚,發言獨多,與余意亦獨愜。詢之,始知為太虛法師。其立言旨趣,則亦謂:「欲真正解除人民痛苦,非於種族革命、政治革命而外,同時實行社會主義不可」。自後,余兩人過從甚密』。
春暮,至寧波;訪圓暎於接待寺。在甬時,晤禪友會泉;送別詩友湛庵(詩存)。
夏,遊平湖。「當湖泛舟」,訪瀛洲書院(詩存)。
作「懷故人詩八首」。民元前詩文契友,略見於此:「湛庵禪長」豁宣,「明微論師」昱山,「琴志樓主」,「豐城劍人」盛季瑩,「澹寧道丈」汪莘伯,「君木居士」馮君木,「心薇畫哲」潘達微,「尚同文俠」梁尚同(詩存)。
按:此據〈懷湛庵〉:『去年於此日,白華一笑逢』[A61];及〈懷尚同〉:『別來一年餘,精神常注此』[A62]而推定。
秋,承鐵巖邀,與之偕遊紹興(〈偕鐵巖暮抵越城〉,有『秋色澹搖千里碧』句),盤桓二三月,因與劉太白、王子餘、楊一放、王芝如、楊小樓、陳誦洛等交(自傳七;人物誌憶三)。時為文刊於紹興公報,為普及教育、立憲政治等之宣導(孫伏園〈魯迅先生眼中的太虛大師〉)。
是年,楊仁老卒。金陵刻經處事,由歐陽漸主持。
民國二年,一九一三(壬子——癸丑),大師二十五歲。
一月八日(「壬子十二月二日」),寄老入寂於北京法源寺。初以各省佔寺奪產之風仍熾,而中華佛教總會,尚未得政府批准。眾舉寄老北上,以奠定總會基礎。值內政部禮俗司杜某,方分別寺產以議提撥,寄老力爭而不得直。悒甚,回法源寺,即晚卒。詩友熊希齡等以事聞大總統,中華佛教總會章程,乃經國務院審定公布,佛教寺產賴以小安(自傳六;中興佛教寄禪安和尚傳)。噩耗南來,大師作〈心喪八指頭陀〉以誌哀悼:
大師於法門師匠,獨折心於寄老,蓋其魄力雄厚,志願堅毅,非一般師家可比。寄老亦期望大師甚殷:
『嘗召之至丈室,端容霽顏,縷告以生平所經歷事。並述孟軻氏「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一章,勉余(大師)習勞苦而耐枯冷』(中興佛教寄禪安和尚傳)。[A65]
雖以金山事件,見憾於寄老,而一則恨之又愛之,一則畏之又敬之也。
二月二日(「二十七日」),大師參加八指頭陀追悼會於上海靜安寺,演說三種革命以抒悲憤(自傳六;略史;我的佛教革命失敗史)。然為濮一乘主編之佛學叢報所醜詆:
『二十七日,僧界全體及各界居士,為中華佛教會正會長寄禪和尚開追悼大會。……太虛和尚演說:佛教宜革命有三:一組織革命,二財產革命,三學理革命。……本報按:佛教革命之名詞,發現不久,度亦妄人之邪說耳!若大庭廣眾之間,明目張膽,放言高論,則未免肆無忌憚矣!然即如某僧演說,佛教宜革命有三,亦唯第二條財產問題,尚有討論之餘地。若第三條之牽涉學理,竊恐非自命新佛之提婆達多從地獄復起不可!至第一條之組織革命四字,則不但無理由之可言,且并邏輯亦不可解矣』!
大師之三種革命,乃思想、制度、經濟並重,實能握佛教革新之全般論題,此是何等智慧!自非濮一乘輩所知!大師因作〈敢問佛學叢報〉以駁之(自傳六;我的佛教革命失敗史)。
舊曆新年,大師應式海約,住寧波延慶寺之觀堂,凡月餘。為計劃「佛教弘誓會」進行事宜,撰緣起及章程(自傳七);擬刊行宏願雜誌(佛教月報一)。初以觀堂僧眾不良,民元冬,為鄞縣沈知事所逐,令佛教會鄞縣分部選僧住持。初推選歧昌、心愷、諦閑等四人。時式海設弘誓研究會於平湖報本寺,蓮風、志恆、靜安等從之遊。聞觀堂事,乃力邀諦老於上海留雲寺。主由諦老任方丈,而式海等辦弘誓研究會其中。人力、物力,由會眾負責,勸以勿存觀望,諦老乃(舊正月)來任。改觀堂為觀宗寺;約大師籌商推進會務;約玉皇鎮壓劣僧。惟不久,蓮風、志恆等傾向諦老,諦老雅不願寺有佛教弘誓會,諍議時生,式海、靜安、玉皇等相率離去。觀宗寺遂成臺宗法派門庭,住持進退,不復受佛會選任(自傳七)。大師主改剃派、法派為佛教公有,諦老主改佛教公有為法派,二老間之異議自此始。
大師所撰(弘誓研究會改組而成)佛教弘誓會章程,可據以窺見大師初期佛教革新之主張,摘略如下:
名義 佛教弘誓會,為佛教中之特別團體。
宗旨 本會以四弘誓願為宗旨。
事業 甲、利人:當組織宣教團、慈善團、編譯團。乙、兼利:當修習止觀、改組教團、組研究社、講習所。丙、自利:當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癡。
入會 甲、個人入會:不論僧俗,不拘國籍,凡信仰佛教熱心佛學者。乙、寺院入會:一、由住持者自願將所住持寺院,加入本會,每年酌量納費者,本會當負保護之責。二、凡寺院完全加入本會者,由本會派人住持,即為本會所公有,皆由本會調處,不得復以私人資格佔為己有。
會員 甲、權利:會員有受本會保護、教育之權利,有選舉被選舉之權利,有被推為本會寺院住持之權利。乙、義務:會員有維持本會經濟,信從本會宗旨,遵守本會規約,擴張本會勢力,進行本會事業之義務。丙、規約:會員當互相警策,互相親愛,遵佛教誡,同心協力,廣行慈善。
地址 以寧波觀宗講寺為本部,各地由會員發起分設支部。
據此,實為組合有志僧俗,憑藉自身努力,從小而大,化私為公,為佛教教團之根本革新。
三月,大師離觀宗寺,住觀音寺,玉皇亦來共住;大師與玉皇之友誼,自此漸深(自傳七)。其時,大師發起維持佛教同盟會,撰章程及宣言(佛教月報一)。論維持佛教,有不可無者五:「不可無自由組合之團體」[A66],「不可無勇猛犧牲之精神」[A67],「不可無受學求教之志願」[A68],「不可無實行博愛之籌備」[A69],「不可無安心立命之修證」[A70]。思為自由信仰,感情聯繫,精神一致之自由組合以建設理想僧團(維持同盟會宣言)。此仍佛教協進會、佛教弘誓會之精神而來。然文希(時在北京)勸以:勿為特別組織,『宜乎合同而化』(亞髠〈致太虛書〉)。仁山(時在江西)以為:『不敢苟同。……不願另立無謂之新名詞,再挑動頑固輩惡感』(仁山〈致太虛書〉)。
二、三同志且情存妥協,革命教團之企圖,乃不得不「善刀而藏」[A71]。
三十一日,中華佛教總會,正式開成立會於上海。舉冶開、熊希齡為會長,清海(靜波)為副會長(實權操此人手)(自傳七)。時省支部二十二,縣分部四百餘(與陳靜濤書)。會中通過:任大師為佛教月報總編輯,文希(亞髠)為總務主任,仁山等住會辦事(自傳七)。此出文希、陳醇蘗於中協調所致(醇蘗〈致太虛書〉)。
大師未出席大會,有〈上佛教總會全國支會部聯合意見書〉,提議七事:其重要而富有意義者,為:
『佛教財產,應為佛教公有。……根本解決之法將奈何?則宜採行集產制度。……必有一法以相輔而行,始無障礙,則個人不得傳法收徒是也』。[A72]
寺產為僧眾公有,而中國以適應宗法制度,創立剃派法派,形成變相家庭。大師始終反對之。所謂集產制度,蓋總集佛教寺產為佛教公有,僧侶則按勞分配而各取所值。餘如「增設懺摩宗」,專為人誦經禮懺,『與其餘各宗,不致混淆,有妨專修』[A73]。「增設異方便宗」[A74],『以五戒十善為基,念佛往生為歸;使善男信女皈依者,皆為有統系之組織』[A75]。此二,即後來「法苑」,「正信會」之濫觴。『至於服制,則除袈裟直裰之禮服外,他項似不妨隨俗』[A76]。僧裝之革新,此固大師當日率先身教者(弘誓研究會講辭;醇蘗〈致太虛書〉)。
八日,北京開第一屆國會;大師有〈上參眾兩院請願書〉。略謂:
『籲請貴會:根據信仰自由一條,實行承認政教分權。凡佛教範圍內之財產、居宅,得完全由佛教統一機關之佛教總會公有而保護之,以興辦教育、慈善、布教等事業。……否則,亦宜根據一律平等之條,切實保護;並規定佛教徒(僧眾)同有參政之權』。[A77]
五月十三日(「四月初八日」),佛誕,大師主編佛教月報創刊。時住上海佛教總會辦事處——清涼寺(佛教月報一)。
是年佛誕,道老於北京法源寺,舉行佛誕二九四〇年大會;朝野畢集,盛況空前(南嶽道階法師小傳)。上海亦有舉行,大師(為清海作)筆述「佛誕紀念會演說」(自傳七),主張:『今年以後,當遵用陽曆四月八日為佛誕』[A78]。
年來,大師與新社會黨(沙淦等組織,即紅旗社會黨)過從甚密。其時,為呂大任主編《良心月刊》,鼓吹無政府共產主義(人物誌憶八;呂蔭南〈太虛大師早年生活之片段〉)。此中共產主義,指各取所需之無政府主義(共產與集產之差別,可讀〈唐代禪宗與現代思潮〉,〈上佛教總會全國支會部聯合會意見書〉等);時大師以為:
『無政府主義與佛教為鄰近,而可由民主社會主義以漸階進』(自傳四)。[A79]
由民主(有政府)之集產,各得所值;進而實現無政府之共產主義,乃能各取所需。然鼓吹社會主義之刊物,曰《良心月刊》,或不免奇突之感。實則大師雖適應而為政治活動,仍本諸(西方寺)悟解之心境。其風格似魏晉玄學之率真;社會思想近老氏重道之無治,而浪漫精神過之。是年二月在延慶觀堂之講辭,可據以見良心與革命之如何統一:
『人之處事,貴真率耳!德莫德於真,賊莫賊於偽。古之聖賢豪傑,無不成於真也。然偽亦出於古之聖賢豪傑,故老子有「聖人不死,大盜不止」之說。……嗚呼!演及今世,人智益開,人偽彌甚!袞袞諸公,集大事而享大名者,察其表,觀其言,聖賢豪傑,誠何多讓!但苟一揭去其假面目,則黑暗之裡幕,醜穢雜肆,殆令人不可響邇!此所以真潔高尚之士,憤之嫉之不能自已,慨然欲披髮入山,抱石沈淵,以謝此五濁惡世也!然而悲天憫人之念,梗於胸次,嘗思抉偽披真,必有一根本解決之道,期有以一洗現社會之偽習,促人類黃金時代之實現。太虛不敏,略有一得,請就此以貢陳諸君之前:[A80]
『名譽者,事行之所著而社會所以酬有功者也。……名譽一成,即為名譽所累。而惜名之甚者,動止顧忌,言行多諱,當為而不敢為,不當為而為,乃無往而不以偽!……若是者,皆終身一名之奴隸而已!縱得名垂萬世,既已自喪其真,復以偽熏偽,流偽毒於天壤,亦罪人之尤者耳!……故吾人立身行事,莫若以真。真何所憑?亦自憑之「良心」而已。「良心」者,萬物之端也。純任良心者,一動一止,一言一行,雖舉世譽之不加勸,盡人毀之不為沮。心如直弦,無所遷就,活潑潑地,不受汙染。維摩曰:「直心是道場」[A81],此也。孟子曰:「浩然之氣,至大至剛」,此也。陽明子曰:「但憑良知,即知即行」,此也。莊子曰:「是進於知者」,此也。無恐怖,無沾滯,無趨避,無顛倒,故大真實人即大解脫人』。[A82]
是夏,大師偕呂大任(重憂)遊杭之西湖,一路詩興甚豪(人物誌憶八),存〈同呂重憂由滬赴杭與郁九齡陳穉蘭泛西湖八首〉。
六月,初識章太炎於哈同花園。時臨二次革命前夕,座中月霞、宗仰,多詢時局(人物誌憶二)。
七月,二次革命起,九月而定。
時大師移居黃中央(宗仰)之印刷所,呂重憂以沙淦等被殺,亦來避居其中。昕夕商討各種社會主義之得失利病,旁及東西宗教哲學,尤重於佛學(自傳七;呂蔭南〈太虛大師早年生活之片段〉)。
九月,佛教月報以費絀停刊,大師離職去,不復與聞佛教會事。住會諸同志,因與靜波等齟齬,均先已星散(自傳七)。大師於佛教月報(共出四期),嘗發表〈致私篇〉、〈宇宙真相〉、〈無神論〉、〈幻住室隨筆〉等。致私篇曰:
『天下亦私而已矣,無所謂公也』。[A83]
極力發揚「真我」論,即陸子「宇宙內事皆己分內事」之義。無神論宣言:
『無神即無造物主,亦無靈魂,而一切皆以無為究竟者也』。[A84]
所論頗為徹底(遮他邊)!論宗教政治之進化階程,實為一極重要之卓見!
論云:
『余常有一種理想,往來胸次而未嘗吐之言說;因與無神論略有關係,請附及之——蓋政治與宗教界進化之較量也。政治界之進化,由酋長而君主,由君主而共和,由共和而無治(指無政府主義)。宗教界之進化,由多神而一神,由一神而(無神)尚聖,由尚聖而無教。……愈演愈進,世界底於大同,則政治既歸無治;宗教亦即無教,即無神之佛教,亦於以得兔忘罤,得魚忘筌,而不復存其名詞矣』![A85]
大師至紹興。詩存〈偕楊一放王芝如楊紫林釋卻非(玉皇)泛舟遊石屋〉,有『驟雨送新涼』之句。
冬,大師至慈北金仙寺,參加選任炳瑞(蓮風)為五磊寺方丈之會議(由諸行無常求合理的進步)。詩存有關金仙寺諸作,約舊曆十月(或十一月)初光景。
民初或是年,大師參加「中華民國統一國民黨」,黨章今存(奘老交亦幻,由亦幻交與編者):
該黨史實不詳。民國三十七年,經樂觀以問陳立夫,經解釋謂:
『關於太虛大師遺物統一國民黨來由事,前經轉詢開國文獻館。茲接來復,擬意見兩項:
『一、民元,國民黨、共和黨兩大黨成立。同盟會方面,聯合統一共和黨,國民共進會,共和實進會,國民公黨,組成國民黨。共和黨方面,聯合統一黨,民社,國民協會,國民促進會等,組成共和黨。至若統一國民黨,當時並無實現名號。但當時有一傳聞,可尋脈絡。統一黨原為章太炎、宋遯初等所組織。統一黨既並成共和黨,在滬統一黨員一小部分,因意見脫出,又不滿改組,於是有聯合而組統一國民黨之意。後經調停,並未成立實現。
『二、五色國旗,由臨時參議院提出頒行;長江習用九星旗。五色、九星並列黨章,或係此義。與武昌方面毫無所關。至若「白平」二字,不知何解?或係定章則之暗記。以上所說,仍係或然之辭;究竟來歷,唯有存疑矣』!
按:黨章由奘老交來,更有圓暎盟書,淨慈寺糾紛文件,辨大乘與一乘(原稿),辭佛學院院長函,現實主義科目(與後多有出入),相片多幀;極遲亦民國十七年時物。雖大師自傳,未論及「統一國民黨」事,但必有深切之關係。據奘老及芝峰(民六年冬與大師同住)所說,白平為大師化名。今考佛教月報四期,有〈佛法與社會主義〉短文,署「白萍」,思想與大師同。據呂蔭南說,大師筆名,多用「落鳧」、「綠蕪」;綠蕪與白萍,適相映成趣。該黨史實雖未詳,白平應即白萍之省,為大師化名。
民國三年,一九一四(癸丑——甲寅),大師二十六歲。
一月(「癸丑」),值寄老周年祭,大師撰〈中興佛教寄禪安和尚傳〉,以誌哀思。
自春徂夏,楊一放、王子餘等,邀大師住紹興徐社,專為禹域新聞寫稿(自傳七)。
七月(「五六月間」),大師善根內熏,倦於塵俗生活,復迴俗以趨真(自傳七)。
蓋自佛教協進會挫折以來,於佛教頗抱悲觀,大有離心之勢。唯泛濫於新舊文學以自消遣,習為文人之落拓疏放。每為友人所邀,閑遊於上海,寧波、杭州、紹興,二年餘矣(自傳七)。而今復迴俗以返真者,一則,大師從事社會活動,此心初未嘗離於佛法(自傳四);再則環境有以促成之。大師自謂:
『已而鑒於政潮之逆流;且自審於佛陀之法化,未完成其體系,迺習禪普陀』(告徒眾書)。[A86]
『歐戰爆發,對于西洋學說,及自己以佛法救世的力量,發生懷疑,覺到如此的荒廢光陰下去,甚不值得』(我之宗教經驗)。[A87]
蓋光復二年來之政治,多未愜人意。民二之春,大師即有『潮流滿地來新鬼,荊棘參天失古途』[A88]之歎!逮二次革命失敗,繼以國會及省議會之解散,一般革命情緒,異常低落;而國際風雲又日益險惡。大師際此政治氣氛窒息之運,懷疑於世間政術,懷疑於自己力量,乃復活昔年之善根潛力,復歸於真,而一求究竟焉。
大師至寧波,遊天童寺,禮寄老冷香塔。謁淨心長老,『時圓暎講楞嚴經,方至七處徵心』(詩存)[A89]。
二十八日,歐洲大戰起。
八月,大師至普陀山,寓錫麟堂。與了老商談,決來山掩關。時昱山掩關於般若精舍,詩友豁宣亦寓是(自傳八)。大師為昱山輯定《毘陵集》,作〈跋後〉:
『頃者,擬禁足錫麟禪院,去君般若精舍不及半里,遂又得昕夕過談。顧君已迥不如昔也!焚棄竹帛,高閣典籍,空其室內,大有淨名示病之風。檢討舊作,寥落殆盡。乃遽取其火存者,為之輯次,都凡十篇,顏曰毘陵集,蓋取仿永嘉集也。君之見地踐履,亦略似永嘉,祇以世無曹溪為印證耳』![A90]
按:大師嘗歎昱山:『真摯高純,為平生第一益友』[A91]。當西方寺閱藏時,『屢屢鞭辟向裡,督促我用本分工夫。……然昱山與我的影響,猶不止此』(自傳三)[A92]。所謂不止此者,『然(大師)終不與佛教絕緣者,則道誼上有豁宣、昱山的時相慰勉』(自傳七)[A93]。此來適昱山掩關於此,於大師之發心掩關,應不無激發之處。大師友輩中,能不雜功利,純以道誼相慰勉策進者,有昱山其人。
大師回甬,去滬,購備應用典籍(自傳八)。
十月(「八月下旬」),大師掩關於普陀山之錫麟禪院,印老來為封關。作「閉關普陀」四律以見意(自傳八)。顏其關房曰「遯無悶廬」,自署曰「昧盦」,作〈梅岑答友〉以謝諸俗緣(詩存遺):
大師在關中,坐禪、禮佛、閱讀、寫作,日有常課。初溫習臺賢禪淨諸撰集,尤留意《楞嚴》、《起信》,於此得中國佛學綱要。世學則新舊諸籍,每日旁及。於嚴譯,尤於章太炎各文,殆莫不重讀精讀。故關中文筆,頗受章嚴影響(自傳八)。
因粵友佩剛、耑父請,即舊作〈無神論〉之彈破造物主者而更審決之,作〈破神執論〉(自傳八;文)。
冬,閉關不久,仁山來訪。以文希任楊州天寧寺主,為邀出關助其辦學,大師卻之(自傳八)。
是年(「甲寅」),作〈震旦佛教衰落原因論〉,列舉化成、政軛、戒弛、儒溷、義喪、流窳六事(文)。
月霞主辦華嚴大學於哈同花園,弘揚賢首宗(不久遷杭)。學生有持松、常惺、慈舟、戒塵、了塵等,為近代佛教之一流(三十年來之中國佛教;議佛教辦學法;從一般教育說到僧教育)。
民國四年,一九一五(甲寅——乙卯),大師二十七歲。
春,致力於三論玄疏,於百論疏契其妙辯(自傳八)。
大師關中著作,首成《佛法導論》(自傳八)。論凡七科:一、緒言,二、小乘,三、大乘,四、小乘與大乘之關係,五、佛法與人世間之關係,六、佛法與中國之關係,七、中國佛教之整建與發揚。論小乘以三句攝:「了生死為因,離貪愛為根本,滅盡為究竟」[A95]。論大乘亦以三句攝:「菩提心為因,大慈悲為根本,方便為究竟」[A96]。論小大之關係,則「小乘是大乘之方便行」[A97],而後世人師,則「無寧先令悟菩提心」。從佛法而論及適行今世,為大師當時之佛法概觀。
按:告徒眾書及略史,並謂民國五年作導論。論中有『處今中華民國佛教四眾信人,則當請政府廢棄(四年十月頒布)寺廟管理條例』[A98],則「五年」說頗為近情。唯自傳以此為「首作」;四年夏,了老曾為印行;五年春昱山出關,即見此小冊:言之又若是確鑿!疑四年首作而五年重加修正,姑依自傳附此年。
其後,繼作〈教育新見〉、〈哲學正觀〉、〈辨嚴譯〉、〈訂天演〉、〈論荀子〉、〈論周易〉、〈論韓愈〉、〈百法明門論的宇宙觀〉等論文(自傳八)。大率以佛理論衡世學及世學之涉及佛法者,折其偏邪,誘攝世學者以向佛宗。如以《圓覺經》之四相以論哲學之優降,以十二緣起格量天演,以唯識論荀子等。教育新見,立「相對的個人主義」[A99],以『養成人人皆為自由人,使就其各個人之相對者(對個人、對家庭、對社會、對國家、對世界),化合之而能經營其自由業』[A100]為教育鵠的,揭示「大同世界圓滿生活之教育」[A101],最能表現大師融合社會主義與佛法,由人類一般而階進大乘之思想。
是春,了老任普陀山普濟寺(前寺)住持,大師每為主文稿(自傳八)。
五月九日,袁政府部分承認日本二十一條之要求。
夏初,許良弼來訪,以「辨嚴譯」各篇,集題曰《嚴譯小辨》,付之刊印流通(自傳八)。
是年夏起,專心於《楞伽》、《深密》、《瑜伽》、《攝大乘》、《成唯識論》,尤以《唯識述記》及《法苑義林章》用力最多,將及二年之久。時又涉覽律部,留意於僧制(自傳八)。而後知:
『整僧之在律,而攝化學者世間需以法相,奉以為能令久住正法、饒益有情之圭臬』(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書後)。[A102]
時(「夏季」)大師『哀華人之盲趨冥行,及悲歐蠻之大相斫』[A103],作〈墨子平議〉。末曰:
『彼海西諸族,殆皆墨翟之苗裔歟!夫癡見共流,愛慢同穴,無所簡擇而務馳騁,亦苦樂雜然相進而已矣!亂之上也,治之下也。此風今日且靡靡天下,一墨則不足以相捄,眾墨則適足相撓鬥。毗墨之道,一往而無所回顧,則今之世,其去吾人所愛之和平,益以遠矣。悲夫』![A104]
王一亭來山晉香,訪大師於關中,以詩持贈,因相契重(自傳八;追念王一亭長者)。
是夏,以日本要求傳教自由,孫毓筠、楊度、嚴復等乃承袁政府意,發起「大乘講習會」,邀請月霞、諦閑主講。八月,籌安會帝制議興,孫毓筠等名列六君子,月霞稱病南還。獨諦老於京盛講《楞嚴》,傳袁克定受皈依焉(自傳八;蔣維喬《諦閑老法師傳》)。
秋(「七月」),與陳誦洛書,為論墨子,泛及先秦學術(文)。
卻非來任普濟寺職,時袖詩過訪(自傳八)。
是秋,大師讀及陳某〈中國之阿彌陀佛〉,歷言日本密宗之教義。乃有一究密宗之心(自傳八;中國現時密宗復興之趨勢)。
十月二十九日,政府公布管理寺廟條例卅一條,予地方官以限制僧徒及侵害教產之大權。是條例,內務部長朱啟鈐,商承諦老意見而產生(蔣維喬《諦閑老法師傳》;寶靜《諦公老法師行狀》;自傳八)。北京覺先,首揭此出諦閑請求,指為賣教,呼籲取消;大師亦撰文反對(自傳八)。
十二月,袁世凱稱帝;雲南起義。
是年冬,大師痛於管理寺廟條例,審度時勢,欲據教理教史以樹立佛教改進運動,乃作《整理僧伽制度論》,為一經意之結撰(自傳八;編閱附言五六;略史;三十年來之中國佛教)。本論內容凡四品:一、論僧:以『中國本部有八十萬僧伽』[A105]為準。別佛徒為住持部,信眾部,與章太炎之建立宗教論同。其言曰:
『非捨俗為僧者,不足證法身,延慧命;非信僧居俗者,不足以資道業,利民生』。[A106]
『漢土所流傳尊崇者,其學理全屬大乘系統,而律儀則重聲聞乘。內秘菩薩行,外現聲聞相,漢土佛教化儀之特色乎!……在俗菩薩,既攝在人天乘,則形儀隨俗而不能住持像教。入僧菩薩,則攝在聲聞,聲聞乘眾以波羅提木叉為師,依毘奈耶處住』(僧依品)。[A107]
此以住持佛教之責,屬在僧眾,故嚴為訓範,以佛法之修習為中心而旁及近代思想,以備弘揚佛法,覺世救人。取僧伽之形儀,重菩薩之精神,為大師整僧之根本意趣(此可參略史)。二、論宗:『上不徵五天,下不徵各地』[A108]。統隋唐來大乘以為八,小乘附焉。曰:
『務使八十萬僧伽,皆不出於八宗之外,常不毗於八宗之一。始從八,最初方便學,門門入道;終成一,圓融無礙行,頭頭是道』。[A109]
『然有一言不得不正告者,此之八宗,皆實非權,皆圓非偏,皆妙非麤;皆究竟菩提故,皆同一佛乘故』。[A110]
大乘八宗,各有特勝而無不究竟,平等普應,為大師此期思想綱要。此上承蕅益之說而發者。所論分宗專學,頗足針對由來籠統之病:
『初學貴在一門深造,乃能精義入神。久修自知殊途同歸,寧慮局道相斫!所謂「方便有多門,歸元無二路」者也。數百年來,學者病在汗漫,唯汗漫乃適成紛拏。佛法深廣,人智淺狹,取捨莫定,茫昧無歸;以故學不精察,心不明了。……欲袪斯病,則端在分宗專究耳』(宗依品)。[A111]
三、論整理制度:分教所、教團、教籍、教產、教規,別別為之議制。實行集產制度;立法苑、蓮社(即懺摩與異方便);均同舊議。唯「曆制」主月曆,「衣制」主袍衫如舊,傾向於僧儀之保守,與昔革命時代不同。四、論籌備進行:分三期,以達到政府之廢除管理寺廟條例,承認政教分離,由僧伽自組統一自主之僧團為鵠的。然上須得政府之承認,下須得僧眾之願意,殊未易實現;『所以必須籌備圓滿,時機成熟,乃得張而施之,而未可鹵莽從事焉』(籌備進行品)[A112]。
統觀本論,依乾隆舊籍,而定論現今僧數之多;以江浙一隅,而例論全國教產之富,均不符實際。所論大乘八宗,上不徵五天,則其源塞;下不徵各地,則其流隘。局於中國內地,拘於舊傳八宗,不獨有武斷之嫌,且亦無以應國際文化交流之世。況大乘八宗,其時或形骸僅存,或形質久絕,乃必欲八宗等暢,寧復可能!尤以「政教分離」,決非中國政情所能許!富思考而未克多為事實之考察,自不免智者之一失!然所論僧制之改革,要為唯一有價值之參考書。
大師又作〈人乘正法論〉,以為在家信眾(正信會)之道德軌範。使五戒十善之佛化,得以深入民間,而達改良社會、政治、風化之益。由此「正信會」之普及,與前住持僧之深入,期以實現佛教救世之精神(略史;自傳八)。
〈禪關漫興〉,亦是冬作,可據以見關中之生活心境:
民國五年,一九一六(乙卯——丙辰),大師二十八歲。
春初,小病,「病中得聊叟詠雪二絕次韻卻寄」(詩存)。
昱山出關,大師和其圓關詩(詩存):
『人在永嘉天目間,點紅塵亦不相關。三年牧得牛純白,清笛一聲芳草閑』。[A114]
六月,袁世凱死,政局日紊。
《首楞嚴經攝論》,於是夏脫稿(告徒眾書)。本論為大師是期專論佛法之名作。《楞嚴經》為中國佛學之「大通量」:『未嘗有一宗取為主經,未嘗有一宗貶為權教(?);應量發明,平等普入』[A115]。『該禪淨密律教五,而又各各宗重,各各圓極』[A116](文)。大師本《楞嚴》以總持大乘,得中國佛學綱要,洵當時思想之結晶!
按:《告徒眾書》與《略史》,並言五年作《攝論》;海刊(八,十一——十二)且曾特為聲明。惟《楞嚴》大意,以此為民國三、四年作,自傳亦取三年說,二說相左。依《自傳》,《攝論》之作,與悟入《楞嚴》心境有關;然於此不能無疑。考自傳原稿(二十八年三月初寫)但云:『于會合臺賢禪宗關于《起信》、《楞嚴》的著述,加以融通抉擇;從此二書,提唐以前中國佛學綱要』。而三十四年七月修正補充為:『于會合臺賢禪的《起信》、《楞嚴》著述,加以融通抉擇——是(三年)冬,每夜坐禪,專提昔在西方寺閱藏時悟境,作體空觀,漸能成片。一夜,在聞前寺開大靜的一聲鐘下,忽然心斷。心再覺,則音光明圓無際。從泯無內外能所中,漸現能所內外、遠近久暫,回復根身座舍的原狀。則心斷後已坐過一長夜;心再覺,係再聞前寺之晨鐘矣。心空際斷,心再覺漸現身器,符《起信》、《楞嚴》所說。乃從《楞嚴》提唐以後的中國佛學綱要,而《楞嚴攝論》即成於此時。從茲有一淨躶明覺的重心為本,迥不同以前但是空明幻影矣——』[A117]。又原稿云:『有萬非昔悟的空靈幻化堪及者』。後修正為:『有萬非昔悟的空靈幻化——,及從不覺而覺心漸現身器——堪及者』[A118]。是則二十八年,猶無悟入《楞嚴》心境之說。二十九年二月,大師為訪問團員說〈我的宗教經驗〉,乃始有之。再考之《攝論》:論初有:『吾別有論,——不出八宗』[A119],即四年冬完成之〈僧伽制度論〉。而大師四年夏間,始專究唯識;《攝論》即多以唯識名義通《楞嚴》。是則以《攝論》為民三所作,蓋難取信。大師謂三年冬悟入《楞嚴》心境,因著《楞嚴攝論》,殆以近代學者,以《楞嚴》為華人所造;大師忠於所學,乃不惜為之方便證成歟!今略之以存疑。
是年,大師於唯識義有所悟入。自傳(八)云:
『民五,曾於閱述記至釋「假智詮不得自相」一章,朗然玄悟,冥會諸法離言自相,真覺無量情器一一塵根識法,皆別別徹見始終條理,精微嚴密,森然秩然,有萬非昔悟的空靈幻化堪及者』(參看〈我的宗教經驗〉)。[A120]
從此,真俗交徹,表現於理論之風格一變。幽思風發,妙義泉湧,萬非逞辯競筆者能及;因每有肇端而不克終緒之論片,如《成大乘論》,《法界論》,《三明論》,《王陽明格竹衍論》等作(自傳八)。《夏杪自題》,自稱死於此年,應於此悟有關:
是夏,方稼蓀偕其姑瘦梅來山晉香,時過關論詩,相為唱和。堅索詩稿付印,大師乃集為《昧盦詩錄》與之,有江五民等作序。秋季,詩錄刊行(自傳八;昧盦詩錄跋)。
八月,道老——是夏講《楞嚴經》於寧波報恩寺,經筵既罷——來山,過錫麟堂禪關,與大師抵掌劇談,言無不暢(自傳八;南嶽道階法師小傳)。
二十五日,孫中山以察視舟山群島之便,偕胡漢民等來山,了老與道老陪遊。孫氏為大師手題『昧盦詩錄』,署姓名於左(人物誌憶六;自傳八)。大師奉詩一律:
『中山先生遊普陀作此即呈道正:「卓犖風雲萬里身,廿年關繫國精神!舒來日月光同化,洗出湖山看又新(民國元年,曾約王文典陪先生赴杭,未果,今聞先生新遊西子湖來也)。佛法指歸平等性,市民終見自由人。林鐘送到歡聲壯,一惹豪吟起比鄰」。五年孟秋之杪,昧盦太虛未是草』。[A122]
十月十九日,(「九月朔」),作《南嶽道階法師小傳》。
冬,應陳誦洛浙江月刊索文,為撰〈釋中華民國〉。論宗五蘊唯識論義,有『真正之宇宙觀,唯識論也,真正之國家觀,唯民論也』之語[A123](文;評唯民月刊)。
大師閉關期中,曾有《續宏明集》,《新宏明集》,《佛教詩醇》,《佛教文醇》之選輯,均創始而未竟(自傳八)。
民國六年,一九一七(丙辰——丁巳),大師二十九歲。
二月四日,立春,大師出關。當即遍訪山中知友(自傳九),紀之以詩:
『出關剛值立春日,卻為立春方出關。山後山前霎時遍,春風浩蕩白雲間』。[A124]
出關已,攝影為紀念。從此剃髮留鬚(自傳九)。老成穩健,非復昔年疏放情態!
大師至寧波,謁奘老於觀音寺;去接待寺訪圓暎;遊天童、育王寺,訪淨心、宗亮、源巃等。盤桓於寧波者數月。其間曾去上海(自傳九);又一度回普陀(詩存)。
夏,遊慈谿,訪玉皇於普濟寺。因偕遊慈谿龍山清道觀(詩存;自傳九)。
玉皇來寧波,大師偕之往鄞西錫山寶嚴寺度夏,寺亦奘老所住持(自傳九)。集唱和為寶嚴風韵(東瀛采真錄)。
內政部准章嘉、清海請,修改前中華佛教總會章程,成立中華佛教會(宏空〈佛教危言〉)。
按:略史謂:『佛教總會,於民國三年被靜波(清海)改為中華佛教會』[A125],誤。
秋,大師偕劉驤逵道尹、汪旭初祕書、王志澂知事、圓暎,過接待寺,訪梁山伯廟(自傳九)。
大師過觀宗寺;時仁山任觀宗寺輔講,引常惺來見(自傳九;常惺法師塔銘并序;詩存續集)。
按:自傳以此為春間事。
常惺,法名寂祥,江蘇如皋人。十二歲出家,使入學,十七歲卒業於邑之省立師範。民三年,入華嚴大學。五年,參禪於天寧。六年夏,來觀宗寺從諦老習天臺教觀;時年二十二(密林《常惺法師傳》)。
大師承陸鎮亭太史意(詩存外集),與圓暎、王吟雪等,結木犀香詩社於觀音寺(自傳九;詩存)。
時臺灣基隆月眉山靈泉寺主善慧,建立法會,請圓暎講演佛法,歧老主水陸法事(詩存;東瀛采真錄)。圓暎以事不克分身,乃介紹大師東行。大師久思去日本,一覘佛教與歐學調劑之方;因要善慧以事畢陪赴日本一行,而定東遊之議(自傳九;東瀛采真錄)。
十月,臨行,詩社友人多以詩送行(東瀛采真錄)。圓暎有〈太虛法師代予遠赴東瀛用木犀香社香韵聊當陽關三疊詩〉,大師和之:
按:圓暎有「代予」之說,大師有「難代」之謙;參考自傳,其事甚明。乃〈潮音草舍詩存〉編者,不知何以改為「難了得」?圓暎初介大師閱藏以深入佛法,再介東遊以考察僧制,於大師所益綦重,不當以晚年扞格而一筆勾之。
八日,從了老附江天輪赴滬。舟次,〈真常之人生〉脫稿,擬以作東遊法施(東瀛采真錄)。
雙十節晚,大師登春日丸,從歧老東行,為遠遊國外之始。抵日本之門司,轉亞利加丸,於十九晚泊基隆,即登月眉山靈泉寺(東瀛采真錄)。
二十八日,靈泉寺法會開始,凡七日,臺日來賓極盛。大師與日本布教師,輪流說教,大師講〈真常之人生〉,及〈佛法兩大要素〉,善慧自為傳譯(自傳九;東瀛采真錄)。
會期某夕,大師與臺北佛教中學林教授熊谷泰壽筆談,詢明治維新來之佛教情況,布教歐美之成就,各宗研究及名學者等甚詳。論及僧制,於日僧之『不去俗姓,帶妻食肉』[A127];及『各宗自為部勒,不能融合成一大佛教團』[A128],致其不滿之感(東瀛采真錄)。
十一月六日,善慧陪了老及大師遊基隆;翌日去臺北。於基隆之水族館,臺北新北投之溫泉,大師深留美感(自傳九;東瀛采真錄)。
九日至彰化。適彰化曇華堂舉行法會,大師乃為說法:
『佛教為東洋文明之代表。今代表西洋文明之耶教,已失其宗教功用於歐美;歐美人皆失其安身立命之地,故發生今日之大戰局。吾輩當發揚我東洋之和平德音,使佛教普及世界,以易彼之殺伐戾氣,救脫眾生同業相傾之浩劫』(東瀛采真錄)。[A129]
蓋時西方大戰,中國多西洋文明破產之說;大師固堅主耶教不適用於今世者。
十一日(「季秋二十七日」),曇華堂法會圓滿。晚餐次,彰化廳長勢山、新聞記者施庵等,與作擊鉢吟會。即晚去基隆(自傳九;東瀛采真錄)。
十二日,餞送歧老先期回國(東瀛采真錄)。
十三日,德融(善慧弟子)陪遊臺北,寓中學林多日。從德融、井上、齊藤、熊谷等教授,詢日本佛教情形甚詳(東瀛采真錄)。
十八日,善慧陪赴臺中,參觀臺中展覽會,寓慎齋堂。二十日起,應慎齋堂佛教講演會之請,講〈我之佛教觀〉,亦善慧通譯(自傳九;東瀛采真錄)。
其間,大師應臺灣望族林紀堂之邀,遊阿罩霧。其三弟獻堂,請於家中略說法要(東瀛采真錄)。
鹿港遺老洪月樵,聞大師遊臺,函贈〈鶴齋詩臠二集〉,并邀去鹿港。詩多故國之思。大師贈以講稿及詩錄,并以詩答之(東瀛采真錄):
大師對國內時政之失望,如此!
