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林寶訓拈頌

武林慧雲禪寺　褎翁行盛　著

侍者　超　記　錄

門人　張文嘉　顧如晉　同較

明教嵩云。聖賢之學。非一日之具。日不足繼之以夜。積之歲月。自然可成。拈云。老僧精究二十餘載。庶得虗豁豁地。頌云。

圓通訥云。予平生行知止之計。不以聲利自累。若厭于心。何日而足。拈云。知止自能安分。而忙忙負累。皆不厭心故也。頌云。

圓通云。林下人自無所守。挾外勢以為重者。一旦失其所挾。不免顛溺之患。拈云。自作自受無解捄。又云。蹈挾勢之轍者。作速改途為妙。頌云。

大覺璉云。人不學不知道。前輩立身揚名於當世者。鮮不學問而成。拈云。身名賴學問造就。亦有無學問而顯揚者。吾不知其何據也。頌云。

棲賢舜謂浮山遠云。欲究無上妙道。窮則益堅。老當益壯。不可循俗。苟竊聲利。自喪至德。拈云。道德自治。難與今時流俗阿師言也。頌云。

遠公謂道吾真云。學未至於道。衒耀見聞。馳騁機解。以口舌辨利相勝者。猶如廁屋。塗污丹雘。祇增其臭耳。拈云。油嘴禪和。堪作何用。頌云。

五祖演謂佛鑑云。住持之要。臨眾貴在豐盈。處[A3]己務從簡約。其餘細碎。悉勿關心。拈云。損[A4]己益眾。衲僧常分。而繫念嬴餘者。殆庸鄙耳。濫稱住持。愧殺愧殺。又云。除是炤顧本等方能與此。頌云。

五祖云。今時叢林。學道之士。身名不揚。匪為人所信者。葢為梵行不清白。為人不諦當。輙苟求名聞利養。衒其華飾。遂被識者所譏。拈云。不楷當之者。專在名利上作活。斥逐之可也。頌云。

白雲端謂楊次公云。可言不可行。不若勿言。可行不可言。不若勿行。發言必慮其所終。立行必稽其所蔽。拈云。言行相顧。便可謂之普賢王矣。頌云。

白雲云。道之隆替豈常耶。在人弘之。故操則存。捨則亡。然非道去人。而人去道也。拈云。遇去道之人。則衰替在邇。可不慎乎。頌云。

白雲云。多見衲子未甞經及遠大之計。予恐叢林自此衰薄矣。楊岐先師每言。上下偷安。最為法門大患。拈云。偷安則不思遠大。敗壞法門。皆始於此。又云。宵小[A5]僭竊。成何統紀。而無有個感慨耶。頌云。

白雲云。禪者智能。多見於[A6]已然。不能見於未然。止觀定慧。防於未然之前。作止任滅。覺於[A7]已然之後。拈云。[A8]已然能覺者少。況未然前。能有幾個着眼。又云。定慧之學。正好與作滅者為隄防。頌云。

晦堂心云。謀在多。斷在獨。謀在多。可以觀利害之極致。斷在我。可以定叢林之是非。拈云。能謀能斷。精於幹辦。庶無虞覆公餗焉。頌云。

黃龍南云。夫人語默舉措。上不欺天。外不欺人。內不欺心。誠可謂之得矣。拈云。祇這不欺。便是末法做長老之正戒。頌云。

黃龍云。先聖建叢林。陳紀綱。立名位。選擇有道德衲子。命曰長老。將行其道德。非苟竊是名也。拈云。若無道德。謂之盜跖。一笑。頌云。

黃龍云。道如山。愈升而愈高。如地。愈行而愈遠。學者卑淺。盡其力而止。惟有志於道者。乃能窮其高遠。拈云。今之志道。天上揀月相似。可不哀哉。頌云。

英邵武。每見恣肆不懼因果。嘆云。勞生如旅泊。住則隨緣。去則亡矣。彼所得能幾何。爾輩不識廉恥。干犯名分。汙瀆宗教。乃至如是。拈云無廉恥者。不勝呵責。視之路人可也。頌云。

