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佛教西來玄化應運略錄
准《五分律》說:釋迦牟尼佛,生中印土迦維羅城剎帝利家。父名白淨飯王,母號摩耶,右脇而生,紫磨金色。不紹王位,十九踰城,至雪山中,六年苦行,日食麻麥。又至象頭山,學不用處定,三年知非,遂捨。又至欝頭藍,學非想定,三年知非,亦捨。即以無心意而受行,悉摧伏諸外道。世尊時年三十,於二月八日明星出時成等正覺。於鹿野苑中,度憍陳如等五人,為教興之始也。
又准《周書異記》說: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歲四月八日,有光來照殿前。王問太史蘇由,對曰:「西方當有大聖人生,後一千年教流此土。」至後漢孝明帝永平七年正月十五日,帝夜夢金人,身長丈六,赫奕如日,來詣殿前曰:「聲教流傳此土。」帝旦集群臣,令占所夢。時,通人傅毅對曰:「臣覽《周書異記》云:西方有大聖人出世,滅後千載,當有聲教流傳此土。陛下所夢將必是乎。」帝遂遣王遵等一十八人,西訪佛法。至月氏國,遇摩騰、竺法蘭二菩薩,將白㲲上畫釋迦像及《四十二章經》一卷,載以白馬,同回洛陽。時永平十年丁卯十二月三十日也。因以騰、蘭譯經之所名白馬寺。後六年,摧伏異道,二菩薩踊身虛空,為王說偈曰:
「狐非獅子類,燈非日月明;池無巨海納,丘無嵩岳榮。法雲垂世界,法雨潤群萌;顯通希有事,處處化群生。」
四十二章經序
伏聞無上法王,為一大事因緣出現世間,隨機接物,演河沙妙義,設無量行門。運神通四十九年,度眾生百千萬億。將般涅槃,囑累國王大臣,宣揚正法,續佛慧命。斯乃為未來世眾生作無窮之利益,大慈遠被,其至矣乎!欽惟聖上,道貫百王,智周庶品。每萬機之暇,弘崇三寶,景仰一乘。思所以答列聖在天之靈,皇太后鞠育之恩,既創建大招提,博施諸貝典。又以為《四十二章經》乃釋迦如來初成正覺,大弟子眾記諸聖言,沙門、釋子、臣寮、士庶率可遵行。適有以前代注本為進者,特勅有司一新板本,遍頒朝野,將使或緇或素若見若聞,頂戴奉行,咸登覺地。其深心、願心、廣大心,非聰明叡智,孰與於此!詔頭陀僧(臣)溥光為之序。(臣)溥光幸在空門,忝為佛子。夙承隆眷,不敢以固陋辭。竊惟能仁所演三藏十二分一切脩多羅,數等塵沙,如華嚴、般若、寶積、大集、涅槃等部,文富義博,事備理周。在龍宮海藏,爛若日星。而騰、蘭東邁,獨持此經,適符漢明西迓聲教之運,而大振玄風于天下後世,是其可以常情卜度擬議哉?意其必有冥數潛通,諸佛密證,為震旦萬世五乘之大本,五性之通達,妙道至理,存乎其間者歟!研其義味,蓋為佛者在日用修進之際,造次顛沛,不可須臾離之要旨乎?明明天子流布宣揚,其猶捧佛日而曲照昏衢、霶法雨而普滋群槁,上不負如來之囑累、下廣開叔世之津梁,娑婆界中莫大之良因也。昔唐太宗勅書手十人錄《遺教經》,遍付諸郡,用伸勸勉,方之今辰,其有間矣。(臣)歎詠不足,無任歡喜踊躍,焚香再拜,書于經之首云。
皇慶元年正月 日上
註四十二章經序