十二月二日,善慧陪大師作遊日之行。五日,抵門司。上岸行;九日抵神戶,寓莊櫻癡家。途經小郡湯田溫泉,三尻驛,宮島郡,岡山,並略事遊覽(東瀛采真錄)。
十一日,善慧陪大師遊西京,以佛剎多在其地。瞻禮西本願寺、清水寺、萬隆寺、臨濟之天龍寺、天臺之清涼寺、真宗之佛教大學、智積院之大學、知恩院等。以驟感天寒,而善慧復以事須早回,故遊蹤甚為匆促(東瀛采真錄)。
十三日,返抵大阪,往觀天王寺。翌日,歸神戶。十五日登輪,別善慧回國。善慧贈以日式之黃褊衫、織金五衣、金繡九衣以為紀念(東瀛采真錄)。
按:東瀛采真錄,陰曆與陽曆雜用,又多為手民所誤植。自傳於臺日之行蹤,每先後顛倒。今依錄略為推正,舉其行程如上。
十九日薄暮,歸抵上海,結束二月餘之遊化。考察所得,深覺《整理僧伽制度論》之分宗,頗合於日本佛教之情況;而本原佛教以聯成一體,則猶勝一籌。乃於革新僧制之素志,彌增信念(自傳九;略史;東瀛采真錄)。
大師寓上海錫麟下院。晤陳完、劉洙源、王仙舟(與楫)、沈惺叔等。為王仙舟等說因明大意(自傳十;東瀛采真錄)。
二十六日,離滬赴甬。臨行,詩友穆穆齋來訪,別之以詩(東瀛采真錄)。
民國七年,一九一八(丁巳——戊午),大師三十歲。
一月,大師住寧波觀音寺,集東遊之詩文、遊記,編《東瀛采真錄》。以徒弟乘戒去臺灣中學林肄業之便,攜去由靈泉寺印行(自傳十)。
二月,大師於觀音寺度舊年(自傳十)。
是「冬」,大師於密部經軌,就頻伽藏一度披閱,未為深入研究(自傳十)。象賢(芝峰)來觀音寺依止大師,為謄正《楞嚴經攝論》等稿(芝峰為編者說)。
春,應了老之請,出任普陀山前寺知眾。時玉皇再任糾察,頗資臂助(自傳十)。
時(「丁巳年底」)陸軍部有以普陀山作德俘收容所之議,大師為呈部懇免(自傳十;普陀為德僑收容所之反對)。
夏,有邀遊南洋者,謀集資以開建「中國佛法僧園」(僧伽制度論辦法之一),為革新僧寺樹規模(太虛宣言)。
諦老講《圓覺經》於北京(寶靜《諦公老法師年譜》)。
七月(「六月初」),陳元白(裕時)來普陀山。大師與談佛法,意甚感動,乃捨同善社歸佛。元白曾引蔣作賓(雨岩)、黃葆蒼(元愷)入同善社,既心知同善社之非,乃去滬邀蔣、黃來普陀。大師為談《原人論》及《成唯識論》大意。相依近月,悉發心學佛(自傳十;覺社宣言;太虛宣言)。
八月(「秋初」),大師偕昱山、元白等出普陀,遊天童、育王,至寶嚴寺謁奘老(自傳十)。
時寧波佛教孤兒院成立,大師與圓暎並任院董,陳屺懷(玄嬰)主其事。開學日,大師演說甚詳。由是,大師與陳屺懷時相晤談(自傳十;吶公語業附言;文)。
大師與元白等抵滬。商諸章太炎、王一亭、劉仁航(靈華)等,創立覺社,推蔣作賓任社長以資號召,開始弘揚佛法之新運動。其初,大師在山與元白等談及整理僧制及南遊計劃,唯鑒於歐戰未已,議先成立佛學團體,漸圖進行;覺社乃緣此產生。覺社初期事業,定為:出版專著,編發叢刊,演講佛學,實習修行(自傳十;人物誌憶二;太虛宣言)。
大師時寓愛多亞路,與章太炎也是廬為鄰,因時相過從(人物誌憶二)。
聞蘇曼殊病卒,輓之以詩:
九月中秋,大師遊西湖,客白衣寺;遇華山自北京來(華山法師辭世記;卻非詩集)。
按:自傳(十)謂:七年夏季至杭,晤華山。秋初至上海,著手編輯覺書,遇華山自五台北平歸。考是年冬作〈華山法師辭世記〉:二年夏,大師於滬編佛教月報,遇華山。七年秋,晤華山自北平歸於杭。是則自傳所記二次相逢,年月均誤。
是月,元白去漢口,葆蒼去重慶。大師撰〈往生安樂淨土法門略說〉,付葆蒼,葆蒼刊行於重慶(自傳十;覺書「己未佛教年鑑」)。
《道學論衡》及《楞嚴經攝論》,由中華書局出版發行。論衡乃編集普陀所作(教育新見、哲學正觀、訂天演宗、破神執論、譯著略辨、佛法導論)六種而成(自傳十)。
十月,大師應李隱塵(開侁)、陳性白等請,往漢口,出元白讚歎宣揚之力。八日(「九月四日」),於楊子街寄廬(王國琛家)開講《大乘起信論》,並編出〈大乘起信論略釋〉;二十三日講訖。始終與會者僅七人,為大師弘化武漢之始(自傳十;漢口佛教會創始記序;王國琛〈大乘起信論略釋緣起〉)。
講畢,攝影為紀念,大師且紀之以詩:
李隱塵、阮次扶(毓崧)、陳元白、全敬存、王澂齋(國琛)、馬康侯(中驥)、王吟香(道芸)等諸大居士,邀太虛過漢皋,談如來藏緣起義者兼旬。今將返滬,攝影留別,乃題一偈以證法喜:
『佛曆二九四五年九月十九日崇德釋太虛』。
大師講筵既罷,歷遊武漢名勝(自傳十)。又於安徽會館作公開講演,普結法緣(王國琛〈大乘起信論略釋緣起〉)。
大師返滬,陳自聞偕行。舟次九江,雨中望廬山不見,賦詩懷東林蓮社(自傳十;詩存)。
是月,歐洲大戰終止。
十一月(「十月初」),大師主編覺社叢書創刊(自傳十)。《整理僧伽制度論》開始發表;並宣布〈覺社意趣之概要〉,〈覺社叢書出版之宣言〉。宣言云:
『人間何世?非亞美歐洲諸強國,皆已捲入戰禍,各出其全力以苦相抵抗之世乎?民國何日,非南北爭鬥,……唯一派團體為旗幟,唯個人權利為標準之日乎?鐵彈紛射,火燄橫飛,赤血成海,白骨參天。加之以水旱之災,疫癘之[A134]祲;所餘鋒鏑疾苦之殘生,農泣於野,商困於廛,士無立達之圖,工隳精勤之業。哀哀四民,芸芸億醜,遂相率而流入乎苟生偷活,窮濫無恥之途。不然,則醇酒婦人,嬉笑怒罵,聊以卒歲,聊以紓死。又不然,則遠遊肥遁,海蹈山埋,廣朱穆絕交之篇,著稽康養生之論。又不然,則疑神見鬼,惑己迷人,妖祥雜興,怪異紛乘(指同善社等)。持世者修羅,生存者地獄、餓鬼、畜生,其高者則厭人棄世而獨進乎天。嗟嗟!人道幾希乎息矣!吾儕何心,乃獨皈三寶尊,發四誓願,以自覺覺他覺行圓滿之道倡乎!蓋將以示如來藏,清人心之源;弘菩薩乘,正人道之本也』![A135]
『當此事變繁劇,思潮複雜之世,徵之西洋耶回遺言,理乖趣謬,既不足以應人智之要求,軌範人事。徵之東洋李孔緒論,亦無力制裁攝持此人類之心行矣!於是互偏標榜,競從宗尚,挺荊棘於大道,寶瓦礫為奇珍。輓近更由物質文明之反動,見異思遷,出水入火,播弄精魂,繁興變怪,要皆未改轉其顛倒迷妄之想也。烏乎!菩提所緣,緣苦眾生,諸佛菩薩悲願同切;惟弘佛法,能順佛心。……惟我佛無上正等正覺之教,平等流入大地人類之心中,轉大法輪,咸令自覺;立人之極,建佛之因』。[A136]
『乘斯機緣,建斯覺社,固將宏綱異道,普悟迷情,非以徒厭世間獨求解脫也。故本社當修自覺行以回向真如,修覺他行以回向法界一切眾生』。[A137]
針對中外政局之苦迫,國內思潮之雜亂,發起此佛化覺世新運動。大師晚年自謂:『少壯的我,曾有撥一代之亂而致全世界於治的雄圖,期以人的菩薩心行(無我大悲六度十善),造成人間淨土;這是民十年以前的事』(佛教之中國民族英雄史)[A138],所謂「非以徒厭世間獨求解脫也」[A139]。覺世救人之道,在乎「立人之極,建佛之因」[A140];以人乘階梯佛乘,亦始終為大師弘法之根本精神。
是月,鄞慈鎮奉象佛教會(以寧波警察廳長嚴師愈贊助),舉大師為寧波歸元庵住持,因時往來甬滬間(自傳十;奘老為編者說)。
大師在甬,聞華山於樂清逝世,悼之以詩,為作〈華山法師辭世記〉(自傳十;文)。
十二月一日(「十月二十八日」),覺社假(李佳白)尚賢堂,大師與章太炎、王與楫等,開佛教講習會。李子寬(了空)參與聽講,初生信心(自傳十;覺書二)。
是年,徐蔚如集印老文稿,題《印光法師文鈔》而流通。印老之名大著,歸心念佛者日多(真達等〈中興淨宗印光大師行業記〉)。
世界佛教居士林,亦是年初創(追念王一亭長者)。
民國八年,一九一九(戊午——己未),大師三十一歲。
二月二十日(「正月二十日」),覺社講習部,假尚賢堂,請大師開講《二十唯識論》。劉笠青、史裕如(一如)筆記,成《唯識二十頌講要》(自傳十;覺書「己未佛教年鑑」)。
覺社近得劉笠青、史裕如等維護,因自設社址於愷自邇路。蔣作賓以奉派參觀歐洲戰蹟離去(自傳十)。
四月一日(「三月初一日起」),大師於覺社開講《觀無量壽經》,及《因明入正理論》等(覺書「己未佛教年鑑」)。覺社時有佛教大學部與佛教孤兒院之創議,社員多慮規模大而無以為繼,未獲實現(太虛宣言;覺書四「錄事」)。
是春,大師作〈唯物科學與唯識宗學〉,〈中華民國國民道德與佛教〉。大師以唯識之識,含得相分(物質)、見分(精神)、識自證分、證自證分。故以「總含諸法」[A141]之真唯識論,方便比擬為近於一元二行之真唯物論,以明唯物科學與唯識之相通。所論唯心之道德,與昔弘誓研究會所講者同。如云:
『人復真如之心,道之元也;心契本覺之性,德之本也。其致之也庸易,要在內反而不外騖耳』![A142]
五月四日,北京學生為山東問題示威遊行。其後全國學生工人響應,是謂「五四運動」。
六日,北京警察廳將民四之管理寺廟條例,重行布告施行。事先,內務部藉詞清查檔案,指六年章嘉等請立之中華佛教會為抵觸法令,予以廢止。該條例,原由帝制黨參酌諦老草議而成,因帝制傾覆而未見實行。去年諦老入京講經,得交通系要人支持,乃有此重行公布之舉。時諦老商得內務部同意,所製戒牒僧籍,概由觀宗寺專賣(自傳十二;宏空〈佛教危言〉)。
七日,佛誕,大師為黃葆蒼、董慕舒、李錦章剃落於寧波歸源庵。去年葆蒼至重慶,與慕舒、錦章為法友。三人發心深徹,誓願出家專修以事弘揚,以救世人。大師度之出家,字以大慈(葆蒼)、大覺(慕舒)、大勇(錦章)(自傳十;覺書「己未佛教年鑑」)。
六月,北京覺先,初因寺廟條例而反對諦老;鄞慈五邑佛教會——時與諦老齟齬日深,亦推竹溪為代表,赴北京請願。竹溪過滬,約大師同行。大師以覺社事委大勇,與竹溪(「五月」)晉京,寓法源寺。奔走月餘,未達取銷寺廟條例目的,而條例亦由是未付實行(自傳十二;覺書「己未佛教年鑑」)。
大師在京,歷遊名剎名園。京中學者林宰平、梁漱溟、畢惠康、殷人庵、梁家義、范任卿、黎錦熙等,並先後來法源寺晤談。胡適之曾約晤,大師告以宋明儒之語錄體,創自唐之禪錄。胡因而進為壇經及禪錄之考究(自傳十二)。
是年夏,留日學生陳定遠,憤日人挾弄喇嘛,回國籌設中國五族佛教聯合會,以期蒙藏內向。適大師在京,乃與道老、覺先參加,並請莊思緘(蘊寬)、夏仲膺(壽康)、湯鑄新(薌銘)、胡子笏(瑞霖)、張仲仁(一麐)、王家襄等,共起提倡以資促成。時黎黃陂居津,大師與陳思遠去津晉謁,為論佛理。惟格於寺廟條例,致佛教會事未成(自傳十二;人物誌憶六)。
大師在津,穆穆齋偕之訪黃(郛)膺白,始與締交(自傳十二)。
九月,張仲仁等發起己未講經會,推莊蘊寬、夏壽康為會長,請大師講《維摩詰經》於象坊橋觀音寺。大師隨講出「維摩詰經釋」,文義新穎,言辭暢達,於積集福智資糧,創造淨土,特多發揮。王虛亭、楊犖哉、馬冀平、陶冶公、倪譜香、胡子笏、周秉清等,悉由是起信。王黻彜(尚菩)與黎錦熙(邵西),筆記「經釋」外之口義為《維摩詰經紀聞》(自傳十二;人物誌憶十三;維摩詰經紀聞序;覺書「己未佛教年鑑」;黎錦熙〈維摩詰經紀聞敘〉)。
按:維摩法會日期,年鑑作「閏七月」;自傳作「八月初」尚在敷講;紀聞敘作「九月」,則指陽曆而言。
十月八日,中秋,大師賞月於西山戒壇寺。李隱塵、陳元白聞大師敷講於北京,特自漢口來聽。講畢,因陪遊西山諸勝(自傳十二)。
李隱塵、吳璧華、熊希齡等,發起續講《大乘起信論》,聽眾日多。講畢,秋垂盡矣(自傳十二;維摩詰經紀聞序)。
十一月五日,大師由天津南下抵南京。翌晨(「十四日」),禮楊仁老之塔。訪歐陽竟無於支那內學院籌備處;內院時在籌設中(關於支那內學院文件之摘疑)。
按:閱竟無居士近刊,誤為「冬」日。
七日,至滬。即由費範九陪往南通。十日(「十八日」),應張謇(季直)請,講普門品於狼山觀音院,凡三日。且遊覽名勝,參觀建設事業。張謇高弟江謙,時為張謇稱道大師,乃緣成此法會(自傳十二;人物誌憶十二)。張氏請大師講經,先以詩請:
按:自傳與人物誌憶,均以南通講經為先於北京。且以「安排丈室聽維摩」,為張謇宴敘時所贈;殷人庵撰講維摩緣起,引此詩謂有預兆,京中傳為佳話云。實則南通講經在後。可證者,一、「己未佛教年鑑」云:『九月十九日,南通張謇請釋太虛講普門品於狼山觀音院』。二、寶蓮華盦詩,有「太虛已赴嗇翁約,九月十八日講經狼山觀音堂」。三、詩存〈張公季直邀南通紫琅觀音院講經〉,有『後夜窺寒月,秋聲曲徑聽』[A144]之句。四、〈維摩詰經紀聞序〉,末署『二九四六年秋之望,釋太虛序於南通』。然以此詩為預兆,則亦有之。詩刊於覺書四期——舊七月出版;故閏七月講《維摩經》,此詩巧為預兆矣。此詩非南通講經時作,蓋張謇書贈大師,寓禮請講經之意。大師晚年誤忘,因此詩先於維摩法會,乃以南通法會為先。
十二月(「十月」),覺書五期出版。適大慈購得西湖南山之淨梵院,從事潛修。大師乃商決結束滬之覺社;改覺書季刊為海潮音月刊。卓錫西湖,專心編輯。「十一月」中赴杭(自傳十二;覺社宣言;十五年來海潮音之總檢閱;覺書「己未佛教年鑑」)。
是年,諦老得蒯若木、葉譽虎助,開辦觀宗學舍,成近代佛教之一流(從一般教育說到僧教育;寶靜《諦公老法師年譜》)。
民國九年,一九二〇(己未——庚申),大師三十二歲。
一月七日,彌陀誕,大師為大慈舉行入關禮。玉皇為主庶務,大慈次子恭佐(恆演)護侍之(自傳十二)。
十日(「十一月二十日」),大師作〈太虛宣言〉,述整理僧制之志願(文)。
「十一月」,滇督唐繼堯派代表曾子唯來杭,兼電議和代表繆嘉壽,禮聘大師赴滇垣弘法。大師以潮音初編,滇道修遠,辭謝未行(自傳十三;「己未佛教年鑑」)。
按:自傳誤為廣州回杭時事。
二月四日(「十二月十五日」),大師以歐陽竟無之支那內學院章程,有『非養成出家自利為宗旨』[A145]語,殊覺藐視僧伽,乃作〈支那內學院文件摘疑〉。大師與內院為法義之諍,自此始(自傳十二)。其後,內院丘檗(晞明)致函大師云:
『以措辭未圓,易啟疑慮,則改為「非養成趣寂自利之士」,亦無不可。要之,非簡出家,乃簡出家唯知自利者。……袪釋疑團,藉免誤會』!
舊正月,海潮音創刊。大師發表「覺社宣言」,綜述一年來弘化業績。作〈海潮音月刊出現世間的宣言〉,略云:
『海潮音非他,就是人海思潮中的覺音。……宗旨:發揚大乘佛法真義,應導現代人心正思』。[A146]
『新思潮者,名之曰現代人心。……第以新思潮之生起,動不由自,唯是隨環境牽動而動(由境界風而動),因不得不動而動(由無明風而動)。……沒有自覺自主的力,也沒有善的標準與真的軌持,不過是糊塗雜亂,混沌齷齪的一代人心的表現罷了!故必須尋出個善的標準與真的軌持,發生出自覺自主的力量來;乃能順應著這現代人心,使不平者平,不安者安,而咸得其思想之正』。[A147]
大師以為:欲應導現代人心正思,即需發揚大乘佛法真義。大師所推重之大乘真義,即中國臺賢禪淨共依之《起信》、《楞嚴》。如曰:
『大乘佛法的本身,即「眾生心」是。……就我們人類切言之,亦可曰人生心,即是能具能造人生世界種種事物的。……大乘佛法真義,原是人人自心中所本有的。……因為揭發說明了他,便發生一個覺悟大乘佛法真義的人生心。因為開發闡明了詮他的經教,便發生了一個發揚大乘佛法真義的海潮音。……將這大乘佛法的真義,稱舉到人海思潮的最高性上去,為現代人心作正思惟的標準。……將這大乘佛法的真義,宣布到人海思潮的最大性上去,為現代人心作正思惟的軌持』。[A148]
大師被推舉為西湖彌勒院及大佛寺住持。奘老、士老、大覺等,先後為之管理。大師仍住淨梵院,時泛一葉扁舟,來往於湖南淨梵、湖北彌勒之間(自傳十三)。
四月,大師以新近之思想學術,闡明(三十)唯識論,發揮唯識學之新精神,作「新的唯識論」。
按:無言《太虛大師行略》云:『冬回杭州,於車軾舟舷上寫成新的唯識論』,乃誤讀自傳致誤。
大師卓錫西湖,時與康南海(居蕉石鳴琴)相往來,茗談輒復移晷。大師合彌勒院與大佛寺為一,復古名兜率寺之舊,康氏為之書額(自傳十三;人物誌憶六)。
大師時多論評世學之作:〈論陳獨秀自殺論〉,〈昧盦讀書錄〉、〈論胡適之中國哲學史大綱上篇〉、〈讀梁漱溟君唯識學與佛學〉、〈近代人生觀的評判〉。大師不滿胡適之進化論的歷史觀念,責其抹殺個人之才性,不明佛法所說之心性。梁漱溟時有「唯識述義」公世,右空宗而抑唯識,大師為論空與唯識,義本一致。於〈佛藏擇法眼圖〉,評謂:
『梁君所言,僅齊三論顯說;其密指者似在禪宗而未能達』。[A149]
大師於〈近代人生觀的評判〉云:
『我以為:為人間的安樂計,則人本的、神本的人生觀為較可。為理性的真實計,則物本的、我本的人生觀為較可。至於現代適應上孰為最宜,則我以為四種皆有用,而皆當有需乎擇去其迷謬偏蔽之處而已』。[A150]
離佛法,則世學各有所是、各有所蔽;得佛法以抉擇貫攝之,則各能得其當。大師論衡世學,其方式每多如此。
五月,陳性白來迎大師去武昌。應隱塵、元白、李馥庭等邀請,二十一日(「四月四日」)於龍華寺開講《大乘起信論》,聽眾甚盛。大師手編〈起信論別說〉,富禪家筆意;於修行信心分,特有發揮。時講經參用演講方式,開佛門新例(自傳十三;海一、六「雜記」)。
按:〈漢口佛教正信會壁銘並序〉,以此為「春」季事,誤。
時國內政局日陷於紛擾割據,《整理僧伽制度論》,勢難實行(自傳八;編閱附言五五)。而俄國革命成功,共產思想日見流行。大師得一新感覺,即僧眾有從事工作,自力生活之必要(略史)。乃宣布停刊《僧制論》,發表〈人工與佛學之新僧化〉。次撰〈唐代禪宗與現代思潮〉,極力發揚禪者之風格,誘導僧眾以趨向:
『務人工以安色身,則貴簡樸;修佛學以嚴法身,則貴真至』。[A151]
大師以「反信教的學術精神」,「反玄學的實用精神」,「反因襲的創化精神」等,說明禪宗與學術思潮。以「虛無主義的精神」,「布爾塞維克主義的精神」、「德謨克拉西主義的精神」,說明禪林與社會思潮。於唐代禪者之風格,頗多深入獨到之見。結論謂:
『余既以〈人工與佛學之新僧化〉,追攀百丈之高風,以適應傾向中的社會趨勢。復有精審詳密之德謨克拉西整理僧伽制度論,亦以見吾志之不在徒發理論,須見之行事耳』![A152]
是年春夏,圓暎講《法華》、《楞嚴》於北京。時北五省大旱,法會中發起佛教籌賑會(葉性禮《圓暎法師事略》)。
七月(「仲夏之月」),回滬。廣州庚申講經會代表李觀初,已來滬迎候(康寄遙與李同鄉,由是始識大師,發心學佛)。李觀初為國會議員,去秋在京,預維摩法會。南下參加非常國會,因與廣州諸議員,於去冬發起迎大師講經。春間,大師推同學開悟代往。粵方仍盼南行;辭不獲已,乃相偕南下。抵廣州,設講座於東隄議員俱樂部,講〈佛乘宗要論〉。論依佛法導言為依,敷衍為八章七十七節;初以「教理行果」統攝大乘諸宗。胡任支譯粵語,與其弟賡支同記錄。皈依者有龍積之等(自傳十三)。
八月,粵桂戰事起,龍積之等陪大師與開悟赴香港。陸蓬山、吳子芹等發起,請於名園講佛學三日,開香港宣講佛學之風(自傳十三;人物誌憶四;從香港的感想說到香港的佛教)。
大師留港十餘日,回杭(自傳十三)。
時應用進化論之歷史考證法,以研考佛書者日多,大師取極端反對態度,為傳統佛教擔心:
『略從日本新出佛書,淺嘗膚受,皮毛亦未窺及,隨便拿來學時髦,出風頭,亂破壞,亂建立』(海內留心佛教文化者鑒之)![A153]
『這種言論,……不久,於佛教的精神形式,必發生重大變化,故希望以佛教為生活的和尚尼姑,及學佛的居士,都將他研究一下』(海潮音社啟事)![A154]
十月(「九月初」),大師再至武昌。寓皮劍農家,設講座於湖北省教育會,講《楞嚴經》,編「楞嚴經研究」為講義(自傳十三)。講義以《攝論》為本,略糅餘義而成;十一月十四日(「十月五夕」)編訖。此夕旋聞稍坐,忽覺楞嚴義脈,湧現目前,與唯識宗義相應,因重為科判而殿於研究之末(楞嚴經研究五)。去年梁漱溟《印度哲學概論》,即以《楞嚴》為偽;而唯識學風又漸盛。大師殆感《楞嚴》之將成問題,故為之會通!
大師,時作〈論基督教已沒有破壞和建設的必要〉,載於《新佛教》二卷二期。
十一月二十四日(「十月十五」),大師於武昌講經會授皈戒。李隱塵、李時諳、王森甫、滿心如、陳性白、趙南山、皮劍農、蕭覺天、楊顯慶、孫文樓、劉東青等軍政商學名流,執弟子禮者三十餘人。武漢學佛之風,於是大盛(自傳十三;笠居眾生〈致德安法師書〉)。
湘僧善因(笠居眾生),年來與覺社通音訊。聞大師啟講《楞嚴》,特遠來與會(自傳十三)。大師比年異軍突起,本深厚之佛學素養,以通俗之方法弘教,得京、鄂、滬、粵多數大力者之信護,道譽日隆!而出家僧侶,囿於傳統,拘於宗派,惑於「大鬧金山」之渲染,反而流言四起。觀笠居眾生致德安書,可想見當時情勢:
『考太虛法師之行實,及各居士之德行,鮮有不符佛制,如道路所遙傳者。本月十五日,並在武昌講經會弘傳戒律,計男女居士受三皈者九人,受五戒者二十八人,受菩薩戒者十一人,皆當世高年俊傑。……虛師若無過人之德,彼一般高年俊傑,豈肯屈膝膜拜於年輕衲僧之前乎!善因與各居士同住數日,見各居士念佛禮佛,行住坐臥,不肯有稍自放逸之行為,即在緇門亦難多遘!虛師講經,仍是香華供養,端身正坐,惟不搭衣,無不具威嚴之事。……乃吾輩同侶,心懷姤忌,誹語頻加!座下見地洞徹,幸勿誤聽』!
十二月,大師講《心經》於黃岡會館——帝主宮,史一如筆錄為《心經述記》(自傳十三;心經述記)。
按:心經述記注:『太虛法師在漢口黃州會館口述』[A155]。佛學淺說附註:『十月二十八日晚,在漢口帝主宮講心經後之演說辭』。其事甚明。乃自傳以為:是年講《起信論》後,在帝珠(主?)宮演講三日。講《楞嚴經》後,於安徽會館講《心經》三日,乃發起佛教會,實回憶之誤。蓋《心經》講於帝主宮,為此年楞嚴法會後;而《起信論》法會後,講於安徽會館,乃七年秋事。自傳之說,時地並誤。
時信眾之請求皈戒者踵起,總計達百一十九人(孫孫山〈武漢庚申居士皈戒錄〉)。大師乃於《心經》法會終了,發起漢口佛教會,推李隱塵為會長,李時諳負責籌備。大師之佛教運動,於武漢日見發展(自傳十三;李慧融《漢口佛教會創始記》;佛教會創始記序)。
十日(「十一月朔」),周振寰代表湖南趙炎午(恆惕)、林特生、仇亦山等,禮請大師去長沙弘法。是日,大師與善因、李隱塵、陳元白、張錫疇等十餘人,專車去長沙。設座船山學社,講〈身心性命之學〉三日,法會甚盛。當即發起長沙佛教正信會(自傳十三;海二、一「大事記」)。
十五日(「六日」),大師等返武昌,商決明年由善因編輯潮音於漢口(次年二三月即遷還杭)(自傳十三)。
大師於漢口佛教會,講〈佛教的人生觀〉。所論大乘的人生觀,為:
『圓覺之乘,不外大智慧、大慈悲之二法,而唯人具茲本能。……唯此仁智是圓覺因,即大乘之習所成種姓,亦即人道之乘也。換言之,人道之正乘,即大乘之始階也』。[A156]
大師回杭;舟次九江,函覆王弘願所詢唯識義(書)。
民國十年,一九二一(庚申——辛酉),大師三十三歲。
新春,大師鑒於僧寺內外交困,實為佛教復興之大礙;大師乃唱「僧自治說」:
『欲實行僧自治,須擯絕撓亂之他力(官府之摧殘,地方痞劣之欺壓);尤應去除本身腐敗之點,力自整頓而振興之』![A157]
一般學佛者之行不由中,尤為新興佛教前途之危機,特提「行為主義之佛乘」以資警策:
『從來為佛教徒者,大多只知以「享受福樂」或「靜定理性」為果。……無論重理解,或重證悟到如何圓妙,都只空理,不成事實,至近乃更厲行。一般知識階級中,或認佛法為達到本體的哲學,或則但認一句禪謎,或則但守一句佛名,或則但以佛的經書、形像、數珠、木魚、蒲團等項為佛事。而不悟盈人間世無一非佛法,無一非佛事』![A158]
『吾確見現時學佛的人漸多,大都迷背佛乘,不修習佛之因行。不知一切有益人群之行為皆佛之因行,反厭惡怠惰,其流弊將不可勝言!故大聲疾呼,敢為之告曰:吾人學佛,須從吾人能實行之佛的因行上去普遍修習。盡吾人的能力,專從事利益人群,便是修習佛的因行。要之,凡吾人群中一切正當之事,皆佛之因行,皆當勇猛精進去修去為。廢棄不幹,便是斷絕佛種』![A159]
大師言之若是其剴切沈痛,而學佛者,則終於念佛念咒,了生了死而已!大師以為:『佛的因行,以敬信三寶,報酬四恩為本,隨時代方國之不同而有種種差別』[A160]。『在自由的共產主義下』[A161],則以從事農礦、勞工、醫藥、教化、藝術為成佛之因行。『在和平的全民主義下』[A162],則加為警察、律師、官吏、議員、商賈等。
三月二十三日(「二月」),大師任西湖淨慈寺住持。大師久欲憑藉禪林,以實施理想之改建,為佛教樹新模。適以淨慈虧欠甚巨,無法維持,乃由華山徒屬之因原、如惺介紹,接已故之雪舟和尚法而進院(自傳十四;略史)。杭州測量局員王行方、徐柳仙、陸慧生等,發起講經會,請大師於幽冀會館,講《唯識三十論》。如如記錄,成《唯識三十論講錄》。大師開講於二十四日(「二月十五」),適為進淨慈寺之次日(自傳十四;海二、四「大事記」;海三「辛酉年鑑」;唯識三十論講錄贅言)。
大師著手於淨慈寺之興革:取締鴉片酒肉;修濟公殿;嚴飾佛像;陳列佛學書報以供眾閱;改禪堂為角虎堂,以繼永明禪淨雙修之風。且籌辦永明學舍,以作育弘法僧才;設佛教慈兒院,以教育小沙彌。次第推行,百廢俱興(自傳十四;略史;永明精舍大綱)。
五月,朱謙之來兜率寺,擬從大師出家。朱氏以「將所有佛書,批評一過,從新整理建設起」[A163]為目的。大師告以不必出家,為介紹往從歐陽竟無遊(自傳八)。大師提倡佛學,而實不以一般治學方法為是,於此可見。
時大師有「佛法大系」之作。本體為「真如的唯性論」,現行為「意識的唯心論」,究極為「妙覺的唯智論」。以之統論大乘諸宗,為大師大乘三宗論之初型。
二十日,修正管理寺廟條例二十四條公佈。此出程德全面請徐總統,乃得撤銷前之卅一條,修正公佈,尚能消極維持(自傳八;三十年來之中國佛教)。大師嫌其未善,擬「修改管理寺廟條例意見書」三十九條。其特點:一、析別寺廟之性質為宗教寺廟、奉神寺廟、公益寺廟,俾純正之佛寺,得與耶回教堂同為財團法人(第一條)。二、寺廟之管理人,『權義既視(一般)僧道為重大,賢否尤關寺廟之隆替』[A164],故特定專章以明其責任(第九至十四條)。三、確定寺廟財產之所有權,屬於寺廟自身(第十五條)。寺廟無犯罪之日,但可責諸管理者,寺產不得沒收或提充罰款(第二十條)。對於教徒之繼承私產;收受未成年人為徒;以不正當行為而誘人捐款或入教,確定為應加禁止(第二十六條),而予以處罰(第三十一條)。此雖猶未盡大師之本意,而實寓整頓維持之意。
七月五日(「六月初一」),大師於淨慈寺啟講《華嚴經》之〈淨行品〉(自傳十四;海二、五「言說林」)。
講經不數日,杭州白衣寺慧安等諸山住持,摭拾浮詞,誣控大師於官署。事緣大師疏忽,初未循例回拜慧安,因致嫌隙。退居鴻定,以煙癮未除,為大師拒其回寺。乃訴惑溫州同鄉潘國綱,同善社首領張載陽,因有慧安等出面呈控。時縣長王藹南(吉檀),杭紳汪曼鋒等支持大師;而上海新聞界康寄遙等,亦為有力之呼援,其案乃擱置於省署(自傳十四)。
八月九日,蕭耀南任湖北督軍。蕭與李隱塵有同鄉之誼,故是後大師武漢弘化,頗得其助(自傳十五)。
二十三日(「七月二十」),大師應北京辛酉講經會請,離杭北上;過滬,偕史一如同行(自傳十四;海二、七「獅子林」後)。
九月六日(「八月五日」),大師開講《法華經》於北京弘慈廣濟寺,十一月七日(「十月初八日」)圓滿。大師依窺基《法華經玄贊》為講義,周少如(秉清)錄其口說,成《法華講演錄》,逐日載諸亞東新聞。參與法會者,釋遠參、莊思緘、夏仲膺、蔣維喬、胡瑞霖、馬冀平、林宰平、龔緝熙(後出家名能海)、朱芾煌、王虛亭等。大勇自五臺來,李隱塵、陳元白從武漢來,法會極一時之盛。講畢,為平政院長夏壽康等數百人授皈依(自傳十四;法華講演錄弁言;海三「辛酉年鑑」;海二、十「評論壇」末)。
法會期中(「十月初一」起),大師於南池子夏宅,別為蔣維喬等講《因明論》;為大勇、王虛亭等講《金剛經》,大勇記之為《金剛義脈》;為遠參講《梵網經》;為元白領導之女眾,講《大阿彌陀經》。講說不倦,間有日講七、八小時者(自傳十四;海三「辛酉年鑑」)。
時北五省旱災甚劇,馬冀平等乘講經會發起金卍字會,以大師領銜通電。馬冀平及道老等辦理數年,教養災童至三、四千人(自傳十四;人物誌憶十三)。
十月二十七日(「九月二十三日」),大師以善因有病力求回湘,集京中緇素議決:海潮音自十一期起遷北京,由史一如編輯(自傳十四;南北東西的海潮音;海二、十「啟事」)。是年,潮音得唐大圓、張化聲、張希聲投稿,倍有生氣(自傳十四)。
日僧覺隨,堅邀大師去日本,以傳學唐代東流之密宗。大師無去意,大勇發心隨行(自傳十四;菩提道次第略論序)。
十一月九日(「十月初十」),大師離京返杭。徐大總統頒贈「南屏正覺」匾額,講經會公推倪譜香陪送(自傳十四;人物誌憶六;論梁漱溟東西文化及其哲學)。
大師適與張仲仁同車。張以梁漱溟新著《東西文化及其哲學》供閱,大師作〈論梁漱溟東西文化及其哲學〉以為評正(自傳十四;文)。梁君比年已迴佛入儒,雖猶稱許佛法為最究竟,而目下不贊同提倡佛法,欲以孔家文化救中國。大師評論之要,如說:
『梁君視佛法但為三乘的共法,前遺五乘的共法,後遺大乘的不共法,故劃然以為佛法猶未能適用於今世,且慮反以延長人世之禍亂,乃決意排斥之。其理由,蓋謂東方人民猶未能戰勝天行,當用西洋化以排除物質之障礙;西洋人猶未能得嘗人生之真味,當用中華化以融洽自然之樂趣。待物質之障礙盡而人生之樂味深,乃能覺悟到與生活俱有的無常之苦,以求根本的解脫生活;於是代表印度化的佛法,始為人生唯一之需要。若現時,則僅為少數處特殊地位者之所能,非一般人之所能也』。[A165]
『余則視今世為最宜宣揚佛法的時代,一則菩提所緣緣苦眾生,今正五濁惡世之焦點故。二則全地球人類皆已被西洋化同化,外馳之極,反之以究其內情。下者可漸之以五乘的佛法,除惡行善,以增進人世之福樂。中者可漸之以三乘的共佛法,斷妄證真,以解脫人生之苦惱。上者可頓之以大乘的不共法,即人而佛,以圓滿人性之妙覺故。而對於中國,排斥混沌為本的孔老化,受用西洋的科學,同時即施行完全的佛法。以混沌之本拔,則鬼神之迷信破故。若對西洋,則直順時機以施行完全的佛法可也。余所謂完全的佛法,亦未嘗不以三乘的共佛法為中堅,但前不遺五乘的共法,後不遺大乘的不共佛法耳!……明正因果以破迷事無明之異熟愚,則中華宗極混沌、樂為自然之惑袪,而西洋逐物追求、欲得滿足之迷亦除。於是先獲世人之安樂,漸進了生脫死之域,以蘄達乎究竟圓滿之地』。[A166]
梁君拘於三乘共法,前遺五乘共之人天法,後遺大乘不共之菩薩法。迴佛入儒,正由其所見佛法之淺狹。然其「眇目曲見」之唾餘,每為時人所摭拾,障礙佛法不淺!