英邵武云。大丈夫。志在恢弘祖道。誘掖後來。不應私擅[A9]己慾。無所避忌。媒一身之禍。造萬劫之殃。三途地獄未是苦。袈裟下失却人身實是苦。拈云。聘私慾而失人身。不名為大丈夫。警之。頌云。

英邵武謂晦堂云。末法比丘。不修道德。往往苞苴骯𩪝。搖尾乞憐。追求聲利於權勢之門。一旦業盈福謝。天人厭之。拈云。是皆穿窬之類也。頌云。

真淨文云。末法比丘。鮮有節義。每見高談濶論。人莫能及。逮一飯之惠。則始異終輔。先毀後譽。求其是曰是。非曰非。中正而不隱者少矣。拈云。予以中正遭訕。而是非定論。雖老衲未甞判斷。悲夫。頌云。

湛堂準謂妙喜云。像季比丘。外多狥物。內不明心。縱有弘為。皆非究竟。葢所附卑猥而使然。拈云。人人闡法。個個攀緣。是心狥物耶。抑物狥心耶。請辨看。頌云。

湛堂云。道者古今正權。善弘道者要在變通。不知變者。拘文執教。滯相殢情。此皆不達權變。拈云。通方則能行權。若達此者。道不其在茲乎。頌云。

湛堂謂妙喜云。參禪須要識慮高遠。志氣超邁。出言行事。持信於人。勿隨勢利苟枉。自不為朋輩描摸。時所上下。拈云。罕遇其人。頌云。

靈源清謂長靈卓云。道行有時。慈明放意荊楚。含恥忍垢。見者忽之。明笑曰。連城與瓦礫相觸。予固知不勝矣。逮見神鼎。譽播叢林。終起臨濟之道。拈云。陸沉下板渾無識。坐斷人天眾自欽。頌云。

靈源謂黃魯直云。平居燕處。罕以生死禍患為慮。一旦事出不測。方頓足扼腕而捄之。終莫能濟。拈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頌云。

靈源謂古和尚云。禍福相倚。吉凶同域。惟人自召。安可不思。拈云。故君子必慎其獨也。頌云。

靈源謂程伊川云。多難成其志。無難喪其身。故君子安不忘危。理不忘亂。拈云。經磨難而成器者。方領略這般語話。又云。亦是處世治身之要訣。頌云。

靈源云。住持位過其任者。鮮克有終。葢福德淺薄。量度狹隘。聞見鄙陋。又不能從善務義以自廣而致然。拈云。正所謂小船不堪重載。頌云。

靈源云。近世長老。涉二種緣。智識不明。喪於法體。一應逆緣。多觸衰風。二應順緣。多觸利風。既為二風所觸。則喜怒之氣交於心。鬱勃之色浮於面。致取辱法門。譏誚賢達。拈云。因衰求利。嗜利遭衰。苟有風吹不動。真可謂之賢達。頌云。

圓悟勤云。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惟智者能改過遷善。而愚者多蔽過飾非。拈云。改過不吝。轉愚成智。爭奈不自其過何。頌云。

圓悟謂妙喜云。夫人舉措。當謹終如始。則無敗事。昔晦堂老叔云。黃檗勝和尚亦奇衲子。但晚年謬耳。觀其始。得不謂之賢。拈云。始終如一。必屬謹慎之家。又云。末後一著。並未有人參取。頌云。

佛鑑懃謂佛燈珣云。高上之士。不以名位為榮。達理之人。不為抑挫所困。其有承恩而效力。見利而輸誠。皆中人以下之所為。拈云。表上士之長。揭下劣之短。佛鑑一言以為智矣。頌云。