夫至真不宰,豈隔於含靈;群動無明,自迷於正覺。是以慈悲之上聖,因談歸救之妙門,接物而利生、隨機而演教,布法雲而潤物、揭智炬以燭幽,示忘言之言、為無說之說。四十二章經者,蓋能仁訓戒之辭也。自騰、蘭之傳譯,即華夏以通行。朕嘗以餘閑潛加覽閱,冀恊宣揚之誼、因形注釋之詞,晦朔屢更,簡編俄就。導群氓之耳目,雖愧精深;資眾善之筌蹄,庶符利益。其有相傳之疑誤、累句之難分。亦用辨明,庶臻演暢。粗題篇首,以達予衷云爾。
佛說四十二章經
佛者,梵語佛陀,此云為覺,蓋覺悟之義也。覺有三義:一者自覺,勝凡夫。凡夫[A1]汩沒生死,無暫覺者故。二者佛能覺他,勝聲聞、緣覺,二乘人不能覺他故。三者覺行圓滿,勝諸菩薩。為菩薩雖行二利,行未滿故,至佛果位三覺方滿。佛口所宣,故云佛說。四十二章經者,即下文佛因事誡約,勸諸弟子,成四十二章也。經者,梵語云修多羅,此云為經。經訓常也。常者,言其真常不易之法也。
爾時,世尊既成道已,作是思惟:離欲寂靜是最為勝,住大禪定,降諸魔道。
夫愛欲長於貪癡,禪定資於智慧。故世尊首言離欲之最勝,次勸住禪而降魔。
今轉法輪,度眾生於鹿野苑中。為憍陳如等五人,轉四諦法輪而證道果。
鹿野苑中,證道之淨土。憍陳如等,聞法之弟子。四諦即苦、集、滅、道也。
時,復有比丘所說諸疑,陳佛進止。世尊教詔,一一開悟,合掌敬諾而順尊勅。爾時,世尊為說真經四十二章。
接物度生,隨機演教。開彼疑惑,示其戒勅,敘以輪貫,乃成四十二章焉。
佛言:
凡經首標佛言者,皆是弟子阿難等結集之時,敘佛平生所說,故云佛言。
「辭親出家為道,識心達本,解無為法,名曰沙門。」
沙門,梵語,合云沙迦門,曩已略其二字。此云勤息,謂能勤修眾善,勤息諸惡。又云息惡,取止息之義也。蓋謂辭其親、出其家,息諸惡、勤諸善,乃為道人也,故名曰沙門。
「常行二百五十戒,為四真道行,進志清淨,成阿羅漢。」
二[A2]百五十戒,其條目具載大藏中,小乘律四分戒,此不繁云。四真道行,即知苦、斷集、證滅、修道,為四諦真實道行也。若堅持清淨,進志不退,即漸成聖果也。
佛言:「阿羅漢者,能飛行變化,住壽命,動天地。」
梵語阿羅漢,此云應。應具三義也:一應斷煩惱障;二應不受後有身;三應受人、天妙供養。既成此聖果,能以六通飛行往來。又變化形體,凡俗莫測。住壽命者,或生或滅,延促自在。若要住世久長,則經劫不滅。又能以神通震動天地,蓋妙用難測也。
「次為阿那含。阿那含者,壽終魂靈上十九天,於彼得阿羅漢。」
梵語阿那含,此云不還,言得此果位,斷盡欲界分別,更不還來生欲界也。故此一報命終,生於色界一十九天。十九天者,謂初禪三天、二禪三天、三禪三天、四禪九天,於彼十九天中,斷盡煩惱,當得阿羅漢果。
「次為斯陀含。斯陀含者,一上一還即得阿羅漢。」
梵語斯陀含,此云一來。唯一生天上,一還人間,乃得阿羅漢果。
「次為須陀洹。須陀洹者,七死七生便得阿羅漢。」
梵語須陀洹,此云預流。言此果位斷盡三界分別煩惱,初預聖流也。七生七死者,於七度生死中斷盡煩惱,即得阿羅漢。
「愛欲斷者,譬如四支斷,不復用之。」
愛欲斷盡而得聖果者,譬如斷其四支,更不可續。聖流斷其愛欲,更不再生惑也。
佛言:「出家沙門者,斷欲去愛,識自心源。達佛深理,悟佛無為。內無所得,外無所求。心不繫道,亦不結業,無念無作,無修無證,不歷諸位而自崇最,名之為道。」
夫能斷愛欲則心源自明,善達深理則法本超悟,趣或歸當,道匪外求。是以不繫道而道有,不結業而業解,念作修證,復何為哉!