大師回淨慈寺,倪譜香、康南海等以總統匾額送入,反對者亦無如之何(自傳十四;人物誌憶六)。其先,大師離杭,浙江省長沈金鑑,以潘國綱、張載陽關係,撤銷大師淨慈寺住持。大師在京聞之,上訴平政院,事後擱置(自傳十四)。關於淨慈寺糾紛,腐僧、土劣、惡吏相勾結,現存大師當時所擬答辯,可以概見一二:
『一、道委指根源為允中法徒,為事實上之錯誤。蓋根源實於允中退住持之後,接已故之雪舟法為住持者。道委殆因其人已死無對證,故為混矇。
『二、根源、鴻定,皆於雪舟故後,繼其法派為淨慈寺住持,太虛何為不可?而淨慈既為傳法寺院,但不紊法派,並出原住持志願,便為正當傳繼;況復經依例呈縣署註冊,及紳眾僧眾送賀,表示贊成,更何有習慣不合,手續欠完之處!
『三、寺院產業,每有由人施入者;然一經施入,即屬寺產,此為常例。前年因合併彌勒院、大佛寺,復兜率寺之古稱。遂將縣公署判屬於彌勒院之宣姓房地,認為宣金彌所施(以彌勒院登記書上,本載明為宣金彌戶而又屬彌勒院者),與彌勒院、大佛寺戶者,俱合為兜率寺戶,以便管業而已。其實此房地屬彌勒院,係太虛聞之僧眾紳眾,據情呈報。倒謂太虛矇蔽官紳,實屬違背!若官斷為宣姓,太虛無爭也。
『四、在鎮江,為創辦佛教協進會,此係團體行為波及者;且事在十年前。在寧波,係由鄞縣某鄉自治委員,准縣諭推舉住持歸源庵。因前住持及債戶與鄉人等有糾葛,控訴鄞縣知事於會稽道(即今錢塘道尹張鼎銘),自退另換。無論其事與住持淨慈無干也,即其事亦何犯教規?
『五、「選賢不符淨慈習慣,已各方公認,應但言傳法」:彼不明承接已故之老和尚法派以繼住持,乃中國各地叢林常有之例,不獨淨慈前住持鴻定,前前住持根源然也。至既有根源、鴻定如此在前,則太虛更為有根據耳!道委乃云強名接法,何所見之不廣也!若言太虛何不接鴻定之法,則此亦須出雙方願意。若鴻定必欲太虛接其法,方傳交淨慈住持,則太虛若不願接其法時,在太虛可以不為淨慈住持卻之,在鴻定亦可以不交淨慈拒之。而此寺乃由願傳交住持之鴻定,邀寺眾及諸山靈隱寺等,請太虛接雪舟法以為住持,實出雙方願意,豈容有旁人不甘!
『六、謂鴻定紊亂法派,道尹殆不知「法派」二字作何解也!雪舟既屬淨慈寺法派,鴻定繼雪舟法,何謂紊亂法派?若繼非淨慈寺所流傳法派而為淨慈住持,始為紊亂法派,若今諭委肇庵是。
『七、據道尹所言,則鴻定已不合淨寺習慣,太虛尤不合淨寺習慣,故皆不合為住持。此若不合,當更無能合之法?然則試問道尹:將如何產出淨慈寺合習慣之住持?若更無法產出,豈淨慈寺將永無住持乎?
『八、龔少軒,乃錢塘門外一流氓,杭州人多知之。不過有人買使作無聊言耳!試問彌勒院或宣姓或太虛,皆與風馬牛不相及,何得無端捏控?乃道尹道委竟與一鼻孔出氣,奇哉』!
倪譜香等發起,請大師於西湖省教育會講《心經》,有倪譜香(德薰)之《講錄》行世(自傳十四)。
武漢信眾,推陳性白來杭,迎大師去武漢講經。大師偕性白西上,十二月二日(「十一月四日」)抵漢口(自傳十四;海二、十二「大事記」)。
按:自傳十四謂:『與陳性白在輪船上過了年,正月初一日泊漢皋』[A167]。十五謂:『辛酉年底,我由杭至鄂』[A168]。然此出大師誤憶;是冬仁王法會,自傳竟亦忘之。元旦抵漢,實為十四年事。
十二月六日(「十一月八日」),大師於漢口佛教會(時佛教會所前棟已完成),開講《仁王護國般若經》。蕭耀南、劉承恩如期蒞會,聽受禮拜。二十六日(「二十八日」)圓滿(海二、十二「大事記」;海三「武漢佛教辛酉年鑑」)。
十一日(「十三日」),兼為女眾開講《佛說阿彌陀經》。於彌陀誕,傳授三皈五戒(臘八又傳一次)(海二、十二「大事記」)。
是年,持松(密林)赴日學密(密林〈常惺法師傳〉)。
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辛酉——壬戌),大師三十四歲。
一月(辛酉「十二月十六、十七兩日」),李隱塵、陳元白等,鑒于大師住持淨慈之疊生故障,主純憑理想,新創養成佛教人才之學校。大師乃提出佛學院計劃;柬邀武漢政商各界集議其事,決進行籌備(自傳十五;佛學院置院舍記;「漢口佛教會辛酉年鑑」)。
二月十七日(「二月初一」),大師應漢陽歸元寺請,啟講《圓覺經》。湘、鄂、贛省僧眾來會者,親對音儀,乃漸釋昔來之隔膜(自傳十五;海四「壬戌佛教年鑑」)。
三月十三日(「二月十五日」),開佛學院籌備會於歸元寺。得李隱塵、王森甫、胡子笏、湯鑄新、皮劍農、陳元白、蕭止因、熊雲程、蕭覺天、趙子中、孫自平、王韻香,及長沙佛教正信會周可均等卅餘人,自認為創辦人(佛學院院董會略史;海四「壬戌佛教年鑑」)。
十七日(「十九日」)起,每晚為四眾開示唯識觀法(海四「壬戌佛教年鑑」)。武昌佛乘修學會——熊世玉、阮毓崧、饒鳳璜等,函懇草示大意(佛乘修學會〈致太虛法師書〉);乃以孫紹基、趙曾儔(壽人)合記之〈唯識觀大綱〉應之。其中「圓滿一心之唯識觀」,最足見和會《起信》與唯識之理。大師所談唯識,與專宗唯識者,蓋有所異。
四月一日(「三月初五」),圓覺法會圓滿(海四「壬戌佛教年鑑」)。
法會期間,大師出圓覺經隨順釋科目。(「春」)又作〈對辨大乘一乘〉,〈對辨唯識圓覺宗〉,三重法界觀(自傳十五)。大師倡導大乘平等,而宗本在臺、禪,得學要於《楞嚴》《起信》。比年(唯識大盛),大師特於唯識深研,頗有於平等中,對大乘空宗,統唯識於圓覺而立不空宗之意。故於賢首家貶抑唯識處(如判唯識為法相、為大乘,而自居於一乘、法性),起而為之抉擇貫通。〈對辨唯識圓覺宗〉有曰:
『三論顯性,側重體性之性,唯以遮詮空一切法,殆同有主無賓!劣者未能入於具顯相用之不空性,然固當名之為法性宗也。唯識彰相,深探體相之相,雖以表詮立一切法,未嘗取貌遺神。悟者皆能證於全彰體用之如幻相,固可名之為法相宗,尤當與即相之性——法華等,即性之相——華嚴等,同名為中實宗也』。[A169]
『般若宗以遠離蕩除一切法相,皆畢竟空而顯性真。……瑜伽宗先分別離析一切法相,皆唯識變而顯性真。……天臺宗法華等經,宏融相同性之教。……賢首宗華嚴等經,宏即性起相之教。……由此四門,同入密嚴。但以無生法性,乃根本智境,是大涅槃果;唯識圓覺乃後得智境,是大菩提果。一可攝小,一獨在大,故復分二宗』。[A170]
「三重法界觀」,立物我法界、心緣法界、性如法界。三重法界之立,影略三性而來。本於臺禪之融貫以論三性,猶是高舉唯識,使與臺、賢(圓覺)教義相齊。是三文悉此春出,足以見大師當時之意趣。
八日(「清明後三日」),大師應黃陂縣知事謝鑄陳(健),邑紳趙南山、陳叔澄、柳質皆等邀請,偕了塵、陳元白、李時諳、陳仲皆等赴黃陂;民眾空巷來觀。大師寓前川中學,於前川中學、木蘭女校、自新堂,講佛法三日;王淨元記之為〈前川聽法紀聞〉(自傳十六;王淨元〈前川聽法紀聞〉;詩存)。大師次陳叔澄詩以為紀念:
按:自傳以此為十二年春事,誤。
十四日(「三月十八日」),大師應武昌中華大學請,開始授印度哲學及新的唯識論(海四「壬戌佛教年鑑」)。
大師辭陝西佛教會(康寄遙等)之迎請,轉為商得漢口華嚴大學講師妙闊同意,赴秦講學(自傳十六;覆陝西佛教會延請法師函)。
按:自傳誤以此為十二年事。
五月(「四月初」),讓得武昌黎邵平(少屏)宅為院舍。四日,佛誕,大師於漢口佛教會,受院董會(隆重之)禮聘為院長。禮請疏出黃季剛手。大師乃進行招生事宜;章程由創辦人呈湖北軍民長官及內教兩部備案(自傳十五;佛學院置院舍記;佛學院院董會略史)。
其時,大師辭去淨慈寺住持,交卸兜率寺。以外得陳性白、倪譜香,內得奘老、玉皇等助,得以和平交卸了事。大師並約大覺、玉皇、智信,來武院助理事務(自傳十四;十五)。
二十一日(「四月二十五日」),大師覆李琯卿書,為論佛法(唯識)與哲學之異,冶性空唯識於一爐:
『西洋底哲學,……都是先認定現前底人世是實有底東西,乃從而推究此現前實有底人世,在未有以前,原本是一件什麼東西。於是或說元唯是心,或說元唯是物,或說元唯是心物並行。乃再從而說明原本雖然是一件什麼東西,向後由如何若何,乃變成現前的人世。此在發足點先迷了錯了,故無論如何橫推豎究,終無一是!佛說全不如此,因為現前的人世,現前是空的,就是沒有的。現前的人世既都沒有,又何論現前的人世以前原本是什麼呢?……必先於此有些體會,於佛法方能領解。迷著了夢事為實有,便宛然實有,這便是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的註解了。心識者何?曰迷夢是。三界萬法者何?曰夢事是。迷夢夢事皆畢竟無實,故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亦畢竟無實。必先悟實無心識可唯,乃可談三界唯心、萬法唯識』。[A172]
「竟無居士學說質疑」,約此時作。歐陽主法相、唯識分宗,大師主法相必宗唯識。大師始依傍《法苑義林章》以論三宗。
三十日(「五月四日」),挪威大學哲學教授希爾達,聞大師名德,特自北京來漢口請晤;大師為論佛法,林震東、陳維東譯語(海四「壬戌佛教年鑑」;與挪威哲學博士希爾達論哲學)。
六月,大師回甬。謁奘老,訪故友陳屺懷、金夢麟等(自傳十五)。
大師還滬,於古靈山小住。值大勇將再東渡學密。聞志圓談及:時人或以諦老、印老及大師為中國佛教三大派;或以諦老為舊派而大師為新派者。雖大師未嘗有意乎新舊之分(自傳十五),而事實固已形成新舊之勢。
七月,抵南京,訪毘盧寺觀同。滌暑湯泉,暢遊燕子磯十二洞之勝。時曼殊揭諦寓毘盧寺,從聞歐陽竟無師資有反對《起信論》之說(自傳十五)。
八月,大師沿江西上,至安慶迎江寺。時馬冀平長安徽財廳,與迎江寺竺庵,發起安徽僧學校,禮聘常惺任其事。常惺就大師諮商學課,契仰倍深(自傳十五;常惺法師塔銘并序)。大師於佛教會,講「佛法為人生之必要」(廬山學)。遊觀三日,有〈大士閣月夜〉等詩(詩存)。
十一日,觀音誕,竺庵陪大師遊廬山,寓大觀樓。漫遊名勝,訪德安於白塔寺,禮遠公塔於東林(自傳十五;詩存)。
天池寺僧坦山來訪;歎息匡廬佛地,乃今盛傳耶教,不聞三寶之音。大師詢知古大林寺遺址,近在不遠,因相偕策杖尋訪。捫石讀碑,知在劃界橋北茅屋草坪錯落間,相與歎息!大師乃有就此修建講堂,以備暑期弘化之意(自傳十七)。〈牯嶺雜感〉,即此時作:
大師回武昌,適中華大學舉辦暑期講習會,應陳叔澄校長約,於二十日(「六月二十八」)開講《因明入正理論》。手編講義,名「因明大綱」。參與講學會者,有梁啟超、高一涵、傅銅(佩青)等。大師始與梁啟超晤交(自傳十五;人物誌憶六;海四「壬戌佛教年鑑」)。
武漢佛教會,假中華大學禮堂,請大師、梁啟超、傅佩青,作佛學講演,集聽者千人以上(自傳十五;人物誌憶六)。
二十六日(「七月十三日」),佛學院開董事會成立會。舉梁啟超為院董長(陳元白代),李隱塵為院護。大師乘機建議:於廬山大林寺遺址,修建講堂以供暑期講學,得梁李等贊同,力任籌劃進行(自傳十五;十七;人物誌憶六;佛學院院董會略史;海四「壬戌佛教年鑑」)。
大師偕梁啟超、李隱塵等,遊黃岡之赤壁;謁湯化龍墓。盤桓數日,樂談佛學無倦(人物誌憶六;自傳十五)。
九月一日(「七月十九」),佛學院舉行開學禮;蕭督亦蒞院致詞。佛學院僧俗兼收,目的在造就師範人才,出家者實行整理僧制工作,在家者組織正信會,推動佛教於廣大人間。是期所聘教師,有空也、史一如(潮音已於夏季移武昌編輯)、陳濟博等。學生六、七十名,僧眾有漱芳、能守、默庵、會覺、觀空、嚴定、法尊、法芳(舫)、量源等。居士有程聖功、陳善勝(其後出家名「淨嚴」);張宗載、甯達蘊亦自北京平民大學來從學。課程參取日本佛教大學;管理參取禪林規制。早晚禪誦,唯稱念彌勒,迴向兜率為異(自傳十五;略史;海四「壬戌佛教年鑑」)。大師之建僧運動,發軔於此,中國佛教界始有佛學院之名。
是學期,大師講「佛教各宗派源流」,手編講義(時武昌已成立正信印書館)。講《瑜伽論.真實義品》,默庵記而未全,成《真實義品親聞記》。又講八囀聲及六離合釋等。循循善誘,精神殊佳(自傳十六)!
按:自傳謂:「我講世親發菩提心論」[A174],據「壬戌佛教年鑑」,乃空也講。大師講此論,則為十三年秋。
大師於中華大學講印度哲學,每週一時(自傳十六)。
時大師讀梁啟超〈歷史研究法〉,特致書與論佛曆,時猶以佛滅周穆王五十二年說為可信(書)。
是秋,王虛亭自北京來武昌,從大師出家,字以大嚴。受戒寶華山,即住山未返(自傳十一)。
十月十六日(「八月二十六日」),大慈以疾卒於杭。冬初(「九月下旬」),從大師多年而維持淨慈甚力之智信,又卒於佛學院,大師並悼之以詩(自傳十五;王淨圓〈致大覺法師書〉;玉皇〈念佛送智信上人西歸詩〉)。
按:自傳以大慈卒於冬初,誤。
十一月六日(「九月十八」),漢口十方女眾叢林成立,請大師講《阿彌陀經》(海四「壬戌佛教年鑑」)。
十二月五日(「十月十七」),大師應湖南緇素請,去長沙。緣寧鄉大溈山,民國七年毀於匪;千年法庭,淪為墟莽!省教育會復覬覦寺產。大師老友惠敏、開悟,居間勸請。大師乃商定恢復(溈仰)祖庭,量入為出等條件,允任溈山住持。至是,偕劉東青同行,嚴定為侍者。抵長沙,即與趙炎午、仇亦山等商定「恢復溈仰宗及溈山產業維護整理」計劃(海三、十二「赴溈山詳記」;嚴定〈侍院長大師住持湘省大溈山密印寺記〉)。
七日(「十九日」),開悟、曉觀等陪送大師去溈山。經桃華洞靈雲寺,至寧鄉。便道訪惠敏、罘月於迴龍山。十一日進院,以性修為監院(海三、十二「赴溈山詳記」;嚴定〈侍院長大師住持大溈山密印寺記〉)。
按:大師負名義十五年,二十六年始由寶生繼任住持。
大師在山,〈禮靈祐禪師塔〉說偈;並作〈讀八指頭陀住持溈山詩感和〉四首,湘中緇素——惠敏、廖名縉等和者甚眾(詩存遺)。
十六日(「二十八日」),大師返長沙。趙炎午、吳景鴻等發起,假六星橋湘西公會,請大師講學。大師凡講三日,題為:「對於批評佛法者的批評」,「佛法與宗教及科學」,「佛法為圓滿之哲學」(海三、十二「赴溈山詳記」;嚴定〈侍院長大師住持大溈山密印寺記〉)。
按:自傳以長沙講學為先於溈山進院,誤。
大師在長沙,與曉觀等發起創辦孤兒院。二十一日(「十一月四日」),返武昌(自傳十六;嚴定〈侍院長大師住持大溈山密印寺記〉)。
是冬,玉皇(近十年來時為大師服務)辭職還杭,住靈隱寺(自傳十六)。
是年,歐陽竟無講《成唯識論》於內學院;論前先講〈唯識抉擇談〉(海三、十「記事」;海四「壬戌佛教年鑑」),於《起信論》有所非毀。大師因之作〈佛法總抉擇談〉。先依唯識三性以通論大乘,曰:
『依此三性以抉擇佛法藏,……不共之大乘佛法,則皆圓說三性而無不周盡者也。但其施設言教,所依託、所宗尚之點,則不無偏勝於三性之一者,析之即成三類:一者,偏依託遍計執自性而施設言教者,唯破無立,以遣蕩一切遍計執盡,即得證圓成實而了依他起故。此以《十二門》、《中》、《百論》為其代表;所宗尚則在一切法智都無所得,即此宗所云無得正觀,亦即摩訶般若;而其教以能起行趣證為最勝用。二者,偏依託依他起自性而施設言教者,有破有立,以若能將一切依他起法如實明了者,則遍計執自遣而圓成實自證故。此以《成唯識論》等為其代表;所宗尚則在一切法皆唯識變;而其教以能建理發行為最勝用。三者,偏依託圓成實自性而施設言教者,唯立無破,以開示果地證得之圓成實令起信,策發因地信及之圓成實使求證,則遍計執自然遠離而依他起自然了達故。此以《華嚴》、《法華》等經,《起信》、《寶性》等論為其代表;所宗尚則在一切法皆真如;而其教以能起信求證為最勝用。此大乘三宗之宗主,基師嘗略現其說於唯識章曰:「攝法歸無為之主,故言一切法皆如也。攝法歸有為之主,故言諸法皆唯識。攝法歸簡擇之主,故言一切皆般若」。攝法,謂統攝法界一切法罄無不盡也。其所宗主之點,雖或在如,或在唯識,或在般若,而由彼宗主所統攝之一切法,則罄無不同,故三宗攝法莫不周盡』。[A175]
『然此三宗,雖皆統一切法無遺,其以方便施設言教,則於所託三性各有擴大縮小之異。般若宗最擴大遍計執性而縮小餘二性,凡名想之所及,皆攝入遍計執,唯以絕言無得為依他起圓成實故。故此宗說三性,遍計固遍計,依他圓成亦屬在遍計也。唯識宗最擴大依他起性而縮小餘二性,以佛果有為無漏及遍計執之所遍計者皆攝入依他起,唯以由能遍計而起之能執所執為遍計性,及唯以無為體為真如故。故此宗說三性,依他固依他,遍計圓成亦屬在依他也。真如宗最擴大圓成實性而縮小餘二性,以有為無漏及離執遍計皆攝入圓成實,復從而攝歸於真如無為之主,唯以無明雜染為依他遍計故。故此宗說三性,圓成固圓成,遍計依他亦屬在圓成也』。[A176]
其次,本此自義以彈歐陽氏之說:
『起信論以世出世間一切法皆不離心,故就心建言,實無異就一切法建言也。一切法共通之本體,則真如也,即所謂大乘體。真如體上之不可離不可滅相(真如自體相,如來藏也。換言之,即無漏種子,即本覺,亦即大乘相大。所起現行即真如用,即能生世出世間善因果之大乘用。其可離可斷相,則無明也),一切染法皆不覺相。換言之,即有漏種子,即違大乘體之逆相;所起現行,則三細六麤等是也。無始攝有順真如體不可離不可滅之本覺無漏種未起現行,亦攝有違真如體可離可滅之無明有漏種恆起現行,故名阿黎耶識;譯者譯為生滅不生滅和合爾。言依如來藏者,以如來藏是順真如體不可離滅之主,而無明是違真如體可離滅之客,故言依也』。[A177]
『真如宗以最擴大圓成實故,攝諸法歸如故,在生滅門中亦兼說於真如體不離不滅之淨相用名為真如。以諸淨法(佛法)統名真如,而唯以諸雜染(異生法)法為遍計依他,統名無明或統名念。此《起信論》所以有「無明熏真如,真如熏無明」之說也。……唯識宗以擴大依他起故,祇以諸法之全體名真如,而真如宗時兼淨相淨用統名真如;此於真如一名所詮義有寬狹,一也。唯識宗於熏習,專以言因緣;真如宗於熏習,亦兼所緣、等無間、增上之三緣以言,二也。明此,……二者各宗一義而說,不相為例,故不相妨』。[A178]
『唯識宗乃依用而顯體,故唯許心之本淨性是空理所顯真如,或心之自證體非煩惱名本淨。若真如宗則依體而彰用,故言:「以有真如法故有於無明」;「是心從本以來自性清淨而有無明」(應如此斷句,不應於自性清淨句下斷句)。其所言之自性清淨,固指即心之真如體,而亦兼指真如體不可離斷之淨相用也。此淨相用從來未起現行,故僅為無始法爾所具之無漏種子。所言從本以來自性清淨,不但言真如,而亦兼言本具無漏智種於其內。然此心不但從本以來自性清淨,亦從本以來而有無明。為無明染而有染心,則無始有漏種子恆起現行而成諸雜染法也。雖有染心而常恆不變,則雖有漏現行,而真如體及無始無漏種不以之變失也。此在真如宗之聖教,無不如是說者。……此諸聖教可誹撥者,則攝一切法歸無為主之真如宗經論,應皆可誹撥之!故今於此,不得不力辨其非也』![A179]
按:自傳以此為十二年作,誤。
是年,杭州宗淨土之馬一浮,宗禪之劉大心,相諍甚烈(覆王弘願居士書五)。圓暎遊化新加坡與檳榔嶼(葉性禮《圓暎法師事略》)。
民國十二年,一九二三(壬戌——癸亥),大師三十五歲。
一月十四日(「二十八」),院外研究部成立,大師為講「教觀綱宗」(海四「壬戌佛教年鑑」)。
二十二日(「臘月六日」),大師作〈評(梁啟超)大乘起信論考證〉,反對以西洋進化論觀念治佛學。略謂:
『西洋人之學術,由向外境測驗得來。……不然者,則向學說上推論得來。……故有發達進化之程序可推測。而東洋人之道術,則皆從內心熏修印證得來;又不然者,則從遺言索隱闡幽得來。故與西洋人學術進化之歷程適相反對,而佛學尤甚焉!用西洋學術進化論以律東洋其餘之道術,已方枘圓鑿,格格不入,況可以之治佛學乎!吾以之哀日本人、西洋人治佛學者,喪本逐末,背內合外,愈趨愈遠,愈說愈枝,愈走愈歧,愈鑽愈晦,不圖吾國人乃亦競投入此迷網耶』?[A180]
『要之,以佛學言,得十百人能從遺言索隱闡幽,不如有一人向內心熏修印證。一朝證徹心源,則剖一微塵出大千經卷,一切佛法皆湛心海。應機施教,流衍無盡,一切名句文皆飛空絕跡,猶神龍之變化無方。否則,……祇竄繞於一切世間從其本際展轉傳來,想自分別共所成立之名相中而已!嗚呼!東西洋之科學、哲學、文學史者!而日本於今日,所以真正佛學者無一人也』![A181]
二十六日,孫中山與越飛發表共同聲明,為國共合作先聲。
二月,大師於寒假期中偕陳元白等遊宜昌。度舊曆元旦於沙市舟次(赴宜昌雜詩:「小別漢皋逢歲底,乍經沙市恰年頭」)。二十日(「初五」)抵宜昌,說法於普濟寺及商會;王容子等及王吟香全家受皈依(自傳十六;定慈〈太虛法師西行遊化記〉)。
按:自傳謂正月初一抵宜昌,誤。
大師於「宜昌舟次」,閱唐煥章之〈陳獨秀人生真義之駁正〉等,乃作〈略評外道唐煥章〉(文)。
二十二日(「七日」),江口皮劍農、沙市陳妄清等來迎;因相偕訪全敬存於那惹坪之維摩精舍(自傳十六;詩存;定慈〈太虛法師西行遊化記〉)。
三月二日(「正月十五」),大師偕陳、皮、全等至枝江江口,晤本一。於東山寺說法,兼為陸軍某連全連官兵授皈依(自傳十六;定慈〈太虛法師西行遊化記〉)。
五日(「十八日」),以沙市水警局長徐國瑞專輪來迎,因偕抵沙市,訪章華寺淨月。皈依者有徐國瑞、陳妄清等(自傳十六;定慈〈太虛法師西行遊化記〉)。
十日(「二十三日」),渡江遊荊州。於承天寺之瓦礫一堆,頗多感慨(自傳十六;定慈〈太虛法師西行遊化記〉)。
十二日(「二十五日」),大師離沙市回武院;小病(自傳十六)。
舊曆新年,「佛化新青年」刊出版。甯達蘊、張宗載先曾發起新佛教青年會,編行《新佛化旬刊》於北京。及來學武院,又得悲觀、陳維東、周浩雲等同志,大師乃為改稱佛化新青年會,令甯、張推行佛化青年運動,編佛化新青年(自傳十六;海三、八;海三、十三)。甯、張等奉大師為導師,以「農禪工禪」、「服務社會」、「自食其力」、「和尚下山」等為號召。本大師「人工與佛學之新僧化」而推行之,為大師佛教運動中之左派。
大師鑒於佛教界之囿於小乘離欲,為佛法弘通之障,乃因「王實」之說,為在家學佛說法,〈論佛法普及當設平易近人情之方便〉。略云:
『士夫心知佛法之正,故生違異(如李政綱、梁漱溟),或乍入而旋出;與僧中多犯戒行者,何莫非不善處置有關生理情欲之煩惱障,而時時生反應之表徵哉!故處今日而欲圖佛法之普及,則王君所主張「兼足正當愛情,正當生活」之方便,殊有不可不採行之勢也!然此亦不須於佛法別求方便者,其屬於在家士夫者,但當於佛法先求信解而勿慕行證。昔晚清楊仁山居士,……飲食婚宦,悉同常俗,此則人人可行者。而其信解於佛法者,固堅卓不可搖奪矣!進此則為三皈優蒲,再進此則為一戒二戒三戒四戒,乃至五戒優蒲。此當精熟於優婆戒經之開遮持犯,固仍以平易近人為準。……再進之,則當以……菩薩戒本為登峰造極。其屬在家菩薩,則正當愛情、正當生活猶不在遮禁,而廢事逃禪、悖倫苟安,乃適為有犯於戒,故在家士夫當深識此![A182]
『其未能入佛法者,勿因恐奪其情欲,裹足不前,或故生反對。其已入門者,亦勿須摹仿僧事,唯以敲[木*魚]打[A183]磬、宣佛誦經、廢家棄業、離群逃禪為學佛。但由信而漸求其解,由解而愈堅其信。信隆而三皈、而五戒,而不離常俗婚娶、仕宦、農商工作之事業,以行布施、愛語、利行、同事等菩薩行可耳!但官為好官,農為好農,商為好商,工為好工,便是行菩薩道』。[A184]
當時在家眾之學佛,百弊叢生。不止惡、不行善,或從不修學,肆行輕毀;或初則外抗俗流,內糾教徒,再則出而奴此,別主異說(李政綱之流);或妄稱先進,除所奉二三外輕斥一切(老居士);或執此宗而力排他宗(內院之流);或藉名護法,貪欲為行(魚肉僧眾之佛棍)。大師作〈論學佛者須止惡行善〉,大聲疾呼:
『佛法!佛法!多少人假汝之名行其罪惡,汝其奈之何』![A185]
上來二文,一示正道,一遮邪徑,使在家學佛者誠能依此為準繩,中國佛教庶乎有興復之望!
武院春季開學,添聘張化聲為教授。學科以三論為中心:大師講《三論玄要》,《十二門論》。陳維東(善馨)筆記,成《十二門論講錄》。《三論般若講要》,亦程聖功於此時記(自傳十六)。
按:自傳謂此年講《百論》,有陳維東筆記,為《十二門論》之誤。
四月四日(「二月十九日」),漢口佛教會成立宣教講習所,大師為所長;聘(新自溫州弘法歸來)唐大圓為教務主任。學生僧俗兼半,象賢(芝峰)預焉(畢業後轉入武院)(海四、七「事紀」;海五「武漢癸亥年鑑」)。
按:自傳以為唐大圓夏間來,誤。
十六日(「三月一日」),蕭督軍來院參觀(海四、四「紀事」)。
時湘省教育界有提用教產之議,大師致書廖笏堂,請聯絡在京佛徒,共為制止(書)。
五月二十三日,佛誕,傳為佛元二千九百五十年。武漢佛教徒,假中華大學,舉行盛況空前之紀念大會。蕭耀南、黃季剛、李隱塵、張化聲等均有演說。大師講〈紀念佛誕的意義〉。是日傳授三皈,數達千人(自傳十六;海四、五)。海潮音社先有〈對於今年佛誕紀念會之宣言〉。主張:各地召開教務會議,北京舉行全國教務會議,以佛教之統一為全國統一倡。
是夏,大師撰有關教育之論文,託中華大學校長陳時(叔澄),提出於舊金山第一次世界教育會議(以大同的道德教育造成和平世界;陳時〈致太虛法師書〉)。
年來以歐陽竟無〈唯識抉擇談〉之議及《起信論》(王恩洋作〈大乘起信料簡〉以助之);而梁啟超又作〈大乘起信論考證〉。《起信論》非馬鳴作,非真諦譯,殆成學界定論。梁氏本學術進化眼光以論《起信》,斷為國人所作,引為民族文化之光榮。內院師資,本法相唯識以衡《起信》,斷為「梁陳小兒」所作,評為「剗盡慧命」[A186]。雖立論不同,抑揚全異,而在以《起信論》為中國佛學準量者,實感有根本動搖之威脅。大師領導之武漢佛教同人,乃為集《大乘起信論研究》,刻隋慧遠《起信論疏》,明《起信》為古今共信。維護《起信論》之教權,用力可謂勤矣!大師為《起信論研究》作序,衡以純正之論辨,不無故意曲解敵論之嫌;然方便臻乎上乘,特錄之以見其善巧:
『世之嘖有煩言于歐陽、梁、王三君者,其未知三君權巧之意者乎!夫梁君特以比來昌言學佛,漸流為時髦之風尚,而實則於先覺遺留之三藏至教,鮮有曾用精審博考之研究,由砉然懸解佛法諦理然後信受奉行者。大都人云亦云,就流通之一二經論,約略涉覽,輒糢糊影響以談修證。夫於教理既未有深造自詣之信解,遂遽事行果而欲求其無所迷謬,其何可得乎?此梁君所以擷錄日人疑辯之餘緒,取今時學佛者所通依之《起信論》以深錐而痛剳之。縱筆所至,且牽及一切大小乘三藏,使囫圇吞棗之學佛者流,從無疑以生疑;因疑深究,庶幾高閣之寶藏至教,皆浸入學佛之心海,乃能確解而堅信耳![A187]
『至於歐陽君、王君,其意亦同。加以古德據起信而將唯識判為大乘權教,遂致千年來之學佛者,對于唯識無造極之研究。今欲導之壹志專究,須先將蔽在人人目前之起信闢除,亦勢之必然者也。謂予不信,請觀歐陽居士復唐大圓之書云:「今時之最可憐者,無知之佛教徒,好奇之哲學徒,名雖好聽,實則沈淪!不得已而抑起信,或於二者有稍益歟!起信是由小入大過渡之作,有攝大乘論讀,不必讀之可也」!又請觀王君之料簡云:「夫斯論之作,固出於梁陳小兒,無知遍計,亦何深罪!特當有唐之世,大法盛行,唯識法相因明之理,廣博精嚴,甚深抉擇,而此論乃無人料簡。靈泰、智周之徒,雖略斥責而不深討,貽諸後世習尚風行。遂致膚淺模稜,剗盡慧命!似教既興,正法以墜,而法相唯識千餘年來遂鮮人道及矣」![A188]
『由此觀之,則三君之說,皆菩薩之方便,蓋可知矣。待他日「開權」之時節因緣一到,在三君必自有「顯實」之談,今何用遽興諍辯哉』![A189]
大乘宗地圖,亦是夏創作,為大師大乘八宗無不平等,各有特勝最圓備之解說。其秋,作三唯論圖,為唐大圓略釋。一、唯識論;二、唯境論,依奘基所傳說(實非空宗學者所許);三、唯根論,依《楞嚴經》而創立。蓋亦就唯識學者之少分認可,為《楞嚴》非偽著想。
七月十日(「五月二十八日」),大師偕王森甫、史一如等去廬山,主持暑期講習會。去秋嚴少孚去山,以恢復大林寺名勝為由,領地修建講堂,規模粗具(自傳十七;海四、六「通訊」與「記事」)。
二十三日(「六月初十」),暑期講習會開講;八月十一日(「廿九日」)圓滿。大師凡講四次:「佛法略釋」,「佛法與科學」,「佛法與哲學」,「佛法悟入漸次」,陳維東與程聖功筆記。大師而外,黃季剛、湯用彤、張純一(仲如)並有演講;令華洋神教徒為之驚異。廬山暑期佛化,似此於荊棘蒿萊中開建(自傳十七;海四、六「記事」;海四、七「記事」)。
大師開講日,入晚風雷大作,李隱塵詩以紀慶(詩存外集):
大師於大林寺,發起世界佛教聯合會。初以嚴少孚豎一「世界佛教聯合會」牌於講堂前(自傳十七)。次有日本大谷大學教授稻田圓成,訪大師於武漢不遇,特轉道來廬山,因談及世界佛教聯合會事,時猶在演講會前(自傳十七;海四、六)。其談話云:
『師:先生至中國遊歷甚久,對於中日佛教,有何聯合進行之計劃乎?
稻:中日佛教之聯合,以兩國佛教之情形互相開曉為先。兩國佛教徒,共謀意思疏通,推廣佛化,今遂有世界佛教聯合之動機。我國佛教徒,已有貴國佛教巡歷之計劃和觀光,大概今秋三十餘名一團可來華。次,留學生交換亦為一法,予回國後,勸說朋友,選二三學生,擬使留學佛學院,以得如貴校之高野山留學生為幸!
師:本會之設,有聯合中日佛教徒,以聯合進行傳布佛教於歐美之意思。……中日國民,近來隔礙殊甚!唯佛教原無國界,且中日兩國素為佛教盛行之地,中日之佛教徒,當如何設法以融化兩國國民間之隔礙,以發展東亞之文明,而得與歐美人並雄於世界乎?
