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身讚暨註釋

三身讚暨註釋

Kāyatrayastotranāma.

སྐུ་གསུམ་ལ་བསྟོད་པ་ཞེས་བྱ་བ།

題解

本論是對佛三身(trikāya)的禮讚及其註釋。根本頌共有四頌,以前三頌分別宣說法身(dharmakāya)、報身(saṃbhogakāya)、化身(nirmāṇakāya)的本質,最後以第四頌作發願。註釋對第一頌的解說最為詳細,重點解答了「何以體性『非一非多』的法界,能成為自他廣大圓滿利益所依處」的疑問 。在對第二、三頌的註釋中,則補充宣說了佛於色究竟天圓滿成佛後,變現化身於人間再次示現成佛以成辦眾生利益。

本論根本頌前三頌的梵文,被引用於那洛巴的《灌頂略說註釋》(Sekoddeśaṭīkā)[1],但該梵文第四頌讀法與《三身讚》藏譯本完全不同,而其實引用的是《供養次第成就法》(Piṇḍīkramasādhana)的第一頌[2],故本譯文所譯的根本頌第四頌,其所依據的梵文,採取從漢譯《三身梵讚》[3]音譯所還原的梵文[4]。關於本論作者是否確為龍樹存在爭議,多羅那他認為本論作者並非龍樹,而是龍叫(Nāgāhvaya)[5];圓測則認為三身論主是龍軍(Nāgasena)[6]。另外,本論根本頌已有古漢譯本《佛三身讚》[7],本譯文為配合註釋,故新譯了根本頌。(圓滿法藏.佛典漢譯 編輯部)

三身讚

梵語:Kāyatrayastotranāma

藏譯:sku gsum la bstod pa zhes bya ba/

漢譯:三身讚


敬禮聖文殊師利童子。


非一非多 普於自他 廣大圓滿 利益所依處 

既非實有 亦非無實 如空一味 其性難思議 

無染不變 寂無等等 周遍一切 離於諸戲論 

各別自證 諸佛法身 無可喻者 我今恭敬禮 


彼自圓滿 出過世間 不可思議 百善行妙果

令諸具慧 生歡喜故 於眾會中 廣作種種說

於此世間 常令正法 微妙音聲 普遍流布者

受用圓滿 佛陀報身 住法王位 我今恭敬禮


於諸眾生 為令成熟 如火熾燃 現身各各處

或成正覺 或轉法輪 或極寂滅 種種普示顯

以諸方便 而能趣入 眾多行相 遣除三有畏

牟尼諸佛 大義化身 遍於十方 我今恭敬禮


唯利眾生 常令成辦 廣大無量 福智之所生

善逝諸佛 彼等三身 最極出過 心意語言道

我今懷信 敬頂禮已 以所積集 善德菩提種

願證三身 令彼等眾 決定無餘 咸趣菩提道


阿闍梨聖龍樹所造三身讚

印度和尚奎師那班智達、譯師比丘楚臣嘉瓦(戒勝,納措譯師)翻譯並抉擇。

三身讚註釋

梵語:Kāyatrayastotranāmavivaraṇam

藏譯:sku gsum la bstod pa zhes bya ba'i rnam par 'grel pa/

漢譯:三身讚註釋


敬禮聖文殊師利童子。

龍樹所撰著,大師三身讚,

受他勸請故,如實而辨析。

[《三身讚》]以「非一非多」等三頌,詮說「所詮內容」、「必要」、「連繫」、「究竟必要」。因為對於沒有「所詮內容」、「必要」、「連繫」〔的那些著作],先行觀察者便不會採納。

因此,為令那些不懂「此處講解何理」的眾愚癡者興起憶念,宣說「所詮內容」;

務必要讓那些認為「所說內容無義」之人能夠趣入,而宣說「必要」;

為排除「缺乏方便」的疑慮,而宣說「連繫」。否則,對於缺乏方便〔的那些著作],又該如何趣入?其中,這裡〔所說]三身即「所詮內容」;解說其(三身的)本性,即「必要」──為解說其本性而造了這些偈頌。因此,這些偈頌與必要,連接了能詮與所詮的性相、詞與詞義、方便與方便生的性相、能成立與所成立的性相,以及所作與能作的性相,此即「連繫」。

應當了解:具足有勤精進,自身圓滿三身及其事業,即是「究竟必要」。

以上這些即是總義。

現在將詮說支分義。對於「非一非多」等:「一」與「多」,即一法與多法;「一」即無二[8];「多」即眾多。此即表達「我今恭敬頂禮非一非多之法」。

若問:為何既非一亦非多?