佛言:「剃除鬚髮,而為沙門,受佛法者,去世資財,乞求取足,日中一食,樹下一宿,慎不再矣!」
剃除鬚髮,蓋欲睹形厭俗。飢寒之患,求乞度時。故知日中一食、樹下一宿,自然身心澄靜、貪欲不生,則可日進其道法也。
「使人愚蔽者,愛與欲也。」
夫不絕愛欲,即為前境所轉。既為前境所轉,則愛欲習氣依然復生,故使真智蒙蔽,無由證覺矣。
佛言:「眾生」
假眾緣依,故曰眾生。
「以十事為善,亦以十事為惡。何者為十?身三、口四、意三。身三者,殺、盜、婬;口四者,兩舌、惡罵、妄言、綺語;意三者,嫉、恚、癡。」
夫為善者,不殺、不盜、不邪行,是為身之三善。不兩舌、不惡口、不妄言、不綺語,是為口之四善。不嫉、不恚、不癡,是為意之三善。若背此者,即讒構離間謂之兩舌,呪詛毀讟謂之惡罵語,無誠實謂之妄言,諂諛巧誑謂之綺語。妬賢掩善名之為嫉憤,彼銜怨謂之為恚。不憂生死、惟恣貪欲,謂之為癡也。
「不信三尊,以邪為真。」
三尊者,佛、法、僧也。
「優婆塞行五事不懈退,」
梵語優婆塞,此云清信男。五事,即五戒也,謂不殺、不盜、不邪行、不妄語、不飲酒。懈退者,謂行之不專也,或中道而廢也。
「至十事必得道也。」
十事,即上文十善也。得道,謂精勤不退,乃證道也。
佛言:「人有眾過而不自悔、頓止其心,罪來歸身,猶水歸海,自成深廣,何能免離?」
愚迷之人日作眾罪,既無退悔,惡積于心,致百殃之及身,若眾流之朝海,積彼歲時,自成深廣。
「有惡知非,改過得善,罪日消滅,後會得道也。」
夫人善自知非,能改其過,日新之善漸積,過去之惡潛消,即於後會得明道也。
佛言:「人愚以吾為不善,吾以四等慈護濟之。」
四等慈,謂慈、悲、喜、捨,謂之四無量心,以護濟愚人。
「重以惡來者,」
愚人不知恩,復以惡意來相侵也。
「吾重以善往。」
我亦復以善心誡之。
「福德之氣常在此也,害氣重殃反在于彼。」
我常以德報怨,故福德之氣常在於我。彼惟以惡行重凌善人,故害氣重殃彼自貽也。
「有愚人聞佛道守大仁慈,以惡來,以善往,故來罵佛。佛默然不答,愍之癡冥,狂愚使然。」
愚人聞佛守大仁慈,乃恣惡辱罵於佛。佛即默然不答,蓋惜彼癡愚使如是也。
「罵止。」
愚人止其罵也。
「問曰:『子!』」
佛乃問之。子者,男子之通稱也。
「『以禮從人,其人不納,實理如之乎?』」
此佛問彼之辭也。
「曰:『持歸。』」
此愚人答也。
「『今子罵我,我亦不納;子自持歸,禍子身矣。』」
惡人罵止,佛問曰:「如子施禮於人,彼若不納,即子所施禮,其理如何?」愚人對曰:「我自持歸。」佛復告曰:「汝今罵我,我亦不納,子自持歸,禍及汝身。」
「猶響應聲、影之追形,終無免離,慎為惡也。」
佛言:「惡人害賢者,猶仰天而唾,唾不污天,還污己身;逆風坋人,塵不污彼,還坋于身。賢者不可毀,禍必滅己也。」
姦惡之人害於賢者,猶如怨天仰唾,徒污於己;逆風坋人,惟坋自身。如彼害賢之人,禍終滅己。
佛言:「夫人為道,務博愛。」
博行愛人。
「博哀施,」
見彼危厄,博哀而救之。
「德莫大施。」
言施之德最為大也。
「守志奉道,其福甚大。」
夫學道之人既能博愛哀施,加以精進,則其福彌大。
「覩人施道,助之歡喜,亦得福報。」
見彼行施奉道,而能為彼歡喜讚歎,亦獲福報。
質曰:「彼福不當減乎?」佛言:「猶如炬火,數千百人各以炬來取其火去,熟食除冥。彼火如故,福亦如之。」