稻:貴說同感。切希中日佛教徒親和疏通,為兩國親善之先驅!布教世界人類,俾佛日增輝,法源常流,一洗西人神我的物質的頭腦,實世界全人類之幸福也』![A191]
迄大林寺法會開始,大為旅廬日人屬目。日本領事江戶,以日本佛徒名義來參加,並電日本,約派代表明年來會。大師乃著手於明年夏季召開第一次世界佛教聯合會之籌備;由此地方轉呈中央備案(自傳十七)。大師之世界佛教運動,於是開始。
其間(「六月十六」),廬山復有世界佛化新青年會之組織;未成立時,先設漢口佛教會(海四、十「宣言」)。武漢之佛化新青年會,則大師已先期(「五月廿五日」)囑移於北京宣內象坊橋觀音寺(海五「武漢癸亥佛教年鑑」)。主持者,張宗載、甯達蘊而外,有道階、覺先、悲觀、邵福宸、楊蝶父等。不久,胡瑞霖等為之向各學校介紹:
『有京津滬各大學從根本覺悟之青年學生多人,本佛化之慈悲,作真理之貢獻,共成立佛化新青年會。……加入運動者,達三千餘人。此真青年學生之良藥,新道德之標準也!如此大好陽春,尚恐有腳未至,特此函達,希同情共表,代將此意遍布貴學生!……胡瑞霖、梁啓超、蔡元培、章太炎、黃炎培、范源濂、許丹、張慰西、江亢虎、傅銅、李佳白、莊士敦同啟』(海四、十「通訊」)。
八月,大師離廬山。以湖北黃梅黃季蘅等邀請,乃偕超一、嚴少孚去黃梅。十五日(「四日」),大師在黃梅講〈黃梅在佛教史上的地位〉等(自傳十六;海四、八「事紀」)。所至悉紀以詩,存〈老祖山〉、〈黃梅吟〉等五首(詩存)。
大師回武昌。二十三日(「七月十二日」),漢口佛教宣教講習所畢業,大師致訓詞(海四、十二「附錄」)。
秋季開學,大師講《成唯識論》、《解深密經》,兼授《教觀綱宗》與《古潭空月》。唐大圓筆記成唯識論之懸論為《唯識綱要》。《解深密經》則略敘綱要,默庵記,由唐大圓續講(自傳十六)。
大師時感禪林管訓,難達預期思想;而學生程度參差,尤感教授不易。乃決縮短學程(三年)為二年,另定改善辦法(自傳十六)。發表〈我新近理想中之佛學院完全組織〉,主張:維持本院研究部現狀而外,先自小學部辦起,自小學而中學而學戒而大學而研究之五級,以二十四年學程,養成行解相應之僧才。整齊程度,嚴格訓練,實為針對佛學院缺點而提出者。唯規模過於遠大,事難卒行。
是秋,大覺以病回川(大覺苾芻塔銘並序)。
九月一日(「七月二十一日」),日本大地震。(「三十日」),大師會同武漢佛教徒,發啟日災祈安會,以表救災恤鄰之意。是日,到日本領事林久治郎等(海四、八「紀事」)。
十月(「九月」),漢陽水警廳長何錫繁,請大師蒞廳說法;楊開甲、孫自平、唐大圓偕行(海五「武漢癸亥佛教年鑑」)。
史一如病,海刊自九期起,改由唐大圓編輯(十五年來海潮音之總檢閱)。
是年秋,廣東孫科大賣佛教寺產。
十二月八日(「十一月七日」),佛學院國文教師唐畏三,從大師出家,字大敬,去寶華山受戒(自傳十一;海五「武漢癸亥佛教年鑑」)。時李時諳,已先期(「九月初八日」)祕密去寶華山受戒,偽稱從大師出家,自號大愚。是年,大愚與嚴少孚(大智)、鄧天民(大悲)(同皈依大師)同受戒寶華,與大敬合稱「四大」(自傳十一;大愚〈兩家夫婦同受具足戒紀略〉;大愚〈致大師書〉)。
按:自傳十一,忘大敬而以合大願為「四大」,誤。大悲依鎮江某師出家,法名心普;大智依漢口某師出家,法名永空。自傳亦謂二人『另有剃度師』[A192]。大愚亦大師勉予承認者。大師自傳記此極亂,以〈兩家夫婦同受具足戒紀略〉為正。
是冬,穆藕初來訪,諮詢佛法(答穆藕初問)。
〈論宋明儒學〉,〈曹溪禪之新擊節〉,應是時作。大師析大程與小程(理氣一、理氣異)二流,以朱、陸別承之。於儒者之得於佛,出於佛,有所說明。曹溪禪之新擊節,乃約唯識義通之。『四教先亂般若,五教尤亂瑜伽』[A193],頗引起學者疑難。
是年,大師之佛學院,與歐陽竟無之內學院,每為法義之諍。初有史一如與聶耦庚關於因明作法之爭;次有唐畏三(慧綸)與呂秋逸關於釋尊年代之辨;後有大師與景昌極關於相分有無別種之諍。大師與大圓、一如、維東等,表現中國傳統佛學之風格。大師告景昌極云:
『君等乍遊佛法之門,能執利器(名相分別)以防禦邪外,固所樂聞。若將深入堂奧,則當捨干戈而從容趣入之,未應持械以衝牆倒壁為事也!否則增自之惑,益人之迷,兩害無利,何取多言』![A194]
大師泛承舊傳諸宗,內院特宗深密瑜伽一系。在大師,則闢《起信》,非清辨,類持械之衝牆倒壁;在內院,則視為顯正摧邪,勢不得已。彼此所說,應互有是非。其立場不同,是非蓋亦難言,問題在千百年來舊傳諸宗,是否俱佛法之真。
是年,商務印書館影印日本之《續藏》(三十年來之中國佛教)。
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癸亥——甲子),大師三十六歲。
一月二日(「十一月二十六日」),大師致書張純一,對其年來佛化基督之倡導,備致贊勉(書)。
十三日(「臘月初八日」),武昌正信會成立;會長楊選丞,禮請大師受菩薩戒(海五、一「事紀」)。
二十日,廣州國民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宣言聯俄容共。
二十二日(「十七日」),日本龍谷大學教授禿氏祐祥等來訪(海五、一「事紀」)。
二十七日(「二十二日」),大勇開壇傳授密法(十八道一尊法)於武院;
二月二十七日(「正月二十三日」)圓滿。大師基於八宗平等發展之信念,以得見密宗之復興為志。海刊一卷,載有王弘願譯〈曼陀羅通釋〉;三卷至五卷,載有〈大日經住心品疏續弦祕曲〉。比聞大勇歸國,傳密於杭,即以嚴切手書,責以速來武漢,乘寒假期中傳修密法。是次就學者,有李隱塵、趙南山、孫自平、楊選丞、杜漢三、黃子理——六人,女眾三人,選拔院內優秀生十八人,共二十七人。其餘傳一印一明,至三月十七日(「二月十三日」)止,入壇者共二百三十七人。武漢密法,忽焉而盛(自傳十六;海五、一「事紀」;海五、三「事紀」)。
按:自傳所說日期、人數,均誤。
二月五日,甲子元旦,大師編〈慈宗三要〉。大師特弘彌勒淨土,至此乃確然有所樹立。序曰:
『遠稽乾竺,仰慈氏之德風;邇徵大唐,續慈恩之芳燄;歸宗有在,故曰慈宗。三要者,謂瑜伽之真實義品,及菩薩戒本,與觀彌勒上生兜率經;……如次為慈恩境行果之三要也』。[A195]
『夫世親嘗集境行果三為三十頌,迴施有情;護法諸師解之,大義微言燦然矣!是曰成唯識論。第明境繁細難了,而制行期果,又非急切能致,慧麤者畏焉!或耽玩其名句味,樂以忘疲,不覺老至,造修趨證者卒鮮。今易以解此真實義,持此菩薩戒,祈此內院生,既簡且要,洵為人人之所易能!然真實義詮境之要,菩薩戒範行之要,聞者殆無間然。至觀上生為獲果之要,必猶難首肯,茲申論之』:[A196]
『十方諸佛剎,雖有緣者皆得生,而凡在蒙蔽,罔知擇趨。唯補處菩薩,法爾須成熟當界有情,故於釋尊遺教中,曾持五戒、受三皈、稱一名者,即為已與慈尊有緣,可求生內院以親近之矣!況乎慈尊應居睹史,與吾人同界同土;而三品九等之生因,行之匪艱,寧不較往生他土倍易乎?一經上生,即皆聞法不退菩提,與往生他土猶滯相凡小者,殊勝迥然矣』![A197]
時又作〈志行自述〉以告眾,於學佛之特重菩薩戒行,言之殊切!略曰:
『昔仲尼志在春秋,行在孝經;余則志在整興僧(住持僧)會(正信會),行在瑜伽菩薩戒本。斯志斯行,余蓋決定於民四之冬,而迄今持之弗渝者也』。[A198]
『云志在整興僧會者,除散見各條議之外,關於住持僧之項,大備於整理僧伽制度論。而此論於佛教正信會之項,亦略曾兼舉及之』。[A199]
『云行在瑜伽菩薩戒本者,佛法攝於教理行果,其要唯在於行。……行無數量,攝之為十度,又攝之為三學;嚴核之,則唯在乎戒學而已矣!何者為戒?惡止善作為戒。夫惡無不止,則雜染無不離矣。善無不作,則清淨無不成矣。雜染無不離,清淨無不成,非如來之無上菩提耶?而戒獨能達之,故曰唯在乎戒也。彼定與慧,則戒之輔成者耳』![A200]
『知法在行,知行在戒,而戒又必以菩薩戒為歸。以菩薩之戒三聚,……饒益有情之戒聚,實為菩薩戒殊勝殊勝之點。梵網瓔珞諸本,戒相之詳略有殊。其高者或非初心堪任,而復偏於攝律儀、攝善法之共戒。舊譯之彌勒戒本,亦猶有訛略;唯奘譯瑜伽師地論百卷中之菩薩戒本,乃真為菩薩繁興二利,廣修萬行之大標準!而一一事分別應作不應作,又初心菩薩之切於日行者也。竊冀吾儕初行菩薩,皆熟讀深思其義,躬踐而力行焉!故曰行在瑜伽戒本』。[A201]
『必能踐行此菩薩戒,乃足以整興佛教之僧會。必整興佛教之僧會,此菩薩戒之精神乃實現。吾之志行如是,如有同志同行者,則何樂如之』![A202]
時賢首家有不滿大師之抑賢首者,大師乃作〈略說賢首義〉,以明『所崇重於華嚴者,雖不若墨守賢首家言之甚,而於平等大乘之上,別標華嚴之殊勝處,實不讓持賢首家言者也』[A203]。
春季開學,大師續講《成唯識論》;及關於淨土之《彌勒上生經》,關於戒律之《瑜伽菩薩戒》(自傳十六)。
大師為武院員生,講〈學佛者應知應行之要事〉,提出職業與志業說;有感而發,實為佛徒之針石:
『高者隱山靜修,卑者賴佛求活,唯以安受坐享為應分,此我國僧尼百年來之弊習,而致佛化不揚,為世詬病之大原因也。予有慨乎是,宣化萌俗;近歲人心丕變,皈嚮漸多。然細按之,新起之在家佛教徒眾,仍不脫僧尼之弊習,且有傾向日甚之勢。此由未知學佛之正行——八正道,故不為凡夫之溺塵,即為外道之逃世也。今所應確知以實行者,……應知職業志業之分是也。學佛者,志業也,從吾志之所好,以趨踐佛之淑吾身,善吾心,增進吾之德性,達到吾之樂地者也。故應以三皈之信,五戒、十善、六度、四攝之行為柢,而毫忽不得藉此形儀名稱以為謀一家一身之生活計者。而職業,則於或家、或國、或社會、或世界,隨其勢位之所宜,才力之所能,任一工,操一勞,用與人眾交易其利,以資一身一家之生活者也。此因吾身藉家親國民之互助,方得生養存活,故吾應有以酬其益報其惠焉。否則,吾身於世即有所損,既增他人之累,亦加自己之責;墮落不免,勝進奚冀!故學佛之道,即完成人格之道。第一須盡職業,以報他人資吾身命之恩;第二乃勤志業,以淨自心進吾佛性之德。必如是,佛乃人人可學;必如是,人乃真真學佛』![A204]
三月(「二月」),武漢信眾迎高野山學密歸來之持松任洪山寶通寺方丈,學密之興趣倍深(自傳十六;海五、四「事紀」)。
四月,仇亦山、張慎盦來訪,時將去英國。大師與談政治,稱美中國政治:『為治之根本,皆為隨順人情之所好惡而調劑之,使之無過不及,合乎中道』[A205];於西洋政治,立法以強人服從為未善(談東西學術及政治;書與仇張二君談話後)。
大師應泰東圖書局趙南公請(康寄遙轉請),為撰〈王陽明全集序〉——〈論王陽明〉。於「良知」及陽明「四句教法」,以唯識義而解其深密,頗多新意(自傳十六;海五、五「通訊」)。
是年春,王又農從大師出家,字以大剛。大勇則以暮春去北京,從白喇嘛進學藏密(自傳十一;十六;菩提道次第略論序)。
按:自傳以大勇初夏去北京,誤。舊「四月初二」,大勇已來函報告抵京。
二十三日,印度詩哲泰戈爾抵北京。佛化新青年會道老等,於二十六日,開會歡迎,賞丁香花於法源寺,徐志摩傳譯,莊蘊寬等作陪(佛化新青年月刊泰戈爾專號;海五、五「事紀」)。席間,泰戈爾讚美佛法。大師乃作〈希望老詩人的泰戈爾變為佛化的新青年〉,勉以勿如中國「無行文人」、「無聊政客」說過完事!
大師時作〈佛法之分宗判教〉,立「化俗」、「出世」、「正覺」三教,遮破內院「教一乘三」、「法相唯識分宗」。
五月十一日,佛誕。武漢佛化新青年會(廬山世界佛化新青年會改名),就中華大學開成立大會。大師及宗藻生、李隱塵、李慧空等均有演說(海五、五「事紀」)。
十六日(「十三日」),日本融通念佛宗布教師清原實全,過佛學院訪問大師(海五、五「事紀」)。
二十六日(「二十三日」),大師於武昌佛教會,開講《金剛經》,六月十一日(「五月初十」)圓滿。薰琴筆記,成《金剛經述記》。陳元白始從大師受皈依(自傳十六;海五、五「事紀」;海五、七「事紀」)。
按:自傳以此為十二年十月間事,誤。
暑假期前,大師為武院學生「論教育」,滿智記。析教育為「動物教育」、「人倫教育」、「天神教育」、「佛化教育」四類。
德國樂始爾博士來佛學院,訪大師以大乘佛法,陳維東譯語(與德國樂始爾博士之談話)。
六月十五日(「五月十四日」),武院暑期畢業,得六十餘名。大師初擬徹底改革辦法:酌留優材生為研究部;續招新生,以比丘為限,(志在建僧)注重律儀,施以嚴格生活管理,模仿叢林規制,以樹整理僧制之基。唯以李隱塵表示異議,未能通過,乃曲從諸董事意,一倣過去辦法(自傳十六;十八;海六、一「事紀」)。
十七、十八日(「五月十六、十七兩日」),佛學院禮請持松來院,開壇傳密(海五、七「事紀」)。
暑期前後,泰戈爾來武昌(「今來鄂渚,榴火正紅」——歡迎詞)。武漢佛化新青年會,參加武昌之泰戈爾歡迎會。大師與泰戈爾及徐志摩,曾作一席談(自傳十六;訪記)。
按:自傳以此,為十二年夏事,誤。
是年春夏,大師門下,以狂熱為教之革新精神,引起長老不安,成新舊之爭。「春月」,湖南旅鄂沙門漱芳、居士唐大定等,有〈上湖南省諸山長老暨諸檀護書〉,以興辦佛學院為請(海五、四「通訊」)。次有江浙同學,〈致江浙各叢林寺院啟〉,〈再致江浙諸山長老書〉,以「組織江浙僧界聯合會」,「辦有系統之佛學院」,「設慈兒院」三事為請。時圓暎、禪齋等,均答以讚勉之覆函(海五、七「通訊」)。北京之佛化新青年會,以「道階、覺先、太虛、現明、明淨、圓暎、轉道、會泉、性願、持松、空也」等名義,發出快郵代電,謂佛教:
『三十年來,一迫於戊戌維新,再挫於辛亥革命,三排於外教,四斥於新潮。若無方便護持,將歸天演淘汰;此固非面壁獨修者所關懷,亦非玄談業緣者所能救也』!
於是提出八大使命,充滿革命情緒:
『第一件使命,在革除數千年老大帝國時代舊佛教徒的腐敗習氣,露出新世運非宗教式的佛教精神。……第二件使命,在打破一切鬼教神教,中西新舊偶像式銅像式的陋俗迷,圈牢式的物質迷……』。
電出,各方震動,北京僧界致書大師,表示『有關佛教大局,萬難承認』。
此外,傳單攻訐老僧,亦不一而足,如印老致唐大圓書云:
『妄造謠言,編發傳單。……光生而愚拙,概不預社會諸事。而以不附和故,妄受彼等誣謗,加以第一魔王之嘉號。而諦閑為第二,范古農為第三,以馬一浮為破壞佛法之罪魁。其傳單有三數千言,想亦早已見過矣』!
(上來文件,並見海五、八「通訊」)。佛化新青年會之動機與八大使命,應有其理論根據與時代背景。然不求以事實獲取信眾同情,張皇鹵莽,徒欲以虛聲奪人,致受打擊而挫折,為可惜也!
七月七日(「六月六日」),日本權田雷斧於潮州開壇,傳授密法,一星期而畢(王弘願「震旦密教重興紀盛」)。王弘願得傳法灌頂,為廣東居士傳密之始基。大師先聞權田來,曾致書王弘願曰:
『讀敬告海內佛學家書,知日本雷斧僧正將至中國,此誠一大事因緣也!以近年聞密教之風而興起者,多得力於居士所譯雷斧諸書者;而雷斧於日本密教之學者中,洵亦一代泰斗!然雖冒僧正之名,實缺僧行。聞之演華師,其年七十餘時猶娶妾(聞日本僧皆如此,已成通俗),所行殆不亞居士非議於淨土真宗之某某上人者。夫密教貴行,空言無行,則祇能以哲學者視之,不能以密教阿闍黎視之也。故私意,當請其周行講學,等之杜威、羅素,而不應有開壇灌頂之事。質之居士,以為何如』?[A206]
王弘願大不以為然,且因此深植僧俗、顯密之諍根。時東密勃興,動輒以「六大緣起」為究竟,凌鑠諸家。大師乃作〈緣起抉擇論〉以折之:
『(業感、賴耶、真如、法界、六大)五種緣起,於所知法,於能知人,皆當以六大緣起為最淺』![A207]
大師綜緣起說為六,大分為三:以六大緣起、業感緣起為「色心緣起」;以空智緣起、無明緣起為「意識緣起」;以真心(法界)緣起、藏識緣起為「心識緣起」。論意識緣起,以為:
『起信論之緣起義,乃以登地以上菩薩心境而說。無漏無間續生無漏,無漏無間忽生有漏,可云真如緣起或如來藏緣起。有漏無間忽生無漏,有漏無間續生有漏,可云無明緣起』。[A208]
此約等無間緣說緣起,以通《起信論》,為其後《起信論唯識釋》之所本。論心識緣起,以為:
『各現各種,現現增上遍諸法;頓起頓滅,起起不到攝十世』。[A209]
此二義為唯識與華嚴之共義。大師年來講《成唯識論》,於唯識之緣起義,欣尚日深,故極讚:
『立言善巧,建義顯了,以唯識為最』![A210]
是月,大師偕武漢緇素上廬山,召開世界佛教聯合會。中國到湖北了塵、湖南性修、江蘇常惺、安徽竺庵、江西李政綱、四川王肅方等十餘人;日本推法相宗長佐伯定胤、帝大教授木村泰賢來會,史維煥為傳譯;英、德、芬、法而自承為佛教徒者數人(中有艾香德)(自傳十七;海五、八「事紀」)。會期三日:七月十三(「六月十二日」)至十五日。商討中日交換教授學生,喚起緬暹等聯合;議決明年於日本開會,定名「東亞佛教大會」。會期中,常惺、木村泰賢、黃季剛、李政綱均有演講。大師講「西洋文化與東洋文化」,以為『西洋文化乃造作工具之文化,東洋文化乃進善人性之文化』[A211](自傳十七;海五、八「事紀」;海五、十二「事紀」)。其後,木村泰賢發表其觀感(「支那佛教事情」):
『其間計劃周詳,規模宏遠,屹立長江上游,有宰制一切之威權,操縱一切之資格者,則為武漢之佛學院與佛教會。佛化報,海潮音,佛化新青年等雜誌,皆其宣傳之機關報。對於佛化運動,甚為活潑而有力也!是等運動,不出於職業宗教家之僧侶,而出於側面之護法精神。彼等所唱之高調,碻信能救濟世界之人心』。
大師以明年須出席東亞佛教大會,應合法推出代表,乃與李隱塵等發起籌組中華佛教聯合會,先成立籌備處(海五、八「事紀」;五、十「事紀」)。會畢,大師偕常惺東下。時常惺嗣泰縣光孝寺培安法,以寺產過豐,紳學界常與為難;因發起禮請大師講經,以資調和(自傳十八;常惺法師塔銘并序)。
大師抵滬,覓大勇未見,即晚往鎮江(康寄遙〈上太虛法師書〉)。超岸寺主晴峰,約退居守培、焦山智光、觀音閣仁山、盧潤州等宴敘(自傳十八)。
按:大師自傳,忘經滬之行。
大師偕守培等過揚州,寂山(反對佛教協進會者)伴遊瘦西湖、平山堂諸勝(自傳十八)。
大師偕寂山、仁山、讓之、守培、智光、晴峰、常惺、象賢等,抵泰縣光孝寺。時大愚閉關於此;機警(大醒)始於是見大師。二十五日(「六月二十四日」),大師開講《維摩詰經》;八月十八日(「七月十八日」)圓滿(自傳十八;海五、七「事紀」;五、八「事紀」)。法會中,奘老自寧波來聽經,法會傳為盛事。
八月十三日,大師為盧敬侯等士紳二、三十人,授三皈依;一改向來輕蔑佛教之風。大師教以結念佛社,作〈泰縣念佛社序〉,為泰縣佛教居士林前身。求受皈依者接踵而至,方便開示,無慮千人(自傳十八;海五、八「事紀」)。
二十日,大師,應如皋紹三等請,往如皋。經淨業寺,小憩說法。抵如皋,佛教利濟會(讀大師〈志業與職業〉一文而組織)潘海觀等,熱烈歡迎。設座縣議會,大師講「佛教與東西洋之文化」(自傳十八;海五、九「事紀」)。
按:自傳之中途經姜堰西方寺,停一日;準嘿庵所記〈太虛法師在泰縣淨業寺說法記〉,知淨業即西方,但留半日。
上海世界佛教居士林,先期派張純一來如皋禮請。二十三日,大師偕常惺、張純一等去上海。二十四、五兩日,大師講於居士林,題為「眾生法」、「佛法不異世間法」(海五、八「事紀」;居士林林刊七期)。
按:自傳忘上海佛教居士林之講演。林刊謂係二十三、二十四日,與事紀不合。林刊謂係星期日及星期一,知林刊誤。
大師應約再到鎮江,遊金、焦、鶴林諸勝。盧潤州(佛學研究會會長)請於超岸寺說法,大師講〈即俗即真的大乘行者〉,象賢記(自傳十八;詩存;文)。
按:自傳忘去上海,故謂「從南通乘輪船再到鎮江」,誤。
三十一日(「八月二日」),大師回抵武院,翌日開學。新生有寄塵、機警、亦幻、墨禪、虞佛心(德元)、蘇秋濤等。是期,改推湯鑄新為院董長。請善因為都講,唐大圓、張化聲任教。研究部生,大師自為教導,授《大乘五蘊論》、《發菩提心論》,並發端而未竟。「四大種之研究」,「律儀之研究」,「知識行為能力是否一致」,均是時講(自傳十八;海六、一「事紀」)。
是年秋,武昌佛教女眾院創立(自傳十八)。
九月十三日,「中秋」,集院眾賞月(朱善純〈甲子中秋佛學院同人賞月記〉)。大師有和隱塵詩:
十月(「九月」),北京佛化新青年會停頓,甯、張離京返川。前以僧界反對;次(「七月二十八日」)有民生通信社發出消息,指張宗載為留俄共產分子(長老反對,伎倆原來如此)!雖經向中外報章聲明,民生通信社道歉了事,而形勢日非,迫得暫告停頓(海五、八「事紀」;海六、二「甯達蘊特別啟事」)。
十一日(「九月十三日」),大勇於北京慈因寺成立「藏文學院」開學(海五、十二「事紀」)。武院之大剛、超一、法尊、觀空、嚴定、法舫等往從之。大勇此舉,得湯鑄新、胡子笏、但怒剛、劉亞休、陶初白等贊助(自傳十九)。
按:自傳謂『冬間開始成立』,誤。
《海潮音》自九期起,改由張化聲主編(十五年來海潮音之總檢閱)。
二十四日(「九月二十六日」),蕭耀南往寶通寺,禮請持松修護國般若經法七日;繼又開結緣灌頂法會六日(海六、一「事紀」)。
秋杪(「九月」),大師忽召集全院員生,宣布院務暫交善因代行;留函致院董會,辭院長職。即日搭輪離漢。突如其來之行動,頗滋武漢緇素疑訝(自傳十八;海六、一「事紀」)。離院原因,自傳謂:
『春起,我已得了胃病,入夏漸劇。……擬作短期完全休息。又因第二期係隨他意辦,亦減少了熱心及鬆懈了責任』(參看略史)。[A213]
今謂:因病休養,亦其一因。大勇於去年七月十日來書,即有:『尊恙實由思考過度,腦力損傷所致。……靜養數年之說,不可緩也』。大抵法務繁冗之餘,體力或感不勝,遇事緣乖舛,則思退休。而辦學不能如己意,實為主因。『隱塵(大部分院董)對我亦漸持異議』[A214];其所以異議,一則信仰傾向密宗;隱塵同鄉蕭督,亦轉就寶通寺求修密法。信仰異趣,經濟亦轉用於彼。去年「理想之佛學院計劃」,今年暑期提出之辦法,均以經費藉口而不行。再則,佛化新青年會若此革新,與隱塵等轉趨於神祕,寧無不快之感!武漢信眾之日見離心,實大師突然離院之因!大師以見密宗之興為幸,密宗起而大師之事業挫折。大師含容廣大,卒以矛盾礙其統一,當非初料所及!
按:自傳謂抵南京時,適「齊盧之戰將作」[A215]。考是戰起於九月三日,此行決不在此時;殆上次回武院時所經情形。
大師抵上海,謁士老。適奘老來滬。朗清邀住雪竇分院,始與朗清締交。大師訪趙南公,取《人生觀的論戰》,《科學與哲學》等書。從奘老回甬,靜養於鄞江橋之黃杜岙之雲石洞,凡月餘(自傳十八;奘老為編者說)。
歐戰引起西方文明破產之說,而儒佛一時興起,諦老、印老、大師與歐陽竟無等廣事弘揚,並乘此氣運而來。然西方文明破產而並未毀滅,迨五四運動起,西方文明又日見抬頭。去年,以張君勱之人生觀演辭,引起丁文江之駁斥,有科學與玄學之戰。是年,以印哲泰戈爾來華,更轉為精神文明與物質文明之爭。[A216]爭辯續續未已,唐鉞與張東蓀均有意見發表。大師靜居巖洞,尋其諍論所在,乃發前「唯物科學與唯識宗學」之義,撰〈人生觀的科學〉(自傳十八)。大師尊重科學之經驗,且以一切學術根源於經驗:
『科學以能致謹於經驗見長,洵為自悟悟他最良之方法。然據我的觀察,宗教、玄學、哲學,亦同以感覺的徵驗為出發點,不過其感驗有誠諦不誠諦,……依之由思念推辨所知之義理,有契當不契當』。[A217]
但一般之科學經驗,未得究竟,佛法乃足以完成之。故云:
『現時狹義的科學,猶未能擴充心覺以得全宇宙之誠驗,故不足以達究竟。復次,現時狹義的科學家所用科學方法,未能自祛其能感知上的心病;又於所用方法,及所獲成績——知識及由科學知識所成之事物,不免沾沾自喜,得少為喜而生執著,故其錯誤仍難盡去』![A218]
『科學的方法,當以擴充感驗的能力為最要。而今於視覺、聽覺,雖已有擴充方法,然於嗅覺、嘗覺、觸覺之擴充方法既極短缺,而於意覺又祇有論理訓練之一法,……不能施於意覺發動幽微之際,而分解修繕之以擴充其純正感覺之力量。……余認「瑜伽方法」加入於現時狹義的科學方法,即為廣義的科學方法。以之得成由純正感驗所獲之明確理知,即為廣義的科學,亦由乎此。蓋瑜伽方法,不先立何標的(禪宗),但先澄靜其意覺而進為分析之觀察,由是得到直接之感驗,而構為善巧之說明,俾眾同喻。依純正感驗所構成之明確理知,此非科學,則科學復是何物』?[A219]
論及人生觀,大師抨擊梁漱溟之以佛法為「反復勦絕」,說明即人成佛之真義:
『人乘法,原是佛教直接佛乘的主要基礎,即是佛乘習所成種[A220]性的修行信心位。故並非(如梁氏說大師)是改造的,且發揮出來正是佛教的真面目。此因釋迦出世的本懷,見於《華嚴》、《法華》,其始原欲為世人[A221](凡夫)顯示一一人生等事實三真相(遍覺的、律法的、調和的)……俾由修行信心……進[A222]趨人生究竟之佛乘。……無如僅有少數大心凡夫若善財童子等……及積行大士若文殊、普賢等,能領受其意。其餘大多數科學幼稚、人情寡薄,……如聾如盲,不能同喻。為適應此印度的群眾心理,乃不得已而示說人天乘福業不動業之報,及聲聞乘、獨覺乘解脫之道』。[A223]
『以今日征服天然、發達自我之科學的人世,已打破向神求人天福德,及向未有以前求外道解脫之印度群眾心理;正須施行從佛本懷所流出之佛的人乘,以謀征服天然後欲望熾盛,及發達自我後情志衝突之救濟。且可施行此佛的人乘,俾現時科學的人世,基之以進達人生究竟,以稱佛教本懷,以顯示佛教之真正面目』![A224]
病愈,大師慕雪竇寺名勝,偕奘老往遊。適一雨三日,竟不得出門縱觀。乃繙閱山志,哦詩遣悶,〈雪竇寺八咏〉,皆臥遊所成(自傳十八)。
大師抵甬,慈谿保國寺主一齋,邀往遊憩,住可一月。日居無事,又作《大乘與人間兩般文化》,及《起信論唯識釋》二書(自傳十八)。
按:〈重纂保國寺志序〉:『十四年冬,余寓寺經月』[A225],乃十三之誤。又〈大乘位與大乘各宗〉,謂:『起信唯識釋,是民國十三年春著』[A226],春應為冬之誤。
《大乘與人間兩般文化》,曾再講於廬山、如皋,蓋針對物質文明精神文明之爭而作。大意謂:兩般文化,為東方西方所共有,特有所偏重。再則此兩者各有利弊,應以大乘導化之使完善。此為大師融通世學之根本方式。
┌理智上是離言契性的 ┌─甲─┤行為上是克己崇仁的 │ └信向上是融跡同本的 人間兩般文化─┤ │ ┌理智上是藉相求知的 └─乙─┤行為上是縱我制物的 └信向上是取形棄神的 ┌甲……實事……善體……存性 ┌─利─┤ │ └乙……虛利……利用……厚生 人間兩般文化─┤ │ ┌甲……妖怪……苟惰……沈迷 └─弊─┤ └乙……封蔽……奮鬥……失望
《起信論唯識釋》,所以通唯識家(內院師資)之駁難者;繼〈緣起抉擇論〉之說意識緣起以引申論究之。其主要之意見,為審定論主依據之心境:
『聖位菩薩之造論,皆依自證現量智境。……則馬鳴造此論之依據點,必在八地或初地以上之菩薩心境』。[A227]
『登地以上菩薩心境,……有時有漏同異生,亦有時無漏同如來;有時執障相應染法現行,亦有時智證真如而無明暫斷現行。……成唯識論之說等無間緣,第七轉識有漏無漏容互相生,第六轉識亦容互作等無間緣;皆依此登地以上菩薩心境說』。[A228]
『此論示大乘法,謂眾生心。……唯依據亦有漏可代表六凡,亦無漏可代表四聖之地上菩薩心,能說明之。此即予謂馬鳴造此論依據點之所在也』。[A229]
其後王恩洋復作〈起信論唯識釋質疑〉,大師復略答之。
十二月四日,孫中山應北方請抵津,主開國民代表大會以解決時局。
大師自謂:其時發生兩種新覺悟:
『一曰、中華佛化之特質在乎禪宗。欲構成住持佛法之新僧寶,當於律儀與教理之基礎上,重振禪門宗風為根本。二曰、中國人心之轉移繫乎歐化:於正信佛法之新社會,當將佛法傳播於國際文化,先從變易西洋學者之思想入手』。[A230]
對於重振禪風,後但偶一論及。而繫乎歐化,則影響於大師此後之工作方針甚大。然宗教弘布於具有高度文化之新國族,原非一蹴可躋;從復興中國佛教著想,則難免緩不濟急之感!