佛鑑云。白雲師翁。甞謂凝侍者曰。守道安貧。衲子素分。以窮達得喪移其所守者。未可語道也。拈云。至哉守道之言。却為改節者規誡。頌云。

佛鑑云。為道不憂。則操心不遠。處身常逸。則用志不大。古人歷艱難。甞險阻。然後享終身之安。拈云。一有安享之念。而遠大且休言矣。頌云。

佛眼遠云。蒞眾之容。必肅於閒暇之日。對賓之語。當嚴於私昵之時。拈云。在私閒而精謹。即是退身遠害之策。又云。所言必如所行。何向背之有。頌云。

佛眼云。學者不可泥於文字語言。葢文字語言。依他作解。障自悟門。不能出言象之表。拈云。悟了而依解作活計者。毋乃障生死門乎。思之。頌云。

佛眼謂高菴云。人情不制則肆亂。故去情息妄。禁惡止邪。不可一時亡規矩。拈云。能以規矩制人。而自[A12]己情妄。反變亂可乎。頌云。

高菴悟云。予初遊祖山。見佛鑑小參謂。貪欲瞋恚。過如冤賊。當以智敵之。時雖年少。心知其為善知識。遂求挂搭。拈云。有智纔為善知識。其奈貪嗔賊。打併不去何。頌云。

高菴云。學者所存中正。雖百折挫而浩然無憂。其或所向偏邪。朝夕區區為利是計。予恐堂堂之軀。將無措於天地之間矣。拈云。為利而無所措足。終不若存正而無求者。浩然天地間歟。頌云。

高菴云。道德仁義。不獨古人有之。今人亦有之。以其妄想情念。積習濃厚。不能頓除。所以不到古人地位耳。拈云。何不因有德有仁者而修持之。徒甘自暴自棄也耶。頌云。

高菴退雲居。圓悟欲治臥龍菴為燕休所。菴云。林下人苟有道義之樂。形骸可外。且西山廬阜。林泉相屬。皆予逸老之地。何必有諸[A13]己然後可樂耶。拈云。此乃不牽累之舉。然彼圖菴居而侈快樂者。聆此能無媿于心歟。頌云。

歸雲本云。削弱風教。莫甚於侫人。雖端人正士。巧為其所入。拈云。請問辨侫者誰。頌云。

圓極岑云。佛世之遠。正宗淡薄。叢林典型。幾至掃地。縱有扶捄。返以為王蠻子。拈云。我道扶捄。即是慈悲菩薩。頌云。

東山空云。作長老。居方丈。只是前日空上座。任緣而住。不作明日計。拈云。任緣之語。盟之座右。頌云。

浙翁琰云。今之踞方丈。非特刮眾人鉢盂中物。以恣口腹。且將廣作人情。冀遷大剎。只恐他日鐵面閻老子與計筭。拈云。假賄賂而遷巨剎者。聞此能不驚心。頌云。

雪堂行云。學道于外物淡然無所嗜好。以至忘勢位。去聲色。似不勉而能。拈云。無欲之者。其於聲勢殊非趨向。何也。方木不投圓竅。頌云。

死心新云。節儉放下。最為入道捷徑。拈云。放下則道自現前。入之一字也不消得。頌云。

死心謂湛堂云。學者有才識。忠信節義者上也。其才雖不高。謹而有量者次也。其或懷邪觀望。隨勢改易。此真小人也。拈云。鑑別人才。還他死心。爭奈忠謹少而小人多何。頌云。

草堂清云。住持要在戒謹其偏聽自專之獘。拈云。敢問居位者免此二獘否。頌云。

草堂云。住持要在審察人情。周知上下。拈云。智者能察而知之。愚則反是。頌云。

山堂震。初却曹山之命。郡守移文勉之。堂辭云。若使飯粱囓肥。作貪名之衲子。不若草衣木食。為隱山之野人。拈云。貪名之譏。正中今時衲子之病。而木食以終身者。亦未必有也。頌云。

山堂云。天下事不可極意。極意則禍亂。拈云。極意之事。皆無恥之所為。頌云。

妙喜杲云。愛惡異同。人之常情。惟賢達高明。不被其所轉。拈云。真果明達。猶能轉他。頌云。

妙喜云。諸方舉長老。須舉守道而恬退者。則志節堅。所至成就叢林。主法以救今日之獘。狡侫之徒。不知羞恥。自能諂奉勢位。結托于權貴之門。又何須舉。拈云。名之曰舉。斷非偏私。而受結托也明矣。然有似道而實奸者。舉之又作麼生。頌云。