質曰者,求質其疑也。言助之歡喜,亦獲其福,疑謂減彼哀施福報。佛乃答曰:「猶如一炬之火,有數千百人各以炬來求之,或熟飲食、或照冥闇,而本之一炬亦不減少,故哀施福報亦猶於此。」
佛言:「飯凡人百,不如飯一善人;飯善人千,不如飯持五戒者一人;飯持五戒者萬人,不如飯一須陀洹;飯須陀洹百萬,不如飯一斯陀含;飯斯陀含千萬,不如飯一阿那含;飯阿那含一億,不如飯一阿羅漢;飯阿羅漢十億,不如飯辟支佛一人;飯辟支佛百億,不如飯一佛。學願求佛,欲濟眾生也。」
此十等校量,蓋德有大小、障有厚薄,故飯之者福報不同。又梵語辟支佛陀,此云獨覺,故言飯百億獨覺不如飯一佛。何者?蓋運大慈,普濟群生,其福深廣不可思議,而供佛之報亦最大也。
「飯善人福最深重。」
此言飯凡世善人福亦深重。
「凡人事天地鬼神,不如孝其二親,二親最神也。」
然善人中有二種:或能事天地鬼神,或能孝養父母。比量福報,不及能事親者。
佛言:「天下有二十難:貧窮布施難;」
凡人貧乏,自逼飢寒,而能輟己濟人,斯亦難矣。
「豪貴學道難;」
豪貴恣逸,無諸苦惱,而能厭其累塵,折節求道,故為難矣。
「判命不死難;」
「不」字當為「必」字,蓋傳之訛也。若世人明達因果,決志判命,或捨命身飼其猛鷙、濟彼魚鼈,乃至忠臣烈士以死殉義,斯皆難也。何知當為必字?緣佛言二十難並說凡夫境界,非論不生不滅之理,其義明矣。又據西戎南蠻語音呼「必」為「不」。
「得覩佛經難;」
凡人不具信根,罔憂生死,則出世之教安得見聞?
「生值佛世難;」
夫人若不結勝因、不修眾善,則諸佛出世豈得遭遇?實知難矣。
「忍色離欲難;」
六塵之中多為情欲所惑,而能制伏妄念,防其越逸,甚為難矣。
「見好不求難;」
彼之所好,此或于求,遂之貽貪冐之名、違之招忿戾之患,故能不求為難矣。
「有勢不臨難;」
勢利之人、威福之地,而能唯道是從,不形趨附,亦為難矣。
「被辱不瞋難;」
不忍小忿則興諍端。非理相干能以情恕,斯亦難矣。
「觸事無心難;」
心求清淨,觸境而興。若能遇事不徇物情,斯為難矣。
「廣學博究難;」
怠惰則陷無明,多聞則有饒益。若能廣究誼理,以資智慮,斯為難矣。
「不輕未學難;」
凡曰群生同稟真性,而以能格物俗之常情故,不輕未學為難也。
「除滅我慢難;」
愚冥徇情,彼我慢生,違善興諍,罔不由茲,若能除滅,故為難矣。
「會善知識難;」
感物生情,理茲染習。善惡之性,由是而遷,故知識之善者,亦難矣。
「見性學道難;」
性本澄湛,迷於妄情;道本真常,昧於愛欲。能復本而見性,背偽而學道,為難矣。
「對境不動難;」
前塵妄境致惑真性,故悟之而寂照、對之而不動者,難矣。
「善解方便難;」
常懷大慈以視眾生,種種方便以為饒益者,難矣。
「隨化度人難;」
眾生之性亦有利鈍,能於高下之中隨化而度之者,亦難矣。
「心行平等難;」
癡冥之類合塵背真,若能冤親、彼我一皆平等,斯為難矣。
「不說是非難。」
兩舌妄言,世尊所戒。眾生無明而有差別,若能平等不搆是非者,難矣。
有沙門問佛:「以何緣得道,奈何知宿命?」佛言:「道無形相,」
真如之性與虛空等,故言無形相。
「知之無益。」
夫知而不學與不知同,必假修證乃可得道。
「要當守志行,譬如磨鏡,垢去明存,即自見形。斷欲守空即見道,真知宿命矣。」
夫欲通宿命者,當須志行清淨,常在禪寂,久則塵障盡消,潛通宿命,如磨鏡去垢,乃見形矣。苟非斷欲守空,何以得證道真也?