民國十四年,一九二五(甲子——乙丑),大師三十七歲。
一月,武院院董會,推孫文樓來寧波,訪謁大師於保國寺,懇回武院住持。適大勇、胡子笏函來,北京發起仁王護國般若法會,請北上講經。大師乃允短期回鄂一行(自傳十八)。
大師出甬抵滬。以《科學的人生觀》及《大乘與人間兩般文化》,交泰東圖書局發行。晤章太炎,與談起信論義,及人乘階漸佛乘義,頗得章氏激賞(自傳十八;人生觀的科學後序)。
二十三日(「臘月念八日」),史一如病卒於滬(海六、四「事紀」)。
按:自傳以史一如卒於十二年下半年,誤。
二十五日,乙丑元旦,大師抵漢口(大醒為編者說)。回武院,對院務逐加整理,為學生講《二十唯識論》(自傳十八;大醒為編者說)。「世間萬有為進化抑為退化」,「以佛法批評社會主義」,「佛法是否哲學」,「佛教心理學之研究」,均此時為研究員講。大師評社會主義,確認其目的之正確,而嫌其手段之偏謬:「見環境而忘本身」[A231],「專物產而遺心德」[A232],「齊現果而昧業因」[A233],「除我所而存我執」[A234]。故主「改造本身」[A235],「究源心德」[A236],「進善業因」[A237],「伏斷我執」[A238],以正其偏而庶乎能實現其目的。論心理學,大師依《楞嚴經》,析為情的,想的,智的。時革命空氣漸高,大師乃作〈大乘之革命〉。其『革命之工具,即二空觀』[A239]。
是月,北京佛化新青年會復活,邵福宸負責進行(海六、一「佛化新青年會通啟」)。甯、張在川,亦有重慶及四川(在成都)分會之設立。〈張宗載宣言〉,誇張猶昔(海六、一「宣言」;海六、二「宣言」)。
二月八日(「十五日」),李隱塵等約蕭衡珊(耀南)、何韻珊、陳叔澄等,發起就中華大學,請大師開講《仁王護國般若經》。講數日,講務由善因代座。鍾益亭、汪奉持等,是年受皈依(自傳十九;海六、二「事紀」)。
三月六日(「二月十一日」),大師偕王森甫等一行二十餘人北上。至京,蒞車站歡迎者數千人,駐錫慈因寺(海六、三「事紀」;自傳十九)。
按:自傳「正月底到京」[A240],「二月初間開講」[A241],誤。
十四日(「十九日」),大師於中央公園社稷壇,開講《仁王護國般若經》,聽眾日常千人。法尊、法芳譯語兼記錄,成《仁王護國般若經講錄》。四月十六日(「三月二十三」)圓滿,克蘭佩、衛禮賢、多傑覺拔、貢覺仲尼,均來法會參聽(自傳十九;海六、四「事紀」;法會〈致班禪書〉)。
講次,值孫中山先生逝世,停靈社稷壇(經筵臨時旁移數日)。大師往謁遺體致敬,輓云(自傳十九;人物誌憶六):
『但知愛國利民,革命歷艱危,屢仆屢興成大業。不忘悟人覺世,捨身示群眾,即空即假入中觀』。[A242]
大覺亦於三月十二日(「二月十七日」)卒於重慶之歸元寺(大覺苾芻塔銘)。
時段祺瑞執政,召集善後會議。通電呼籲和平,有『誰本孔子一貫之旨,凜佛家造孽之誡』語,大師乃舉三義以致書執政(書)。
太原大同學校,試驗理想教育之德人衛西琴(禮賢),讀及大師有關教育之論文(載晨報),特來京訪晤,諮詢佛之教育法(自傳十九)。其後常通音問,友誼頗篤。
四月,大師與白普仁、莊思緘等,設中華佛教聯合會籌備處於北京,呈內政部備案,以便推派代表,出席今秋東亞佛教大會(自傳十九;略史;海六、四「事紀」;海六、五「事紀」)。大師作〈中華佛教聯合會應如何組織耶〉,主在家、出家分組而後合組。
法會期間,大師兼為藏文學院講《攝大乘論》,法尊記,僅至〈所知依分〉(海六、三「通訊」)。大師論及大乘三宗,於平等中顯有淺深之跡:
『一、法空觀慧宗,……重破小乘法執。二、法相唯識宗,前宗雖以空慧洗盡法執,然離執之法相則未廣明,故以此宗繼之。……真如淨德宗,凡有言說可安立者,前宗攝盡而無餘。此宗所明者,乃法空觀慧所生所顯,法相唯識所明所證之體也』。[A243]
十九日,大師應燕京大學約,往講「為學所以求真實」。熊東明由此發心學佛(自傳十九;論)。
是春,班禪來京謁段執政(《班禪大師傳略》)。
非宗教同盟,一時風起。
文殊誕(四月二十七日)左近,大師偕胡子笏(妙觀)朝五臺山,宿碧山寺廣濟茅蓬。適風雪瀰天,僅禮北臺菩薩頂(自傳十九;詩存)。
五月,大師偕子笏抵太原。以莊蘊寬、汪大燮、葉恭綽、許世英、孫寶琦、熊希齡、湯薌銘等先容,受閻百川之招待。唯晤談之餘,意趣不盡愜洽(自傳十九;海六、十「通訊」)。大師訪山西村政;遊晉祠(五月五日)等名勝。於洗心社之自省堂,講「佛法與孔子之道」(自傳十九;海六、六〈太原四團體歡迎太虛法師之演講錄〉)。
大師經石家莊回北京。時大勇決改組藏文學院為留藏學法團,專學藏密(自傳十九;海六、六「事紀」)。因乞大師開示,書四偈示之:
大勇後以六月四日(「閏四月十三日」)成行(海六、六「事紀」)。
能海之入藏學密,亦是年三、四月(「三月」)事(海六、五「事紀」)。
大師離京南下,沿途經濟南、南京、常州、無錫、蘇州,並小住遊覽,所至均紀以詩(自傳十九;箴新僧;詩存)。
時佛化新青年會復活,而武院同學會,是春又出版新僧——大醒、迦林、寄塵負責,老僧為之驚恨。大師遊歷歸來,作〈箴新僧〉,以緩和老僧惡感(文)。
大師抵上海,天童寺退居淨心,住持文質,已在滬迎候(海六、五「事紀」)。偕赴寧波,禮育王舍利塔已,去天童寺講《楞伽經》。六月初開講,陳慧秉記錄,成《楞伽經義記》(自傳十九)。
經期中山居閒適,遊天童諸勝,皆有題詠(自傳十九;詩存)。〈悲圓居士集序〉,〈大覺苾芻塔銘並序〉,均作於此時。
大師為東亞佛教大會,撰〈敬告亞洲佛教徒〉,蔡伯毅為譯成日文(海六、八「通訊」)。
講畢,大師抵滬。七月二十九日、三十日(「初八初九兩日」),在世界佛教居士林講演佛乘(自傳十九;海六、七「事紀」)。
按:居士林說法,自傳誤為北京初回,未去天童之間。
八月四日(「六月十四日」),大師抵廬山大林寺。十日起,開暑期講演會三日。北大教授張怡蓀,台灣故友善慧,並參預演講。大師講世俗諦的人生觀(海六、七「事紀」),發揮「仁義禮樂之仁德」:
『今雖欲行儒之行,而本之於佛而又歸之於佛也』。[A245]
大師是年多以儒為方便。致段執政書:『擷華夏之文化,體佛用儒』[A246];復衛禮賢書:『先從大乘佛化,以得到符合內外上下,渾然一體之宇宙人生實際之孔家儒化與大乘佛化,乃能收事半功倍之效』[A247];在太原,講『佛法與孔子之道』;其後復作〈中國人用中國法之自救〉。自謂:感於中國之日亂,列強之不足恃,主張發揚宋元來之「國民性道德」——三教融合之精義,淬礪而振作之。其項目為「一、建佛法以建信基」[A248],「二、用老莊以解世紛」[A249],「三、宗孔孟以全人德」[A250],「四、歸佛法以暢生性」[A251]。大師晚年論發揚中國文化,要不出此。
是年夏秋,大師設廬山學宭於大林寺,以會覺、大醒、滿智、迦林為學員,令習英文與佛學(熊東明從學佛法於山),為寰遊歐美布教之預備(自傳十七;寰遊記一;略史)。大師素以振興佛教(唯中國能振興大乘佛教)救世界,今乃欲先著手於世界運動,格化西人,庶乎國人因西人之信仰佛法而信佛。方針一變。
是秋,唐大圓回湘;海潮音移廬山,九期起,改由會覺編輯(南北東西的海潮音;海潮音十五年來之總檢閱)。
支那內學院,擴設法相大學。廈門南普陀寺,禮請常惺創辦閩南佛學院(海六、七「事紀」)。
國民大學函商增設佛學史,或印度哲學史,請大師為教授,辭之未就(覆國民大學函)。
時東密藏密,泛濫日深。蒙藏喇嘛,『形服同俗,酒肉公開』[A252]。東密則:『曰俗形居中臺也,曰定妃為女形也』[A253],而居士據以傳法;且誇『即身成佛為獨具之勝義』[A254]。大師慨中國佛教漸陷混亂,有『弁髦戒行,上苴淨業』[A255]之危(普陀印老同感)。
春日,大師作〈今佛教中之男女僧俗顯密問題〉。在廬山學宭,更講「論即身成佛」,「中國現時密宗復興之趨勢」。主張:納於教理,軌以戒律,嚴其限制。望大心比丘,深入東密藏密而冶為中密。讀大師致王弘願書(七),可概見當時爭論情形:
『比年天下洶洶,人失其性,莫非值利譽則貪癡即縱,處人己則瞋慢相陵。播流四毒,構成眾凶。乃知非先自降伏煩惱,則凡百皆為資福之具耳。宏法!宏法!多少人將假此名以行其惡!語之曷勝痛心。去春雷斧之事,日僧演華等續續來信,且宣誓以證其所云之皆實。余以君等已心喪其主,客氣用事,不能止惡,徒以長瞋,因之默爾而息。其意在不添火宅之燄,非有他也。近衡時局,稍發危言。乃聞門弟述君於所撰之報紙,公然惡口相加;余唯有痛自慚愧,祝君心快而已,他復何言』![A256]
大師廬山講學,更有「阿陀那識論」,「論法相必宗唯識」,「議佛教辦學法」。大師立法相定義:「空前之法執非法相」[A257],「遮破法執之空慧非法相」[A258],「安立非安立圓融之法界非法相」[A259];據是遮落聲聞、般若等經論,法相為慈氏系獨得,而明其必宗唯識。是年,編廬山講稿為《廬山學》,由泰東書局印行(自傳十七)。
十月九日,大師由廬山過南京,大醒等隨行(學宭停辦)。大師訪歐陽竟無,參觀法相大學;受邀說法,講「認識的地位論」。時武院研究生,有數人於此受學(自傳十九;海六、十「時事」)。
按:自傳以此事為去廬山之前,誤。
十日,抵蘇州。應北寺昭三,及張仲仁等請,講仁王護國般若經於北塔寺,有李印泉(根源)等參聽。二十六日(「八日」),受皈戒者三百餘人;法會圓滿(自傳十九;海六、十「時事」「攝影」;人物誌憶十二;追悼熊秉三張仲仁兩先生)。當日還滬。
按:誌憶謂:歷三月餘,指包冬季再來而言。
法會期中,大師於東吳大學講「我之宗教觀」;師範學校講「人生問題之解決」;基督教青年會講「佛法」(自傳十九;海六、十「時事」)。大師論及宗教之將來,以為:
『人世既長有不滿足而邀求無限永存之心意,即宗教有長在之餘地』。[A260]
『人心要求滿足之心不一致,……由宗教要求而有宗教之存在,宗教即不能統一』。[A261]
其時,大師雖再受任為武昌佛學院院長(海六、七「事紀」),然以信眾離心,未能實現建僧本意,大有捨棄之心(空也〈致張化聲函〉;會覺滿智〈致大師書〉)。得昭三同意,擬接收北塔寺,籌辦中華佛教大學(自傳十九)。廬山所講「議佛教辦學法」,即此時主張。「佛教僧伽過渡之大學辦法」,不辦小中學而專辦大學(與前年理想中之佛學院完全組織相反);不收俗眾而重戒律;不分宗派以免偏注(與僧伽制度論異)。
按:自傳謂:『已有世界佛學苑的提議』[A262]。考海六、十攝影,為「中華佛教大學」;「敬告亞洲佛教徒」,為「世界佛化大學」。世界佛學苑之名,始於寰遊歸來。
大師回滬,參加東亞佛教大會之中華代表團,全團二十六人,有道階、持松、弘傘、曼殊揭諦、王一亭、胡瑞霖、韓德清、徐森玉、楊鶴慶、張宗載、甯達蘊、劉仁宣等;滿智為侍錄(自傳十九)。當晚,團員赴日本俱樂部,應留滬日僑之歡迎(海六、十二「東亞佛教大會專刊」)。
按:代表團於十月二十七日動身,十一月二十一日回國。自傳謂:『(舊)十月中旬齊集上海動身』[A263];『返上海時已十一月中旬』[A264];『十四年冬杪日本遊畢』[A265],均誤。
二十七日,大師等全團放洋赴日。翌日,組成中華佛教代表團,道老、大師、王一亭、胡瑞霖,被推為團長(專刊)。大師以任團長故,各處致辭演講,十九由大師任之(自傳十九)。
二十九日,大師等一行抵神戶。日本總招待水野梅曉、大西良慶等來迎。出席神戶佛教聯合會歡迎會,大師致答詞(自傳十九;專刊)。
三十日午,車抵東京。日本佛教聯合會主事窪川,及佐伯定胤、木村泰賢等來迎,歡迎者不下萬人。同赴芝公園增上寺安住(自傳十九;專刊)。
十一月一日,東亞佛教大會,於增上寺大殿行開會式。午後,赴少女少年團之歡迎會(自傳十九;專刊)。下午,開教義研究會,大師宣讀論文——〈阿陀那識論〉(論下注)。晚,赴帝國俱樂部,出席日本關係中國之五團體歡迎會(專刊)。
二日,大師出席教義研究會。鑒於日本佛教之俗化,主宣傳佛教之根本方法,在乎「僧格之養成」。其說得日本律宗管長同情,其後特來訪晤(自傳十九;專刊)。
三日下午,大會行閉會式,大師演說(專刊)。
按:自傳以大會為七日,誤。
四日,中華佛教代表團,由水野梅曉等陪導,出發各處參觀。是日,遊日光(專刊)。
五日,上午,參觀帝國大學。大師於帝大青年會,講「人生問題之解決」;列舉不同之解決,而歸宗於「正覺人生之解決」。續參觀帝國博物館;往赴日本文部大臣之盛宴。午後,超薦前年震災之亡者。晚,應府市聯合會之招待(自傳十九;專刊)。
六日,參訪奈川鶴見町總持寺——曹洞宗本山;及日蓮宗本山,立正大學。大師於立正大學,『讚揚法華之殊勝』(專刊)。
七日,全團別東京,向名古屋進行。過靜岡,有盛大之佛徒歡迎會。抵名古屋,出席市政公會所開歡迎演講會,大師講「佛教與吾人之現在及未來」。晚,宿日暹寺(專刊)。
八日,向福井縣出發,晚宿曹洞宗本山永平寺(專刊)。大師〈永平寺即景〉詩:
九日,抵京都,歡迎者萬人。晚宿南禪寺(專刊)。
十日,至奈良,參觀正倉院、東大寺、法隆寺;回宿南禪寺(專刊)。
十一日,參觀大谷大學,大師發表「傳教西洋之提議」。繼參觀市政公所,應歡迎之茶會。大師講「中日佛法之異點」。晚宿南禪寺(專刊)。
十二日,參觀東西本願寺。繼至龍谷大學,大師講「淨土之要義」。次參觀妙心寺,回南禪寺(專刊)。
十三日,參觀石山寺。去坂本港,晚宿延曆寺(專刊)。
十四日,去日吉,參觀三井寺。參禮黃檗山臨濟大學,大師講「臨濟四賓主」。次去木幡,參禮王寺;宿信貴山(專刊)。
十五日,至奈良,重遊東大寺。往參觀興福寺,大師於歡迎會中,講「從奈良說到佛法之本源」。回南禪寺宿(專刊)。
十六日,參禮知恩院、建仁寺、清水寺。參觀博物館已,往瞻禮三十三間堂。回南禪寺。南禪寺為天臺一山國師來日開山,中華佛教代表團,特為致祭;大師撰疏(專刊;文)。
十七日,全團赴高野山,晚宿龍光院(專刊)。
十八日,參禮奧之院,赴金崗峰寺茶會。次出席高野山大學講演會。金山穆韶講「弘法大師之密教觀」,語中涉及大師之密教評論;大師乃出以溫和之應戰,講「金山教授之說與感想」(專刊;金山教授之說與感想「附注」)。
十九日,至大阪,遊觀天王寺。出席各新聞社之歡迎。晚宿難波別院(專刊)。
二十日,回抵神戶。赴華僑講學會之午餐;大師講「菩薩行先從人道做起」。次在中華會館,出席中日聯合歡迎會,大師致謝辭(專刊)。此行大會三日,遊觀參訪十七日,大師領導團員,克成使命。水野梅曉(仰止生)撰〈民國佛教界之盟主太虛法師〉,以表示其觀感(支那時報)。略云:
『肩挑民國佛教界,胡來胡現、漢來漢現之英靈漢,我太虛法師,與記者相識,不過十有餘年。……為中華民國佛教代表團團長,偕二十餘緇素共來赴會,造日華兩國佛教史上未曾有之記錄!……法師欲依佛教主義之宣傳,令歐美人改造對世界之基礎觀念;於謀世界人類之和平與福祉之大抱負下,不以其勞為勞,誠精力絕人之勇者也!……日本佛教徒於法師,得一新同事,及將來發揮東方文化於世界之好伴侶。……希兩國佛教徒,皆以法師為中心,互取其長而補其短,以期佛教之宣揚於世界!幸法師自重,以全此大任為禱』!
藤井草宣於奉公雜志之介紹,亦謂:『法師年齡,聞僅三十有七,實令人抱一非常之感』!
大師赴會期中,日本之名教授,如南條文雄,井上圓了,村上專精,大內青巒,高楠順次郎,鈴木大拙,渡邊海旭,常盤大定,木村泰賢,金山穆韶等,並來訪談(自傳十九)。而德駐日大使索爾夫,帝大教授(德人)毘支莫莎,並特約大師晤談。得值參事卜爾熙(後任駐華公使),願為介紹柏林友人,歡迎大師去德講學,為大師西遊一助緣(自傳十九;寰遊記一)。
二十一日,大師與劉仁宣等離日返國(道老及甯達蘊、張宗載去臺灣,轉廈門)(自傳二十;專刊)。臨行,代表團發表「留別日本諸佛教同袍文」,大師作:
『蓋聞心不孤起,託事現行;教不虛張,因事施設。以歐美偏霸之動,遂孔釋中和之探;啟西方之哲人,慕東化乎儒佛。又聞大火燎原,發星火於片石;洪流沃野,出岷源之濫觴。由去夏廬阜椎輪,來今日蓬瀛大輅。空成規乎既往,曠進化乎將來![A267]
『於是增上淨緣,開唯一無二高會;觀音淺草,留歷劫不壞金身。緇素俱集,商研究宣傳於法義;士女交參,議教育社會之事業。應後藤主爵茗談,為帝大學生演說。活潑少年,歡呼雷震;莊嚴古佛,宴坐花飛。四座之眾咸傾,三日之功既畢。[A268]
『總持訪洞上高禪,本門立日蓮正法。植物園張文部之宴,被服廠叩災骨之鐘。由是名古屋宿覺王山,煥然新制;福井縣參永平寺,卓爾古風!見皆堪學,十年勝過讀書;迎即有辭,一路歡聲入洛![A269]
『南禪創於一山,東化紐乎兩國。探古正倉,隆性相之大法;博物帝館,謁東西之本願。兩谷學府,燦梵藏緬暹之文;一心妙明,超名句言思之表。湖泛琵琶,經延曆而黃檗,山遊貴信,賞深秋以丹楓。再會奈良之群麋,綜攬京都之諸勝。[A270]
『高野為祕密之玄都,輝騰覺海,大阪蔚工商之大國,寺麗天王。吞佛剎於毛孔,隱顯無方;歷神仙之樂邦,出入以戶。一語半言,線脈之心光互映;千珍百品,重重之紀念無窮。[A271]
『喜馬拉兮高何極!太平洋兮深莫測!森羅萬有兮昭一心,華夏扶桑兮融大日。賦同袍兮天地寬,轉法輪兮歐美入。話別情兮聊贈言,申謝忱兮欲奚說』![A272]
大師回滬。二十五日,應國民大學章炳麟、殷芝麟約。往講「能知之地位上之所知諸法」(章炳麟〈致太虛法師書〉)。
大師再去蘇州,為少數人作楞伽經之研究(自傳十九;人物誌憶十二;追悼熊秉三張仲仁兩先生;海六、十「事紀」)。「大乘入楞伽經釋」約此時作;發端而未竟其緒。大師初擬「十月二十三日」接收北寺,為佛教大學校基,囑大醒往為管理(大醒為編者說)。然以債務繁重,中止進行(自傳二十)。是冬明春,大師常往來於上海蘇州之間(自造)。
按:楞伽經之研究,自傳與誌憶,未明言為第二次來事。依時事,知有楞伽學社,定於仁王經畢講開講。仁王講畢,大師即去日,推知必係此時所講。
大師日本歸來,撰〈由職志的種種國際組織造成人世和樂國〉,載諸東方雜誌(論建立國際合眾國)。其理想為:
『一業一業皆成為一種一種之國際組織;而由此一業之國際組織的團體,以自治理其一業所關係之大事。換言之,教育界即於全人類之世上自成為一教育國,宗教界即於全人類之世界之成為一宗教國;而此一一國(即一一成為國際組織的團體)皆交互周遍於全人類世界,無人種、民族、國籍、領土之區別。譬如一室多燈,光光相網然。則世人不難由此進一步為總組織之統一,而造成為一平洽豐樂之世界國』。
本論目的,著重於「佛教徒當首先進行佛教的國際組織」,此則僧伽應負其責。一則,當修養成職志一致之僧格(即「僧格之養成」),評『今世耽妻室、甘肉食而號為僧者,應知其實非僧也』。二則,當統率信徒組成有秩序之國際團體盡力於弘法利人。大師建僧而不滿日本式、蒙藏式,實為一根本觀點。
是月二十一日,大勇率眾至康定,為藏方所拒,留康修學(大剛《致克全書》)。
民國十五年,一九二六(乙丑——丙寅),大師三十八歲。
一月二十一日,大師在上海,參加居士林之釋迦成道紀念會(海七、二「時事」)。
武漢佛教同人,推大智來蘇專迓,大師偕與抵漢口,講經授皈依而回。過武院,為學生講「能知地位差別上之所知諸法」,善長記(自傳二十;佛教會〈上太虛法師書〉)。
二月七日(「二十五」),大師應蘇州自造寺(佛學會)寺主本醒約,往寺略作開示,象賢記(海七、二「時事」;海七、三「圖像」)。
大師至浙西硤╳,修彌勒七過舊年。十三日,丙寅元旦,大師撰〈居家士女學佛之程序〉。比來之學佛者:
『或盲從他人以附和,自無心中之所主,或好奇趨時以標榜,惟任妄情之所馳;或徒託佛以逃世;或更藉佛以沽譽』。[A273]
大師乃為明確指出:
『居士學佛,則期以普及乎全人類,風俗因以淳良,社會由之清寧者也。由遵行人倫道德,養成人格而漸修十善菩薩行』。[A274]
按:自傳以此為在上海,然〈居士學佛之程序〉末署:『丙寅元旦草於浙西彌勒閣』,其非上海可知。會覺曾偶與編者談及:「大師行蹤,間有人所未知。舊曆十四年底,住某處過年。新年函廬山——會覺在山編潮音,郵戮蓋「硤╳」字樣」。竊疑此或海寧縣之硤石鎮。今雖難確指,然決非上海。彌勒閣不必為寺名、殿名,蓋從修彌勒七得名。
二十七日(「元宵後二日」),覆體參書,為論彥明《轉識論之研究》(書)。
是年春,大師應劉仁宣等請,約熊希齡、章太炎、王一亭等,發起全亞佛化教育社(後改名中華佛化教育社),作佛化運動。社址設虹口,由劉仁宣編心燈旬刊。大師則寓雪竇分院,或育王分院(息廬),就近指導(自傳二十;海七、二「時事」;海七、三「時事」)。
三月二十二日(「二月初十」),大師講「身心之病及醫藥」於蘇州之江蘇醫科大學,嘿庵、象賢從行(海七、八「採錄」)。
二十八日,居士林組「法相唯識研究會」,請大師開講「法相唯識學概論」。每星期日講,僅三次而止(海七、三「時事」)。「楞伽大旨」,「唯識之淨土」,「中國信願行淨土與日本教行信證真宗」,並去冬今春,先後於居士林講。
是月,白喇嘛於杭州,啟建金光明法會。五月(「四月初一日」)再建法會於南京毘盧寺(海七、三「通訊」)。
四月二十一日(「三月初十」),大師應杭州佛學會吳璧華等請,講《仁王護國經.護國品》三日,設座功德林。王九齡來會參聽。大師一別西湖,倏忽五年,訪靈隱、昭慶、彌陀諸寺(自傳十九;海七「時事」)。
按:自傳以此為去年北京歸來,將去天童寺事,誤。
二十三日,大師在省教育會講演(海七、四「時事」)。
時政局日緊,班禪於四月五日,通電全國,願有助於和平。大師亦漸注意時政,聯合杭州學佛同人,向各軍政長官呼籲和平(佛誕日發)(電)。大師且致書孫馨遠(傳芳),為論政有王道、霸道、戰國之道,冀其「能從事於王霸之道」[A275]。論及提倡佛法,則告以『非今人所提倡之禳災祈福、拜像諷經之佛化』[A276],蓋指杭州、南京金光明法會而言(致孫總司令書)。六月中,復致書雲南唐繼堯,勉以『睦鄰以止外紛,專志以隆內治』[A277](致雲南唐省長書)。
五月十九日,佛誕。大師時在漢口佛教會,講《佛說無量壽經》。善長、梵燈合記,成《佛說無量壽經要義》。大師過武院數日,為學生講「佛法大系」。時多傑在漢口傳密法(自傳十九;海七、六「時事」)。
大師回滬時,上廬山,收拾書物,將《海潮音》移滬佛化教育社,委陳秉良編輯(五期起由唐大定編);在山一餐而去(自傳十七;二十;南北東西的海潮音;十五年來海潮音之總檢閱;會覺為編者說)。
按:自傳二次言及去年臘底上廬山。但會覺謂在此年初夏;彼編潮音至四卷而止。自傳謂上山,「將海潮音遷上海編發」[A278],是知大師誤憶。
是夏,黃懺華初謁大師於上海之某寺分院。晤對音儀,一翻過去之誤會,誓志追隨(佛教各宗大意序;黃懺華〈追仰太虛大師〉)。
〈評寶明君中國佛教之現勢〉,亦此時作;勸其「勿分新舊而以派別拘」[A279]。中有云:
『晚唐來禪講律淨——中華佛法,實以禪宗為骨子。禪衰而趨乎淨,雖若有江河日下之概,但中華之佛教,如能復興也,必不在於真言密咒或法相唯識,而仍在乎禪』。[A280]
大師新近覺悟:「中華佛化之特質在禪」,蓋即此意。去夏天童講楞伽;冬於蘇州講楞伽;今春於居士林又有「楞伽大旨」之說;應與「特質在禪」之心境有關。惟禪之宗重,有賴以身作則;惜大師悲心所轉,未之能從事也!
六月五日,蔣中正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出師北伐。
二十一日(「十二日」)圓暎與甯達蘊、張宗載等十九人,自閩抵新加坡(海七、六「時事」)。
七月,大師再至杭州,應佛學會請,講《華嚴經.普賢行願品》,是月六日圓滿(海七、八「時事」)。
大師在杭,作〈建設人間淨土論〉(致蔣慧雄蘇慧純二居士書)。緣起於山東臧貫禪之一再函請。大師所論「人間淨土之建設」,為世界佛徒聯合國際之組織,與建設一佛化特區以資觀感。惟中國佛徒毫無組織,憑何與世界佛徒相聯合?佛教未為社會中堅分子所重,佛化特區必難得政府容認。然則人間淨土,從何著手建設!
是月,大師應汪大燮、熊希齡、莊蘊寬、胡瑞霖、蔣尊褘、梁密、張相文等發起之北京講經會電邀進京(海七、八「時事」)。過南京時,往訪蔣竹莊、唐大圓於東南大學。遇王隆中,邀以偕訪孫馨遠,傾談頗洽(自傳二十)。
大師主持之中華佛化教育社,以是得其贊助(覺乎否乎可以覺矣)。
大師偕唐大圓入京,寓安福胡同王驤陸所辦佛教閱經社。二十八日(「六月十九」),在中央公園社稷壇,開講《四十二章經》;八月八日(「七月初一」)圓滿(海七、六「法會啟事」;海七、八「時事」)。是會聽眾簽名者二千餘人,可謂極盛(胡瑞霖〈重印四十二章經講錄序〉)。周少如、王尚菩、黃通園、駱馨吾筆記,羅庸(膺中)整編為《四十二章經講錄》。法會圓滿日,(英)克蘭柔夫婦,梵文學者岡和泰,(日)國本睦雅,貢卻仲尼,均來會。分贈摺扇為紀念;扇係法會特製,由曹謙繪大師肖影,汪伯棠繪洛陽白馬寺塔影,莊思緘書《四十二章經》歷史,湯定之繪社稷壇圖(海七、八「時事」「特載」)。
按:如此盛大法會,自傳竟忘其事!
三十一日(「二十二日」),大師應彌勒院臺源請,蒞院為學生略示「唯識之名義」(海七、八「時事」)。
京中教育界,就佛教閱經社,組佛學研究會。八月一日(「二十三日」),請大師講「佛學概論」。聽者張怡蓀、羅庸、羅培常等,均為各大學師生。羅庸筆記成書(海七、八「時事」;自傳二十)。論以「因緣所生法」為五乘共學;「三法印」為出世三乘共學;「一實相印」為大乘不共學。條理佛法之義理為三階,為大師晚年定論。
發表〈論華日當聯布佛教於歐美〉,主以日本退還庚款為之(文)。
時大師將有南洋之遊,因為宣傳歐美之籌備。十五日,大師與胡子笏等,議設世界佛教聯合會北京辦事處於萬壽寺;擬籌資先辦寰球佛教圖書館(寰遊記一;海七、九「時事」)。
按:寰遊記作「世界佛學院圖書館」,乃其後改名。
八月十九日(「七月十二」),大師回滬。次日,乘伏見丸南行去星洲(海七、十「紀事」)。初以去春,廈門佛化新青年會會員蔣慧雄(劍一)、蘇慧純(鶴松)、黃慧玄(謙六)等皈依大師。夏季南遊星島,從事商業。約轉道等籌組星洲講經會,迎大師說法,規模甚大,希望甚遠(自傳二十;海六、七「通訊」)。
按:自傳作「六月底」回抵淞滬,誤。海刊七卷十期「紀事」,「二十七日由滬南下」,七字疑衍,或一之誤。
九月二日,大師抵星洲。歡迎至福州會館,與華僑信眾相見,大師為「祝南洋佛教之聯合」(海七、十「紀事」)。
五日(「二十九日」),大師出席假座中華總商會之歡迎大會,講「略祛世人對於佛法之誤會」(海七、十「紀事」)。
六日,大師應許公遂領事之歡讌。席間,議及南洋佛教聯合會之籌設(海七、十「紀事」)。
十日起,大師於新落成之維多利亞紀念堂,開講「覺世救人之佛法」,三日而畢(自傳二十;海七、十「紀事」)。
二十二日起,大師間續於江夏堂,開講〈佛乘宗要論〉大意,《維摩詰經》大綱,《心經》(海七、十「紀事」)。是月底,大師以不慣熱帶生活致病(自傳二十;略史;寰遊記一)。在星洲攝臥病影,戲記以詩:
大師在星洲,遊宴演講,不一而足。陳嘉庚導大師參觀其橡樹園、工廠、商店。胡文虎函詢有關佛法與商業(四事),面晤款談,憩息其涼屋數日。蔣劍雄、蘇慧純等,陪遊柔佛(自傳二十)。
大師受盛大歡迎於星島,圓暎適在星島某地而未曾晤面。大師門下信眾,間不滿圓暎之言論,啟大師與圓暎晚年隔礙之始。事以有記者往訪圓暎,以太虛法師學德何如為詢;圓暎意存輕抑,告以「太虛乃其學人」。消息既播,致引起少數人不滿。自此以前,佛化新青年會通電,列圓暎之名(海五、八「紀事」);江浙同學致書諸山長老,圓暎覆函,願以追隨(海五、七「通訊」);十四年夏,天童推圓暎為住持(後未就),武院學生致函稱賀(海六「通訊」);是冬出席東亞佛教大會,大師函約圓暎同行(海六、十二「通訊」)。大師與圓暎,雖風格志業不盡同,然以昔年盟好,大師及其學人,未嘗不樂於引為同調。自後日趨疏隙,惜哉!
按:圓暎信眾,傳有大師曾為圓暎法子之說。編者特訪奘老於天童(三十七年十一月一日(「十月一日」),時圓暎適自滬至天童)。奘老謂:事出有因。非光緒三十四年,即宣統元年。圓暎大病數月,奘老親為護侍。圓暎之病甚奇,發則神情頓異,纏綿欲絕。時人視為鬼擾,圓暎亦自分必死。間常哭語奘老:「從七塔寺慈運老和尚得法,未曾傳出,設一旦逝去,法脈自我而斬,何以對祖師!且(寧波)老會館數載經營,一旦付諸非人,亦屬唐喪全功。望太虛能接其法派,願以老會館相交」。奘老以語大師,大師不可。奘老以為:彼此友情素篤,應通權允之,稍慰其臨死苦迫之情。如病愈,圓暎自當知其亂命(分屬盟兄弟,如何倒作師資)而一笑了之。是事,奘老一手包辦;圓暎於病中,曾書法卷、字據與之。字據有「生西之後,老會館交與太虛,他人不得爭奪」之語。其後病竟愈。當年或隔一年,奘老將法卷與字據交還。奘老又謂:圓暎長於太虛十一歲,無論佛法與詩文,大師出家之初,俱對之大有助益;且常有經濟援助云。奘老率真,對圓暎友情,更非泛泛。其言如此,應可信也!
十月八日,大師出席江夏堂之歡送大會。大師原擬遊歷宣化,遠去歐美;以不慣熱帶生活,乃決意回國(自傳二十;略史;寰遊記一;海七、十「事紀」)。
十日,國民革命軍克武昌。佛學院及漢口佛教會,均陷於停頓。善因離佛學院返湘;學院由大敬守屋(佛學院院董會略史;自傳十一)。
十一日,大師乘德加大輪船啟程回國。與前廈門大學校長黃琬(孟珪)同舟,傾談頗不寂寞(自傳二十;海七、十一「事紀」)。
十五日,重九,舟過香港。大師偕黃琬登太平山頂。次日,曾星瑚等陪遊青山寺。值寺中開戒,寺主顯奇率眾歡迎,請為開示(自傳二十;記歸舟過香港之所感;從香港的感想說到香港的佛教)。
十八(九?)日晚,輪過廈門,會泉、轉逢、常惺、王拯邦等來迎,強大師小留。曲從眾意,上岸宿日光岩(自傳二十;海七、十一「事紀」)。
二十日,過廈門,經市場向南普陀寺,沿途受盛大之歡迎。洪鴻儒、余超、繆子才、神田慧雲等,預歡迎之行列。至寺,赴閩南佛學院之歡迎會(自傳二十;海七、十一「事紀」)。
二十一日,南普陀寺,柬約紳商學僧界領袖,舉行隆重之歡讌。與大師同席者,林文慶、周樹人(魯迅)、孫貴定、張頤(真如)、沈士遠、莊澤宣、顧頡剛、陳定謨、羅培常、繆子才等(自傳二十;人物誌憶十)。魯迅對大師之印象,為『和易近人,思想通泰』(孫伏園〈魯迅先生眼中之太虛法師〉)。陳定謨由是發心學佛。
按:誌憶以此為十八年歐美歸來事,誤。
二十二日,大師偕常惺、蕙庭等,赴廈門大學參觀,應約為講「緣起性空之宇宙觀」,常惺記(自傳二十)。
二十三日,各界假教育會,歡迎大師說法,大師為講「大乘佛法的真義」,為現實與精進(海七、十一「事紀」)。
二十五日,觀音誕。大師往遊白鹿洞、虎溪岩等(海七、十一「事紀」)。時有〈南普陀題石〉一律:
大師抵滬之翌日,送別日本之中華佛教視察團於輪中(自傳二十;法舫譯〈日本佛教徒之現代中華佛教觀〉)。由佛化教育社,約集上海新聞界戈公振等,大師發表南洋遊化之談話(自傳二十)。
十一月十四日,大師應尚賢堂李佳白約,講「佛法應如何普及今世」,李氏譯之以載字林報。其中論及天神創造說等之謬妄,引起西人之難問,大師復為文答之(自傳二十;愛之崇拜;海七、十二「言論」)。韓人玉觀彬,因聽講而發心皈信,大師名以「慧觀」(自傳二十;海七、十二「時事」)。
某星期日,大師於尚賢堂講「愛之崇拜」。李佳白以中國當時之反宗教運動,由於缺乏愛之觀念。大師乃謂:不應盲從我執之愛,愛亦為戰爭苦惱之因,故應崇拜依覺悟人生萬物而起之大慈悲(文)。
其時,大師電孫馨遠,就其轄內,宣傳佛化教育;得孫氏贊許。大師乃約王一亭、劉仁宣、張煌等會商,決定五項辦法(大雲七十四期)。後聯軍劉參謀催往講演,大師攜嘿庵同行(致嘿庵書)。
十二月二十六日(「十一月二十二」),大嚴卒於寶華(「華山大嚴上人事略」)。
時大師有「論賢首與慧苑之判教」之作。所論大乘三宗,有以「法性空慧」為不了之意。
法性空慧宗───顯空未具顯不空─┐ 法相唯識宗─┐ ├──無為真有為非真 ├─空不空具顯───┘ ┌─┘ 法界圓覺宗──────────────為無為皆真
是年冬,兩湖佛教,陷於革命之大混亂中。僧界組湖南民眾佛化協會以適時,有「佛法不是宗教」,「擁護佛法即是擁護革命」,「要以大慈大悲救人救世的精神努力革命」等口號。曉觀、開悟等,集僧侶千餘人,一致加入國民革命會(海七、十二「現代佛教史料」)。然佔寺奪產之風未曾稍戢。
時大愚掩關廬山,痛心湘鄂贛間之大混亂,悲心激切,志求速得神通以救世(自傳十一)。
民國十六年,一九二七(丙寅——丁卯),大師三十九歲。
一月九日,日人石井澄來滬視察佛教,訪大師於佛化教育社(海八、一「佛教時事月紀」)。
十六日,大師開講「佛之修學法」於尚賢堂,凡三講(逢星期日)(李佳白〈致太虛法師書〉),唐大定記。大師對佛法之重要意見,悉攝於此,茲列為科目表以見一班:
┌─絕對獨立之特德 ┌─獨立與發展─┤ │ └─無限發展之自由 佛學之根本精神─┤ │ ┌─緣起性空之和合 └─和合與增上─┤ └─相應互資之增上 ┌─聖心與凡識之異 ┌─來源與施設─┤ │ └─應機與隨執之異 佛學之特殊性質─┤ │ ┌─有漏與無漏之別 └─無漏與離言─┤ └─著言與離言之別 ┌─參用史實之考證 ┌─考據與仰信─┤ │ └─尊重果覺之仰信 修學之適當態度─┤ │ ┌─廣探教海之義理 └─教義與宗趣─┤ └─尋究宗極之行趣
時教難因革命軍事擴展而日益嚴重。顯教、大醒、悅安等,集詢應付辦法。大師知「僧伽制度論」已失時效,乃作〈僧制今論〉(自傳二十一;略史;整理僧伽制度論跋)。定僧數為二十萬人,合教區為五區,析僧眾為長老、學行、服務、尼——四眾;析信眾為皈戒、研究、女——三眾。論曰:
『今佛化重心移信眾。而時代趨勢又側重生計,僧眾亦不能不為生利分子以謀自立於社會』。[A283]
『此七眾:一者、可廣攝學理之研究者;二者、可別開僧眾中之從事於資生事業者。此依今此佛化眾情狀,及適應現社會,不得不然也』。[A284]
按:《自傳》與〈整理僧伽制度論跋〉,以此為十五年(或冬)作。〈中國佛教革命僧的訓辭〉及〈建僧大綱〉,則謂十六年作。十五年冬,應是指舊曆說。
二月二日,「丁卯元旦」,大師於上海籌備之「法苑」,舉行開幕禮。章太炎、王一亭、謝鑄陳、王森甫、陳維東等,並來參法會。法苑乃本《整理僧伽制度論》而設立,為一改良經懺(除去其迷妄,擴大其內容)組織。謀於此獲得經濟基礎,以作新僧運動。經濟之援助者,為玉慧觀。助理進行者,為嘿庵、悅安等(自傳二十一;海八、一「破天荒之新僧運動」)。時革命風暴,迫在目前,大師不依〈僧制今論〉,與研究佛學者相聯絡,導一般僧眾從事資生工作,乃欲藉改良愚迷陋習之經懺生活以謀發展,似非善策!使當年三民主義革命而真能實現,則「經懺」決為取消而非改良也!
是年大師,多與章太炎晤談。章氏書(陳白沙贈太虛上人詩句)「性空彼此無差別,力大乾坤可跌交」[A285]一聯以贈(人物誌憶二)。
二十四日(「二十三日」),法苑之祈禱息災會開始,凡七日。大師略說「楞伽大意」。時李開侁、陳元白、湯薌銘等,並因戰事集滬,時來法苑。李開侁從持松修密(自傳二十一;薝葡集序;海七、十二「時事」;海八、二「佛教時事月紀」)。
大師於法苑,為張歆海及王森甫,依佛式婚儀主婚,引起舊派之猛烈反對,甚或指法苑為共黨機關。法苑之經懺來源,因以大受影響(自傳二十一;退休僧〈致太虛法師書〉;臧貫禪與唐大定往來書)。
三月,國民革命軍入上海、南京。南京法相大學解體;內學院亦陷入窘境。
時張宗載西抵武漢,忽以鋤奸會名義,遍發傳單,大罵僧尼,誣加罪狀(孫榮嘉〈致太虛法師書〉)。在漢口辦無畏月刊,以涉及顧淨緣,被捕多月(自傳二十一;樂觀為編者說)。佛化新青年會,於是而息。佛化新青年會,初意未嘗無建樹之熱忱(陳維東、甯達蘊、邵福宸,始終未失信仰)。然以經濟來源之不正常,佛教信解之不充分,而大師又未嘗予以堅強之領導;乃於革命潮來,灰飛煙滅!
大師感於政教之失序,發表「以佛法解決現世困難」;「告強資階級」以施捨,「告貧弱階級」以戒忍;「告催殘道德文化者」,「告保持道德文化者」;「告毀壞佛教者」,「告佛教內外護」。告保持道德文化者之言論,可發人深省:
『勿空言以保持道德文化為號召!不發真切慈悲之意,不求適宜方便之行,徒以陳腐古板,違時鳴高為保持,則愈招反動之摧殘;名為保持,實銷滅之矣!慎之!勉之』![A286]
海潮音自第四期起,由楞伽山民(悅安)編輯(十五年來海潮音之總檢閱)。
四月二日,南京開始清黨。
時廈門南普陀寺,住持會泉任滿;大眾感於僧寺之危機,因常惺推薦,公舉大師為住持。轉逢、常惺、轉岸來滬禮請。法苑適陷於維持為難,遂允就其請;而法苑宣告結束(自傳二十一;常惺法師塔銘并序;海八、四——五「佛化時事雜記」)。
大師偕常惺先去福州,謀定護持福建僧寺之本。晤方聲濤、陳石遺等,語以維護。軍政當局歡讌大師於功德林,大師為說信仰佛法與從事革命之相成(為軍政當局開示)。
值胡任支,因得李子寬(基鴻、了空)從中調護,閩省僧寺稍安。大師在福州,應青年覺(般若)社,圓覺學社等信眾之歡迎;兼遊鼓山、怡山諸勝(自傳二十一;海八、九「雜記」)。
二十九日(「三月二十八日」),大師於廈門南普陀寺,行住持進院禮,兼任閩南佛學院院長。寺務,以轉岸、覺斌為監院,轉逢為都監以統理之(自傳二十一;海八、四——五「佛化時事雜記」)。
大師為閩院員生,講〈行為學與唯根論及唯身論〉,蕙庭記。大師不滿行為派心理學之強調行為以代替心理,以其為佛法之大障。特引《楞嚴》之唯根論,范縝神滅論之唯身論,明行為心理學近似於佛法;然此為不了義說,究竟則為阿陀那識為本之唯識。是年一月,大師有〈行為學與心理學〉之發表;冬,有〈再論心理學與行為學〉,〈候爾特意識學與佛學〉之作。大師於唯物論之行為派心理學,嚴切注意如此!