〔答:]因為有所謂「本來無生」,所以凡是本來無生者,便無法對其區隔一與多的〔時、處]分位,譬如虛空本性,無可區隔。

萬法皆從真如生,因此,某甲從某乙而生(因與果性質為同類),但未曾見[某乙]生出異類的色(因與果的性質為異類),〔譬如]從稻等的種子所生者是稻穀[9]。同理,凡從空性所生之法既不會是常,也不會是斷,因為無餘遠離遍計的一切諸佛皆見其為空、如幻。

此外,為表示差別,而說「普於自他 廣大圓滿 利益所依處」:「自他」,即自己與他者;成為這二者的「圓滿利益所依處」,其意義即是:具足增上生與決定勝性相的「廣大圓滿利益所依處」。

若問:若說法界之體性遠離一多、無始終、性空,又該如何能成為「自他廣大圓滿利益所依處」?〔答:]無有過失,正如由於無明習氣而處於情器的狀態,〔法界]即是「自他廣大圓滿利益所依處」,如同夢等心識。

無明習氣與法界,其性乃是無始無終的體性。無明習氣如同被麝香等所熏染,諸事物之法性皆如是,因此,〔法界]即是自他利益圓滿之所依。

此外,值遇善知識並覓得善道,因而遠離暫時性的無明習氣而極為清淨,就如同無瑕疵的金與銅,其中有功過取捨。

若問:為何〔能遠離垢染]?〔答:]正是由於證悟真實義。

故說:

此中無所除,亦無所安立,

於真性正觀,見真即解脫。[10]

如其所言,凡如此具足緣者,即應成為雜染。然而,未曾見過「未生者」為「有『生』」;除了生滅之外,亦無少許生,因此涅槃如燈[11]

復次,為凸顯「既非實有 亦非無實」:「實有」者,即變壞[之義];若無彼(無實、無變壞者)即「無實」;若反此二者,即所謂「非實亦非無實」,便超越了有、無與中間。

正因如此,而「如空一味」,所謂「如空」者,即如同虛空,自性一味而平等者,此即稱為「如空一味」。

正因如此,「其性難思議」,即於實、無實、二俱、其餘,皆不可得。

因此「無染」,亦即遠離貪等過失垢染。

正因如此,而「不變」,即於本性無有轉變。

「寂」,即已止息一切煩惱。

「無等」,即無與等。

「等」,即等同於萬法之基。

「周遍一切」,即是及於一切。

「離於諸戲論」,即已遠離一切戲論。

此外,尤其是「各別自證」,即諸有情各自所了知,如問少女之樂。

「無可喻」者,即超越了譬喻。有道是:

全無有等同,豈有言語道?

少分與遠近,亦全然無有。

於無等導師,怎以喻稱量?