佛言:「何者為善?惟行道善。」
佛言何者,蓋各引一設之義。惟精進行道,漸至證聖,最為善也。
「何者最大?志與道合大。」
斷諸攀緣,得無漏智,志道㳷合,最為寂大。
「何者多力?忍辱最健,忍者無惡,必為人尊。」
忍辱之人不懷讎怨,如彼勇健多力之人能拒強敵,內不懷惡,終為人所尊也。
「何者最明?心垢除,惡行滅,內清淨無瑕。」
如白圭無玷、晴空絕雲,心之最明也。
「未有天地逮于今日。」
極言其遠大也。
「十方所有未甞不見,得無不知、無不見、無不聞,得一切智,可謂明矣!」
此已證果位,得一切種智,故於三世具正遍知,明之至也。
佛言:「人懷愛欲不見道者,譬如濁水以五彩投其中,」
濁水譬染心,五欲喻五彩,心欲相投,交錯其中也。
「致力攪之,」
濁水五彩已不可分,仍用力攪之,喻世人妄想貪愛,發亂其五欲也。
「眾人共臨水上,無能覩其影。愛欲交錯,心中為濁,故不見道。若人漸解懺悔,來近知識,水澄穢除,清淨無垢,即自見形。」
濁水之上,雖眾臨之,無能覩影。愛欲交亂,真心昏惑,豈得明道?若穢濁盡去,心歸清淨,即自然見道也。
「猛火著釜下,中水踊躍,以布覆上,眾生照臨,亦無覩其影者。心中本有三毒,湧沸在內,五蓋覆外,終不見道。」
釜者喻染心,水踊躍者喻染心中貪、嗔、癡三毒煩惱踊躍也。以布覆上者,喻凡夫被五蓋蒙翳,終不得見道也。五蓋,謂一貪欲、二嗔恚、三癡、四掉舉惡作、五昏沈睡眠,俱為蓋覆也。
「惡心垢盡,乃知魂靈所從來、生死所趣向,諸佛國土、道德所在耳。」
精勤堅固,漸證果位,於禪定中乃知魂靈之所從來,乃無常報盡,生諸國土,道德所在矣。
佛言:「夫為道者,譬如持炬火入冥室中,」
冥,闇也。
「其冥即滅,而明猶存。」
「猶」字當為「獨」,猶字殊無義。
「學道見諦,愚癡都滅,無不明矣。」
夫已見道,愚癡自滅。漸證佛智,德無不明。猶如持火入諸闇室,冥闇都滅,而明獨存也。
佛言:「吾何念?念道。」
佛訓誘弟子言:「我常念道,更無雜念。」
「吾何行?行道。」
應物利生,常行於道。
「吾何言?言道。」
佛所言說,惟談於道,利益有情。
「吾念諦道,不忘須臾也。」
念真諦、聖道,未嘗須臾忘也。
佛言:「覩天地,念非常;覩山川,念非常;覩萬物形體豐熾,念非常。執心如此,得道疾矣。」
夫對天地、覩山川及萬物形體,雖然豐盛,當念皆是有為生滅,終歸無常。修行之人若常如此起念,即證聖必速矣。
佛言:「一日行,」
謂終一日念念修行也。
「常念道、行道,遂得信根,其福無量。」
若人於一日之中而能修習,常念於道,憶持不忘。或於一日而常行道,修習不怠。乃能成就信等諸根,得無量福。一日尚然,而況多日,其福彌盛。
佛言:「熟自念身中四大,各自有名,都為無吾。我者寄生亦不久,其事如幻耳。」
有情之身,俱是四大假合以成其形,仍假虛名也。且地水火風是名四大,以要言之,即骨、肉、毛、髮是地,津液、精、血是水,煖觸是火,四支百脈搖動是風,各以假名成此幻身。若熟念之,何者為我?寄生浮世,倏忽而滅,都如幻夢爾。
佛言:「人隨情欲求花名,譬如燒香,眾人聞其香,然香以薰自燒。愚者貪流俗之名譽,不守道真,花名危己之禍,其悔在後時。」
凡世之人但恣情欲,惟求虛花之名,不憂生滅,罔慕真實之道。譬如上妙之香被人所焚,雖得遠近普聞,其如形質速盡。亦同愚者徒慕虛名,而喪道真,及禍至危己,悔在後時也。
佛言:「財色之於人,譬如小兒貪刀刃之蜜,甜不足一食之美,然有截舌之患也。」
夫耽嗜財色少時快心,及惡積禍來,沈淪六趣,亦如小兒刀刃之蜜,其甜味至少,徒截舌之禍爾。
佛言:「人繫於妻、子、寶、宅之患,甚於牢獄桎梏。榔檔牢獄有原赦,」
牢獄之苦,或值赦免。
「妻子精欲雖有虎口之禍,已猶甘心投焉,其罪無赦。」
夫世人為妻、子羈絆,寶、宅縈心,禍患難免,甚於牢獄。