五月初(七日前),大師回滬(自傳二十一;葉青眼〈致太虛法師書〉)。
六月五日,大師於上海作〈說革命〉(文)。
大師時撰〈以大同的道德教育造成世界和平〉,將偕陳定謨出席坎拿大之世界教育會議,進而遊化歐美。由楊明塵兄弟,及南普陀寺助以旅費。瀕行,以事未果,乃託郭秉文代為提出(寰遊記;自傳二十二;文)。此為理想教育之又一型。雖緣飾於禮運之「大同」,孫中山之「天下為公」,而目標則仍在佛教:
『宗教修養,即大同的道德教育之綱骨』。[A287]
『修養之究竟,莫過於圓成正覺,普濟群生』。[A288]
是年夏,謝慧堅(鑄陳)編成《太虛法師文鈔》。初集凡三編:雅言,世論,佛學;交中華書局印行(無言〈太虛法師文鈔初集跋〉)。
大師約晤胞妹於上海敬心寺。時止安將往廈門,於敬心寺親見之(止安為編者說)。
考自傳原稿,於生母病卒下,有『母親遺在李家的三個弟妹,也更無消息。在民國十六年,偶過長安,聞一熟人談及』。書至此,即勾去之。大師必從是得弟妹消息,故一度約晤。
七月,大師至杭州靈隱寺休夏,得住持慧明、監院玉皇之厚遇(自傳二十一)。時歐陽竟無發表〈論作師〉一文,主在家得為出家者之師,得受出家者之禮拜。大師不以為然,作〈與竟無居士論作師〉,決言住持佛法為出家者之責。結論云:
『於穢土中,七眾律儀,大小共遵。非別出家在家即為小乘,而大乘無出家在家之分宜也。於此七眾律儀,不惟住某眾不守某眾戒條為毀犯,其住某眾不安某眾之分,如以近事凌躐比丘,尤為毀壞七眾全部律儀,亦即為毀一切菩薩律儀。故具大悲方便而護法護有情者,此宜知慎』![A289]
大師編「佛法救世主義」,亦名「淨化主義」,十九為剪裁舊作綴輯而成。論以「心的淨化」(立志、修行、成德),「器的淨化」,「眾的淨化」為次。
時大師休夏靈隱,『靜居觀物變,渾欲入山深』(詩存)[A290],態度頗為消極。潮音編者云(海八、八「圖」):
『友人造訪歸來言:法師近似抱有消極之觀念。嘗曰:今佛法既衰,僧亦不振,外摧內腐,其何以自存哉!余雖力竭聲嘶,其奈如聾若啞之僧徒何』!
七月十五日,武漢政府反共。
八月十二日,蔣中正辭職下野。
夏秋間,浙江省府有逐僧之議。上海程雪樓、施省之、王一亭等,組佛教維持會,向當局呼籲(追念王一亭長者)。時弘一在杭,致書有關當局,推薦由大師與弘傘出為整理(林子青《弘一大師年譜》)。
九月,蔣中正電邀大師遊奉化雪竇寺(黃膺白時稱道大師於蔣氏之前,因有此約)。
大師抵雪竇,與蔣氏長談竟日。因相偕(及吳禮卿,張文白)遊千丈巖。翌日(十日),「中秋」,大師寓溪口文昌閣。相與賞月,為蔣氏夫婦(經國之母),及張吳等略說《心經》大意(自傳二十二;詩存)。大師即景賦詩,有『千古相知有明月,一生難忘是中秋』[A291]句。國民政府下之佛教,得以從狂風暴雨中復歸安定,得以泄沓混日,確與此夜此人有關。大師和玉皇贈蔣歸隱詩以贈(詩存):
十一日,大師返甬,致函申謝,並告以赴歐美遊化之意。蔣氏因囑陳果夫,以三千元為助(自傳二十二;寰遊記)。
二十七日(「九月二日」),大師於廈門主持閩院秋季開學禮。時常惺以王竹邨邀,先於暑期離閩,赴滇弘法;教務由蕙庭主持,會覺、滿智為教師(自傳二十一;常惺法師塔銘并序;海八、十「佛化新聞」)。
大師留廈期間,於閩院講「救僧運動」,談玄記。大師極言:住持佛教,「必須有出家的真僧」。所論救僧之道,積極則:「真修實證以成果」[A293],「捨身利眾以成行」[A294],「勤學明理以傳教」[A295]。消極則:「自營生計以離譏」[A296],「嚴擇出家以清源」[A297],「寬許還俗以除偽」[A298]。「帝主於神民主於佛之[A299]根據」,亦此時講。
十月十四日,觀音誕。大師致書常惺,勸以勿去西藏學密:
『融攝魔梵,漸喪佛真之汎神祕密乘,殊非建立三寶之根本。「經書十倍華土」,「聖證多有其人」,藏僧誇言,未堪保信!且試探藏密,僧俗已有多人;法師自可遊心三十七菩提分法,以之奮追千古,宏範三界,何用門頭戶底去依傍之也!因有相知之雅,敢盡進言之責。非太虛不能言此,非法師不足信此!若息緣之處,則泉州雪峰亦上選也。願法師決之』![A300]
大師偕會泉、陳定謨,遊漳州南山寺,訪白雲巖朱熹解經處(自傳二十一;詩存)。
時湘省佛教,以唐生智老師顧淨緣,組佛化會,秋初辦兩湖佛教講習所,強力接收寺院財產,逮捕住持,槍殺佛學院學生素禪,全湘騷然。迨唐以十一月下野,佛化會解散,僧魂乃得稍定(海九、三「通訊」)。
十月,大師回杭,住靈隱寺,潛心著述。撰現實主義(自傳二十一)。後改名真現實論,且以當時編集,為真現實之宗依編。本論規模宏大,極其量,足以貫攝一切佛法,破攝一切世學。大師獨到之思想,多含攝其中。其以現實論為名,蓋深有苦衷。如〈救僧運動〉云:
『今時從唯物論產生出來的科學思想,根本與佛教異趣。……現代最普遍之思想,則有人本主義與實驗主義。這二種,立足在人身眼耳鼻舌所能見能聞能嗅能味之上。佛法「以心為本」,而所說的三世因果,五趣流轉,幾成為他們射矢之的』。[A301]
大師為此而論現實,論徹底之現實。即當前具體之變現事實而析其因素(現變實事——無始恆轉),因素非事變外,故不得執色等質素為本以成事。據此變現事素而明實性(現事實性——無性緣成),實理非事素外,故不得執實理為本以起事。即此現事理性以如實覺(現覺實性——無相真如),則如理實證,不偏不謬。本此現覺以觀實變(現覺實變——無元心樞),則變非心外,乃顯「無元心樞」之不思議現實。此本現實如是,而唯佛能實證實說,唯佛法能盡現實之量:大師如此以成立「以心為本」之佛法。進言之,則唯佛法乃為真現實,如云:
『何謂現實主義乃佛陀無主義之主義耶?除佛陀外,莫不為非現實而有主義之主義故。宗教執唯神故;哲學與科學,執唯我或唯物故;實驗主義或實際主義、實用主義、又現實主義、實證主義,似為現實主義,然未脫唯我或唯物之執;孔家哲學似為現實主義,然未窮現實之量而猶有拘局;故唯佛陀為無主義主義之現實主義者。而現實主義,雖鏡涵萬流,含容一切,要非佛陀不足以正其名義也。以簡別世俗現實主義,故名曰真現實論』。[A302]
十一月,基督將軍馮玉祥,下毀佛令,河南佛教被摧殘殆盡。
十二月,大師著《自由史觀》,為大師名作之一。大師謂:
『第三活動系(有情),完備「聚散變化」、「死限生殖」、「永續統攝」、「自覺進化」之四潛能也,故有充分自由活動而表現為有情類也』。[A303]
『動物而至人類,其自由性遂臻高度,然其被囚之桎梏猶在焉。得身體而生也,則為身體饑寒、淫疲、病死所因;依社會而存也,則為社會制度、習慣、風尚所囚;藉根境而知也,則為心境、時空、名數、事物所囚。故吾人正當之所為,唯自用自由源泉之心知活動,自解放重重被囚之桎梏,以增進其自由而完成其自由之本性耳』。[A304]
大師以為:專權而反自由之原理,為唯神、唯我、唯物。近代史上之自由運動,為唯神、唯我、唯物之各式帝國主義所障礙而未能完成;故應以佛陀現實主義之自由原理——四真觀境,八正道行,三德藏果——而完成之。其要在:創建自由史觀之世界教育,社會經濟,國際政治。而『真社會主義之經濟,與真民治主義之政治,皆待真共和之世界教育而成功』[A305]。此項思想,蓋仍民元來社會革命觀點而完成之(自傳四)。
是冬明春,大師多評論世學之作:〈評郭沫若論文化〉,〈評(邁格文)佛家哲學通論〉,〈說四度以上的事〉,〈論(韋爾斯)世界史綱〉,〈評(渡邊秀方)中國學術史概論〉,〈東方雜誌短評四則〉,〈評胡適戴震哲學〉等。大師於論世界史綱,提出「無始進化說」,有其獨到之見:
『其法,應剖三史:曰人文史,曰地質史,曰天體史。以現今實際之人物地球星系天空為立足點。從作史之年,逆推而上。……先廣搜地球人類一切文語傳記,旁參諸現存之古剎古物為材料,細心推析,以忠實之純客觀,察果求因,以敘其後先之變嬗。上推至無復文語傳記而止,約六千餘載,曰人文史。從是,石器岩層更上推之,曰地質史。遠至地球由日裂生、與各星及天空中無數恆星系;且觀此太陽系未成以前,此處為一空洞無物之以太電子界,曰天體史。於是為察因求果之推斷,結論今此地球人類之果,由若何演成;并預言今後之人物地球當若何,以至今後此一太陽系終當壞滅,再為空洞無物之以太電子果』。[A306]
如此,則世界為無始恆轉之世界,不斷流轉於「成住壞空」之歷程,進化僅為片面之真理。
時吳稚暉受梁漱溟等影響,誤會佛法,以佛法為「人死觀」,大師特致長函,與論佛法及政治(書)。
發表告徒眾書。大師初冬有海潮音停刊之議,徒眾多有籌商維持者。大師因指出佛教運動之重大危機,為「俗之僧奪」,「僧之俗變」,而告覺社以來之根本主張:
『夫此(佛法救世)運動之失敗,舊佛徒不足責,獨責出家在家之新佛徒,昧於分宜耳!在家新佛徒昧其分宜,不及者,則腐化僻化於舊僧,於是遂欲以齋公齋婆放生念佛了之;或由有錢及欲發財以過安閒生活了之;江浙之在家佛徒比比然也。太過者,則以僧之無能而不足崇也,欲奪住持佛教之僧位而代之,為法相、真言之學者又比比然也。殊不知其分內所宜為者,當上摧隱逸之僻化,下破迷俗之腐化,敬佛法僧,信業果報以安定心志,行十善法、作四攝事以立身處群』。[A307]
『出家新佛教徒昧其分宜,不及者,亦腐化僻化於舊僧,遂欲以當寺職、充院主了之;或欲以逸居無事,念佛等死了之。太過者,則唯知以辦學、宣傳、服務、作工為事,而欲取僧之寺院產業,皆化為基督教青年會式而後快。無法以達之也,則紛紛退僧而返俗,以自尋其新式之生活。殊不知其分內之所宜為者,固當以持戒、忍辱、苦行為本,深入僻僧中以自為出世之修證,而開發彼為法為眾之悲願;深入腐僧中以潛行應世之教化,而引起彼求學持戒之慚愧』。[A308]
覺社以來對於佛法之一貫宗旨,即三寶觀。今摘其第一項:
『佛之根本觀念,必在釋迦牟尼佛』。[A309]
『一切經律,皆源本佛所宣說之聲教,由佛徒歷次結集而成者』。[A310]
『勝義僧寶,雖在三乘聖眾或賢眾中,但此土之住持僧寶,必在出家五眾,尤在苾芻眾』。[A311]
《海潮音》,後得泰縣信徒錢誠善、王誠普發心,移泰縣居士林編發,第九卷得以續刊(第九卷《海潮音》續出之新希望)。
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丁卯——戊辰),大師四十歲。
一月九日,大師一度來滬,與玉慧觀、山田謙吉等,作中日佛教徒聯誼之聚餐,希予創辦中之寰球佛教圖書館以協助(海九、一「佛教史料」)。
大師度舊年於祖籍之崇德(明耀——古華法子——為佛性說)。今存〈崇德訪古華禪兄詠福嚴寺四景〉(詩存)。時大師心情陷於極度失望,大有民初光景。出關來以佛法救世之雄心,民十受挫於淨慈,知憑藉禪林以改進之不易。十三年再受挫於武院,知憑藉信眾資助之不易。革命洪流澎湃,而新起之法相真言學者,唯日爭住持佛教之分;新起之出家眾,則唯宣傳虛囂而甚或離佛以去。何以適應大時代而扶佛法!大師頗有捨僧入俗之意趣。十六年,過長安;夏,約晤其胞妹;茲又度舊年於崇德。大師與故鄉、俗眷而生關係,唯獨此年。貫串以尋,不難見其心跡。且此固大師所明確論及者,如告徒眾書云:
『就出家之新佛徒言:余近在閩南演說之「救僧運動」:一、真修實證以成聖果,二、獻身利群以勤勝行,三、博學深究以昌教理。……就在家之新佛徒言:……能有一領袖以團結之,皆十善菩薩為中心的新社會之骨幹也』。[A312]
『余則徘徊瞻顧於積極救僧運動之第二(獻身利群)第三項(博學深究),或轉身從事於十善菩薩行,猶待觀機再為選定焉』。[A313]
「或轉身從事十善菩薩行」[A314],即入俗之意。然大師信願真切,決非一般捨佛之類。就大師觀之,佛法唯是隨宜適化。如出家而有益於佛教,則出家;使在家而更有益於佛教,則在家。出家在家,胥視適應而異。而其本則造次弗離。了解大師對於佛法之心境,此固無可非議者也。
二月十二日(「正月廿一日」),武昌佛學院院董會改組,推王慧力(森甫)為院董長(海九、二「武昌佛學院新生命」)。
按:佛學院院董會略史,誤以此為十八年事。
十四日,〈立春有感〉(詩存):
是月,大師命大醒、芝峰先後去閩南佛學院,主持學務。去冬,閩院發生學潮。會覺離院去南山寺;蕙庭解決乏術,事態惡化,寺務院務均陷停頓。蕙庭及學生代表傳戒(巨贊)來杭迎大師;大師委大醒、芝峰往為整理。下學期始復正軌。其後數年中,閩院遂為大師教育事業中心(自傳二十一;略史;大醒會覺巨贊為編者說)。大醒去廈門不久,編行《現代僧伽》,多涉人之臧否,為老派痛心。如淨心致大師書云:
『舊派意見,不難化除,而新派恐非易融洽。……昨閱現代僧伽一書,批評諦老、印老、及王一亭、黃涵老等。……任意汙謗,云是豬頭長老,蛆蟲居士』。
按:自傳以蕙庭離廈,至夏初閩院發生學潮,全誤。又鬧學潮之主要者,為懷璞、悟開,自傳所記之慈航、談玄等,實無多大關係。蓋大師未曾親處其事,僅泛憶有此幾人耳。
是春,大師仍住靈隱。德人衛禮賢,於佛郎府大學組中國學院,函聘大師為院董,並請往講學(自傳二十二;寰遊記)。
按:自傳以此為去年秋冬事,今姑依當時之記。
(一月)蔣中正復任總司令職。春,遊杭之靈隱。與大師、玉皇(卻非)合影以為紀念(自傳二十一;海九、三「圖」)。
按:此照片流傳甚廣。不知何人剪去卻非,僅留二人相。三十七年,編者親見三人合影照相於靈隱寺。
程演生、趙壽人,過靈隱相訪(詩存外集)。
暮春,一別十年之老友昱山,重晤於靈隱,盤桓三日(人物誌憶九),大師和其韻三首(詩存),一云:
大師於失望中雄心猶昔,與前立春有感詩同。昱山贈詩慰之(詩存外集):
時大師集抉擇大乘,或抑或揚以導歸中正之舊作,編為大乘宗地引論,交光華書局發行。
是春多評內院之作:〈生活與生死〉,對呂澂《印度佛教史略》作;〈論掌珍論之有為空量〉,對呂澂《因明綱要》作;〈再論唯識與法相〉,對歐陽竟無〈攝大乘論大意〉作。
三月,內政部長薛篤弼,有改僧寺為學校之議(海九、四「佛教史料」)。中大教授邰爽秋,有廟產興學之具體方案,擬向全國教育會議提出(常惺〈僧界救亡的一個新建議〉),僧界大受震動。現代僧伽社等呼籲反對。大師以「中國信佛的革命民眾領袖」名義,發表〈對於邰爽秋廟產興學運動的修正〉。時革命空氣尚存,即專志淨土之印老,亦考慮僧制之整建,謂:『佛制固不可不遵,而因時制宜之道,亦不可不亟亟研求,以預防乎世變時遷』(海九、二)。然時佛教猶無政府認可之合法組織,交涉殊感不易!
四月二十一日,大師作〈對於中國佛教革命僧的訓詞〉。大師計劃之佛教革命方案,〈我的佛教改進運動略史〉,曾略述謂:
『最根本者,為革命僧團之能有健全的組織。其宗旨為:一、革除:甲、君相利用神道設教的迷信;乙、家族化剃派法派的私傳產制。二、革改:甲、遯隱改精進修習,化導社會;乙、度死奉事鬼神,改資生服務人群。三、建設:甲、依三民主義文化,建由人而菩薩、而佛的人生佛教;乙、以人生佛教,建中國僧寺制;丙、收新化舊成中國大乘人生的信眾制;丁、以人生佛教,成十善風化的國俗及人世』。[A318]
就其建設次第,稱為三佛主義——佛僧、佛化、佛國;即「建設」之乙丙丁三項。大師首重建僧,故極力抨擊拋棄佛僧主義而空言佛教之社會化。如云:
『中國的佛教革命,決不能拋棄有二千年歷史為背景的僧寺。若拋棄了僧寺,以言廣泛的學術化、社會化的佛教革命,則如拋棄了民族主義而言世界革命一樣危險』![A319]
大師自謂:訓詞本以作革命僧團運動之綱領者,惜為大醒、芝峰公開發表,致革命僧團未曾實行組織(略史)。
二十三日,沈嗣莊以克魯泡特金譯稿相訪,因作〈克魯泡特金的人生善行學〉。一般所稱之倫理學、人生哲學、道德學,大師以為名「人生善行學」為當(文)。
大師應之江大學約,講「生命之研究」。
春杪,大師病神經痛,移滬醫治(自傳二十一)。
五月三日,日兵於濟南造成慘案;七日陷濟南。大師以「中國全國佛教會議代表」名義,與瑩照致電日本佛教聯合會,望其勸日本當局撤兵(致日本佛教徒電)。
時大師在滬,發起「全國佛教徒代表會議」,主消除僧界之歧見(新舊之爭),容納各種提案,成為全會決議,然後成立佛教統一機構以資執行(恭告全國僧界文)。
時江浙有江浙佛教聯合會之組織,圓暎入京請願(葉性禮《圓暎老法師事略》)。大師應上海儉德儲蓄會請,講「人生的佛學」。以後人生佛教之甚多講述,內容不外乎此:
『佛法雖普為一切有情類,而以適應現代之文化故,當以「人類」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
『佛法雖無間生死存亡,而以適應現代之現實的人生化故,當以「求人類生存發達」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是為人生佛學之第一義。
『佛法雖亦容無我的個人解脫之小乘佛學,今以適應現代人生組織的群眾化故,當以「大悲大智普為群眾而起義之大乘法」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是為人生佛學之第二義。
『大乘佛法,雖為令一切有情普皆成佛之究竟圓滿法,然大乘有圓漸圓頓之別,今以適應重徵驗、重秩序、重證據之現代科學化故,當以圓漸之大乘法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是為人生佛學之第三義』。[A320]
六月二十三日,大師應蔣總司令之邀(以大師電告放洋日期),偕瑩照自上海赴南京,寓毘盧寺,謁蔣於總司令部。翌日,偕遊湯山。大師談及:
『佛學為世界人類最高理想之表現,其救世之精神,非其他學術宗教所可及。必適應時代之思潮,國民之生活,方可推行無阻。際此訓政伊始,百度維新之際,最好能組織一能統一僧俗兩界之佛學團體,俾收民富國強,政修俗美之效』。[A321]
蔣氏贊同其說,因為作函介紹,往晤譚組安、蔡孑民、鈕惕生、薛子良(篤弼)、王儒堂(正廷)、李協和(烈鈞)、張子珉(靜江)諸氏,洽商進行(自傳二十一;略史;海九、五「佛教要聞」)。
按:佛教要聞謂:大師與蔣氏同車晉京,蓋傳聞之誤。
七月二十八日,大師於南京毘盧寺,成立中國佛學會籌備處,開預備會三日。此即得蔣總司令介紹訪晤之成果。初擬稱佛教會,以蔡孑民、張靜江等,謂此時不便提倡宗教,以設立佛學會為宜。至此,國民政府下,中國佛教始有正式組織雛型。尚不能揭出「佛教」名義,其艱苦何如!會中決議:推觀同、惠宗、王一亭為籌備主任;成立「佛教工作僧眾訓練班」,遠行及唐大圓負責;編中國佛教旬刊,由甯達蘊負責(恭告全國僧界文;中國佛學會會名說明;略史;海九、八「佛教史料」)。
其間,大師發〈恭告全國僧界文〉,告以決先組佛學會,催開佛教徒代表會議。大師列舉意見,且告以即日出國。佛教會事,希各方好自為之(文)!時大師為維護佛教,先後多所論述:「佛教僧寺財產權之確定」,「條陳整理宗教文」,「為禮制官制致薛部長書」,「呈五次中央執監會、國民政府請願文」。
八月一日,大師在南京毘盧寺,開講「佛陀學綱」,凡三日而畢。李烈鈞來參預法會。黃懺華、甯達蘊記(文「注」;略史)。學綱雖簡單,實集大師思想之綜匯。大目為:
一 原理——現實主義(法爾如是)
二 動機——平等主義(大慈悲)
三 辦法——進化主義(由人生成佛)
四 效果——自由主義(無障礙)
大師回滬。偕陳維東訪問證道學會(陳維東〈證道學會訪問記〉)。
十一日,大師偕譯人鄭太朴(松堂)、趙壽人,乘安特雷朋號,離滬西遊。民國十四年以來籌備之遊化歐美,至此乃告實現。先一日,王一亭、程演生、張君勱、李國杰、黃警頑、吳貽芳等,為大師餞行於滄州別墅,與會士女六、七十。臨行,孫厚在、趙充和、黃警頑、黃懺華、謝鑄陳、大醒等來送別。為大師介紹歐美友人者,英人克蘭柔、德使卜爾熙外,蔡孑民、張君勱、胡適之、程演生、王正廷、金純儒等(自傳二十一;寰遊記;海九、七「法界通訊」;海九、八「佛教史料」)。
十四日晨,舟過香港。登岸,訪老友潘達微及證道學會(寰遊記;由上海至西貢一瞥;從香港的感想說到香港的佛教)。
十七日,舟抵西貢,留三日。寓大觀園。南圻日報總編輯陳肇琪來訪,意致殷勤。邀往李卓人家午餐,參觀中法學校,晤校長羅珀(寰遊記;由上海至西貢一瞥)。
按:〈由上海至西貢一瞥〉,以李立(卓人)為校長,誤。
十九日晚,船復行。同舟有英人翰密登,美人希爾筏,精研佛學,將往暹羅出家。大師乃約與深談(寰遊記)。
二十二日,過星洲。中印兩佛教會代表胡治安、黃錫權等,及轉道、瑞于諸師來歡迎。赴中華佛教會演說,旋即登輪復行(寰遊記;海九、九「消息」)。
約經五日,舟抵錫蘭哥侖布。大師登陸,參觀佛寺及佛教大學(寰遊記)。
九月,經蘇彝士運河,泊南口。大師偕鄭趙二君登陸,遊埃及首都之開羅。渡尼羅河大橋,至古開羅,觀金字塔之雄勝(寰遊記)。
十一日,船入地中海。先時,路式導、江鏡如、張作人等,發起中華國民同舟會,大師為撰緣起。至是,正式開會。會後,編同舟錄,(十三日)大師復為作後序(寰遊記;阮毅成〈彼岸〉)。
是行凡月餘,大師不病風浪,日與同舟華人晤談。若路式導、阮毅成、何銳濱、孫世傑、張作人等。加爾各答大學教授達塔,信釋迦為聖人,與談特多(寰遊記;阮毅成〈彼岸〉)。
十四日晨,舟抵法之馬賽,東方文化學會趙冠五來迎。相偕乘車過里昂,翌晨遂抵巴黎(寰遊記;海九、九「消息」)。
按:〈寰遊記〉作十五日抵馬賽。「消息」作十四日抵馬賽;而大師〈致海潮音社書〉,則云:『今已至巴黎二日矣。……九月十五日』[A322]書,則是十三日抵馬賽;三說互異。今謂十四日抵馬賽為正。「至巴黎已二日」,殆即至法國二日之意。
十六日,大師偕丁雄東,首訪中國駐法使館。余乃仁假法人俞休將軍第,設蔬歡宴大師。席間,大師發表「西來講佛學之意趣」(寰遊記;海九、九「佛教史料」)。
『一、歐人所知之佛學之偏謬:僅知小乘上座部巴利文一派之偏狹;用歐人歷史眼光考證之謬誤;譯大乘經典一二麟爪之偏謬。
『二、歐人未知真正佛學:梵文大乘淪沒不全,藏文亦偏蔽於混雜婆羅門行法之密教;真正佛學,今僅存於華文及華人之實證者;歐人鮮能暢達中國文語,精研佛學,及虛懷訪問於佛學有實證之華人。
『三、歐人今有聞真正佛學以實行修證之根基:以哲學之批評及科學之發明,已漸摧神教及空想之迷執,而接近佛學所顯示之宇宙人生實相;犧牲一切以專心試驗,求證真實,及向變化中前進,以期造成美善之果;習於有組織有規律之社會生活,能輕身家以為國群民族人世之公益。
『四、對歐人信受佛學後之期望:以堅忍勤勇之精神,於佛學得成實行實證之效果;以哲學的科學的方法,洗除佛教流行各時代方土所附雜之偽習,而顯出佛學真相;以有組織有規律、輕身家重社會之品德,能闡揚佛學真理,以普及世界人類,造成正覺和樂之人世!
『五、在歐講佛學之態度:當仁不讓,以攻破偏謬而顯示真正;及時無間,以應赴根機而實現期望;開誠布公,以待求真正佛學者之訪問。
『歐洲今富聖人之才而缺聖人之道,吾人今有聖人之道而乏聖人之才。有道乏才,則不足以證其道;富才缺道,則不足以盡其才。得聖人之才以授聖人之道,是為吾至歐講佛學之總意趣』。[A323]
旬日間頗為閒適,余乃仁、趙冠五、崑崙、馬古烈輩,時導大師遊巴黎名勝,一一紀之以詩(寰遊記;詩存)。
某日,東方語言學校校長馬古烈,為大師約諸東方學者,設茶會於東方博物院(寰遊記)。
二十七日,東方文化學會,邀大師講學於巴黎哲人廳,題為「佛學與科學哲學及宗教之異同」。胡詠麟譯語,周逸雲、徐公肅記。次偕胡詠麟、趙壽人,赴齊代辦駐法使館之歡宴。同席者,有劉文島、巴黎大學教授葛拉乃、東方語言學校校長卜也(寰遊記)。
二十八日,卜也約往參觀東方語文學校。為大師介紹與法國天主教大主教相晤見,論及中國之反宗教運動,及信仰自由問題(寰遊記)。
是日,卜麗都女士造寓相訪。以聽講發心學佛,乞受皈依,乃名以信源。日人友松圓諦、藤岡正隆、山口益、大谷馨、淺野研真、岡本貫瑩等亦相偕來訪(寰遊記)。
二十九日,大師參觀東方博物院,院長阿甘導觀說明(寰遊記)。
是月,國內佛教,仍一無起色。一日,佛學會常會,議決另設佛教會(致甯達蘊書)。
蓋以南京會議時,圓暎猶多和同。迨返滬,為滬、杭名流居士所包圍,競主佛會設上海覺園(便於控制),南京設辦事處。佛學會分子,乃主別設佛教會,保留佛學會以觀其變(聞黃懺華說)。王一亭致書鍾康侯,亦謂佛會應設首都,以設覺園為不妥(海九、十一「佛教史料」)。前此本有江浙聯合會之設,是時居士全體辭職。一以常務辦事者多為居士;二以浙江諸山別有興樹,為江蘇方面所不滿(海九、十一「佛教史料」)。王一亭以維護佛法,面請於蔣總司令。蔣謂(海九、十「佛教史料」):
『一、真正依佛教行持的僧徒,可以保存。二、藉教育以造就有知識的僧徒,可以保存。三、寺院須清淨莊嚴,不可使非僧非俗的人住持。且對於社會,要辦有益的事業,可以保存』。
政府於佛教,固予以新生之機,其如老上座、名居士之別有會心乎!
十月,某日,胡詠麟為設茶會於某旅社,因識中國法律顧問愛斯嘉拉,始談及發起世界佛學院事。愛氏以告葛拉乃,葛邀大師過其家商議(寰遊記)。
九日,陳濟博自比利時來見大師(寰遊記)。
十日,國慶。中國駐法公使館招待外賓,大師被邀出席。晚,大師應國民黨駐歐總支部招,參觀慶祝(寰遊記)。
十一日,法國信佛者馬格爾、里維也等來訪。大師語以組織巴黎佛教會,以聯絡信佛同志(寰遊記)。
十四日,應法國各界請,於東方博物院,講「佛學之源流及其新運動」,院長阿甘譯語(寰遊記)。講稿分「佛學的發源」,「佛學在印度的流行」,「佛學在中國的流行」,「現今佛教在世界上的三個中心」,「余之佛學新運動」——五日。論「佛學在中國的流行」,揭露大師對於中國佛學之激賞:
『從中國民族第一流人士,自尊獨創的民族特性,以達磨西來的啟發,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而直從釋迦未開口說法前的覺源心海,打開了自心徹天徹地的大光明藏,佛心自心,印合無間。與佛一般無二的圓明了體現了法界諸法實相,即身便成了與佛陀一般無二的真覺者。然後應用一切方言的俗言雅語,乃至全宇宙的事事物物,活潑潑以表現指示其悟境於世人,使世人各各直證佛陀的心境。此為佛學之核心,為中國佛學之骨髓。唯中國佛學握得此佛學之核心,故釋迦以來真正之佛學,現今唯在於中國』。[A324]
論及「余之佛學新運動」,舉其特色為:「人生的佛學」,「科學的佛學」,「實證的佛學」,「世界的佛學」。大師法音既播,報章多對之有好評(寰遊記)。
十五日,訪法國有名印度學者(新自日本歸國)希爾筏勒肥,與談發起世院事(寰遊記)。
其間,曾任駐華法館職德禮克之夫人,發心為大師畫像,永留法蘭西畫苑為紀念(寰遊記)。
二十日,大師召集巴黎友人,於東方博物院,商世界佛學院事。宗旨為:『昌明佛學,陶鑄文化,增進人生之福慧,達成世界之安樂』[A325]。發起人:太虛、(法國為)希爾筏勒肥、阿甘、葛拉乃、胡雪、愛斯嘉拉、馬古烈、臘爾華、伯希和、馬格爾、龍舒貝勒等二十餘人。商定設通訊處於東方博物院;大師先付五千法郎為籌備費(寰遊記)。由大師擔任,中國南京毘盧寺,設中國通訊處,並邀集發起人(告海內佛學同志書)。大師乃發:「告國內佛學同志書」,「致蔣總司令書」,報道經過而希望奮起提倡。
二十一日,大師講演於靈智(證道、通神)學會,講「有情與流轉之進化」,信源及胡詠麟(覺始)譯語(寰遊記;海十、一「佛教史料」)。
大師在巴黎,更有靈智學會初講之「佛學一臠」;佛教美術講演會所講「佛法與美」,胡詠麟譯語(講稿今存);巴黎大學講演會所講「中國禪宗」,葛拉乃譯語(海十、一「佛教史料」);並遊記所未詳。
大師之講演辭,由巴黎佛學會出版之「講演集」(英文),英人擺乃能為之序。埃而剛書店編譯之「佛學」(法文),晦謬幾不可讀(記關於佛學之演說;覆巴黎佛學會書)。
二十二日,大師設茶會,答謝中外友人之盛意,致告別辭(寰遊記)。
二十三日,大師偕馬古烈、陳濟博,自巴黎抵英之倫敦(寰遊記)。
按:陳濟博追記「與羅素先生之談話」,時日遲寰遊記一日,今依記。
二十五日,大師訪中國駐英使館陳秩三代辦(寰遊記)。
二十六日,大師赴三真社(印人)達斯果菩塔之約,略講「我之佛化新運動」,于焌譯語。別有講耶、回、印度教義者,有混融各民族各宗教之偉觀(寰遊記;海十、一「佛教史料」)。
二十八日,應大英博物館東方文書部賈爾士之招,偕馬、陳同往參觀,『閎富堪稱第一』[A326](寰遊記)!
二十九日,賀雪夫人邀大師赴美以美會之紀念大會,晤大主教及內閣總理鮑爾溫。旋由賀雪夫人,牛津大學教授蘇息爾,陳秩三代辦,偕赴東方文字學校,應中國學會講演之約。大師講「佛法之過去現在及將來」,于焌譯語(寰遊記;海十、一「佛教史料」)。
按:中國學會之講演,寰遊記作二十六日,又作二十八日。然依記推尋,應為二十九。
三十日,魏士特敏士特寺長福克士立樂立,邀大師往寺參觀茶敘。寺為英皇加冕處,歷代英后咸葬於此。是晚,大師與倫敦佛教會長亨佛利士,公開講演佛學與某社(寰遊記)。
十一月一日,章士釗來寓訪晤,談東西文化(寰遊記)。大師遊觀所得,乃知『東方文化一名,所指極廣。……決非舉一二種可為之代表;亦非立一二種概念,如所謂西方是物質文化,東方是精神文化等類所能說明』[A327](東方文化正名)。
三日,大師以蔡孑民之介,得羅素電約,偕陳濟博訪於海濱之山舍(寰遊記;陳濟博〈與羅素先生之談話〉)。其談話,略云:
『師:吾為研究佛陀所說大小乘法之理論者。……於先生之學說,亦頗曾涉略。……喜先生之卓見迥不猶人!……今日深幸得與先生一談。
羅:吾亦思研究佛學,但恨未能耳!不知吾之哲學,與佛學有相同之點否?
師:先生之哲學,頗多與佛學同點。……先生既祇認有如飛而遊之感覺,與感覺「今有」,而又創說有「中立特體」。此之中立特體,其即感覺或感覺今有耶?抑為感覺與感覺今有之下,更根本之另一法耶?若為另一法,則有違只認有感覺與感覺今有之主張!若即感覺與感覺今有,則何須更說此中立特體焉?
羅:此問題,吾尚在思考中,猶難更為決定。
師:先生所謂之中立特體,為各各獨立存在之非因緣生法耶?抑與若心若物等同為因緣所生法耶?
羅:此中立特體,是否亦為因緣所生法,乃如旅行到荒漠中,尚未能決定其方向一樣。
師:若中立特體為各各獨立存在之非因緣所生法,則近於佛學中小乘一切有部之實有法。若亦為因緣所生法,則近於大乘緣生性空之法。此有小乘之阿毘達磨毘婆沙論,及大乘之中觀論等,主張其說,似可供給先生之解決前二問題之參考。先生亦曾研究之乎!
羅:吾於佛學書,只看過幾冊英文譯本。所舉二論,恐唯中國文所有,惜不能研究之!吾昔年遊歷中國,知中國為今後世界中極有希望之一國。大師新從中國來,中國之政治情形,可言其大略乎?