離分別基者,敬禮無等師。

「我今恭敬禮」如此的「法身」──即法之體。若問:對誰、如何[頂禮]?〔答:頂禮]「諸佛」──無餘通達一切所知故而心意能攝者;也就是「我以身、意『恭敬禮』」之義。

「彼自圓滿」,表示[其為]一切三界眾生之大自在。若問:〔彼]有何殊勝?〔答:]「出過世間」,即越過世間。

「不可思議」,即已超越心之境。

所謂「百善行妙果」,即於長時積集布施等諸波羅蜜多所生〔之果]。

若問:為何人〔說法]?〔答:]「諸具慧」,即彌勒[菩薩〕、不空見[菩薩〕、能斷一切惡趣[菩薩〕、能摧一切憂苦慧[菩薩〕等。

若問:為何〔說法]?〔答:]「令〔諸具慧]生歡喜故」,[使之〕極為喜悅。

「眾會」,即菩薩眾,「於」彼等之「中」。

「種種」,即眾多種類。

所謂「廣作宣說」,即隨種種信解之諸眾生意樂差別,而作眾多分別宣說。

所謂「於此世間 常令正法 微妙音聲 普遍流布者」,意指極廣妙法之語;能入一切,是為廣大。正因如此,因其無間斷流布,而能宣說極多廣大之妙法,故有此語。

所謂「佛陀」,即如實證得、通達法之真性者。

所謂「受用圓滿報身」,即圓滿受用身,對諸十地自在菩薩以種種相說法等,而做受用。

因此,特別又說「住大法王位[12]」──既為法王位,亦為大,故為大法王,即一切三界眾生之主。安住彼境界之身,故有此語。

如此便以二頌宣說兩種身之本性。

為宣說化身之本性,故說「於諸眾生 為令成熟 如火熾燃 現身各各處」等。

「諸眾生」,即諸含生[13]。若問:為何故〔顯現]?〔答:]「為令成熟」,即為令〔諸眾生]全然成熟故。彼於某時,如食施[14](火)般顯現普遍燃燒,並具光明,故顯現為「極熾燃」。

若問:於何處顯現?則說:「成正覺」,即於證菩提處;「轉法輪」,即於波羅奈仙人墮處施鹿林;「極寂滅」,即於拘尸城近郊娑羅雙樹林間示現大般涅槃。

若問:有何殊勝?〔答:]所謂「以諸方便」,即現為佛、辟支佛、聲聞、菩薩、梵天、帝釋天、大自在天等種種相。

若問:有何等差別?〔答:]所謂「而能趣入 眾多行相」,即隨順種種所化〔眾生]而現起眾相。

若問:有何殊勝?〔答:]「遣除三有畏」,即能令遠離欲、色、無色三有眾生之生等過患,亦即能除怖畏。

此外,為特別表示,故說:「牟尼諸佛 大義化身 遍於十方」。「遍於十方」,即遍入十方;「牟尼[15]」身語具能,故為能仁,即佛世尊;「大義」,即能賜予或令得增上生與決定勝之果。

「化身我今恭敬禮」,為阿闍梨龍樹所說。

其義將於下文宣說。牟尼親身圓滿福智資糧,以白幢天子菩薩[之身]住殊勝處──兜率天宮,自然漸修慈、悲、喜、捨及四靜慮[16],於大瑜伽處──色究竟天,以五種現證菩提之次第,成正等覺。

隨後,以變化身而住於一切如來報身,且赴大須彌山上金剛摩尼寶無量宮頂,化現四道場,再轉成住於殊勝處兜率天之白幢天子,通過示現入胎、誕生、納妃、夜分出家、行苦行、詣菩提樹下、降魔、現證菩提、轉法輪、乃至大般涅槃,[如此]示現化身,其能成辦無餘眾生之利,我以身、語、意向其[恭敬禮]。

正因如此,而說:

有頂宜人處,淨居天上住,

真佛彼處成,化佛此地成。

如此已藉三頌宣說三身。隨後,欲發願而說「唯利眾生 常令成辦」等。

「眾生利」,即「成辦諸含生所求之義利」。為此,「唯利眾生 常令成辦」,亦即恆時、唯一成辦眾生之義利,頂禮如是成辦眾生之義利者,而有前述[發願]之語。

若問:[此人]具足何等功德?答:「廣大無量 福智之所生」:「廣大福智」,即具六波羅蜜多;無有間斷積集,即是「無量」;「廣大無量 福智之所生」,即「從彼(廣大無量福智)所生」。