佛言:「愛欲莫甚於色,色之為欲,其大無外。」
世間諸欲纏縛難解者,莫甚於色,故知色欲之過,其大無比也。
「賴有一矣!假其二同,普天之民無能為道者。」
滋生死、障涅槃,唯色欲一端,《楞嚴》亦云:「淫心不除,塵不可出。」
佛言:「愛欲之於人,猶執炬火,逆風而行,愚者不釋炬,必有燒手之患。貪婬、恚怒、愚癡之毒,處在人身,不早以道除斯禍者,必有危殃,猶愚貪執炬,自燒其手也。」
凡世有貪婬、恚怒、愚癡之毒處人心中,若有智者,須早以道消去,乃免危殃之禍。猶如愚人不早釋逆風之炬,必自燒其手也。
時,有天神獻玉女於佛,欲以試佛意、觀佛道。
天神者,主天界之神也。玉女,天女也。蓋天欲試佛之意,觀佛之道如何也。
佛言:「革囊眾穢,爾來何為?以可誑俗,難動六通。去!」
遣去也。
「吾不用爾。」天神愈敬佛。
如皮囊中貯諸穢惡,難惑六通之佛。六通,謂神境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住通、漏盡通。
因問道意,佛為解釋,即得須陀洹。
天既知神通不可惑亂,因問道意,佛為說法,得證初果。
佛言:「夫為道者,猶木在水,尋流而行,不左觸岸,亦不右觸岸,不為人所取,不為鬼神所遮,不為洄流所住,亦不腐敗,吾保其入海矣。」
木喻於人,海喻於道。
「人為道,不為情欲所惑,」
修行之人堅持戒行,不被情欲所惑,如木在流,不為二岸所觸。
「不為眾邪所誑,」
正見之人堅持操行,不被眾邪誑惑,如沿流之木免其人、鬼所取。
「精進無疑,吾保其得道矣。」
木無眾滯,自至於海,如人之精進,免其誑惑,必得其道矣。
佛告沙門:「慎無信汝意,汝意終不可信。」
言當慎守正心,勿信縱邪意。若信縱之,即為煩惱牽惑也。
「慎無與色會,色會即禍生。」
惟舉色者,蓋色能惑亂,入生死苦海,為禍根最大者也。
「得阿羅漢道,乃可信汝意耳。」
緣阿羅漢煩惱斷盡,任縱其意,必不入邪見也。
佛告諸沙門:「慎無視女人,若見無見,慎無與言。」
熟視其色,當生欲情。若每見之,想如無見,仍誡勿與交言也。
「若與言者,勅心正行。」
若不護己,為緣事故,須至言語者,即默自誡,如下文。
「曰:」
默語也。
「『吾為沙門,處于濁世,當如蓮花,不為泥所污。』」
若欲發言,先正其心自誡之曰:「我持淨戒,處茲濁世,當如蓮花,雖在淤泥,不為所污。」
「老者以為母,長者以為姊,少者以為妹,幼者予敬之以禮。」
凡見女人,當作此觀想,仍皆接之以其禮。
「意殊當諦惟,」
諦,審也,惟思也,言當審思之。
「觀自頭至足,自視內,」
意殊者,謂情熾盛,用前觀想未能息者,即想自己頭至足,收視於內也。
「彼身何有?唯盛惡露諸不淨種。以釋其意。」
既內視,當想身中盛諸不淨,穢惡之物,露泄不止,即邪意當息。彼身,自謂此身也。
佛言:「人為道,去情欲,當如草見大火來已劫,道人見愛欲,必當遠之。」
佛誡修道之人,去其情欲,當如枯草已被大火焚劫,言急切速避之。
佛言:「人有患婬情不止,踞斧刃上以自除其陰。佛謂之曰:『若使斷陰,不如斷心。心為功曹,若止功曹,從者都息。』」
功曹,主者之稱。從者,謂功曹之從人。在上位者若嚴率其下,則從者自然凜懼,故以心喻功曹,欲情喻從者。若自淨其心,欲情豈得生也。
「『邪心不止,斷陰何益?斯須即死。』」佛言:「世俗倒見,如斯癡人。」
有婬童女與彼男誓,至期不來,而自悔曰:「欲吾知爾本,意以思想生,吾不思想爾,即爾而不生。」佛行道聞之,謂沙門曰:「記之,此迦葉佛偈流在俗間。」
過去諸佛知眾生罪業皆從妄想生起,妄想若息,即無諸惡。故迦葉佛曾作此偈,流傳於後。及釋迦佛因行道,聞此女自悔而誦,故令沙門記之。
佛言:「人從愛欲生憂,從憂生畏。無愛即無憂,不憂即無畏。」
夫為前境所誘,乃起愛欲。既為愛欲所惑,憂畏從之而生。若本無愛欲,即憂畏何由而至矣!