音首座謂萬菴云。稱善知識。當洗濯其心。以至公正。接納四來。拈云。公正善知識。當事如父母。頌云。

音首座云。住持孰不欲建立叢林。而鮮克振者。以其忘道德。廢仁義。捨法度。任私情而致然。拈云。狥私住持。莫論德義。即有法皆偏僻之舉。頌云。

萬菴顏和尚。節儉以小參普說當供。衲子間有竊議者。菴曰。朝饗膏粱。暮厭麤糲。人之常情。汝等既念生死事大。而相求於寂寞之濵。當思道業未辦。去聖時遙。詎可朝夕事貪饕耶。拈云。既為生死。則一飽亦當慙愧。而議節儉者。盡皆貪饕之流。頌云。

辯首座謂混融云。衲子內無實德。外恃華巧。猶敗漏船。盛塗丹雘。使偶人駕於陸地。信然可觀。一旦涉江湖。犯風濤。得不危乎。拈云。衲子委靡。懼怕風浪。一生功業無成。于以排樣則可。頌云。

佛智𥙿云。意識流浪。不敢攀緣者。覺照之力也。拈云。難道日嗜攀緣。殊無一刻覺照歟。頌云。

水菴一云。古德住持。率[A17]己行道。未甞苟簡自恣。拈云。今之苟簡。不知何以為[A18]己。頌云。

或謂月堂昌。行道經年。門下未聞有弟子。得不辜妙湛乎。堂云。諸方老宿。提挈衲子。不觀其道業內充。才器宏遠。止欲速其為人。逮審其道德則淫汙。察其言行則乖戾。謂其公正則邪侫。予深恐識者笑。故不為也。拈云。恁麼揀擇。驢年得人去。又云。若有一節可取。則成就他。法之興廢。殆其數耳。頌云。

心聞賁云。教外別傳之道。至簡至易。初無它說。拈云。習累堆而受艱難者。付之一笑。頌云。

簡堂機。住鄱陽筦山。隆冬值雪。饘粥不繼。如不見聞。有頌曰。地爐無火客囊空。雪似楊花落歲窮。衲帔蒙頭燒榾柮。不知身在寂寥中。拈云。觀其吟雪詩之興趣。也不見寂寥。頌云。

拙菴光云。率身臨眾要以智。遣妄除情須先覺。拈云。智之與覺。衲僧最喫緊。契此者能有幾個。頌云。

拙菴云。末學膚受。徒貴耳賤目。終莫能究其奧妙。拈云。若口傳耳授。不具眼目。無過學語之流。頌云。

密菴傑云。住持有三莫。事繁莫懼。無事莫尋。是非莫辨。住持人達此三者。則不被外物惑。拈云。慎守家門。事事在心。所云莫者。毋乃省事而照管本等乎。又云。責人不如責[A19]己。頌云。

密菴云。衲子履行傾邪。素有不善之迹。叢林互知。此不足疾。惟眾人謂之賢。而內實不肖者。誠可疾也。拈云。似賢而實不肖。正邪侫之輩。所以能惑眾也。又云。若將不肖認做賢。更疾阿誰。頌云。

自得輝云。衲子誠而向正。雖愚亦可用。侫而懷邪。雖智終為害。拈云。舍智而近愚。不特避害。實乃勸勉誠正之訓焉。頌云。

丞相錢象先。以天封招提。勉或菴體出世。菴云。我不解懸羊頭。賣狗肉也。即宵遁。拈云。不作這個行家且置。還是林下一人麼。頌云。

或菴住蘇州報覺小參。言前薦得。屈我宗風。句下分明。沉埋佛祖。雖然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拈云。今日雲起也且看或菴拖泥帶水。頌云。

瞎堂遠云。學道之士。要先正其心。然後可以正[A20]己正物。拈云。敢問心作麼生正。莫是不私[A21]己。不逐物是正麼。有什麼交涉。頌云。

慈受深謂徑山訥云。年來禪門蕭索。諸方分烟散眾惟師兄神情不動。自非道充德實。行解相應。豈多得也。拈云。道德之士。往往窮廝煎。餓廝炒。何為稀罕。頌云。

靈芝照云。予以愚拙。不喜謟附。遂為人讒謗。拈云。虎落平陽被犬欺。頌云。

懶菴樞云。學道當以悟為期。求真善知識決擇。絲頭情見不盡。即是生死根本。拈云。悟道不了生死。純是情見。即情見盡而猶生死者。請以決之真善知識。頌云。

禪林寶訓拈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