師:據吾離開中國時所知者以言,則中國已統一於國民黨政府。內部能融合一致而不分裂,則中國從此走上安內攘外之政治軌道』。[A328]
四日,大師應摩訶菩提會倫敦分會(祕書達耶海瓦維塔恩)之約,往講「小乘與大乘之關係」,陳濟博譯語。大師勉以為世界佛教聯合之組織(寰遊記;海十、一「佛教史料」)。
五日晚,赴倫敦佛教會,講「佛學聯合研究之必要」,曾憲孚譯語。并議定:該會所出佛學月刊,任傳譯中國佛學之責。由會長亨佛利士,任聯絡英國佛學界,籌設世界佛學院倫敦籌備處(寰遊記;海十、一「佛教史料」)。今存倫敦無線電臺廣播之「告全球佛學同志」,疑即此晚所講。
六日,大師偕陳濟博抵比京(寰遊記)。
七日,訪王公使景岐;偕赴中比友誼會之聚餐會。大師與王公使、比駐華公使華洛斯、國那社社長泰士合影(寰遊記)。
八日,大師偕陳濟博,應齊爾教授之約晤;會見梵文教授杜門,希臘文教授格列古爾,波多大學哲學教授兌生,星洲新國民報記者胡鑑民。大師與齊爾談其自由哲學,與大師自由史觀,意見為近。翌日,鑑民以所譯自由哲學來,大師因為之作跋。鑑民作〈太虛法師在歐州〉,載於星洲日報;介紹大師學業,頗致推崇(寰遊記;跋齊爾博士所著自由哲學;鑑民〈太虛法師在歐洲〉)。
九日,應東方學會約,晤會長普善,荷蘭佛學者費式爾等(寰遊記)。
十一日,參加王公使夫人發起之海外拒毒後援會成立會(寰遊記)。
十二日,大師與陳濟博,訪滑鐵盧之古戰場,觀戰地寫真之油畫(寰遊記)。
十三日,應東方學會之茶會。費式爾贈大師以《菩薩地經》(殘片)梵文法文華文之會譯(寰遊記)。
十四日,鄭松堂以德國佛郎府大學中國學院衛禮賢院長之函來迓(寰遊記)。
十五日,費爾式來寓,諮訪佛學。大師為略說《成唯識論》大意。是晚,大師偕鄭松堂(太朴)乘車去德,王公使等均來送別(寰遊記)。
十六日,大師抵德之佛郎府。寓雷博爾脫私家宿舍,幽靜閒曠,乃暫息征塵(寰遊記)。
十七日,晤衛禮賢。商定:鄭君為大師譯華成德,編書交敏興之雪洛斯書店出版。中國學院學員詹顯哲,常來為大師譯語(寰遊記)。
某日,大師訪詩人歌德之遺屋(寰遊記)。
某日,達姆斯達德城之開在林伯爵,得張君勱介紹,函約大師往遊。開氏於佛學頗有所見;大師與談禪宗(寰遊記;與德人談話鱗爪)。
二十九日,大師講「身命觀與人生觀」於佛郎府大學,衛禮賢譯語;聽者六、七百人,多半為該校員生。大師舊識卜爾熙公使,亦專誠來聽。是講稿,以緣起之「和合」、「相續」為身命,而以唯識、中觀義說之。德人讀此稿,多有來函商討者(寰遊記)。
按:海刊十卷一期「佛教史料」,講題作「佛陀哲學原則」,誤。
十二月一日,大師偕衛禮賢,詹顯哲去敏興(寰遊記)。
按:海刊十卷一期「佛教史料」,謂大師於敏興中國學院講「佛學大綱」,衛禮賢譯語。實為衛君代講之誤。
五日,大師返佛郎府。寓中國學院,常占一室以誦經(寰遊記)。
十二日晨,大師著衣誦經次,卜爾熙公使來。卜使約大師及衛禮賢,作萊茵河探勝之遊。與卜使談及:國際間相忌相侵,終無以得人世之和樂(寰遊記;與德人談話鱗爪)。
十四日,大師講演「佛學之變遷大勢及其新傾向」於中國學院,衛院長譯語。聽者二、三百人,皆熱心東方文化及哲學與佛學之研究者(寰遊記;海十、一「佛學要聞」)。
其間,大師與衛禮賢商決:以中國學院為世院之德國通訊處,招集發起人。於院刊譯載中文佛經(寰遊記)。
十七日晚,詹顯哲陪大師赴萊勃齊,應海里士、萬燦之教授之請。至則時值寒假,乃改訂後期(寰遊記)。
十八日,萬燦之來訪。以海里士之邀,往參觀東方學院,與海里士、魏勒晤談(寰遊記)。下午,應杜里舒教授之約晤(蔡孑民、張君勱介紹)。大師詢其「隱德來希,為原始唯一而終歸於一,抑生物始終各有其一」[A329]?杜氏承認前說,而以始終之間,則各生物各有其一(寰遊記)。
十九日,應愛吉士教授之邀晤。愛氏謂:『在科學思想上能建立世界新宗教者,唯有佛教』[A330](寰遊記;與德人談話鱗爪)。
二十日,抵柏林。時詹顯哲應國府之法院編修職,大師乃與話別(寰遊記)。
某日,訪中國公使館,晤梁祕書穎文。年底無事,日與留德學生俞大維、趙懋華、周自新、錢子寧、李祖冰、鄧名方等相晤談。并晤鄧演達、黃祺翔、任右民、巴玉藻諸君。遊覽過年(寰遊記)。
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戊辰——己巳),大師四十一歲。
一月三日,大師赴學生總會,共慶新年(寰遊記)。
四日,遠東協會總祕書林待,以衛禮賢之介,約大師往晤;見會長叩爾納等(寰遊記)。
五日,以駐日德使索爾夫之介,民族博物院萊辛(曾從梅光羲學)教授,約大師往晤(寰遊記)。
六日,大師應約赴德國外交部,晤東方司長脫老乎脫孟,課長密歇爾遯。脫氏以上次歐戰,由於缺乏道德修養。大師告以:
『歐洲以前本亦有宗教信仰,以為道德涵養。但因近代科學知識之進步,歐洲以前所信之宗教,在科學理智上已難成立其信仰。故應有從科學理智而上達於最高最圓滿之佛法,以為現代歐洲之新信仰,促進於道德之修養』(寰遊記;與德人談話鱗爪)。[A331]
八日,大師出席德國遠東協會、外交部、大學院、柏林大學之聯合歡迎晚餐,商世界佛學院事。獲悉駐日索爾夫大使不日回德,因決留柏林小住(寰遊記)。
其間,疊應哈勒、萊辛諸教授之茶會與晚餐(寰遊記)。
十六日,大師四十初度,攝影自題(詩存):
旋偕鄭松堂,應(張君勱介紹)倭伊鏗夫人約,去耶納,寓倭伊鏗紀念室。晤倭夫人,甚致慨於近代之歐化,而表示仰慕中國古文化之熱忱。晚,開演講會,大師講「佛法與哲學」,鄭松堂譯語。聽者以倭伊鏗哲學會會員為多(寰遊記;與德人談話鱗爪;海十、一「佛教史料」)。
十七日晨,參觀大學及擊劍會。午後,赴萊勃齊。晚,講「佛法與科學」於萊勃齊大學,鄭松堂譯語,聽眾近千人。杜里舒、愛吉士、海里士等,送大師回寓,設茶點再作長談(寰遊記;海十、一「佛教史料」)。
十八日,還柏林(寰遊記)。是日,國務會議議決,公布「監督寺廟條例」二十一條,有以全部寺產充社會公益趨勢(略史;海十、一「佛教史料」)。
二十日,維德海伯爵來訪,詢禪定與神通(寰遊記)。
二十一日,博爾士滿教授,邀過其家茶敘(寰遊記)。
二十二日,萊辛陪大師赴普魯士教育部長伯克之約晤。伯克允為世院發起人;有成立佛學院意,大師乃以佛學之內容,應分教理與行果二部,由萊辛譯成德文以告之(寰遊記)。
二十四日,聞蔣雨岩公使來柏林,大師偕萬燦之往訪(寰遊記)。
二十五日,大師講學於民族博物院,萊辛譯語,聽眾六、七百人,以柏林大學師生為多。旋赴柏林佛學者司泰恩凱成立之柏林佛學會,講「人生佛學」,聽眾百餘,並信佛士女(寰遊記)。
按:〈中國近代之民族生活〉,原注「在德國耶納城講,余乃仁記」[A333]。考遊記,耶納既無此講,余乃仁亦未至德國。據題推察,疑即於此民族博物院所講!
二十六日,大師應留德學生總會約,集有志研究佛學之中國學生,為之講演(寰遊記)。
二十七日,司泰恩凱來訪。司氏於禪定頗多熏習。衛禮賢來訪,知徵求世院發起人,已得各國六十餘人之贊允;大師乃與話別(寰遊記;與德人談話鱗爪)。
二十八日,大師以法國外交部電邀等事,乃與柏林友人話別,離德去法,蔣公使來送行(寰遊記)。
三十日下午,大師還抵巴黎,余乃仁、胡詠麟、楊婁峰、信源等來迎(寰遊記)。
二月一日,大師訪齊代辦。晚應希爾筏勒肥之約晤。時日本聞風興起,亦派僧侶來法傳教。希氏素與日友善,欲設法日佛教學院(寰遊記)。
二日,大師奉藏佛及佛畫二幀,張供巴黎佛學會(設龍舒女士別墅)。集會員,與之商訂章程(寰遊記)。
三日,大師至東方博物院,應法國外交部之歡迎會,到伯希和、葛拉乃等。法國外交部代表比勒致歡迎辭。謂:法政府令巴黎市政廳,即捐地為世院基址。大師致謝,語以待商諸發起諸君(總院是否設巴黎),惟當以法政府之盛意,通告各通訊處。會畢,大師與伯希和互致傾慕。時法國允為發起人者,已三百餘(寰遊記)。
八日,旭佛乃爾夫人供午齋。夫人為女交際家,任職國際聯盟會。席間為談佛法要義,信心大發(寰遊記)。
十日,「己巳元旦」,巴黎佛學會開成立會,大師出席指導。為誦《彌勒上生經》,導唱三歸依,略示《上生經》大意。龍舒女士與旭佛乃爾夫人,乞授皈依,乃名以德貞、德亨。大師以慈宗三要,囑為譯傳流通(寰遊記)。
十二日,德貞等來送別;德貞致供養美金三百元(寰遊記)。
十三日,胡詠麟陪大師至血部耳港,乘亞美利加號去美(寰遊記)。
二十二日晨,輪抵紐約,屠副領事汝梅、沈有乾、黃恩孚、司徒一平來接;寓勃來斯冷旅館。是夕,應郭秉文之歡宴。同席有張伯苓、朱繼生、孟君治等。為論佛教及與中國之關係(寰遊記)。
二十三日,紐約宗教學院休謨教授,以汽車來,偕聽福斯登牧師之講道。休謨奉基督教,略知佛教;大師為述歷遊歐美之旨趣。休謨與黃恩孚,偕大師去宗教學院晉餐(寰遊記)。
二十四日,訪總領事館,遊唐人街。晚,應領事館歡宴(寰遊記)。
二十五日,印人達斯來訪。應而里特夫人茶會;與會者均新聞界。而里特夫人為譯世院通告書為英文(寰遊記)。
二十七日,郭秉文陪大師赴望在爾夫人之茶會,約有中國政府經濟顧問薩立門。為大師攝一有聲電影,留美紀念(寰遊記)。
二十八日,著作家孫鮑恩來,請供給有關佛學之材料。愛拉博士來談,以宗教無裨於人類之道德為言。大師告以佛法不徒為信仰,乃使人了解宇宙人生之真相,以進於道德之實行(寰遊記)。
按:遊記作「二十九日」,與此年二月平不合。
三月一日,黃恩孚陪大師往華盛頓。江亢虎來迎。晚,江夫人陪往參觀國會圖書館,即赴該館會堂講演。講畢,答該館東方部主任恆慕義之問(寰遊記)。
按:大師〈致甯達蘊書〉,署『三月一日』,而云『明日赴華盛頓』[A334],與記差一日。其後演講日期,約差一日。此由東西時差,故所說不同,今姑依記。
二日晨,王文山以車來,邀大師遊覽華市,觀參眾兩院及總統府。次訪伍梯雲公使。下午,偕江亢虎、恆慕義共觀涅槃造像(寰遊記)。
三日,江亢虎、王文山,偕大師往觀胡佛總統就職禮。當晚返紐約(寰遊記)。
四日,大師乘車赴耶魯,拉多勒教授來迎,下榻大學俱樂部。晚,講於耶魯大學,沈有乾譯語(寰遊記)。
五日,白朗洪夫人以車來迎,遂赴哈福學院;晤何樂益、路思義等諸教授。學生會公贈花束,頗熱心討論宗教。旋韓穆敦教授來,出其翻譯未竟之《二十唯識論》,於佛教之唯心哲學,頗為讚賞!晚,大師演講,沈有乾譯語,聽者四、五百人(寰遊記)。
按:遊記之「哈福學院」,即曾見前記之「初五日哈脫福特宗教學院」[A335]也。大師致甯達蘊書(二)云:『六日赴哈脫福特大學,七日赴哈佛大學講演』[A336]。然遊記明云:『哈佛大學約於三月二十六講演,並請於四月初四日參加中國學院之成立。余以日期過遲辭卻』[A337]。可知哈福即哈脫福特,而哈佛則其後未去。大師發致甯書,蓋預告而未確定,或西名記憶為難,致有此誤。
六日,大師返紐約(寰遊記)。
七日,以陳煥章、晏陽初與大師晤談,郭秉文特為設筵木蘭,大師為談佛學與共和國民及未來人世之關係(寰遊記)。
八日,赴阿立爾夫人午餐約。某老天主教師,未知佛學為何義,多不必要之辯詰;大師贈以英文講演集,令其研閱(寰遊記)。
九日,上午,赴摩訶菩提會紐約分會之歡迎會,大師講演,黃恩孚譯語。達斯甚望佛教能與印度教為聯合之運動,以促人世之和平實現。四時,應萬國(學生)公寓之約講,沈有乾譯語;即於寓中聚餐(寰遊記)。
十日,應門羅博士約,沈有乾陪大師往哥侖比亞大學。與門羅談大同之世界教育,頗得其同情。次赴施乃德哲學教授之晚餐會,富路特、薛維林、芳春熙、戴聞達四教授及休謨同席。次赴講演,沈有乾譯語,聽者多哲學系及宗教學院學生。講畢,略有問答(寰遊記)。
十一日,大師離紐約去芝加哥,沈有乾、黃恩孚、林松柏等來送別(寰遊記)。車次,賦「閒吊時哲」(孫中山、黎黃陂、康南海、梁新會)四律(詩存;人物誌憶)。
按:人物誌憶,以此為自芝加哥至舊金山車次,誤。
十二日晚,大師抵芝加哥,趙之遠、林我將來迎(寰遊記)。
十三日,趙之遠偕訪費爾特博物院長羅特,與作長談。商決:設立世院美國通訊處於是。該院藏中國佛教及儒家道家與通俗之古物及模樣甚多;大師攝古彌勒像一幀(寰遊記)。
十四日,曾任意大利廣州總領事之佛弼執禮來訪;論及世界佛學院,主設於中國(寰遊記)。
十五日,匈牙利佛學家佛意來訪,大師為解說有關於佛教之問題。次赴講演會,座設西北大學商科之講堂;克利爾譯語,聽者多為芝大及西北大學師生,及研究東方文化與佛學者(寰遊記)。
十六日,大師離芝加哥,往三藩市——舊金山(寰遊記)。
二十日,抵三藩市,龔總領事與日僧千崎如幻、美佛教徒伏倫貝來迎,寓大觀樓。當赴總領事館,及如幻之東漸禪窟。如幻留此布教二十餘年,頗得美士女之信仰,大師深許之(寰遊記)。
二十一日,如幻偕遊。晤同源會沙志培,沙以車陪遊,遇世界日報伍憲子(寰遊記)。
二十二日,周銘三、蕭孝榮,高翰來訪。蕭究心理學,大師因從詢美國現時之心理學派。那文、華軻來,邀遊金山之頂,并參觀斯丹福大學(寰遊記)。
二十四日晚,沙志培偕大師赴某夫人之茶點,來賓二十餘人,論佛學及宗教甚久(寰遊記)。
二十五日,大師偕如幻,渡海赴卜技利,應(成都華西大學教授)費爾樸博士之約。費方著《菩提達磨論》,因舉數事以就正。晤山達須教授,其後為編譯「太虛佛學」(寰遊記;記關於佛學之演說)。
二十六日,彼岸與真如,陪大師遊金山全市。次赴神田家,出席弘法大師奉讚會(寰遊記)。
二十七日,費爾樸以車來,迎大師去卜技利(山達須教授之)宗教學院講演,沙志培譯語。大師與費、山及學生討論頗久。旋赴嘉州大學之公宴,晤及李佳白公子約翰;日本佛教青年會之常光浩然,本願寺僧鋤野光藏。四時,大師講演,蕭孝榮譯語,聽者近千人。次由華軻偕赴柯克蘭之學生名譽會晚餐,同席有林同濟,酈吉利等。大師演說,周銘三譯語(寰遊記)。
二十九日,大師赴東漸禪窟講演(寰遊記)。
三十日,赴卞司脫夫人之靈智學會講演(寰遊記)。
三十一日,大師赴基督教青年會,為華僑講演,劉展伯譯語(寰遊記)。
四月三日,如幻偕大師赴日本布教師波多泰嚴之約講(寰遊記)。
五日,林華耀、沙志培、趙澄波來寓,擬購地建精舍,與劉展伯等組佛學會。大師為草緣起及簡章。下午,大師登范朋總統號,離美返國;彼岸及龔總領事、高副領事,並來送行(寰遊記)。
十三日晨──舟行七日,舟抵檀香山。本願寺開教師今村惠猛,佛教青年會幹事植田政市,美佛徒海脫三,及中島裁之來迎。大師赴十字架教會之講演,李紹昌譯語。講畢,頗多討論。次至中華會館──商會講演,李紹昌譯粵語。晤楊棣棠,惜隔於語言,不克暢談。次赴華僑之公宴。次偕植田、中島、楊棣棠,赴佛教聯合會,到日印美英佛徒五、六十人。大師略述遊歷經過,中島譯語。旋登輪而別(寰遊記;海十、四「佛教史料」)。
十二日,中國佛教界,切感於中國寺廟條例之苛虐,由中國佛學會(謝健、黃懺華等)會同江浙佛教聯合會,召集十七省代表,開全國佛教代表會議於上海,決成立佛教會。擬定章程,呈請黨部及內政部備案,并請修正管理寺廟條例(略史;海十、五「佛教史料」;常惺〈寺廟管理條例與宗教委員會〉)。
十四日,武昌佛學院關係人(先得大師函示),於武院開世院第一次籌備會,推唐大圓為籌備主任(海十、四「佛教史料」)。時武院以大敬離職回湘,改由法舫管理。妙闊、唐大圓俱來院,因有研究部之設,學員有塵空等少數人(法舫致編者書)。
二十五日晚,輪抵日本之神戶。翌日,佐伯定胤來輪造訪。大師約以同為世界佛教之新運動,而佐則特關心於中日佛徒之親善(寰遊記)。
二十九日晨,大師還抵上海。瑩照、體參、墨禪、王一亭、程仲英、徐醒忱等來迎(寰遊記)。大愚、孫厚在來見,歡宴大師於功德林,同席有蔣維喬等(大雲九十三期)。
三十日,大師應(大愚之)印心精舍之歡迎,講「去歐講學及經過之一斑」,體參記(海十、五「佛教史料」)。時大愚在滬弘法,由陳元白為之揄揚。自謂廬山閉關念佛,得見普賢現身,授以心中心咒。好言宿命,以神奇惑世,哄動全國(自傳十一)。是夏,王森甫等頗為所惑,大師告以:
『大愚偶言人宿命,事無可稽,徒益人疑謗,皆不應傳述。凡此鬼神亦優為者,佛法行人勿存心念將以為逗人方便!其被此等方便引生之信心,大抵迷信,徒長鬼神教之焰,反蔽佛光』(致王森甫陳仲喈書)。[A338]
大師以大愚『多預言世事,談人宿命,以神相駭異,遂屢書戒之』(海十、九「大師啟事」)[A339]。不聽,其徒屬且有誹毀大師者。時印老(「五月二十九日」)復某居士書,痛斥大愚,亦引起大愚徒屬之諍論。迨閻馮之戰失敗,大愚始鎩羽潛形。
五月四日,大師赴報本堂,出席上海各界之歡迎會(海十、五「佛教史料」)。盟兄圓暎致頌詞(海十、六):
『佛法有幸,傑出斯人!於末法世,乘大願輪。童真入道,脫俗超塵。學通三藏,智冠同倫。具無礙辯,融舊合新。降魔制外,裁妄續真。遨遊歐美,廣度迷津。遄歸本國,唯願揚我佛教之精神』!
五日,大師應世界佛教居士林之歡迎,講「寰遊之動機與感想」,晦盦記(海十、五「佛教史料」)。
六日,大師赴杭,住靈隱寺。十二日,杭州佛教界惠宗、却非、鍾康侯、范古農、常惺、蕙庭等,假浙江僧學院(常惺、蕙庭主辦),開歡迎大會。大師講「佛法對於現代人類之貢獻」(海十、五「佛教史料」)。
大師小住靈隱,稍事遊憩,審讀九卷潮音,作〈第九卷海潮音之回顧〉(文)。其時,留藏(西康)學法團大勇等,發「勸請全國居士如律的護持三寶書」。於印老倡導淨土而雜以儒說,有所批評(文)。
大師回甬,省奘老(敘睍言)。
按:敘署『六,三於甬江』[A340]。然大師於三日出席上海佛教會,三疑二之誤。
六月三日至五日,大師在上海,出席中國佛教會第一次執監委員會,大師被舉為常務委員(略史;海十、五「佛教史料」)。中國佛教會章程,先期由大師與王一亭聯名致書,且由王一亭親謁蔣主席,乃得內政部准予備案,黨部則猶未能批准(略史;追悼王一亭長者)。行政院六月三日批云:
『呈及會章均悉。此案前准國民政府文官處公函開:奉主席諭:交行政院,轉飭內政部查照備案:等由,業已由院轉飭內政部查照備案矣!仰即知照,此批』!
大師與王一亭之一番苦心,中國佛教會乃得略奠基礎;然僧界懵懵,固難以有為。如王一亭致大師書云:
『震屢與僧界陳述各情,請各叢林諸山大發慈悲,將佛教會及佛學會有一種真實辦理。僧界事負責者少,內部問題,更難於對外。……五月一日』。
『僧界中,於佛法真宗旨不能實行,深為可惜!即負責辦事者,亦少能如法師之眼界!……七月三十日』。
大師以管理寺廟條例之不利佛教,而該條例五月中已交立法院審核,法制委員會長焦易堂以詢大師,乃作「佛寺管理條例之建議」(略史)。
二十六日(「五月二十日」),李隱塵(年來以政局丕變,息心從持松學密)卒於漢口(法舫〈李隱塵先生追薦記〉)。
七月,度夏靈隱寺。十九日,跋〈王小徐佛學之科學的說明〉(跋)。
八月十日,湘主席何鍵來靈隱寺造訪(海十、十「圖」)。
上海有佛學書局之創辦。大師以昔(六年)購得於日本之《觀心覺夢鈔》,序而囑為流通(敘觀心覺夢鈔)。
九月一日,大師出席上海中國佛教會第二次執監常會(海十、八「佛教史略」)。
武漢信眾,推陳仲喈來滬親迓,大師乃偕以俱行(海十、十「佛教史料」)。
過蘇州,吳縣佛教會歡迎(海十、九「佛教史料」)。遊靈巖諸勝。大師出家於靈巖附近,故有詩云(詩存):
大師過鎮江,列席江蘇省佛教會(海十、九「佛教史料」)。
沿江西上。十七日,「中秋」,大師遊九華山。時寄塵在山主辦九華佛學院。容虛等陪遊,大師有九華雜詠十首(海十、十「佛教史料」;詩存)。
二十二日(「二十」),大師抵安慶。時慈航住持迎江寺,會覺為策劃佛教革命(不久失敗離去)(海十、十「佛教史料」)。
二十七日,大師乘大貞輪,抵一別四載之漢口,駐錫佛教會(海十、十「佛教史料」)。
二十九日,大師受各界盛大之歡迎。到會者,李子寬、張純一、唐祖培、王民樸等七、八百人(海十、十「佛教史料」)。大師講「甚麼是佛學」,法舫記。以教理行果統攝佛學,為大師西遊歸來所組成(世院)之體系:
┌佛教法物之蒐集┐┌─印度波斯爪哇等 │佛教史材之編考││ 錫蘭暹羅緬甸等 教┤ ├┤ │佛教經典之考訂││ 中國日本朝鮮等 └佛教圖書之纂輯┘└─西藏尼泊爾蒙古等 ┌印度小乘學派──錫蘭等屬此 │印度大乘學派──西藏等屬此 理┤ │中國綜合學派──日本等屬此 └歐美新研究派 ┌戒律──通菩薩戒別七眾戒 │禪觀──大小乘各種止觀以及禪宗 行┤ │真言──一印明以及無量印明等 └淨土──極樂淨土或兜率淨土等
是月十二日(「八月初十」),大勇卒於甘孜(傳震〈致大師書〉)。
十月一日,大師於漢口佛教會,開講大乘法苑義林章唯識章(『觀唯密二派行者學者,近有偏執,故講此章』)[A343],約兩星期而畢。法舫記,成《法苑義林章唯識章講錄》。李子寬始於法會依儀皈依(能斷金剛般若經釋序;海十、十「佛教史料」)。
十日,國慶,大師於漢口文化學院,講「文化人與阿賴耶識」,斯繼唐記(論)。
大師回武院,住一星期。時院中駐兵未去,未能積極進行。為研究員講大乘宗地圖(海十、十「佛教史料」;法舫〈大乘宗地圖釋後序〉),及「研究佛學之目的」。
佛學院院董會,徵得鍾益亭、王達五、羅奉僧等加入;仍推王森甫為院董長,以李子寬為院護(佛學院院董會略史)。
二十七日,大師依整理僧伽制度論,指導改組漢口佛教會為佛教正信會(海十、十一「佛教史料」)。
二十九日,應湘主席何鍵請,大師偕唐大圓、劉徹如等抵長沙,紹奘侍錄。駐錫上林寺(海十、十一「佛教史料」)。
三十日,大師於中山堂,開講「什麼是佛學」,凡三日;大圓、罘月、莘野合記(海十、十一「佛教史料」;十、十二「佛教史料」;十一、二「佛教史料」)。
十一月一日,大師應軍官講習所胡所長約,蒞所講「怎樣去作軍官」(海十一、二「佛教史料」)。
二日,赴僧界歡迎會。指導成立省佛教會(海十、十二「法苑藝林」;海十一、二「佛教史料」)。
三日,大師去寧鄉——大溈山,市政府備車專送(海十一、二「佛教史料」)。
七日,大師回長沙。晚,大師於第一師範(後改中山堂),開講《瑜伽.真實義品》,凡四日(海十一、二「佛教史料」)。
十日,大師應華中美術學校約,往講「佛學與美術」(海十一、二「佛教史料」)。
十一日,大師偕何主席、曹廳長等,遊古開福寺,視察佛教慈兒院;院為大師昔年蒞湘所發起(海十一、二「佛教史料」)。
十二日,大師離湘返鄂(海十一、二「佛教史料」)。
大師離鄂回南京,中途上廬山一宿(自傳十七)。是年,約竺庵來大林寺,住持經理(大林寺募修佛殿法堂序)。
二十九日,南京中國佛學會(萬壽寺)開成立大會,大師當選為會長(海十一、二「佛教史料」)。
大師鑒於舊僧之蓄意誹毀,佛教會務之難於開展,決專心於世苑(世院改名)及佛學會之建設。函辭中國佛教會常務委員及學務委員長之職(海十、十二「啟事」);佛會堅留。
是月(「己巳十月」),大師攝影,頗為莊嚴。
十二月一日,大師於中國佛學會星期研究會,講「一切法因緣生唯識現」(海十、十「佛教史料」)。
大師留京期間,訪歐陽竟無(歐陽竟無〈致太虛法師書〉)。遊棲霞、寶華山諸勝(詩存)。
大師抵廈門南普陀寺。時學僧責難諸山叢林甚力,黃健六等大不滿(海十一、四「法界通訊」)。江浙寺僧,於學院時播謠言,大師乃致函錢誠善,於海刊報道學院消息,以免淆惑聽聞(致錢誠善書二)。
大師於閩院,開講瑜伽真實義品,默如記(默如〈瑜伽真實義品講要附識〉)。又講「中國學僧現時應取之態度」。
上月卅一日,立法院通過修訂監督寺廟條例十三條。大師以建議未為采納,而有此聽任佛教自生自滅之條例(建僧大綱;略史),乃作評監督寺廟條例。
按:該條例,略史誤作「十九年公布」。
大師作三寶歌。時弘一住南寺,為之作譜(林子青《弘一大師年譜》)。其歌曲頗為流行。
三十日,大師應集美女中何達安等邀請,往遊集美,為講「佛學的人生觀」,宏度記(海十一、一「通訊」)。
民國十九年,一九三〇(己巳——庚午),大師四十二歲。
一月十九日,《太虛大師寰遊記》編成,作跋,付大東書局印行(跋)。其〈雜觀〉中,有「宗教觀」,「社會觀」,「國俗觀」,可據以見西遊之觀感。其「宗教觀」,隨順西人之說,改易前義,而視馬克思之共產主義,孫文之三民主義為宗教。
大師偕轉逢、芝峰、蘇慧純等遊泉州,駐錫開元寺。遊泉州三剎——開元、承天、崇福;參觀葉青眼主辦之孤兒院。大師於泉州民眾教育館,講「從無我唯心的宇宙觀到平等自由的人生觀」,芝峰記(自傳二十一;詩存)。以緣起無我說平等,唯識熏變說自由,後乃時時說之。又應晉江縣佛教會歡迎,講「佛教會是本慈悲心和智慧心所組成的」,亦芝峰記(文)。
按:自傳作「十八年冬」,指舊曆而言。又自傳所記行程,簡略不盡。
二十九日,(「己巳歲盡」),大師遊洛陽橋(詩存)。偕弘一、轉逢、芝峰等,去小雪峰寺度舊年(詩存)。拈偈贈弘一律師:
大師回廈,途經安海一宿,應安海養正中學請,為拈「安海養正」講之(文)。
二月二十八日,大師開始為閩院學眾,作課外講學(「閩南佛學院本年大事記」)。先後講有「大乘位與大乘各宗」(即《起信論》唯識說之意而擴充之),「佛學之宗旨及目的」,「僧教育要建立在律儀之上」,「西洋哲學與印度哲學概觀」;寶忍、岫廬、慧童、默如等記。
大師以叢林之精神盡失,而政府未能扶助佛教,佛教會亦難得改善,覺得:『非從一般佛徒中,吸取一部分真正於佛法有修學,而且具有弘法願行者為重新之建設,不能振興佛教於今後』[A345]。乃重新議訂建僧計劃,講題為「建設現代中國僧制大綱」,簡稱「建僧大綱」,大醒記。以「三寶之信產生僧格」[A346],「以六度之學養成僧格」[A347]。建僧四萬人,分學僧、職僧、德僧三級;學僧則經「律儀院」二年,「普通教理院」四年,「高等教理院」三年,「觀行參學處」三年之學程。此於僧伽制度論頗有修正,如僧數之大減少,及知各宗已失其寺院之意義。然昔年所提倡「人工之新僧化」,「僧制今論」之服勞眾,悉棄而不論,蓋取法於西洋神教之僧制(略史;復李哲生書;文)。
按:〈僧制大綱〉,主建僧四萬人。別存〈建立現代中國佛教住持僧大綱〉,則主建二萬人。大師秋冬去川,與劉甫澄、蔣特生、李哲生,均論及「擬有建立現代中國佛教住持僧大綱」,蓋摘取講記修正以備提出者。略史以此為二十年作,誤。
時印老移住蘇州之報國寺(真達等〈中興淨宗印光大師行業記〉)。
三月十三日,大師於閩院講《彌勒經》大意(「閩南佛學院本年大事記」)。
十六日,大師於南普陀寺,開講《普門品》。十八日,觀音誕,圓滿(「閩南佛學院本年大事記」)。
二十五日,上海開第二次全國佛教徒代表大會;時省佛會組織,猶未得內政部許可(海十一、四「佛教史料」)。
時閩院研究部,大師分為「法相唯識系」,「法性般若系」,「小乘俱舍系」,「中國佛學系」,「融通應用系」——五系,由研究員選習(海十一、四「佛教史料」)。大師於漳州南山寺,成立「錫蘭留學團」,習英文以備留學(海十一、四「通訊」)。
四月一日,大師以任滿,辭南普陀寺住持。經大眾懇留,允為連任(「閩南佛學院本年大事記」)。
八日,佛誕紀念,大師講「紀念釋迦牟尼佛」,默如記(「閩南佛學院本年大事記」)。
是月,大師創議為《華文佛學分科研究編輯》,由佛學書局印行。其方法與目的為:
『依大藏佛典為原料,從各種科學之立場,分門別類以為採集之研究,更憑其研究之所得而組成各科科學;乃可提供現代思想界中各科學學者之參考,又使研究各科科學者,皆得分途進入於佛學。於是乎佛學乃成科學之哲學,佛教乃[A348]成科學之宗教;以之綜合現代之思想而建立現代人類之新信仰』(文)![A349]
其後,唯有周某之「經濟學與佛學」應世,而內容直不知所云!於此實不禁佛教無人之慨!
大師留閩期間,應世界書局之約,改編《佛學概論》為《佛學ABC》以行世。
大師應廈門大學之約,往講「佛學在今後人世之意義」,芝峰記。大師以為:『人類的文化,是依各宗教為集中點而彼此有歧異』[A350],故主以耶、回、佛為三大文化總線索而研究之。歐美澳以耶,亞西及非洲以回,而亞南亞東之文化,則以佛教得以見其總線索。分別研究,再『將三大系的文化,鎔冶在一爐,使之鑄成為全人類瑰瑋燦爛的新文化』[A351]。而近來之哲學,如新實在論之「中立元子」而「論理構成」;唯用論之「純粹經驗」而「知識彫成」,大師論為漸近佛法之「諸法眾緣生」與「諸法唯識現」。時又講「民國與佛教」於雙十中學,亦芝峰記(記者「附識」)。〈評(西田幾多郎)善之研究〉,〈書(菊池寬)復讎以後〉,〈附從譯本裡研究古禪法及禪學古史考之後〉,蓋閒閱閩院藏書而作之短評。
十一日,大師離廈回滬(「閩南佛學院大事記」)。
大師遊天目山。〈紀遊〉十二絕,有『桐花滿地著春痕』[A352]之句。
五月,大師過杭,作〈靈隱寺慧明照和尚行述〉。慧明卒於二月,卻非乃繼任方丈(文)。
十一日,大師以北平楊明塵,代表朱慶瀾、齊耀珊等來滬歡迎,因偕赴北平(海十一、五「佛教史料」「禮請法師疏」)。
十八日,抵平,駐錫柏林寺,受住持台源及大眾之歡迎(海十一、五「佛教史料」;海十一、五「圖」)。
二十日,北平佛教界,於華北居士林,開會歡迎,大師講「學佛的下手方便」(海十一、五「佛教史料」)。其後,更講有「國家觀在宇宙觀上的根據」,「人生的自由問題」。
大師應華北居士林請,開講《華嚴經.普賢行願品》(海十一、五「佛教史料」)。
二十八日,四川省佛教會來電,歡迎大師入川弘法(海十一、六「通訊」)。以本年初以來,劉文輝(自乾)以私事致嫌隙,提賣寺產,防區內四十五縣,悉遭摧殘(海十一、七「佛教史料」)。
六月,三時學會韓清淨等,招遊香山別墅(詩存)。
大師擇定北平北海內小西天寺為世界佛學苑苑址(致蔣特生書;法舫致編者書)。
有持陳公博唯物論文以詢,大師乃作「什麼是物」以破之,載大公報(緣成史觀一)。
大師回滬,順道遊青島(詩存)。
二十五日,大師在上海,出席中國佛教會第二屆執行委員會第二次常務會議(海十一、七「佛教史料」)。
時法舫以世苑事,奉召自漢口來滬,謁大師於淨業社(法舫致編者書)。
時康藏留學團團員恆演(大慈子)回國一行,編有《略述西藏之佛教》,大師為序於「覺園」。宗喀巴之三士道次,教團基於律儀,密宗之納於教理軌於律儀,與大師意見相合,而受世信毀不同。敘中有曰:
『宗師以行修果證,與宗繼有人之故,久成勝業。吾乃徒託空言,不唯為世所嘲侮,而從予起信入佛門之弟子,亦有違越而不聽受者;則又不禁悲慚塞心,而俛仰無以自安者也』![A353]
蓋以康藏留學團,大勇卒後,由大剛率領。山居乳食既久,乃不知今日何日!不滿大師弘化苦心,建設世界佛學苑本意,迭陳兩電,望大師先往西藏修學正法,再事弘通。大師門下而顯露叛離情緒者,此為其開始。武漢王森甫、羅奉僧、張純一,馳電折之:
『兩電奉勸虛公,殷殷以先學後教為請。用意雖佳,而為計已左。同人等一再討論,未便冒昧轉呈。……區區藏文,何足勞虛公一盼!即令含義宏深,已有法師及諸同學,留學多年,專精研究,自能負網羅介紹之全部責任。更不煩虛公捨全就偏,拘於一隅,有礙世界佛學苑之進行程序也』!