佛言:「人為道,譬如一人與萬人戰,」
夫一人敢敵萬人者,勇猛之極也。譬修道之徒發精進,果決之志矣。
「被甲操兵,出門欲戰,意怯膽弱,迺自退走、或半道還、或格鬪而死。」
意怯膽弱乃是退走,以至半道而還,皆喻修行之人中路退心也。格鬪而死,譬學道之人無堅剛之志,斃於諸魔也。
「或得大勝,還國高遷。」
夫將兵者或立殊勳,而施則爵賞自然超於眾也。
「夫人能牢持其心,精銳進行,不惑於流俗、狂愚之言者,欲滅惡盡,必得道矣。」
夫被精進甲,仗智慧劍,堅持戒行,魔障盡滅,證無漏智,乃得道矣。
有沙門夜誦經,其聲悲緊,欲悔思返。佛呼沙門問之:「汝處于家,將何修為?」對曰:「常彈琴。」佛言:「弦緩何如?」曰:「不鳴矣。」「弦急何如?」曰:「聲絕矣。」「急緩得中何如?」曰:「諸音普調。」佛告沙門:「學道猶然。執心調適,道可得矣。」
佛聞聲悲,將施誨誘,乃詢其在家所為。既對彈琴,故佛因以琴聲急緩喻之。夫修行之人,必使妄念不生、身心虛寂,則自然調適,可得道果矣。
佛言:「夫人為道,猶所鍛鐵漸深,垂去垢,」
「垂」字當作「盡」字。垢乃鐵中滓也。
「成器必好。學道以漸深,去心垢,精進就道;異即身疲,身疲即意惱,意惱即行退,行退即修罪。」
異者,謂不能盡去心垢,精進成道故,使身心疲倦則煩惱,煩惱則戒行退,戒行退則翻成罪。
佛言:「人為道亦苦,不為道亦苦。惟人自生至老,自老至病,自病至死,其苦無量。心惱積罪,生死不息,其苦難說。」
夫求道之人不憚眾苦,尋師訪道,不避寒暑,不憚驅馳,晝夜不臥,修習禪定,或捨身判命救一切苦。此則學道之士雖有此苦,及證果之後,乃出沒三界,逍遙自在。若塵世之徒,惟恣三毒,不思出離,輪迴六趣,無有休息。生老病死,常在蓋纏,罪業報應,其苦無量。
佛言:「夫人離三惡道,得為人難;」
三惡道,謂地獄、餓鬼、畜生。故言免此三惡而得人身,知其難也。
「既得為人,去女即男難;」
女人之業,經中具載,得轉男身,斯為難也。
「既得為男,六情完具難;」
既得男身,六根具足,免諸殘癈之疾,亦為難矣。
「六情已具,生中國難;」
邊鄙之地多諸障難,生在中國,實為難也。
「既處中國,值奉佛道難;」
夫人得生中土,而能奉道勤修者鮮矣。
「既奉佛道,值有道之君難;」
既勤修奉,而時值明主,則自在精進,無諸障難,故為難也。
「既值有道之君,生菩薩家難。既生菩薩家,以心信三尊,值佛世難。」
得生正見之家,復有信心,乃值佛世,誠哉難矣!