若問:彼乃何人?〔答:]「善逝」,即善妙而逝、已臻不退,故為善逝;又或因為自身〔應作]之義已達究竟,是為善逝。

「諸佛彼等三身」,即所謂「法身」、「報身」、「化身」之三身。

因此,若問:其功德如何殊勝?〔答:]「最極出過 心意語言道」,義為至極超越心意有所緣之境。

對如是者,「我今懷信 敬頂禮已[17]」。「以所積集 善德菩提種」之中,「菩提種」即「菩提心」之義;〔我]修習、積集之[18]。因此,〔我]以如是福德資糧,「願證三身 令彼等眾 決定無餘 咸趣菩提道」。「成就菩提道」,指菩提道,亦即願能引攝〔眾生]、令入八支聖道之大道。

禮讚之王善巧勝德所行境,

極其完備廣大要義之聚藏,

我今僅取葉瓣一端而開顯,

隨順真義最上善巧方為量。


阿闍梨龍樹造三身讚註釋

印度和尚發信鎧、藏地譯師佛僧仁欽桑布(寶賢)新譯並校訂。

註釋

[1] 參見Carelli, Mario E., Gaekwad Oriental Series, 1941, pp. 57-58; 亦參見Roerich, George N., The Blue Annals, Royal Asiatic Society of Bengal, 1949, p.1.

[2] 參見Sferra, Francesco and Merzagora, The Sekoddeśaṭīkā by Nāropā, Istituto Italiano per l'Africa e l'Oriente, 2006, p.171.

[3] 大正藏第 32 冊 No. 1677《三身梵讚》,法賢譯。

[4] 參見Lévi, Sylvain, Revue de l'Histoire des Religions, 1896, pp.17-21.

[5] 參見Ruegg, David Seyfort, The Literature of the Madhyamaka School of Philosophy in India, Otto Harrassowitz Verlag, 1981, pp.56-57.

[6] 參見《解深密經疏》卷一:「諸那伽犀那。此云龍軍。即是舊翻三身論主。」(CBETA 2021.Q4, X21, no. 369, p. 173c14-15 // R34, p. 586b7-8 // Z 1:34, p. 293d7-8)

[7] 大正藏第 32 No. 1678《佛三身讚》,法賢譯。

[8] 此處德格本讀作གཉིས་ནི་གཉིས་མེད་པ་ཉིད་དོ་,北京、那塘本讀作གཅིག་ནི་གཉིས་པ་མེད་པ་ཉིད་དོ་,似乎都讀不通,故此處採取གཅིག་ནི་གཉིས་མེད་པ་ཉིད་དོ་的讀法而譯。

[9] 此處譬喻的完整意思應為:從稻等的種子所結生者,是稻穀等的同類果,而不會結生稻穀以外的異類果。因為因果的性質應係同類,才有因果關係。

[10] 此所引偈頌見於諸多其它釋論,如《大乘無上續論》(1.154)、《現觀莊嚴論》(5.21)等。

[11] 此處疑是指「燈滅」,待考。

[12] 此處「大」字雖未見於藏譯根本頌,但在梵文根本頌與藏譯註釋本中有,為配合註釋故添譯。

[13] 含生,སྲོག་ཆགས,指含有生命者,與含靈同。

[14] 食施,བྱིན་ཟ་,即火的異名。

[15] 牟尼,ཐུབ་པ,梵音譯作牟尼,謂能守護身語意業,遠離不善煩惱(སྒོ་གསུམ་མི་དགེ་བ་དང་ཉོན་མོངས་པ་ལས་ཡང་དག་པར་བསྡམས་པ།)。

[16] 此處ཐུགས་ཀྱི་རང་བཞིན་གྱིས་་་་་་བསྒོམས་པའི་རིམ་གྱིས(心意自然漸修⋯⋯)中「心意」一詞稍顯冗贅,故按漢語表達習慣略去不譯。

[17] 此處བྱས་པ་ལས་應是對應梵文根本頌中kṛtvā (參見Lévi 1896, p.20),該不變獨立式常被譯作བྱས་, བྱས་པ་, བྱས་ནས་,即「作」、「作已」之義。

[18] 之:於此,用以指代菩提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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