大師去甬,轉慈谿保國寺度夏(重纂保國寺志序;瑩照〈致大師書〉;亦幻〈致大師書〉)。
時圓暎初任天童寺住持,大師往訪之(詩存)。
遊奉化雪竇寺,有〈雪竇為石侯畫師題山水〉,〈仿宋覺範禪師畫梅贈奉化蔣公〉二詩(詩存)。
按:潮音草舍詩存,編次於辛未年,誤。十九年海刊已載此詩。
七月七日,川省僧眾,向劉文輝大請願(海十一、七「佛教史料」)。
八月,大師應瑩照約,偕李了空(子寬)遊普陀,卓錫息耒院(詩存)。
九月,北平世界佛學苑(華英文系)柏林教理院成立,台源、常惺任院長。閩南「錫蘭留學團」,移柏林寺。法舫(武昌停辦研究部,會覺為管理)偕塵空抵平,移世苑設備處於柏林寺。胡瑞霖主財政,法舫任書記,兼柏林教理院監學(世界佛學苑圖書館開幕紀;法舫致編者書)。
十三日,大師偕克全,乘直航重慶之福順輪,自滬入川弘法(海十一、九「佛教史料」)。
按:覺群社《太虛大師行略》,作「二十年入川弘法」,誤。
經漢口、宜昌,並登岸為信眾開示,兼授皈依(海十一、九「佛教史料」)。
二十四日晚,大師抵重慶,慈雲寺住持雲巖等,迎宿南岸獅子山(佛教中醫慈濟院緣起;海十一、九「佛教史料」)。
二十五日,過江,赴長安佛學社之歡迎會(海十一、九「佛教史料」)。大師略示「佛學」,克全記。
二十八日,大師應馮均逸(縣長)之請,於舊縣議會議場,講「破妄顯真」,克全記(海十一、九「佛教史料」)。
其間,於報恩寺川東中等佛學傳習所,講「僧教育之宗旨」,克全記(文)。
十月四日,重慶南岸獅子山,延諾那喇嘛,開西南和平法會,凡四十九日(海十一、十一——十二「佛教史料」)。
大師離重慶去成都。六日,「中秋」,大師等抵遂寧。趙伯福(參謀長)與臧縣長等,留度中秋,駐錫梵雲山。於遂寧公園,講「佛學之原理及其建立」。大師與趙伯福,商談整理佛教事(文;詩存)。
九日,大師抵蓉(成都),駐錫文殊院(海十一、十「通訊」)。
十一日,大師赴四川省佛教會之歡迎會,與會者七、八百人。講「建設適應時代之中國佛教」,克全記(海十一、九「通訊」)。
十二日,赴少城公園,應成都佛學社(社長皮懷白)請,講「諸法眾緣生唯識現」,聽眾千餘人(海十一、九「通訊」)。
十三日,大師偕曾普馨等赴峨嵋,瞻禮普賢道場。十八日,至接引殿。凡所遊禮,悉紀以詩,存〈自成都至峨山用譚晴峰峨圖記勝三六韻〉(詩存;海十一、九「通訊」;詩存外集)。下山,至峨嵋縣佛教會,就遊觀所得,講「峨山僧自治芻議」,以供僧眾參考(文)。
二十四日(「初三」),大師還成都道中,經嘉州,遊大佛、烏尤諸勝。翌日,於嘉州公園(佛學社)講「改善人心之漸教」,克全記(果瑤〈上太虛大師書〉)。
二十九日,大師於成都文殊院,開講「瑜伽菩薩戒本」,克全與普超記。十一月五日圓滿(海十一、十「佛教史料」;來富隆《西來演說集弁言》)。大師峨山返蓉,函劉自乾,建議整頓峨山,籌設僧自治會(海十一、十一——十二「佛教史料」)。
十一月一日,中央大學邰爽秋等之廟產興學運動復活,發表宣言,成立廟產興學運動促進委員會。案經國民黨第三屆第四次全體會議議決:「本案經教育組審查,認為應送政府,發交教育部,會同內政部及古物保管委員會,妥擬辦理」。於是僧界又復震動,佛教會、現代僧伽社等,一致呼籲反對(現代僧伽)。
五日,大師應四川大學中國文學院約,蒞院講「大乘漸教與進化論」,濮冠雲記。某日又講「佛學的現實論」於川大外國文學院,袁輔臣、王天中記(西來說法集;海十一、十一——十二「佛教史料」)。
按:此依《西來說法集》;史料則講題彼此互易。
六日,大師移錫公園成都佛學社,開講《華嚴經.普賢行願品》,王普照、余蒼一、樓維克合記,成《大方廣佛華嚴經入不可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講錄》(西來說法集弁言;海十一、十一——十二「佛教史料」)。
十一日,蒞成都大學,講「寰遊所得之佛法程序」。下午去新繁龍藏寺,於體育場講演「中國今日所最要者是何事」,克全記(西來說法集;海十一、十一——十二「佛教史料」)。
十四日,劉自乾、鄧錫候、田頌堯(馬瑤生,王瀛泉代)三軍長,假通俗教育館,設蔬歡宴,大師講「佛法之真精神」,克全記(西來說法集;海十一、十一——十二「佛教史料」)。
十五日(「二十五日」),經期圓滿,大師授瑜伽戒(致蔣特生書四;來隆富《西來演說集弁言》)。
十七日,大師赴成都臨時執法處,應處長劉輔周請,為政治犯講「緣生史觀」,克全記(海十一、十一——十二「佛教史料」)。
其間,以華西大學費爾樸相約,蒞校講「佛法之理證與事行」,克全記(中國需耶教與歐美需佛教;西來說法集)。
講稿,皮懷白囑來隆富集為西來演說集,由劉肇乾施資刊行(《弁言》)。
十八日,大師離蓉赴重慶。經敘府,於敘府佛學社講「佛教之新趨勢及其修學方針」,克全記(致蔣特生書四;川東講演集;詩存)。
二十七日(「初八日」),大師於重慶佛學社,開講《心經》。續講「瑜伽菩薩戒本」,隆賢記(海十一、十一——十二「佛教史料」)。
大師在渝,於重慶大學講「菩薩的人生觀與公民道德」;四川第二女師講「怎樣做現代女子」;巴縣監獄講「緣成史觀」(文;佛學與宗教哲學及科學哲學)。
遊老君山、佛圖關、華岩寺諸勝(詩存)。
某日,劉甫澄(湘)於楊柳街招待所,歡宴大師。談次,劉擬選派漢僧入藏留學,以通漢藏之文化友誼。大師因告以世苑之組織,不如先就川省設學校,集漢藏僧青年而訓教之為便。潘仲三、何北衡、王旭東、王曉西等韙其議;何北衡建議,以衰廢不堪之縉雲寺為院址。漢藏教理院,即緣此發起(漢藏教理院緣起;漢藏教理院碑;王曉西〈悼憶大師〉)。
大師乃復溯嘉陵江而上,遊北碚,參觀江巴璧合峽防局,受盧作孚之招待。大師講「創造人間淨土」,克全記。遊北溫泉,望縉雲山之雄勝(新中國建設與新佛教;詩存)。
按:新中國建設與新佛教,以此為二十一年事,誤。又吳從周〈太虛大師在縉雲寺之前後的我見〉,謂:
『在渝出發後,首先即到北碚縉雲寺』。不但詩存編次於成都歸來後,且〈川東雜詠〉之〈由重慶赴合川道中〉,有『一日輪舟三百里,合川城已到東隅』[A354];及〈沿嘉陵江赴成都〉之〈小三峽〉,有『溫泉二巖合,浮石半灘邊;饒有園林趣,遙瞻意興騫』[A355]之句。則知由重慶去合川,中途並未登北碚及北泉遊覽。
大師在渝在蓉,頗望能就川省施行「建立中國現代佛教住持僧」,與劉自乾、劉甫澄、蔣特生、趙伯福,李哲生等均有論及,然卒無成(致蔣特生書;復李哲生書;致劉甫澄及川東各信佛者書)。
十二月,大師離重慶至漢口。「十一月十五日」,為王森甫五秩之慶。佛教正信會,乃於二十三日(「初四日」),請大師開講維摩詰經為壽(維摩詰經序;〈王森甫五十初度恭請太虛大師講演維摩詰經緣起〉)。
民國二十年,一九三一(庚午——辛未),大師四十三歲。
一月一日,大師被邀參與漢口律師公會之新年團拜,講「法與佛學」,周文瀾記(文)。
大師以中國佛教會函催東下(海十二、二「法界通訊」)。過南京,晤梅擷雲(光羲)(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書後)。
大師偕李子寬去寶華山,訪戴季陶,商世苑建設事。值寶華山戒期,大師為示「戒為定慧之基」,李子寬記(文)。
十六日,大師出席上海中國佛教會第一次常務會議。議決:三月十五日,召集江浙諸山開特別會議;四月八日開全國佛教徒代表大會,約各省區、蒙藏、四大名山、佛學院、居士林等派代表來會(略史;海十二、三「佛教史料」)。
是年,海潮音改由滿智編輯(南北東西之海潮音)。柏林教理院創刊「佛教評論」。
大師抵廈門南普陀寺——閩院。
二十三日,大師應鼓浪嶼武榮中學陳存瑤校長邀請,蒞校講「釋迦牟尼的教育」,芝峰記。中華中學所講「亞歐美佛教之鳥瞰」,亦此時講;宏度記。
二月,大師應閩南信眾請,就蔡慧誠(契誠)湧蓮精舍,講《唯識三十論》。岫廬記,成《唯識三十論講要》(附記)。
十五日,大師作〈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梅擷雲作)書後〉。以為:
『舊譯(流支、真諦譯)之異於新譯(玄奘譯)者,……當視為傳泛世親學或誤傳者,而正世親學乃應以新譯為準』。[A356]
十七日,「元旦」,書〈維摩詰經中正信會員格言〉(文):
『「執持正法攝諸長幼」:謂深信佛教之正法,以攝化若長若幼之群眾也。此為總句,本會會員皆應本此以行;而總務部、修持部員,尤須身體力行之!
「一切治生諧偶雖獲俗利而不以喜悅」:謂經營實業,治理生產,而能輕財樂施也。本會會員皆所應行!
「遊諸四衢饒益眾生」:謂作社會教育家、公益家、慈善家也。本會慈濟團、宣化團員所應行!
「入治正法救護一切」:謂政治家、法律家、軍事家,當存救世護民之心也。本會護法社社員所應行!
「入講論處化以大乘」:謂入諸學術研究院、研究館、講演會、討論會等,皆以大乘佛學融貫之也。本院研究社社員所應行!
「入諸學堂誘開童蒙」:謂開辦小中大學,教育青年,啟發佛慧也。本會宣化團團員所應行』![A357]
二十一日,撰〈成實論大意〉(文)。
二十八日,大師於閩院,開講「大乘宗地圖」,寶忍記(法舫〈大乘宗地圖釋後序〉;海十二、三「佛教史乘」)。
三月十六日,大師為閩院學僧,講「學僧修學綱要」(文),以「立志的標準」,「為學的宗旨」,「院眾的和合」,「環境的適應」為訓。
是春,李子寬以受派赴臺灣考察臺灣財政之便,來廈晉謁,大師偕以登五老峰。李氏因發心築「太虛臺」以為紀念(海十二、三「佛教史乘」)。
時常惺還江蘇任光孝寺住持。
四月一日,大師應南京中國佛學會請,假覺林講「法與人之研究」,凡三日,胡法智記(文「注」)。大師晉京,為世苑苑址事。太平門外佛國寺住持如民,願讓寺址寺產為世苑苑址。四月六日,由李子寬洽商成議,代表世苑接收。地處首都,勝於北平(略史;海十二、八「通訊」;海十三、二「史料」)。
八日至十日,大師出席上海之全國佛教徒會議,被選為執行委員。會議中,大師提出「告全國佛教徒代表」,堅決表示:敷衍之教會,有不如無。略云:
『廟產興學已打銷,再言整頓僧寺、興辦教務等,徒惹人厭』![A358]
『本會第二屆以來,經費益枯窘,人才益凋敝。常務委員開會,每不合會章。如委託非本會委員為代理人,及一人同時代理二人之違反辦事細則第八條。他若開會不推定主席、記錄,不具開會儀等。又名為佛教會總辦事處,而辦事員中甚至無一僧人或正信居士,如此何能構成為全國佛教最高機關,而期其能得全國佛教徒之信託,振興佛教事業耶?今謂如中國佛教會要續辦者:一、必須精選才德僧伽、正信居士,以構成常務委員會及總辦事處。每半月須將議辦之事,通知全體執監委員與各省佛會,以憑糾察。二、最少須籌有確定之常費三萬元,除常委及辦事員能有安定之辦事經費外,并辦一萬不可少之會報,及急需之「全國各級佛教會辦事僧員訓練班」,以期各省各縣佛教會,陸續可得有能貫徹本會宗旨之辦事僧員。否則,空掛一招牌,而每徒耗討乞得來之數千元經費,反為佛教增加許多不合理不體面之情節,倒不如從速將中國佛教會自動解散取銷之為愈』![A359]
『不能振作,應即取銷!願先決,然後改選』。[A360]
會議改選結果,大師一系獲勝利(一向包辦操縱之滬杭名流失敗),仁山、台源、謝鑄陳、黃懺華並任執委。黃健六、鍾康侯等落選(海十二、四「史乘」)。新舊之間,顯然趨於破裂。如黃健六致滿智書云:
『開會三日中,一再詳觀詳審,一方面(舊派)則精神渙散,一味憂憤;一方面則抱定決心,惟知一意孤行。雖以常惺法師之穩健,平日議論最能持平,而此次亦驟然急進,意志異常堅決』!
十一日,中國佛教會開第三屆第一次執行委員會議,聞蘭亭來函辭職。當推舉太虛、圓暎、仁山、台源、德寬、王一亭、關炯之、黃懺華為常委。下午,開第一次常務會議,圓暎來函辭職(海十二、四「史乘」)。大師與仁山、王一亭、謝鑄陳等,全部接管中佛會,移至南京毘盧寺(略史)。
大師作「由第二次廟產興學運動說到第三屆佛教徒全國代表大會」(文)。
是春,大師募款捐助摩訶菩提會——興復鹿野苑之建築(復大菩提會秘書維利申喀函)。
大師駐錫南京佛會辦事。五月,國民會議開會,大師「上國民會議代表諸公意見書」。擬就保護寺產之建議,經班禪代表提出會議通過。十三日(「元」),致電達賴,請其來京與班禪修好(蓋時大師與班禪晤談,知班、達間之隔礙,起於徒屬)。其後八月一日,國府乃公布維護寺產之明令,謂:
『以後無論軍警,以及機關團體個人等,如有侵奪佔用佛寺僧產者,概依法律辦理』。[A361]
中佛會之成立,至是始獲得中央黨部之認可(略史;呈行政院維護佛教寺僧;電邀達賴來京)。
大師駐京期間,隨時弘化:講《心經》於中國佛學會,李了空與胡法智記,成《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講義》;講「佛學與國術」於中央國術館,傳戒、胡法智記;講「現代人生對於佛學之需要」於基督教青年會,談玄、胡法智記(文)。
時以圓暎等辭職,諸山承認之經費抗而不繳,不合作運動,陷會務於無法進行(略史)。而黃健六致書大師,且印刷分發,指會議選舉為不合法,建議中佛會移滬辦事(略史;黃健六〈致滿智書〉)。大師鑒於事之難行,亦於六月三日(申報)聲明辭職(黃鐘)。
十四日,上海部分執委,以協和挽留名義,於上海功德林,召開第三屆第二次執行委員會。議案如下:
『一、王一亭居士提議:請辭職各執監委員一致挽留,請求復職。議決:通過,去函敦請。
『二、王一亭居士提議:南京設立會所,上海仍應設駐滬辦事處,並於四屆大會提出追認。議決:京會請太虛法師、謝鑄陳居士主持會務。上海設駐滬辦事處。常會由會召集,或即在上海開會。公推圓暎法師暨王一亭居士為辦事處主持,有事開會公議。又公推鍾康侯居士為本會駐滬辦事處祕書長,每月致送車費五十元』(現代僧伽四、三)。
此非協議挽留,實乃偷天換日,棄京會於不問。大師佛教會之工作,完全失敗。圓暎為江浙諸山叢林、名流居士所擁戴,以反對佛教之革新,大師與圓暎間,乃不可復合。
二十一日,大師主持中國佛學會之改選,加強組織(海十二、九「史乘」)。
二十八日,大師離京抵北平。七月二日,發出退職之通告,以明今後之責任。時雲南、四川等省佛教會,攻訐黃健六而挽留大師之函電,編集為〈黃鐘〉。茲錄有關函件二種,以略見當時情形。大師復黃健六書云:
『惠書展悉。雖則溢譽之辭,才追繡虎;其如無悔之意,德躍亢龍。然此個己之間,亦何關於得失!憶前者華札朝至,蕪緘夕復。亦既披陳實情,冀袪疑滯。並云:如有良方,願承明教;儻求改進,儘可提商。乃遽爾印刷分發,挑起教內之鬥爭;報章騰播,引來俗間之非毀。致令已認之半數經費,抗延不繳;議決之會務僧員養成,設辦莫從。百事阻撓,群凶肆擾。不惟口吐刀矛,上搖監察院之聽;直欲身為屠膾,下挾流氓幫之威。弟兄反目,邪外快心。廟產興學,雖打銷於國民會議而又促成立;佛會許設,雖通過於中央黨部而仍莫進行。事至於斯,勢安可為!宣布退出,夫豈容已!紙老虎戮穿,不堪再用;破沙盆扶起,但逞偏鋒。鹵莽為能,未嘗非法而竟成非法;駢枝亂設(指上海辦事處),已是糟糕而更成糟糕!未見調聏有方,硬為拉扯奚益!應移居士之熱誠,從事眾頑之感化。稍解唯我唯私之癡,微發為教為眾之意。勿存把持,重謀組織。欲建僧寶之住持,必為僧制之整理;斯言決定,可喻金剛!實施方案,能立初步基礎;新進危言,本祇什一希冀。若得提攜之道,不難和合以行。吾自審捨身捨心,救僧救世,慧德無讓古賢,福緣乃遜時傖!每逢隨俗浮沈,可括囊無咎無譽;纔一發心拯拔,輒招致疑神疑鬼。進無可許,退猶不容!憎愱所加,濫小報詈為修羅;顛倒之極,捏名信誣為邰(爽秋)黨。縱無傷吾之毫髮,亦可覘世之響趨。出任勞苦,徒損自他,則不惟我應忘世,而世亦應忘我矣!嗟乎!居士!亦能永忘之歟』![A362]
黃健六致滿智書云:
『不得已,始致書太虛法師,有所商榷。意圖挽救於萬一耳。而昧者不察,一味以私心妄想測度,先後以謗書十餘種紛投沓至,捏詞誣陷,遍發傳單。舉凡人間之卑劣手段,皆不惜引而用之。或盜用安慶迎江寺之名;或假託正信會三萬餘人之眾;或捏稱安慶佛教會改組促進會名義。無中生有,盡情誣辱。一時知名之彥謝鑄陳居士……,來書亦斤斤於職負去就為辭,何示人識量之不廣耶』?
大師抵平,駐錫居士林。當晚為大師洗塵,到靳雲鵬、祁大鳴、熊東明、胡子笏、汪波止、台源等四十餘人(海十二、九「史乘」)。
七月一日,大師應華北居士林暑期佛學講習會請,講《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胡繼羅、繼歐、繼木合記,成《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釋》。後又講《大乘入道次第章》大意(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釋序;海十二、九「史乘」;法舫致編者書)。
三日,大師講「僧教育之目的與程序」於柏林教理院,化城記(文)。
五日,大師開始於柏林教理院,講《大乘宗地圖》。逢星期日星期一開講,凡三十小時而畢。法舫記,成《大乘宗地圖釋》(法舫〈大乘宗地圖釋後序〉)。本圖釋,為大師八宗平等各有殊勝之極則,分「教法」與「宗義」而廣明。一切佛法,概從第六意識為中心而觀察之,蓋深得唯識學之心髓。然此為大師過去之佛法統系,講時已心不在是,故曰:
『此圖為華文佛法之一總綱,總持華文所詮表之一切佛法也。最近所創世界佛學苑,其研究佛法之根據,又較吾昔根據華文者大有擴充』。[A363]
『今後之佛學,應趨於世界性,作最普遍之研究修證與發揚。……今後研究佛學,非復一宗一派之研究,當於經律論中選取若干要中之要,作深切之研究,而後博通且融會一切經律論,成圓滿精密之勝解』。[A364]
「上不徵五天,下不徵各地」[A365]之拘局,時已大為解脫。昔擬作大乘宗地之引論、本論、餘論(大乘宗地引論),僅成引論,且以此圖釋作本論,而餘論不出。其後,以「現實主義」為本,改名《真現實論》,以前所出者為「宗依」,且將作「宗體」、「宗用」論,以完成其全體思想。
其間,以梅立德之約,大師講「宗教對於現代人類的貢獻」於協和醫院華文學校,法舫記。又於彌勒院佛教學校,講「現代學僧畢業後的出路」,台源記(文)。
八月十二日,申報有慧空、大覺等聲明,攻訐大師,不數日,慧空等聯名否認。蓋時黃健六本師諦老,講《涅槃經》於上海玉佛寺。現代僧伽社員,多憤黃健六之作梗。適心道以諦老十六年所作金剛經新疏——詡為老人三十年持誦之獨到者,實為清溥畹經疏之抄襲,告於芝峰,乃以「覺道」為名而揭發於《現代僧伽》。諦老徒屬不忍,因有捏名慧空等意外之誹毀。大師知係《現代僧伽》招來反嚮,置之不理(與康寄遙書三)。此為中佛會事件之餘波。
十八日,靳雲鵬(翼青)從大師受皈依,請於華北居士林講《八識規矩頌》為紀念。胡繼歐記,成《八識規矩頌講錄》(海十二、九「史乘」;法舫致編者書)。大師先明順轉雜染分,以第六、前五、第八、第七識為次第;次明逆轉清淨分,以第六、第七、第八、前五識為次第。悉以意識為出發,頗便初學。
時大師於居士林,更講有「從世界危機說到佛教救濟」;「念佛往生的原理」。「佛教應辦之教育與僧教育」;「從中國一般教育說到僧教育」,當時佛學院之僧教育,不盡如大師理想,以為:
『仿辦(世俗學校)的佛學院,亦幾於為「寺僧社會」添造出不切實際、不符宗旨的游僧』![A366]
『今日的僧教育,應速分為兩大支:一支為汰除的僧教育,使之退為沙彌或優蒲,以習農工而自食其力。一支為考取的僧教育,使之入律儀院二年,教理院七年,參學處三年的學僧;養成弘法利人的職僧;由選拔為職僧,推定為德僧者以主持佛教』。[A367]
大師以為:不如是,則興辦佛學院,非功德而實為罪過!大師理想中之建僧教育,始終未得少分實行;一般侈談僧教育者,似絕少領解於此!
九月一日,大師以夏秋間大水遍十六省,武漢尤甚,作〈告武漢民眾書〉(談玄〈致大師書〉),〈敬請全國僧寺努力救災啟〉(文)。〈根本救災在全國人心的悔悟〉,亦先後作。是日,又作〈告全國僧寺住持書〉,主組織「僧寺聯合會」,「佛教護法社」,僧俗各別組織,『勿為魚肉僧寺之劣紳土豪』[A368]所得便。
十八日,瀋陽事變發生(十月發),大師撰〈為瀋陽事件告臺灣朝鮮日本四千萬佛教民眾書〉,勉以秉承佛訓,起而革日本軍閥政客之命。書云:
『現代歐洲國家,走上帝國主義極端而被民族革命所反抗,走上資本主義極端而被共產革命所反抗;於是歐洲文明陷入於全體崩潰之末路。吾人方期以智悲兼充,福慧雙隆,自他俱利,心色交融之佛法,為亞洲各民族文化之總線索,以之復興亞洲之民族文化,復興亞洲之民族國家,相資互助,濟弱扶傾,以成為講信修睦之大聯合,進而化轉歐洲之立國精神,同趨入國際和平世界大同之盛軌。而可為亞洲各民族之導率者,要唯印度、中華、日本之佛教民眾。乃不圖佛教徒確佔過半數之日本民族,今竟不能自抑其貪欲瞋恚,迷昧因果之理,造作凶暴之行。妄動干戈,強佔中華民國東北之遼吉兩省;復運其海軍陸戰隊,威脅天津、青島、海州、上海,以及長江各都市;且強迫滿人蒙人為傀儡而誑言獨立。十惡五逆,一時俱作,以殘毀五族共和之中華民國,亦即為逼令東亞以至南亞全亞佛教民眾,入於自相殘殺之一途。將亞洲民族之活路突然堵塞,亦將進於世界和平之基礎忽爾摧壞。若循日本最近對中國之行動而進展,誠思以地大人眾,新興蓬勃之中國民族,又豈能為日本完全吞滅!則勢須出於兵連禍結,相持不下;甚而引歐美各國,相率來此東亞以作戰場,發生二次世界戰爭。中國固首受其害,而日本數十年來所造成之政治的經濟的優勢,殆將一舉而歸於毀滅,亦寧日本之利!進言之,不惟東亞以及全亞各民族聯合復興之機緣為破壞,即國際和平亦為之崩裂,使世界常陷於紛爭而莫出。[A369]
『然此蓋日本少數貴族軍閥政客之所為耳,不惟非日本全國民眾之公意,而明達事理人士且多反對之者;特處於軍閥政客暴威之下,無可如何而已!可憐哉!日本以及朝鮮臺灣之民眾!日本之軍閥政客,將迫之永歸淪滅,何可不速起自救乎?《瑜伽師地論.菩薩地.戒品》云:「又如菩薩見有增上增上宰官,上品暴惡,於諸有情無有慈愍,專行逼惱。菩薩見已,起憐愍心,發生利益安樂意樂,隨力所能,若廢若黜增上等位。由是因緣,於菩薩戒無所違犯,生多功德」。因此,我臺灣朝鮮日本四千萬信佛民眾,應速速成為一大聯合,以菩薩大悲大無畏之神力,曉諭日本軍閥政客因果之正法,制止其一切非法行動。如勸阻而不聽從,則進而與東亞南亞以及全球之佛教聯合,組織成佛教之國際,以聯合振興亞洲各民族皆獲平等自由為職志,亦以聯合世界上平等相待各民族,實現永久和平為歸趣;起而若廢若黜日本軍閥政客之增上名位,使不能憑藉以施行其上品之暴惡,逼惱中國五族以及臺灣朝鮮日本一切無辜之有情民眾。咄!咄!我臺灣朝鮮日本之四千萬「從佛口生,從法化生」之同胞,君等其真為信佛民眾乎?君等其真以佛菩薩之心為心乎?君等其真正奉行佛菩薩之教訓者乎?將以君等對日本軍閥政客能否制止其非法行動以決之。咄!咄!我臺灣朝鮮日本四千萬佛教同胞其速起!速起!速起』![A370]
是年,大師在平,遊溫泉、明陵、南口、湯山、紅螺山諸勝(詩存)。
二十八日,大師應陝西辛未講經會之請,離北平南下,化城為侍錄(海十二、十一「史乘」)。
三十日,大師受鄭州各界之歡迎。講「從地理上交通的中心說到國家社會的中心」於商會,淨嚴與化城記。趙際五(處長)與黃縣長,招待甚殷(海十二、十一「史乘」)。
十月二日,大師以張伯英等電請,及淨嚴、袁西航、馬一乘、黃壽椿、余乃仁等來鄭歡迎,故折往開封一行。即日,偕余乃仁、邱寄蘋、袁西航等,遊龍亭、繁塔、相國寺諸名勝。於河南佛學社開示:「顯示真實相所開的三重方便門」,淨嚴與袁西航記(海十二、十二「史乘」)。
三日,應劉峙主席之歡宴。下午,應省立水利工程學校及河南大學農學院約,就水專大禮堂,講「對於學生救國之商榷」,慧輪記(海十二、十二「史乘」)。
四日,上午,講「佛法之四現實觀」於河南大學,樂天愚記。下午,各界假人民會場開歡迎大會,劉主席夫婦、李局長夫婦等均來與會,聽眾逾萬。大師講「中國之危機及其救濟」,淨嚴、化城、心海合記。翌日,離開封西行(海十二、十二「史乘」)。
七日,大師抵洛陽。馬青苑師長歡宴於西工。翌日,遊龍門、白馬寺諸勝(海十三、二「史料」)。
十日,大師過臨潼,就浴於華清池。傍晚,偕康寄遙至西安(海十二、十一「史乘」;海十三、二「史料」)。
按:大師過洛陽與臨潼之遊蹤,見「史料」康寄遙之〈太虛法師弘法記〉。惟該記日後追記,時日參差,今概依「史乘」所記為正。
十一日,西安佛教界及善團,假臥龍寺佛教會,舉行歡迎會。大師講「西安佛教復興之希望」(海十二、十一「史乘」)。
十二日,大師往城南,瞻禮大薦福寺,大興善寺,大慈恩寺。翌日,往興教寺,禮玄奘、窺基、圓測之塔。歸途、禮杜順塔(海十三、二「史料」)。
十六日,大師在寂園——康寄遙母墳園,開慈恩宗寺剏立會,大師被舉為宗長(海十二、十一「史乘」)。
十七日,大師講「佛教對於中國文化之影響」於西安高級中學(文「注」)。
十八日,上午,民樂園開各界歡迎大會;大師講「大雄大力大無畏之佛法」(海十二、十一「史乘」;十三、二「史料」)。下午,楊虎城主席歡宴大師於西關新城大樓,與王參謀長一山,來祕書長等晤談。大師為講「心理革命」(海十二、十一「史乘」;十三、二「史料」;文)。
大師在陝,與陝中緇素,「為日本犯中國電告其國佛教徒」(電)。
十九日,大師開講《彌勒上生經》於慈恩寺(海十二、十一「史乘」)。
二十三日,大師再遊臨潼(海十三、二「史料」)。
二十六日,大師於臥龍寺,開講《金剛經》;十一月六日圓滿(海十三、二「史料」)。
十一月一日,大師詣大慈恩寺,開慈恩宗寺第一次檀護會(海十三、二「史料」)。
三日,大師至第一中學,講「舊新思潮之變遷與佛學之關係」。七日,參觀竟化小學(海十三、二「史料」)。
八日,大師應西安建設廳養成所之請,蒞所講「心理建設」(海十三、二「史料」)。
十日,大師偕康寄遙遊終南山,十五日還,賦〈終南遊〉以紀之(海十三、二「史料」)。
二十二日,西安佛教界,公舉大師為崇仁寺住持。二十六日入院,以化城為監院(海十三、二「史料」)。
十二月八日,大師至佛化社說法(海十三、二「史料」)。
大師還南,經南京,至上海。與玉慧觀等籌備佛慈藥廠(淨嚴袁西航〈上大師書〉;海十三、二「史料」)。
是月,北碚縉雲山漢藏教理院,籌備就緒,大師撰〈漢藏教理院緣起〉(文)。
柏林教理院,以九一八事故,經費無著停辦。世苑設備處移南京佛國寺。大師命法舫離北平,率學生塵空、本光、葦舫等,回武昌佛學院。會覺則於臘八離去(海十三、十一「史料」;法舫致編者書;會覺為編者說)。
是年冬,圓暎以泉州開元寺轉道傳戒,抵泉州。
是年,朱慶瀾、葉恭綽、範成,於上海影印磧沙版宋藏(三十年來之中國佛教)。
按:自傳二十一云:『余十八年至二十一年,冬間皆到南普陀度歲』[A371];然此年實未嘗去閩。
民國二十一年,一九三二(辛未——壬申),大師四十四歲。
一月,大師遊奉化雪竇寺。時蔣中正(十二月)辭職還里。大師有〈雪竇贈某君〉詩(詩存):
遊普陀度舊年,住瑩照之息耒院(李子寬同住多時),將及二月(瑩照〈上太虛大師書〉;寬道致編者書;人物誌憶七)。
按:人物誌憶作二十年,蓋約舊曆而言。
二十八日,上海日軍夜襲閘北,有淞滬之役。
時漢院即將進行籌備開學,大師命滿智入川主持,《海潮音》改由法舫編輯(十五年來海潮音之總檢閱)。
去年武漢大水,正信會救護甚力。至是年一月,凡成立災童識字小學十所,收容災童二千五百人(海十二、十二「史乘」;海十三、三「史料」)。
大師在普陀,指導成立南海佛學苑。出瑩照(前寺住持)、寬道(全山知眾)之議,以柏林教理院學生寬融主持之,以後實未能有所建樹(寬道致編者書)。
滬戰將作,圓暎以轉道之約來廈門。時閩院負責人大醒、芝峰,在閩數年,閩僧殆以不滿其處理寺務,不滿其學院之少閩籍學僧,不滿其主持縣佛教會,乃漸多隔礙。圓暎來,乃引入於鬥諍之途,至夏而轉烈(自傳二十一)。
按:此是二十一年事,自傳作二十年者誤。
三月九日,日本導演之滿洲國成立。
十三日,普陀山僧眾,公議奉禪那庵為大師休憩處;大師為易名「太虛蘭若」(海十三、七「圖」)。
十八日,大師痛心於中日民族之自殘,作〈因遼滬事件為中日策安危〉。列論戰則必致兩敗,和則得相助之益。結論所說,以今思之,誠不勝慘痛之感:
『余為中日國民與東亞黃種共免禍害計,為全世界人類咸享福利計,敢本我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大無畏精神,不惜受全國人民之所忿惡,大聲疾呼,將繫鈴解鈴之議(即先恢復九一八以前狀態)陳之日本當局,孫中山先生對於中日之遺策(大亞洲主義)獻之中日國民。如得中日大仁大智之士,察擇施行,則余雖萬死亦忻樂焉!否則,「不歸美,即歸俄」,恐中日非復東亞之主人矣』![A373]
四月五日,大師作〈評印順共不共研究〉,時駐錫杭州之靈隱(文)。
時國府遷都在洛陽,戴季陶等發起興修白馬寺(海十三、六「史材」)。
是月,正信周刊出版於漢口。
六月十二日,大師於南京中國佛學會,開講《圓覺經》;胡法智記,成《圓覺經略釋》。法會期間,丁超五、蔣作賓、彭養光、趙翊邦、李子寬、李亞軍、高爾登等,均先後來訪(海十三、九「史材」)。
二十日,法會圓滿(海十三、九「史材」)。大師作〈佛教紀元論〉。專采錫蘭說,以為:『中華民國二十一年,佛教曆二五五六年』[A374](文)。雖所推差失一年,然取意則有可參考者。
二十五日,大師抵漢口,駐錫佛教正信會(海十三、十「史材」)。
二十六日,大師於正信會,開示「學佛之簡明標準」,李慧空與周慧毓記(海十三、十「史材」)。
二十八日,大師過江回武院,時駐軍交涉且去(海十三、十「史材」)。
三十日,大師挈佛學院員生,遊珞伽山,參觀武漢大學(海十三、十「史材」)。
七月一日,大師赴漢口佛教正信會之歡迎會。翌日,大師於正信會,開講《佛說十善業道經》,四日圓滿。葦舫與清虛記,成《佛說十善業道經講要》(海十三、十「史材」)。
八日,武昌政法學各界,歡宴大師於抱冰堂。大師即景為題,講「清涼世界」(海十三、十「史材」;正信一、九)。
是日,大師應武昌正信會請,講《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葦舫與清虛記,成《講要》(文)。
十七日,大師偕李了空赴廬山度暑(海十三、十「史材」)。
三十一日,大師以李協和、許俊仁、張治中、何敘甫、蔣仲雅、劉一公等發起暑期講演會,就大林寺開講「佛學講要」三日,克全記(海十三、十「史材」)。
是月,大師議於大林寺建層樓,作大殿法堂(大林寺募修大殿法堂序)。遊廬山大漢陽峰(詩存)。
是年夏,戴傳賢、李濟琛、朱慶瀾、孫洪伊等,發起就北平雍和宮,修建金光明道場。大師作〈論時事新報所謂經咒救國〉(文)。
八月三日(「七月二日」),天臺宗耆宿諦老卒,年七十五(寶靜《諦公老法師年譜》)。
某日,回漢口,偕李了空乘飛機去重慶(詩存)。
二十日,重慶北碚縉雲山,創辦世界佛學苑漢藏教理院,正式開學。大師主持開學典禮,以「澹寧明敏」為院訓,岫廬記(海十三、十「史材」)。賦詩二律,一云:
二十九日,大師致書留藏學僧法尊,著回川主持(與法尊書一)。蓋以漢院教職,時唯超一、滿智、遍能、岫廬、慧松諸人,未足以副漢藏教理之實。
九月,大師過重慶。三日,於重慶反省院(佛學組),講「人性之分析與修證」,慧松記。大師約其義為一偈(文):
某日,再講「佛學與宗教哲學及科學哲學」於反省院;又講「人欲之分析與治理」於求知俱樂部,皆慧松記(文)。
大師回武漢。二十三日,應武昌文化公學約,講「如何建立國民的新道德」(文),大師以為:中國國民所最需要之道德,為儉樸、勤勞、誠信、為公。而人類道德之原理,為『一、眾緣主伴之互成;二、唯識因果之相續』[A377]。
二十五日,世苑圖書館開幕。大師世界佛學苑之運動,總苑地址,去夏始確定於南京佛國寺。適以長江流域之大水,繼以九一八、一二八之事變,因緣乖舛(德國衛禮賢亦卒),進行不易。是夏,武院駐軍撤去,大師即進行圖書館之籌備;至是始告成立。到孔庚、方耀庭(本仁)、夏斗寅、王森甫、羅奉僧等。院董會改推方本仁為院董長(略史;海十三、十一「史材」)。圖書館成立研究部,分編輯、考校二室。研究員有談玄、塵空、葦舫、本光等;其後陸續來者,有力定、守志、印順等。館務由法舫主持,凡六年。
大師留武昌期間,講「賢首學與天臺學比較研究」,法舫記(文)。
二十八日,大師於正信會作「臨別開示」,即登輪東下(正信一、十四)。
是月,「寺廟興辦慈善事業實施辦法」公布(海十三、十二「史材」)。
十月八日(「重九」),大師應奉化蔣公延請,住持雪竇寺,行進院禮。瑩照、寬融、玉慧觀,均上山觀禮(海十三、十二「史材」;玉慧觀〈浙東名山雪竇寺紀遊〉)。以克全為監院,後改以又信任之。
二十五日,大師赴廈門(海十三、十二「史材」)。
二十九日,大師於閩院開示:「現代僧教育的危亡與佛教的前途」,燈霞記(文)。極力抨擊士大夫式的法師養成,勉學僧以:
『現代學僧所要學的,不是學個講經的儀式,必須要學能實行佛法,建立佛教,昌明佛法,而養成能夠勤苦勞動的體格,和清苦淡泊的生活』。[A378]
十一月十二日,大師應新青年會之請,講「新青年與救國之新道德」(與前「如何建立國民的新道德」同),芝峰記。後引起丘斌存、丘非山等之批評,有芝峰等與之論戰(芝峰〈道德的小論戰〉)。
其間,大師應廈大教授所組文哲學會之約,講「法相唯識學概論」,虞德元(佛心)記(海十四、一「佛教要聞」;守志〈潮汕弘法一周記〉)。本論,昔年初講於世界佛教居士林,未竟而中止。雖粗陳大綱,未必即能折世學而張唯識之法幢;然概敘要義,頗有條理。綱目為:
一 法相唯識學之略釋
二 法相唯識學之由起
甲 出發於究真之要求者
乙 出發於存善之要求者
三 法相唯識學之成立
甲 其餘唯心論不成立之故
乙 法相唯識論能成立之故
1 獨頭意識與同時意識——虛實問題
2 同時意識與第八識變——象質問題
3 自識所變與他識共變——自共問題
4 第八識見與第七識見——自他問題
5 八心王法與諸心所法——總別問題
6 能緣二分與所緣三分——心境問題
7 第八識種與前七識現——因果問題
8 第八識現與一切法種——存滅問題
9 一切法種與一切法現——同異問題
10 前六識業與八六識報——生死問題
11 諸法無性與諸法自性——空有問題
12 唯識法相與唯識法性——真幻問題
13 染唯識界與淨唯識界——凡聖問題
14 淨唯識行與淨唯識果——修證問題
四 法相唯識學之利益
是論,王恩洋、張化聲、唐大圓、彥明、梅光羲、羅燦、密林、法尊、胡妙觀、黃懺華等為之序。
十二月一日,大師於閩院,講「佛教的教史教法和今後的建設」,守志記(文)。乃綜合年來對於佛法之條貫統攝,及對於改進佛教之主張而論之。
三日,大師辭退南普陀寺住持,由常惺繼任,舉行交接禮(海十四、一「通訊」)。時大師連任六年將滿,而負責主持之大醒、芝峰,以年來煩累於無謂糾紛,不願再留,乃議推常惺繼任(自傳二十一)。
按:自傳「推定次春請常惺法師繼任」[A379],非也。通訊作「十一月二日」,考係十二月二日之誤。
九日,以潮汕緇素推澄弘為代表來廈門歡迎,大師乃偕會泉南行,守志為侍錄(自傳二十一;守志〈太虛大師潮汕弘法記〉)。
按:自傳誤以此為十九年冬事。
十日晨,抵汕頭,智證、周覺空等來迎。赴六邑會館之歡迎會,大師講「存心與擇法」。晚,大師至商會,開講《心經》,凡三日。其間,有丁滄波、馬傑三等來訪(守志〈潮汕弘法記〉)。
十三日,大師等至潮州,駐錫開元寺。晚,講《心經》大意(守志〈潮汕弘法記〉)。
十四日,上午,出席歡迎會,大師講「佛法與救國」。晚,略講《十善業道經》大意(守志〈潮汕弘法記〉)。
按:「佛法與救國」原注『一二、一六,記於潮安』[A380],與事實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