佛問諸沙門:「人命在幾間?」對曰:「在數日間。」佛言:「子未能為道。」復問一沙門:「人命在幾間?」對曰:「在飯食間去。」「子未能為道。」復問一沙門:「人命在幾間?」對曰:「呼吸之間。」佛言:「善哉!子可謂為道者矣!」
此佛誨誘學者,令知念念無常,在於呼吸,自然絕諸妄想,密密精進。若謂命在數日、或在食頃,則自寬其限,妄念隨生,涉於懈怠,安得成道也。
佛言:「弟子去,離吾數千里,意念吾戒,必得道。」
佛勸弟子,若憂生死事大,堅持戒行,雖別師數千里,其心如一,必得道也。
「若在吾側,意在邪,終不得道。其實在行,近而不行,何益萬分耶?」
若學者雖在師左右,而其意染邪,必不成道,何者?其要在聞而行之。雖常近師而不能修習,無益於萬分之一也。
佛言:「人為道,猶若食蜜,中邊皆甜。吾經亦爾,其義皆快,行者得道矣。」
佛言:「我所說經由如蜜味,若人食之,中外盡甜,更無二味。慕道之士若悟經深旨,身心快樂,當證道矣。」
佛言:「人為道,能拔愛欲之根,譬如擿懸珠,一一擿之,會有盡時,惡盡得道也。」
夫欲出生死苦,得大自在,必須堅持戒行,斷盡愛欲。如高處懸眾珠,一一擿之,苟心無懈怠,即珠必有盡時。若修行之徒銷其眾惡、積諸善行,久而不退,即諸惡斷盡,乃得道也。
佛言:「諸沙門行道,當如牛負行深泥中,疲極不敢左右顧,趣欲離泥,以自蘇息。沙門視情欲甚於彼泥,直心念道,可免眾苦。」
言沙門直心行道,欲出生死苦海,須念念相應,勿起妄念。如牛負重,於深泥中求避泥淖,以自蘇息,亦念念憂懼,不敢左右顧也。
佛言:「吾視王侯之位如塵隙,視金玉之寶如瓦礫,視紈素之服如弊帛,視大千世界如一訶子,視四耨水如塗足油,視方便如筏寶聚,視無上乘如夢金帛,視求佛道如眼前花,視求禪定如須彌柱,視求涅槃如晝夜寤,視倒正者如六龍舞,平視等者如一真地,視興化者如四時木。」
夫至聖圓通,道無不在,豈於世諦而有分別哉?益以大慈利生,隨機悟物,謂王侯之貴不可恃,金帛之寶不足貪,故興塵隙、瓦礫之喻,以制其欲心。又以方便之門、無上之乘,佛道、禪定之名,涅槃、平等之類,可循而不可致滯,可習而不可迷方。因廣去就之喻,以防執縛之蔽也。聞道之士,可以叩寂而悟之焉。
諸大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佛說四十二章經
題焚經臺詩
門徑蕭蕭長[A3]綠苔,一回登此一徘徊,青牛謾說函關去,白馬親從印土來。確定是非憑烈焰,要分真偽築高臺,春風也解嫌狼藉,吹盡當年道教灰。
此臺在洛陽。臺者,壇也。考此燒經比論之壇,乃後漢明帝築也。元此《四十二章經》皆有來因,是永平七年,明帝夜夢一人,體有金色,項有日光,飛空而至殿前。明旦宣問群臣,有通人傅毅占夢,奏曰:「臣聞西域有得道者,號曰佛。經舉能飛,具六神通。今應此夢。」帝悟大悅,即遣羽林郎蔡愔、博士秦景、王遵等十二人,望葱嶺而往尋西土,求迎佛法。行至中路月氏國,眾乃駭然,得瞻迦葉摩騰共竺法蘭二梵僧,圓[A4]頂方袍之異相,乘白馬,携釋迦真像、白㲲之圖,并此《四十二章》一卷回朝,時永平十年也。帝喜躬親迎,奉宣委鴻臚以陳國禮。勅令彩畵釋迦頂相於清涼臺,因建立白馬寺。請此二尊者住院,於帝說法至冬。值歲旦,五岳道士賀正之次,道士褚善信、費叔才等,共六百九十人互相語曰:「帝棄我道教,遠求胡教。」乃自率眾,各將所持道經共上表,願與胡佛教比試其真偽。帝遂降勅尚書令宋庠,引入長樂宮前,宣曰:「道士與僧就元宵日駢集白馬寺南門外,立兩壇,至期試之。」西壇燒道經六百餘卷,頃刻燒盡,唯取得《老子道經》一卷是真,其餘是杜光庭撰,今云杜撰也。帝觀東壇佛像,并此《四十二章》,燒不能壞,但見五色神光,天雨寶花,天樂自振,歎未曾有。帝共群臣稱悅。太傅張衍語諸道士曰:「既試無驗,可就佛法。」其道士褚費等深有愧恧,皆氣盛自死。餘有呂惠通等六百二十人,皆棄冠帔,投佛出家。因此流通佛教,州縣建寺敬僧。始從《四十二章》,自後人續去,取五千餘卷,至今益顯于世間、三界之中,含識之類蒙恩受賴,綿綿不絕也。
【經文資訊】《大正新脩大藏經》第 39 冊 No. 1794 註四十二章經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2-01,最後更新:2021-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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